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危桥推着唐彦进来,就听到这话。
果然是来骗钱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了底气,敢来迷踪骗钱。
“客人贵姓?”唐彦问。
秃头道:“免贵,姓王。王浪。这几个都是我兄弟。”
“王先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也没什么特别不满意的,就是你们这个饭菜真的太难吃了。”王涛大大咧咧坐下来,拍桌子道,“你们那个分店,忽悠我充了一万块钱,一顿饭就吃了两千。难吃极了,我兄弟就说来总店吃了试试结果我们四个人吃饭,八千多一顿饭。你们那个菜都馊了,还吃出了头发,把我恶心坏了。”
饭菜里有没有头发,这事情说起来很难追究,但是食材坏没坏倒是可以立刻尝出来。唐彦瞥了一眼桌子,刚才上的菜都摆着,鲍鱼、佛跳墙、龙虾为主材的菜品都吃了个精光,并不像是“馊”了的样子。
剩下两道清淡一些的前菜被戳了几筷子。
唐彦到桌子前拿起餐具,舀了一勺松露蛋羹。
叹息一声。
即便他不想承认,可是……比起之前李心思时代的迷踪,如今的料理确实差了几个档次。
他放下餐具,说:“但是既然王先生对迷踪的菜品不满意,这顿饭菜就由我来支付,您之前充值的一万元也返还给您。耿亮,去给客人把卡里的钱都退回来。”
二饼答应了一声:“我现在就去。”
“怎么,这就完了?”王涛问。
“您还有什么意见?”
“再赔偿我十万块钱精神损失费。那根头发可不是白吃的。”王涛道,“我录了视频了,你们如果不给钱,我就发到网上去。”
王涛坐在那里,大有不给钱老子就闹得天翻地覆的意思。
唐彦愣了愣:“王先生,我们这边后厨对质量严格把关,不可能存在菜品出现馊了或者有头发的情况。您要这个补偿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过分吗?”王涛身后有个人开口说,“我吃了你那根头发现在还想吐呢。不给钱我们马上就出去闹。”
唐彦看看那个人,再看看王涛,逐渐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们是想来讹钱?”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们讹钱?”几个人嚷嚷起来,“我们是讹钱吗?是不是你该给的。”
“你们这个,也太拙劣了吧。”唐彦说,“这是勒索,我们有监控记录,可以直接请你们去警局。”
“你叫警察来看看。信不信警察来之前我把你这一饭店客人都闹得吃不下饭?”王涛再也不装了,哼了一声,“你可以想办法整我们。生意也给你弄臭了。为了十万块值当吗?”
唐彦皱眉,还要与理据争,就被按住了肩膀。
他侧抬头,就瞧见姜危桥冲他眨了眨眼,然后问王涛:“你拜哪个码头的,大哥是谁?”
王涛愣了一下:“你还懂这个?”
“看着像是老油条,作风很青涩嘛。”姜危桥点评,“最近还敢跑来迷踪找事儿的,怕不是刚下海的愣头青?”
唐彦都没听懂他说什么,可是对面的王涛明显不安了起来,连坐姿都收了一些。
“你、你谁啊?”他问。
“我是谁不重要。”姜危桥说,“重要的是你们要有麻烦了,大麻烦。”
“你什么意思?”
“懂事儿的就赶紧给你们大哥打个电话。”姜危桥道,“迟了就晚了。”
王涛愣了好半晌,他才将信将疑地站起来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拨号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可是接通了电话,气焰就瞬间消失了。
然后给对面小声嘟囔了几句。
接着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串高声怒骂。
王涛愣了:“哥,可是我就是……”
接着又是一串怒骂。
然后挂了电话。
王涛脸都白了,回头跟几个哥们儿说:“大哥让我们等着,他亲自过来。”
于是几个人面面相觑,干等了二十分钟,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褂,头更秃的中年人快步进来。
王涛等人连忙站起来喊“大哥”。
黑大褂给了王涛脑壳子一下:“你他妈行啊,跑来这里威风。”
王涛捂着脑门子委屈坏了:“大哥你怎么不给我撑腰啊!”
“快他妈给姜先生道歉!还有唐老板。还有你们几个瘪犊子。”黑大褂又给了他一下,“还撑腰,你知道这是谁吗?!”
