“你想?”
“喻烟,你觉得很好玩吗?”傅韫青愠怒,显然是被喻烟触碰到了雷区。
好玩吗?
她玩什么了?
这还是喻烟第一次见她生气的样子,有点被她吓到,茫然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想,她是不是该道个歉?她妈之前把傅家坑成那样,自己确实没脸再来找傅韫青了,现在想加微信确实让人反感。
喻烟十分踌躇。
傅韫青对她似乎已经没有耐心了,等不出她的下文,转身要走,喻烟一急,脱口而出:“对不起!”
对不起……
傅韫青眉头皱得更深,脸色阴沉,极力压下些什么,无法忍耐地转身。
“诶……!”
喻烟看着她快步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她的司机是个穿西装扎丸子头的女人,喻烟和她对上视线,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可喻烟记不起她,不明所意。
车子扬长而去,喻烟怅然地低下头,眨了眨眼。
路玉早就追出来,站在酒馆门边远远看着她,一直到傅韫青走了她才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喻烟,在对上喻烟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你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路玉还记得医嘱,说是见到从前的人,受到刺激,很可能就会忽然恢复记忆什么的。
“……”喻烟茫然不语。
“你好,你的手机好像掉了。”
喻烟转过眼,刚才与傅韫青同行的女人折返了回来,她弯下腰,捡起喻烟掉在地板上碎了屏的手机,递给喻烟。
好美啊……
喻烟愣愣看着她,见她这花痴样,路玉立马放心了,绝对没恢复记忆。用手臂撞了撞她,喻烟才回过神,“噢噢,”局促地伸手把手机接过,拍了拍灰,“谢谢,谢谢你。”
冉伶说:“屏幕好像坏掉了。”
“没关系,嗯……去修一下就好了。”喻烟目光在她脸上一瞬不离,目光极其炙热,冉伶扬了扬眉,歪头一笑,“你认识我吗?”
喻烟早已把怅然抛到脑后,点头如捣蒜,“知道。”
“刚刚知道的,我在你的酒馆喝酒,她们说你是老板娘。”
“噢。这样啊。”
“冉姐姐,你好漂亮,你是什么星座的?”
冉姐姐?居然连名字都知道了。
“摩羯座。”
“哇,我们一样诶。”
冉伶失笑,“你叫喻烟,是吗?”
喻烟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韫青的朋友。”冉伶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问她:“要不要加我的微信?下次再来hear喝酒的话,我给你打折。”
“真的吗?”喻烟真是被幸福砸晕了头脑,“打几折?”
冉伶沉吟片刻,“你想要几折?”
喻烟觉得这个姐姐真的很会为难人,这种问题哪有让客人来回答的,可是她真的好漂亮,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啊,比傅韫青温柔多了。
喻烟赶紧用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应得特别甜:“姐姐给我打几折我就要几折。”
姐姐或许被她甜到了,笑起来,笑得特别好看,花枝乱颤,“噢,那六折好了。”
喻烟还没来得及道谢,手机提示对方同意了你的好友申请,冉伶把手机收回包里,“那我先走喽,还有人等着我呢。”
“.......”喻烟目送冉伶的背影,路边停着辆兰博基尼,驾驶座上的那位虞老板下车靠在车门边,淡淡地看着喻烟这边。
冉伶走过去,用身体遮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谁?”虞听明知故问:“伶姐姐刚才跟她加微信了?”
冉伶把手上的包地给她,“乱想什么呢,是韫青的那位。”
“哦?”虞听又细细看了眼喻烟:“是她?”
*
“你干嘛呢?”
路玉真的是佩服死她了,上一秒她还担惊受怕的怕傅韫青影响到她情绪什么的,没想到下一秒这人就笑嘻嘻地跟别的姐姐加了微信。三年前的喻烟,真是有够没心没肺的。
喻烟没了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同样很疑*
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刚才一冲动就追过来了,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她,还有,那个老板好有钱啊,开酒馆能挣这么多钱吗?那辆车两千多万诶。一定还有别的生意,好富贵。”
路玉:“……你差点把我吓死。”
喻烟:“你怎么出来了?你结账了吗?”
