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孙思克这些八旗将佐,也动了心思想和邓名做交易。自打到了重庆,无论是驻防满八旗还是汉八旗,都惦着带些四川的土产回京孝敬上面的高官。不过李国英被打得龟缩在重庆城里,除了周围林子里的鹿皮,他们什么好东西都没见到过。
缅甸黄金倒也罢了,可是宝石还有象牙可都是珍稀的财宝,以往也就是藩国的使者进京朝贡会献给皇家一些,哪里会轮得到普通将领和军官呢?最近几十年来因为政权更迭,朝贡时有时无,崇祯年以后基本中止,象牙这种东西更是绝迹,带回北京那比黄金还要珍贵啊。
川陕总督李国英毫无疑问就是拦路虎,只要他不点头,大家就是想出售明军俘虏也没有机会。不过李国英并没有像大家担心的那样,他观察了一会儿大家的表情后,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表示此事完全交给四川巡抚高明瞻负责了,他依旧回房去休息。
带着大家的殷切希望,高明瞻轻装简从,出城直奔江边,招呼明军带他上船去见邓名。在离开重庆的时候,缺少经验的山西人还觉得高巡抚此举太过冒险,而高明瞻一脸的大义凛然:“为国无暇谋身,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这番豪言壮语顿时又让山西人受到了感动,心情和当初看到王明德他们主动断后时差不多。可是等高明瞻出了重庆后,陕西人就把巡抚大人的底给泄了。高明瞻被邓名抓住两回了,毫毛都没有少了一根,他这哪是闯龙潭虎穴啊,分明是去老朋友那里叙旧喝茶去了。
邓名和高明瞻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同意按照五头牛一个人的价格赎买夔东军的俘虏,而重庆众将接受邓名用宝石和象牙付账——在高明瞻出发前,有人认为应该一个明军换十头牛、二十头牛地要价,当有人指出他们一向是按一头牛的价格出售时,提议者还不屑地反驳说:最近这几年,清军这边总是大批地被俘,自然价格偏低,这和谷贱伤农是一个道理;而好不容易抓到一批明军俘虏,当然要狠命地要钱。
不过这批俘虏归根到底不是川西人,要价太狠估计邓名不干,而且胡文科还指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乃是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要是这次宰邓名太狠,下次清军被俘后就不好说话了。难道有谁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落到邓名手里么?那时邓名来个赎身费上浮十倍、百倍怎么办?
邓名给的价格不低,而且宝石的折算价格更是便宜,高明瞻对谈判结果很满意,如果不是手边实在窘迫,高明瞻很想收购一些宝石去北方转卖。
“这事倒也容易,”邓名一句话就给高明瞻以及其他重庆守将指明了方向:“生铁、黄铜我都要,尤其是工匠,从石工、铁匠到琉璃工,只要你们能帮我从内地把人找来,价格都好商量。”
缅甸那边肯定无法用黄金付清大笔的战争赔款,邓名知道自己将来必然要接受大量象牙、宝石等物品作为替代物,而这些东西卖给山西、陕西绿营也算是多找一条销路,给东南的督抚们找个竞争对手。
高明瞻带着初步协议返回了重庆,孙思克和袁佳文弼觉得这个条件似乎好得有些过分,并因此对邓名的信誉产生了一些怀疑——本来汉八旗是不需要俘虏的,但这次重庆残破,到处都需要人力,所以孙思克他们也留了一百来个明军俘虏整修自己的营地。
正在孙思克他们犹豫着是否该和邓名交易时,一个汉八旗的牛录跑来报告,称驻防八旗的满洲太君们今天杀了两头猪,说是要给他们的明军战俘加餐。
“给夔东贼吃肉?”孙思克大吃一惊:“还管够吃,这不比绿营的待遇还好啦?”
