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凛即刻噤声,喻烟注意力转移到傅韫青身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傅韫青没有说话,抬手慢条斯理地理着她的发丝,半晌才说:“刘海不遮眼睛么?”
“嗯……好像是有一点。”她低下头感受了一下。
实际上已经很遮眼睛了,自从穿越过来,好像都没有理过头发。
“是想留长么?”
喻烟摇了摇头:“不太想。”她还没有看腻自己齐刘海的样子。
“看完医生带你去剪?遮眼睛会影响视力。”
傅韫青很关注她的头发么?原来是头发遮眼睛会影响视力啊。喻烟说:“好啊~”
喻烟并没有回头继续和司机聊天,因为她想到了一件更重要让她很兴奋的事情。
“哈尼现在在哪呀?我剪完头发可以去看她吗?”
想到是自己抛弃了哈尼,喻烟语气弱了些,带上几分恳求的意味,拉住傅韫青的手:“可以吗?”
傅韫青任由她握着自己,“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有哈尼的?”
“因为我登录了我之前的微博,”喻烟打开手机,点进:“这个。”
傅韫青一愣,“你都看了?”
“嗯啊。”喻烟说:“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和傅姐姐居然真的谈上了,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幸福。”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会送我一只小猫当做生日礼物,不敢想象当时的我有多开快乐,我真的……姐姐发给我的视频我都循环一万遍了,真的很想很想看看哈尼。”
原来如此,所以喻烟才会忽然回头找她。因为失忆了,因为巨大的迷茫之下,下意识想要依靠曾经依靠过的人,不然……
傅韫青回神,回握她,压下心底的暗淡,淡淡允诺了:“嗯。”
喻烟一喜,乘胜追击:“是今天就可以见到吗?”
“看完医生,剪完头发。”
“好诶~”
二十分后,车开进医院。
这是一家傅氏投资的私人医院,有最顶尖的精神外科医疗团队和先进设备,在行业内声名远扬。
踏入医院内部,喻烟原本轻松的心情在这特有的氛围下也变得不那么轻松起来,看病总会有些焦虑感的。
两个人在车上牵在一起的手到下车也没分开,察觉到喻烟的情绪,傅韫青将她的手握紧,喻烟感受到她的安抚,索性更依赖她,抱住了她的手臂。
傅韫青偏头看她,轻声问:“紧张吗?”
喻烟:“嗯。”
“为什么?”
总之就是很焦虑,各种想法都冒出了头,会不会她真的摔坏了脑子?会不会她*
得了什么脑病要做手术什么的?要开颅的话要剃光头,她是相信自己就算光头也很好看,但是一想到开颅那个画面她就腿软得不行。
“就是害怕……”
傅韫青自己其实也在担忧,她比喻烟本人更害怕她有事,无法想象坏的结果。但面对失忆了,对这个世界和自己都无措的烟烟,她得给予靠山般安抚:“你不觉得头疼,也没什么不舒服,好好地过了这么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别担心。”
“没事的,有我在。”
喻烟觉得很神奇,有的人说一万遍安慰的话也不奏效,有的人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她本身的存在。喻烟的焦虑当真消退了不少,做检查时放宽了心,没那么紧张了。
……
“傅女士,从一系列检查结果来看,患者的脑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状况,鉴于患者平时也并没有头疼头晕恶心类似的症状,导致她失忆的原因可能是受到撞击后大脑中的海绵体受到了局部的,较为轻微的功能障碍,从而导致缺失了那三年的记忆。”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例如,患者有可能存在某些心理问题,对某一段记忆有压力、阴影或是创伤情绪,而撞击只是诱发事件,她在心理作用下选择性遗忘了那段令她痛苦的记忆,从而逃避。不过,这种因为心理因素所导致的失忆,还需要通过多项检查和对她长久的观察、深层的评估进行确认。”
创伤情绪,选择性遗忘?