路玉:“没呢。”
“要回去继续喝?”
“回去呗,我还没听歌呢。”虽然意外出现的傅韫青走了,两位最受欢迎的老板也走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看头了,可漫漫长夜还没过,喻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一同回头往酒馆去,路上两个人都沉默,回到卡座上听歌喝酒,这里没欺骗消费者,驻唱唱歌唱得特别卖力,听着怪伤感的。她们这桌又加了个拼桌的新朋友,六个人玩起酒桌游戏,喻烟比一开始来的时候要嗨好多,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疯玩了好几个小时,凌晨一点被路玉扶着摇摇晃晃出了酒馆。
路玉把她扶到路边长椅上让她坐着,拿出手机用软件打车,这个点早已没有地铁了。
喻烟很挑剔,打车必须座高端商务车,司机得是女司机,虽然后者路玉也认同,但商务车价格真的高,她刚才付了一千多的酒钱,钱包有点儿伤不起,点了拼车,等了好一阵才有人接单,又等了十几分钟司机才到。
车里,喻烟靠着她的肩膀就要睡着之际,司机停下来接了另一位拼车乘客,那人戴着蓝牙耳机跟对象讲电话,大嗓门把喻烟给吵醒,大小姐在车上忍耐着没爆发,下车后果然跟她发起了脾气。
“好了好了,你回家洗完澡再睡。”
“这是回家再睡的问题吗?这是尊严问题,路玉,要是有人认出我,看到我这么落魄就要把我笑死了!喝酒要跟人拼桌,喝醉回家还要跟人拼车,呜呜呜呜呜我就是个大loser……”
路玉:“……”
“你不是大loser,你再回去发几个视频你就变成大网红了,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给你付的酒钱啊。”
喻烟:“呜呜呜呜……”
两个拉拉扯扯回到家门口,路玉松开她去掏口袋找钥匙,感应灯坏了这么久还是没人修,喻烟垂着眼盯着路玉在黑暗中艰难地找钥匙扣,忽然叹了口气,上联不接下联地说:“看来你可能真的说对了,路玉,我大概真的是把她给绿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傅韫青头也不回走掉的那一刻的那一点点失落会这么久还挥之不去呢。
回到家浑浑噩噩卸妆洗澡,喻烟躺在床上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路玉还在家,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动就疼。喻烟睁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发现床头柜上还有一杯路玉倒的水,她坐起来喝了几口,伸手把手机捞过,好多条未读信息挂在那儿。
这还是喻烟失忆以后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找她的情况,平时微信都静悄悄的,昨天一晚上就加了好几个人的微信,未读信息都是她们发来的,有蒋璇,有蒋璇介绍的那个朋友。
还有一个备注为的人。
冉姐姐:
冉姐姐:
宿醉会让脑子变迟钝,喻烟对着消息愣了好一会儿才从乱糟糟的记忆中把冉伶和她昨晚见到了傅韫青这件事给清晰地回忆在眼前。
她见到傅韫青了,见到了一个特别陌生的傅韫青。
这件事对她打击特别大,如果说她还抱有一丝幻想,那么傅韫青就是那个特意来向她宣告她已经被过去彻底抛弃的事实的人。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际关系,陌生的自己,陌生的傅韫青,一切的一切都残忍地告诉喻烟物是人非,所有人都向前走了,只有她被抛弃在原地。
以至于她昨晚大喝特喝,喝完还因为要跟人拼车就破了大防,鬼哭狼嚎一直到家。
路玉照顾她真是有够受罪的,喻烟决定今天乖一点什么也不挑剔少给她找点麻烦。
下定决心的同时喻烟最先回了冉伶的消息:
冉姐姐:
喻烟:
喻烟:
冉姐姐:
喻烟:
喻烟:
冉伶没有再回复了,看来是酒馆老板例行公事问一问她的安危,下次去真的可以打六折吗?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喻烟决定以后就去那了,也太幸福了叭,特殊对待诶。
她又简单回了其他人的消息——昨天晚上认识的新朋友们,蒋璇和她的朋友,她们还真是大学生,一大早就给喻烟发消息说自己周末还在上早八。
喻烟可对早八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随便回了几句就起身洗漱了。
她失忆之前是个准大三学生,在云城一所普通的艺术院校学油画。高中的时候喻岚要送她出国,可她那时候迷恋上了隔壁班学霸,所以为爱留了下来,为爱混日子。喻岚一直有打算让她出国学商科,又因为要跟傅韫青结婚,决定晚几年再去,结果肯定是没去成。
太糟糕了,金还没镀上老妈就倒台了还失踪了,喻烟根本不清楚什么状况,在网上越搜越害怕,怕有人上门来找自己讨债。
客厅里,路玉已经把早餐准备好放进微波炉,她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喻烟出来了,打招呼:“醒啦?”