王涛等人哭丧着脸鞠躬:“对、对不起。”
黑大褂黑脸一变,充满了谄媚,从怀里掏出包软中华来,给姜危桥递烟:“姜先生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新收小弟不懂事。”
姜危桥婉拒:“你们道上的事儿我不懂,这事儿你跟他好好解释。”
他回手一指,二饼正好从外面进来。
黑大褂一愣:“耿哥?您、您在这儿呢。”
平时和和气气的二饼打量了一圈,笑了一声:“啊,原来是你的人?”
黑大褂一抖。
“耿哥,这事儿我真不知情啊!我早就招呼了,谁也不能来迷踪惹事儿的!”黑大褂快哭了,“他们几个新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蠢!说谁挑拨你们来的!”
黑大褂又狠狠踹了王涛一脚,王涛膝盖一软扑通就直接跪下了:“是、是黄理全。他说这边好讹钱,老板怕事儿,一讹一个准。我们就来了……我也是猪油蒙心了。”
说着还给二饼磕头。
二饼补了一脚,不耐烦道:“给我磕什么头,给老板道歉!”
王涛又去跪唐彦。
“磕头是要折寿吗?”姜危桥批评二饼,“说了你们这些道上的毛病少带出来。”
二饼:“哦对对,忘了。那怎么办?要不……”
他抹了抹脖子。
王涛“哇”地哭了出来,磕得更卖力了:“不要啊!大哥,饶命啊!我有眼无珠!我不知天高地厚!我、我给迷踪再冲一万……不!五万会员卡。”
“我觉得这个逻辑还算成立。”姜危桥点头。
唐彦:……
“光这样还不够。”姜危桥还有点不满意。
“您说!要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留我一命!”王涛哭得稀里哗啦。
“文明社会有文明人的办法。”姜危桥道,“送警察局。把黄理全供出来,一劳永逸。”
*
最终的结果是黑大褂纠送他的小弟去了警察局。
二饼兢兢业业地去当他的领班了。
姜危桥哼着歌,心情不错地推着唐彦上了楼。
“二饼……我是说耿亮,什么来历?”唐彦问。
“他啊。”姜危桥想想,“你就别打听了,反正金盆洗手了已经。只要他在,邪门歪道的遇见迷踪都得绕着走。”
听听。
道上。
大哥。
金盆洗手。
邪门歪道绕着走。
“你早就安排好了吧?”唐彦问他。
“什么?”
“重建迷踪的计划。”唐彦问。
“怎么可能。我对迷踪一点兴趣没有。”姜危桥说,“我只对你有兴趣,宝贝儿。”
唐彦感觉自己对他拙劣的调情已经免疫,完全可以无视这种障碍直接继续自己的话题。
“真的吗?绰号老乙的司机是财务大佬,绰号二饼的领班是道上大哥,我猜要不是孟沉不好惹你早就给他起绰号了对不对。所以说,小甲是个什么来历?”
姜危桥一脸无辜:“他谁也不是,就是个没拿到看护证的小看护。”
第43章
乐章
小甲一脸无辜:“我谁也不是,就是个还没拿到看护证的看护。”
他说这话的时候,老乙正把车开回了东山墅,唐彦刚坐着升降机落到平地上的时候,就听见小甲这么说。
关键是小甲表情的确很真。
他垂着头,垮着肩膀,沮丧地说:“我真的太没用了,考了一年多都没考下证来。哪里像姜哥,学霸一样。听说看了三天书就考下来了,呜呜呜呜……”
老乙乐喷了,问姜危桥:“你那证是假的吧?中关村找人做的?”
“你怎么瞎说呢?”姜危桥看他。
“这个官方学名叫康复治疗师,不是相关专业的也考不了,还得有工作经验。三天你能考下来吗?”老乙点了根烟,“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满口跑火车?”
“我可真不是跑火车,我真有。”姜危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打开来一看,左边印着“卫生专业技术资格”,下面盖着保障部和卫生部的印,右边写着姜危桥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下面写着康复医学治疗技术(初级),拿证日期就在年初。
老乙目瞪口呆。
“怎么样?”姜危桥骄傲。
“什么怎么样。正常人谁会把这种证随身带着啊?!”
“反正就是不要污蔑我。”姜危桥收了证,对老乙小甲挥了挥手,“你们可以下班了。”
临走的时候老乙恳切地对唐彦说:“老板,这种人你留着玩玩就好,最好把他始乱终弃。”
“你那房子还没办过户呢我收回来信不信?”姜危桥说。
老乙一脚油门就开着车带小甲走了。
姜危桥挺得意,回头问唐彦:“今晚吃什么?”