“王总兵他们也是这么干的,驻防八旗就是学的王总兵——他们把分给绿营的猪都拿去给夔东贼吃了,说是邓名答应支付伙食费了,到时候就按三倍算给他,可以多要几块宝石。”
第35节请客(上)
这次邓明虽然带了两千多常备军来重庆,但将士们已经离开成都在外奋战了一年,大部分人都盼望着赶快回家,现在邓名不解散军队反倒又跑到重庆附近晃悠,大家只是由于对邓名非常尊敬所以才没有什么怨言产生。邓名也不愿让这支忠心耿耿的军队再冒什么风险,所以并没有作战的打算。为了防备重庆清军万一做出不理智的行动,明军的水营设在江对岸,高明瞻几次来谈判的时候,都需要渡过长江才能见到邓名。
对于清军的伙食费问题,邓名同样没有表示反对,这个规矩严格说起来还是他开创的,上次在忠县的时候他就狠狠地要了王明德一笔伙食费。这些夔东军战俘跟着李来亨、刘体纯他们转战川鄂,也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邓名只是随便看了看王明德开列的账单,就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这次既然开了先例,邓名就担心以后清军会不停地提高明军俘虏的伙食费用,所以不可不防。邓名告诉高明瞻,以后凡是明军的俘虏,每人每月他最多支付一两银子的食宿费,而食宿标准就是:每天三顿饭管饱,而且要保证卫生,不许给明军吃发霉变质的食品,每天都要有一顿饭提供豆子或蔬菜,每五天至少吃一两肉。
看到邓名写下这个标准,高明瞻暗暗咂舌,不过既然邓名愿意付账,那一切好说。最后双方还起草了一份禁止虐待俘虏的协议。不过这份协议只对川西军和重庆将领的披甲兵有效,至于无甲兵的死活高明瞻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夔东军有人被俘了,邓名原则上愿意付账,不过需要重庆立刻派使者去向邓名报告。只要邓名点头签字就一定会履约,否则邓名有权拒绝支付食宿费——免得王明德他们随便抓几个草寇都说成是夔东军。
“如果我的校尉被俘了……”邓名觉得校官被俘的可能性不大,现在仅是李星汉、赵天霸等几个人是校官,万一这些人被清军捉住了清军未必肯释放,不过邓名计划很快再提拔一批人升任校官军阶,所以还是提前把标准给定下了:“对于三级尉官,我按一个月五两、十两、十五两银子的标准支付他们的食宿费,他们每天都要有肉吃;校官是同级尉官的四倍,他们应该住单间,夏天有蚊帐、冬天有棉被……”
高明瞻听到这里不由得愣住了,从来没有一个统帅把被俘将士的待遇这么放在心上。虽然这些条件基本上是难以实现——重庆的清军没指望能够抓住川西的军官,不过高明瞻从此牢牢记住,万一抓住了川西的将士一定要妥善对待,否则邓名绝对会翻脸不认人。
这次的战俘交换问题,很快条件就谈妥了:今天高明瞻会带一部分定金回去,明天分批释放俘虏时,每接受一批俘虏明军就缴纳一部分赎金,等到人全部到齐并且确认他们性命无忧后,最后一批押送的清军就能把伙食费带回去。
虽然邓名并无意打一仗,但高明瞻却不知道这一点,也没有任何人敢生出贪下邓名订金的念头;第二天交换俘虏结束后,一个三堵墙卫士就对高明瞻等人说道:“为了庆祝这次合作圆满成功,保国公请诸位过江去吃饭。”
清军将领当然都不想去,虽然邓名信用很好,但如果能不去敌营那当然还是不去的好。可三堵墙的使者却不答应:“保国公已经杀猪宰羊了,几位当真不肯赏脸吗?”
“既然是国公邀请,那下官就一定要叨扰了。”王明德强笑着说道。邓名列出的名单上除了他还有胡文科等几个人。现在重庆西北的三个大豁口还没有堵上,他们都认为邓名只要进攻,大伙儿就得一起完蛋,所以不好往死里得罪邓名。
孙思克急忙上前叫道:“这如何去得?要是邓名把你们都扣下了,重庆怎么办?”