喻烟有气无力地回:“嗯.......”
“我们家有蜂蜜不?”
路玉:“有啊,在厨房。”
喻烟:“我要喝蜂蜜水。”
路玉:“嗯,自己泡。”
喻烟:“……哼。”
路玉放下书,等喻烟从卫生间里洗漱好出来不太熟练地把蜂蜜水泡好,将微波炉里的三明治拿出来啃的时候,她郑重地告诉喻烟一个消息:“我刚才交房租了。”
喻烟腮帮子顿住。
路玉:“交了一个季度的,一万二。”
喻烟:“……”
路玉又说:“你知道我昨晚付了多少酒钱吗?”
喻烟:“……”
路玉:“两千三。”
喻烟把嘴巴里的三明治嚼嚼吞了,又咬一口,一句话也不敢说。
“所以呢,”路玉很严肃地告诉喻烟说:“这个月我们必须省着点花了。”
省着点花意味着什么呢,意味两个人平均每顿饭不能超过三十块,路玉告诉外卖软件上有个拼好饭的功能,以后她得在那儿买饭,会便宜很多;意味着喻烟想要把她的那个硬床垫换掉的梦想无法现实;意味着这个月不能去喝酒了,只能呆在家里一点点枯萎。
喻烟能怎么办呢,她就是个被路玉养着的哈巴狗,路玉让她省着点,她就得乖乖的,她还能闹不成嘛。
不能这样下去。
在金钱的压力下,喻烟不得不开始思考直播捞钱这件事情来。
啃完三明治,喻烟又点开她的抖音开始捯饬,她前天晚上发的那条抖音似乎还在热门上,点赞突破两百万,评论十几万,粉丝也增长到了三万加。用路玉的话来说就是爆了。
她什么都没做,不过随手甩了两张自拍上去而已,果然美貌就是可以当饭吃。
喻烟欣慰地勾了勾唇角,心想,要不然就趁着这个热度今天就开一场直播吧?反正呆在家里也无聊,不如就跟她聊聊天,缓解一下她们对自己美貌的渴望也好。
就这样,一下子就被高高捧起的大小姐怀抱着一种施舍的心态,从下午就开始研究晚上直播的造型的穿搭,她去网上搜了一下该如何直播的科普,还得去买一个手机支架和补光灯什么的,那些东西网购让外卖送来就可以,对于她这方面的支出路玉就当做是投资了,十分支持。
下午四点喻烟就开始研究妆造,晚上八点左右正式开播,她坐在桌子前看了看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背景是拉紧的窗帘,氛围灯在一边亮着,她在镜头中的脸很好看。这个妆她可是很用心在画的,光是眼妆就花了半个多小时,花瓣一样的眼型,上挑的眼尾,翘得恰到好处的睫毛,还戴了蓝色的美瞳,长发绑着小辫子,戴了个狐狸耳朵,甜得不行,还有一点点魅惑、狡黠。
喻烟很满意,点开直播,还为自己的直播间编辑了个简介,强调性取向:我来le
第一次直播,她还是有点儿紧张,看到很快就有源源不断的用户显示进入直播间,喻烟盯着她们,等陆陆续续有人跟她打招呼了,她才回一句:“晚上好。”
她话刚出口,一辆跑车从屏幕前闪过,喻烟有点懵,跑车后面跟着条弹幕:主播声音也好好听。
原来是刷的礼物啊,喻烟还不太清楚一辆跑车能换算成多少钱,但看起来挺高级的,有人夸她声音好听她也高兴,弯了弯唇,不太熟练地用甜媚的语调:“谢谢跑车~”
主播“不要再被女人骗”,发了一条爆火的视频后两天杳无音讯,评论不回私信不回,抖音也没有简介,神秘得可谓是攒足了好奇心,有了对于礼物的感谢回应,大家才有了一种她是真人的实感,弹幕纷纷涌出:
弹幕:主播是大学生吗?