她……傅韫青错愕。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更深层,更复杂的可能性。”
“她……会失忆多久?”
“失忆多久都有可能,这个我们无法确定,也许很快她就能恢复,也许很久。”医生说:“不过不用担心,她的脑部没有明显的异常,她依然很健康,完全可以像一个正常人继续生活,只是缺失了那三年的记忆。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当然,我们也有很多有效的治疗方法,比如说药物治疗,仪器治疗心理治疗等等,很多失忆的病人在经过几个疗程的治疗之后或多或少都找回了一部分记忆,好的甚至完全恢复也很常见。”
“那,有没有办法,能让她的记忆永远不要恢复?”傅韫青看着她,神情痛苦。
“什么?”医生愣住,“这……”
“傅女士,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并没有什么办法能保证患者的记忆永远都不恢复,只能通过一些手段来减少她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比如说,避免她受到刺激,减少对从前记忆深刻的人或事物的接触以防触景生情。还可以引导她放弃恢复记忆的意愿,引导她接受现状依赖现状。也可以进行药物干预。”
“药物干预?”
“是的,只是这类药物通常都有副作用,对她的身体会有一定影响,所有的医生都不建议服用。”
……
了解完情况回到诊室,喻烟还坐在诊疗椅上不安地等待结果,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看向门口,见到是傅韫青回来了,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有了锚点,带有依赖和信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纯粹,没有污染,傅韫青却心头一刺。
“可以起来了。”医生温柔地对她说。
喻烟从诊疗椅上下来,傅韫青来到她身边,喻烟迎着她的目光,她没想到,傅韫青低头,伸手抱住了她。
她将喻烟抱了个满怀,抱得很紧很紧,喻烟的下巴垫在她柔软的肩上,感受到她奇怪的情绪,和自己腰上她仍持续收紧的手臂,“姐姐?”
喻烟侧过脸,她想,是自己病得太重了么?难道真的要开颅么?但此刻她却没有想要掉眼泪的感觉,只是有些担心傅韫青。
“烟烟。”
傅韫青轻唤她的小名,抬起手抚摸她的后脑,动作轻盈无比,像一张缠绵而稠密的网,缠绕着喻烟。
“我怎么了?”喻烟问。
“你没事,”傅韫青在心里叹息,“没什么问题,医生说你很健康,可能是大脑里用来储存记忆的区域局部损伤了,所以缺失了三年的记忆,不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烟烟……医生说,做治疗很辛苦,恢复记忆的几率很也渺茫。”
“你想做治疗吗?”
喻烟为难地问:“有多辛苦?”
“要吃很多药,要上一些电击的仪器,会难受。但是,不一定会有效果的。”
她太了解她了,知道烟烟不喜欢吃药,还很怕疼,胆子很小很小。
治疗那么辛苦,还不一定会有效果,恢复记忆的几率还那么渺茫,喻烟果然一听就退缩了,想了想:“那,那我不治了。”
“姐姐,我不想吃药,也不想被电击。”
“好。”
“没关系,没有记忆也没关系的,烟烟,我会在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你永远都家,我们的家。我们从新开始。”
她侧头,亲了亲喻烟的额角,“我们回家吧。”
第55章
怎么办
想开溜!
跟她回家。
跟她重新在一起。
可是……
虽然在来的路上喻烟就说想要回家看哈尼,
但她这人就是这样,一时兴起上了头,总能说出不过脑子的话,
很多的嘴炮根本就没考虑过后果。
现在这话被傅韫青亲口说出来,她那么认真,
喻烟反倒觉得不真实不情愿了,仿佛在万里无云的草地上望着天,有人说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其实星星很远很远。
她有一点儿惶恐。
她们真的要和好了吗?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重新在一起,要一起生活,
就像那个,
她们谈恋爱,彼此相爱,
亲密无间。
可相爱太重了。
喻烟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破天的富贵败在眼前,虽说她一直为生计发愁走苦苦寻求富婆包养,
可总归是嘴炮而已,
她对傅韫青是很有新鲜感,
也图她的钱,但其实压根没有把傅韫青计划进自己的未来里。
现在,她就要别无选择地失去自由,
和她在一起了吗?