“他要是想打重庆,扣不扣我们都一样。”王明德刚刚想通,如果邓名真想进攻重庆的话,那反倒是绝对不会扣自己的,不过这句话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除了王明德这些陕西将领外,邓名还给驻防满洲八旗的统领送来了请柬,因为他要干的事非拖这个家伙下水不可。满洲八旗的统领看到请柬后呆立了片刻,反复琢磨着,按说主子之间的争斗,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吧,上次邓名抓住他不也把他放了嘛,想到这里,统领就挤出一丝笑容答应了下来。
孙思克、袁佳文弼和山西将领站在一边都看傻了,见满洲八旗的统领迈步就要往江边走,孙思克又一次忍不住叫起来。
而满洲太君的回答更干脆:“现在重庆残破,我们也只有抱着为国牺牲的决心去与邓名虚与委蛇,为总督大人争取加固城防的时间。”
满洲太君都不推辞了,高明瞻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他觉得邓名昨天没有为难他,大概今天也不会。他都说过了,邓名要是进攻他就烧重庆的仓库,这么狠的话都放出来,想必能把邓名的进攻**打消了不少吧。既是为了安慰自己,也是为了逞英雄,高明瞻故作轻松地对孙思克和山西人说道:“邓名这个人的信用还可以,虽然喜欢讨价还价,但只要话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这种言而有信的人现在不多见了,也难怪你们担心——顺便说一句,邓名的饭菜还挺不错。”
孙思克和大部分山西人都不在被邀请之列,邓名也知道要是请的人太多,那多半没人敢来,所以只要求山西绿营派一个代表。山西人商议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派一个游击跟着高巡抚和陕西绿营的将佐们去见见世面,剩下的人还是本着“诸葛一生唯谨慎”的原则留在重庆自己的军中。
孙思克和那些山西将领越想越是担忧,集体去求见李国英,想请总督大人预先做好准备,万一邓名翻脸扣了陕西绿营的将领然后攻城,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孙思克他们却吃了闭门羹。昨天把具体的谈判事宜扔给高明瞻和满洲太君后,李国英就宣布他早早睡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一概不知。刚才高明瞻他们接受邀请的时候,就有个总督标营的卫士一声不吭地赶紧返回了重庆,不引人注意地溜进了总督衙门。而等孙思克他们闹上门来的时候,李国英的管家和标营游击早在衙门前等了半天了,一伸手就拦住了孙思克一伙儿:“总督大人正在休息。”
“总督大人不是昨天一早就睡了么?”
“对,到现在还没起,列位请回吧。”管家、标营游击带着卫士们一起动手,把这一群来上访的人不由分说地推出了衙门。
……
“诸君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邓名请这些人吃饭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卖他的石头,尤其是翡翠。翡翠在后世明明那么贵重,可在清初就是卖不出价来,真让邓名不甘心。
在重庆城下送礼时,邓名就放了不少翡翠塞在盒子里,可因为李国英说了一句“假玉”,这帮重庆的家伙就失去了兴趣,交换战俘的时候都不接受翡翠。
被请来的客人虽然纷纷在脸上堆出笑容,但是进了营帐之后都有些坐立不安。邓名假装看不见,他准备了一张圆桌子,招呼客人们一起围着这个桌子坐下。高明瞻在重庆城头的那一番表现让邓名心里有了底,知道对方多半不敢惹恼自己,不过这个优势邓名并没有利用在俘虏的讨价还价上,而是用在了请客这件事上。