唐彦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克制,几乎无声,可是眼角已经带上了笑意,连嘴角都勾了起来,于是本身显得有些疏离的他,像是融化了一般,依稀露出了大学时的模样。
这样的唐彦,如今鲜少能够看见。
像什么呢?姜危桥想。
像是天光乍破时的湖水,从灰白色中挣脱出来,被涂抹上了鲜艳生动的色彩,让人瞧见了就心生喜悦,见到了就想据为己有。
姜危桥弯腰吻他。
这还不够,他按动了轮椅上的升降键,轮椅在他操控下把唐彦上半个身子托高,于是勉强能像彼时,唐彦还不曾残疾那时一样,面对面的亲吻。
“今晚吃什么?”他又问。
唐彦眼神潋滟,嘴唇被他一通亲吻得也有了血色:“你什么饭菜也不会做,何必来问吃什么?”
“那不一样。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又或者干脆不出去了……”姜危桥啄了啄他的唇,“今晚吃你。”
有些什么事情,在张北酒庄里那一晚后,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这样的关系,却说不上来……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姜危桥得寸进尺,在没有人的地方说着各种各样让人发腻的情话。
“不,我可以——”唐彦已经警惕起来,刚要拒绝,下半句话已经在心怀不轨的某人亲吻中消失。
于是这场“今晚吃什么”的讨论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他几乎是被吻得缺氧的情况下,意识都逐渐模糊。
朦胧中感觉,姜危桥解开了他的安全绳,抱着他进了客厅。没有上二楼,就在客厅的沙发上。
待他再找回一些意识,便感觉已经靠在了柔软沙发中。
姜危桥躺在他的身后,紧紧地环抱着他。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瑟缩,可是这所有的胆怯都消失在了姜危桥的拥抱中。他们离得那么近,如此的亲昵。
他回头就能看得清姜危桥眼中的自己。
那样的一双眸子。
几乎要让人沉溺而亡。
热力蒸腾中。
唐彦像是被焐热了、融化了,陷入了一团迷醉。
开始只是温柔地抚摸他的发丝,然后是耳垂……他指尖灵巧,轻轻一勾,衬衫扣子已经被他解开。
手顺着缝隙钻入,紧紧贴着肌肤游移。腿也贴近了他,支撑住了他的背脊。
于是他难得稳定地侧躺着,在沙发上,在姜危桥的怀中。
恍惚中,唐彦觉得自己像是一把吉他,姜危桥年轻时最爱弹的那把吉他。他们在那间属于姜危桥的出租屋里,坐在夕阳下的阳台上。
姜危桥用看着恋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吉他,手指灵活,只需要亲亲波动,乐章就从他指尖的琴弦中流淌出来。
一如现在的他。
“你真是什么时候……都像是情圣。”唐彦声音沙哑地说,“就算对着我这样的残废,也能装出爱慕的眼神。”
姜危桥的动作一顿。
“你还是不信我,对吗?”姜危桥问他,“在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后。你对我说的话一个字也没信过。”
“我无法相信。”唐彦说,“你做了很多事,你甚至很有钱,有事业,有人脉……你像是为了我未雨绸缪了很多很多时间。为什么?就为了当初被你弃之敝屣的我的回心转意?”
“不可以吗?”姜危桥问他。
唐彦失笑:“一个人一无所有时都没有珍惜的情谊,功成名就时却拼尽一切挽回……可能吗?”
姜危桥没有笑,他只是看着唐彦。
“我想想,大概是我太活该。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然后他摸了摸唐彦的脸颊,“也许是我说得太多,做得太少。所以你完全没有理解我的决心。”
他这话说得就不太正经,唐彦有点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做点儿正确的事。”姜危桥说,“有些爱,说了不信,做多了可能就信了。”
姜危桥抓住他的手腕按在沙发两侧,然后深深地亲吻唐彦。这个吻与之前的温柔的吻比起来更强硬一些,就算唐彦想要避开,也完全没有办法回避。
姜危桥并不着急。
时间刚过去了一点。
夜还漫长。
他一点点地品尝,就像品尝珍藏多年的佳酿,贪婪地吞咽所有的一切,连一丝一毫的呼吸都不肯放过。
这还没有完。
他早就将唐彦搂在自己怀中侧躺,确保他处于一个舒适的承受位置,这才开始身体力行自己刚才那一通歪理邪说。
“彦彦哥,你可以随时喊停。”他在唐彦耳边说。
契合的身体根本没有阻碍,一路绿灯放行,哪里还能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