天呐,
怎么办……
喻烟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拒绝的话在嘴边,看她那张脸就说不出口了。
被她带去理发店剪了刘海,在商场里,
姐姐问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傅姐姐还是太知道她的性情了,她就是一个爱钱的虚荣女人。但看着那些大牌奢侈品门店,心虚想逃的喻烟不敢花她太多钱,选择走进一家宠物用品店,想着无论如何都见一面小猫吧,给小猫带点零食逗猫棒什么的。那样的话,哈尼再见到她,就不会怨恨她消失了那么久了,毕竟小猫都贪吃又傻傻的。
傅韫青很赞同,于是喻烟放心大胆地在她的陪同下挑了许多零食和玩具,一起去吃了午饭。
起得很早,吃完午饭她都有些困了,在车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其实心里心事重重的根本就睡不着,盘算着看完哈尼该怎么找借口逃走,被傅韫青叫起来时车已经开进了小区。
傅姐姐是大富豪,从前她也是个富二代,她们家自然十分高档阔气,家旁边就是云城金融核心区的标志性大厦,从进小区起,哪里的装修都是富丽堂皇,把路玉那老破小衬托得想贫民窟似的,走到电梯前按下上行按钮,喻烟的不安几乎达到了顶峰,很焦虑,甚至还觉得,有一点点烦躁。
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完全就是从前跟女人搞暧昧,搞着搞着对方忽然非常认真的提出要一起了的那种焦虑。
她真的没有做好要谈恋爱的准备。
“哈尼凶不凶呀?”怕傅韫青察觉到她的异样,喻烟为她的不安找了借口。
傅韫青低头看着她,伸手安抚性地理了理她的长发,“不凶的,性格很好。”
“那她胆子大不大?会不会不认得我了,很怕我?躲起来不见我?”
“胆子很小,怕其他的小猫,但不怕人,对人很亲近。”
“怕小猫不怕人,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心机的小猫!”
她的形容让傅韫青轻笑出声,“随你。”
喻烟很无辜:“随我吗?”
确实很像喻烟,在对人主动这方面上。
三十六层,电梯门一开就是她们家的入户门——两扇厚沉的实木大门,看起来气派极了。喻烟等着傅韫青为她开门,傅韫青却说,“你的指纹和人脸我都没有删掉,自己开开看看。”
真的吗?喻烟将人脸对准监控,门锁果然“滴”地一声打开了。
推门进屋,房子是个七百平的复式楼,窗外就是江和外滩全景,因为喻烟喜欢热闹又喜欢大房子,之前的婚房别墅她嫌不方便,又特地一起选了这里。
装修、家具、床品、地毯还有各种小物件,都是两个人一起挑选布置的。
两人站在玄关,傅韫青弯腰给她拿了双棉拖鞋,是绿青蛙的造型,傅韫青还有一双是白鸭子的造型,喻烟在网上看到觉得可爱专门买的,说它们是一对儿,她是癞蛤蟆,傅姐姐是白天鹅。当时傅韫青听她这么说,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能把青蛙说成癞蛤蟆,把鸭子说成白天鹅,然后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问姐姐会不会嫌弃她这只癞蛤蟆。
当时,傅韫青小小地把她教育了一顿,不可以乱讲话,不可以妄自菲薄。但还是很喜欢她买的这对棉拖鞋,喻烟穿时,她也会跟她一起穿。
换好鞋走进家里,喻烟提着猫零食和猫玩具四处张望,轻轻唤小猫的名字。这个家一看就是养猫家庭,好多猫爬架和猫玩具,连地毯也是猫爪样式,简直像是一个猫家园。
一瞬间,网络和现实重合了,喻烟在那个,背景就是这间房子。
还真的是她们的家呀。
“哈尼?”