“今天请诸位吃四川火锅。”为了推销他的石头,邓名认真地准备了这一席饭,不但杀了一只羊,还拿出了很多从云南带回来的特产。
辣椒、花椒、牛油……,邓名知道自己准备的不是目前地道的四川火锅,但是有辣椒,还有从缅甸带回来的各种香料,肯定会给重庆的官员们留下深刻的印象。邓名热情地招待客人,介绍道:“我们这叫三流火锅,为啥是三流呢?就是流口水、流鼻涕、留眼泪。”邓名前世曾经去四川旅游,当时导游的词汇都被他使用出来了,果然博得了满场喝彩。
高明瞻看着邓名的铜锅,没话找话地恭维道:“提督这个锅挺不错啊。”
“高巡抚好眼力。这个锅是用铜陵出产的上好黄铜做的,最是提味。”邓名马上就是一顶高帽送上,然后继续给大家介绍菜品。摆上桌的菌类有些还是从都江堰运来的:“这都是青城山的蘑菇,诸位一定要好好尝尝。”
陕西人果然比张煌言、马逢知他们能吃辣,没过多久高明瞻、王明德他们就吃得大呼小叫起来,齐声称赞这种辣椒真不错,邓提督果然是美食家——他们也都豁出去了,就算要死也先做个饱死鬼——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对邓名的信用有信心的。
那个山西游击似乎心里很不踏实,他入席后躲得离邓名远远的,吃饭时动作也很拘束,尽可能地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吃了几口以后,这个山西游击止不住眼泪直流,桌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恭维今天的三流火锅果然名副其实。
但接下来就不好了,那个山西游击眼泪流着、流着就哭出声来了,大家这才发觉不对,营帐里顿时冷了场。
第35节请客(下)
不等别人询问,这个山西绿营的游击自己就吐露了出来:“自打末将来了四川,就几乎没离开过重庆,整日提心吊胆地怕保国公来打我们。唯一一次出城就是上次去忠县,命都丢了半条,逃回重庆以后就又有一年的担惊受怕……重庆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屯田种粮食,也没养几头猪,连吃肉都是数着丝吃的,就是春节、元宵和中秋给过二两酒……”这个山西人想起移镇到重庆的苦日子,真是伤心到了极点。明明靠着长江,可是每天都有明军的船只从城边上过,连捕鱼都不敢去——嘉陵江倒是没有明军,但又缺少渔船。所有的物资都从保宁运来,所以一切从简,除了基本的米、豆配给,只能城周围挖野菜,蘑菇也要优先供应满洲太君——今天驻防八旗的统领也在场,山西人心里委屈但不敢把怨言吐露出来。
山西人的哭诉引发了一阵共鸣,就是满洲太君,也觉得这顿饭比重庆的饭丰盛多了。
“那就多吃点。”邓名一听心里也是大石头落地,他刚才最担心的就是这人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导致饭局草草结束让他没有推销石头的机会。
翡翠虽然漂亮,但是东南几省的人都不要——他们倒是愿意买点宝石;李定国不要——昆明的明军除了缅甸的黄金以外只需要物资;冯双礼也不要——只是礼貌性地拿了几块观赏;邓名下了决心,一定要让这些不识货的人统统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还有些心底话这个山西将领没有讲。他自认为这次算是开了眼界,正如高明瞻说的,邓名这里的伙食不错,如果邓名确实有信用的话,那以后谁还愿意再在危机时刻和他拼命呢。上次山西绿营从忠县逃跑回来时,羸弱的人途中都填了沟渠,壮汉也丢了一半,倒是王明德这些家伙一个个红光满面地回来了。王明德说他们一直在忠县坚守到明军撤退,多半也是交了伙食费了吧?
“来,喝点成都的饮品。”邓名拍拍手,马上就有人端上来几个木桶,尝了一口那充满泡沫的饮料后,王明德有些拿不准地问道:“这是酒吗?”