弹幕:主播真的是姛吗?
弹幕:怎么感觉主播有点像侄女
弹幕:主播在哪里上学呀?
弹幕: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主播被女人骗过吗?
主播撑着腮帮子,对她们的热情十分欣慰。
……
*
冉伶与傅韫青是在一次晚宴上认识的。
傅韫青很少来参加那样宴会,相比较其他家族的继承人那么奋力地活跃在交际场里,她更愿意去教她的书弹她的古筝,平淡如菊地做一些自己喜欢的生意,以至于虽然曾经对她这个人有所耳闻,那次,也是第一次见面。
她那时候她三十岁,已经结婚了,妻子是岚山集团董事长的独女,叫喻烟,年纪很小,还在上大学,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冉伶还依稀记得,自己当时在隐蔽角落里撞见她时的一些小细节。
穿着端丽礼服的女人微垂着颈,握着手机远离喧嚣通着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她脸上一派轻松,看起来不像急事。
“怎么啦?”她语气是同刚才在交际场上的疏离全然不同的温柔,卸下了一切防御,给这通电话赋予了一层爱的意味。
“想出去玩。”微弱到堪堪能听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到耳边,让人很快就能分辨那是一个女孩,正在用撒娇的语气同傅韫青讲话。
“跟谁一起?”傅韫青问。
女孩含糊地说了一个名字,后面加重音:“你见过的。”
“就是一个私人派对,在她家别墅,还有一些其他的朋友……你不在家我好无聊,哈尼都睡觉了,它不跟我玩,姐姐,呜呜好想去和她们打麻将……”
看起来小妹妹被管得有点严,出去玩是要报备的。她的撒娇又熟练又甜腻,傅韫青虽然纵容,却也有温柔的约束,“不许喝酒,不要熬夜,明天还有课,玩到十点半,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老婆放心,我肯定不喝酒,我还要把打麻将赢的钱都给你花,怎么样?老婆是不是特别欣慰?哼,等着吧,你喜欢的那个牌子不是又新出了一款项链嘛……”
她轻笑,宠溺地应着她的大话,这通电话最终以“亲亲”为结尾。
……
后来发生了一件上了新闻的大事,她们离婚了,傅韫青并不是乐于分享的性情,很少有人知道她们之间的细节,更何况是冉伶和她这样半生不熟的关系。
只是昨天晚上,韫青小姐对那位小朋友的在意几乎都写在了脸上,一向温润礼貌的人能用这么冷的语气同一个小姑娘讲话,还满眼难捱不舍的样子,真的让她好奇得很。
冉伶闲得没事,一时兴起,也不怕把人惹恼,把自己和喻烟的微信聊天截图,给傅韫青发过去。
只是一张截图,她没附上任何语言。
尽管她没给喻烟备注,傅韫青显然还是看懂了那是谁,她的头像很引人注目。
傅韫青回复得很快:
听不到语气,看起来有点像质问。
冉伶无辜地感叹:
马上,冉伶又给她发了一张截图,是主播“不要再被女人骗”的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