喻烟又唤了几声,一个黑色脑袋从二楼露出来,弱弱地“喵”了一声。她在那儿!一眨眼间,黑团子又不见了,喻烟睁大眼睛寻找,傅韫青则是不慌不忙地站在一边,果然,没一会儿,黑团子从楼梯上蹿起来,尾巴高高翘起,靠近两人时又放慢了脚步,喵喵叫。
这是一只黑色的超级大猫,毛发黑亮蓬松,尾巴像是个鸡毛掸子,眼睛是翠绿色的,四肢健壮,爪子很大,声音却又夹又嗲,脾气一看就很好。梦中情猫,梦中情猫!
喻烟两眼放光,蹲下身和她打招呼,小猫看了傅韫青一眼,鼻子翕动,在喻烟身上闻来闻去。喻烟扭头问傅韫青:“可以摸她吗?”
傅韫青眼神柔软:“当然可以。”
有礼貌的孩子,有礼貌的小猫,傅韫青也蹲下身,对哈尼说:“是姐姐,不记得了吗?”
“姐姐回来啦。”傅韫青摸了摸它的脑袋。
姐姐。
她是哈尼的姐姐。
为了博取小朋友的欢心,喻烟赶紧把自己给她买的零食拆开,这样她就会认为姐姐离开这么久只是去打猎了,她会为姐姐在充满危险的野外侥幸归来还带着猎物而感到开心么?
但当一根所有小猫都无法拒绝的猫条撕下来喂到她嘴边,她却喵叫一声,伸出双爪扒拉着喻烟的裤腿,“喵~”
喻烟被她吓了一跳,“嗯~你不吃吗?”
哈尼看都不看猫条一眼,扒拉着她冲她使劲儿叫唤,喻烟有点儿不知所措。傅韫青帮她把手里的猫条拿掉,说:“她认出你了,快抱抱她。”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宝宝,居然能抗拒猫条的诱惑只想让她抱抱,喻烟干脆坐到地上把这只超级大猫抱进怀里,哈尼在她怀里很兴奋,乱窜,还用牙齿轻轻咬她她,不知道是不是在抱怨她离开这么久呢?
真的是她的小猫吗?是她亲手养大的小猫吗?喻烟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完成了自己的人生梦想,简直不可思议。
“不要坐地上,去沙发。”傅韫青拍了拍她。“好重!”喻烟把猫抱起来,惊叹道,“起码是个十几斤的宝宝。”
傅韫青淡笑:“十五斤,没有很胖,医生说她骨架大。”
“是好健壮哦。”
傅韫青看着她:“你比她瘦好多。”
“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饭?现在有一百斤吗?”她微微蹙眉,眉眼间是担忧和心疼。
“嗯~哪有。”喻烟说:“我前几天才称了的,一百零三斤。”
喻烟185的身高,这样的体重还是偏瘦了,要再胖一些才算得上均衡。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喻烟饮食规律食欲很好,作息也好。除了车祸那段时间,她的体重一直维持在一百一十斤以上的健康水准,每天都充满活力。车祸后瘦了些,那段时间傅韫青每天都亲自为她做饭,好大功夫才养回来,这次又要养多久呢?她真的很心疼。
分开的这些日子,她最担心的就是她没办法照顾好自己,没人管着,定然经常熬夜,是不是天冷了也喝冰的?为什么会痛经……每每想到,傅韫青都会心痛一下,心想如果下次来月经还疼的话,要带她去医院看看怎么调理。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想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她问得好自然,一种微妙和浅浅的抗拒又涌上心间,喻烟犹豫了一下,“出去吃吧。”
出去吃完,她正好可以开溜。
傅韫青却没有立刻应允,问:“不想尝尝我做的菜么?”
喻烟惊讶:“傅姐姐会做饭吗?”
傅韫青嗔她:“从前都是做给你吃的,吃进肚子里就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