“王帅说得不错,这是用麦子酿的,我给起名叫啤酒。这种酒最适合我们武人喝了,酒劲不大,喝多了也不会误事,多喝点,多喝点吧。”
明军营地附近有两口井,明军把啤酒桶事先在井水里泡着,刚刚取出来时啤酒冰凉彻骨。清军将领发现这东西口感不错,而且确实没有什么劲头,就一边闲聊一边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等清军将领喝得舌头都大了,滴酒未沾的邓名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邓名打算趁着他在重庆的时候,把这些西北的地头蛇发展成川西的贸易下线,昨天和高明瞻谈判后邓名就觉得这件事很有希望。
就算将来明军拿下重庆,把这群清兵打回保宁、汉中,甚至打回西安去,只要明军一天没有控制全中国,就需要贸易渠道向满清的控制区销售货物。有了前世英帝国主义的所作所为,邓名完全明白生意往来不会影响到翻脸打架,而很多时候翻脸打架也是为了更好地做生意。
翡翠的硬度很高,邓名回来得匆忙,而且也缺少石匠,所以没法加工出来一些样品,不过邓名会画画,他身后就放着几张画纸,上面画着彩色的图案,都是邓名设计的翡翠笔筒、笔架或是其他桌面上的摆设,还有各种各样的茶壶、碗碟、首饰等。在邓名看来,翡翠和玉一样,本质上是石头,决定价格的唯一因素就是流行程度,因此他设计了一些翡翠制品的草图,大部分是是日常用品,邓名估计硬度高的翡翠在这方面会比较有优势。
听了那位山西人诉苦后,邓名就趁机下手,称只要重庆愿意付钱,川西可以向他们出售副食和酒类,以及其它各种消耗性奢侈品。邓名一边说,一边就又取来湖广的烟草请重庆绿营军官品尝。
“延平郡王拿下了台湾,那是很大的一个海岛。”邓名在绿营将领们忙着吸烟的时候,又给他们透露了一个内幕消息:“台湾盛产甘蔗,以后川西会从台湾买回来白糖,那是和沙一样细,和云彩一样白的好糖啊,到时候你们如果需要,我们路过重庆的时候也可以卖给你们一些。”
听到这里,不少绿营将领的眼又直了,虽然他们属于将官,但在这个物资流动极不发达的年代,前线将领的物资生活很单调。就好比邓名刚刚掏出来的烟草吧,重庆这个深陷明军包围圈里孤岛已经很久都没有得到类似的补给了,偶尔从西安运来一点,转眼之间就会被大伙儿抢光。而白糖、醋、酱油这些调料都不属于必需品,在嘉陵江船只不足,一半的物资还要靠人工肩挑背扛的情况下,李国英只会多运输一些粮食和豆类。
问题就是重庆的将领们现在手里没钱,库房里只有李国英运来的粮秣,这东西在川西肯定卖不上价,只要看看邓名能不停地给夔东军物资补给就能明白;而且现在两军还在交战,要是把军粮卖给敌军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要知道不是人人都是袁崇焕的。
想到这里绿营军官的眼神就黯淡下来了,借着酒意,他们大声地抱怨着重庆这可怜巴巴的补给,不少人还脱口而出,说李国英的想法不错,在重庆呆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川北或是干脆回陕西去,起码吃用富裕一些,还不用整天担心被明军打。
“原来李国英也觉得重庆是鸡肋。”邓名脸上不动声色,口中已经给这些人出了个最简单的主意:“靠山吃山,你们难道还想把重庆城搬回保宁去吗?不如卖些废品好了。”
“什么叫卖废品?”高明瞻反问道。
“如果你们保证不抢劫的话,我就回去在成都、叙州张榜,让川西的客商到江津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开个集市。重庆的民房里总有些木料,或许还有些铜、铁边角吧,这都可以当废铜、废铁、废木料卖给川西的商人,这样你们不就有钱了嘛。”邓名说道:“反正你们要退兵了,这些东西也带不走。不知道李总督是不是会真的退兵,这些东西成都倒是需要,你们卖了,成都也可以先用着。”
“听着不错。”绿营将领们一边继续享用着啤酒,一边就在饭桌前讨论起如何划分城区,然后卖废品——重庆已经没有百姓只有军队,荒废的民居都属于无用之物,邓名提出这个卖废品的办法后,他们就发现这些没用的东西好像有点利用价值了。
“有什么不好的铁,太脆没法做兵器,铸大炮剩下的废铜,都可以卖废品嘛。”清军将领们都保证不会抢劫邓名保护下的集市。邓名琢磨着,等时机成熟了,可以让收废品的商人直接到浮屠关去摆摊,若是能接触到普通绿营士兵的话,估计诸位将领的旗杆迟早都得变成废品被川西商人回收。
“这麦酒真不错,”几大碗酒下肚,山西游击的嗓门也震天响了,居然主动向邓名询问:“邓提督,这麦酒还有吗?”
“有,管够喝。”邓名又让人从井里再提起几桶酒来:“以后等开市了,你们要是喜欢喝,应该能从川西的商人手里买到。”——邓名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商人,为重庆供应啤酒的生意可以确定为川西的扶植项目,商人可以享受税收上的优惠。
“总督大人铸的的那些大炮也是废品。”终于有人提起了李国英铸造的超级大炮,脑子还有点清醒的王明德企图把话题岔开,但其他人醉醺醺地不服气:“那个大炮什么用都没有,说给邓提督知晓又怕什么?”
得知李国英居然还打这样的主意后,邓名笑了一声:“要是炮轰了我的船,那我只好来攻打重庆了,这和抢劫川西的市集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这种大炮对我来说没有用,你们没有船可以让我们打,要是你们不要了,也只能当废铜卖。”
重庆的清军远比湖广和两江的清军斗志旺盛,邓名和手下军官讨论这个问题时,认为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顾忌少,生活质量差;所以邓名很愿意向重庆清军出售一些奢侈品,以改善他们的生活。
不过卖废品肯定是卖不出百万富翁的,邓名回收废品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在把这些人对财富的**调动出来后,邓名推出了他蓄谋已久的珠宝生意,和绿营将领们大谈起了翡翠的前途和升值潜力,以及翡翠的保健价值。
前世在四川旅游的时候,四川人就和邓名大谈水晶的药用价值,还举出《本草纲目》当证据,李时珍在书里面说水晶味寒,能明目、去湿热、消除肿瘤。当时邓名就想当众反驳:李时珍一个不懂化学的古人也就算了,水晶这种二氧化硅晶体,沙子一样的东西,就是晶形好看罢了,而且就是李时珍,又在什么时候说过水晶居然能吸收电脑辐射、主治腰间盘凸出和颈椎增生了?
“翡翠是南国的产物,味热,去寒,对风湿有奇效。”前世四川卖水晶的能忽悠学过化学的人,邓名觉得忽悠这帮不懂化学的家伙更是不在话下:“这是《黄帝内经》上写的。”本草纲目有没有写邓名不知道,但他知道在座的这帮肯定都没看过《黄帝内经》这本书。
而且邓名还有一个销售秘籍,在中国什么保健品、补品最好卖?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而且这还是一个放之于四海而皆准的规律,看看伟哥的销售业绩就知道了,要是邓名是四川的卖水晶佬,他肯定不用吸收电脑辐射这么没说服力的营销策略:“常接触翡翠,能壮阳!”
第36节分摊(上)
送重庆清军过江的时候,邓名还让他们打包带走了一些野味。看着绿营将领的坐船驶向对岸,邓名身旁的赵天霸冷笑了一声:“且让他们再得意些日子。”
邓名收起了告别时的笑容,转身问赵天霸道:“你对重庆怎么看?”
“既然李国英都想放弃重庆了,我们大概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流血了。”赵天霸不假思索地答道,江南的川军估计要到十月才能大批返回,就是前哨部队也要到九月才能进入夔门。跟着邓名远征缅甸的军队在中秋节后无论如何也该解散,让大家回家放松一下了。所以今年进攻重庆的可能性不大,现在看起来更没有必要白白付出牺牲:“如果重庆真的放弃了封锁我们航道的想法,那就让他们先在城里呆着,可是李国英一定得设法消灭。”
“嗯,现在李国英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如果没有他,或许重庆在清军的手中对我们反倒更有利。”邓名点点头。刚才绿营将领们叙述了李国英的话,对清廷来说,保障对重庆的补给是个沉重的负担。如果重庆驻扎的军队不是现在的两、三万兵马而是十万大军的话,那么清廷的积蓄就会在这里被大量地消耗,就能够有利地支援其他战线上的明军和抗清义军。
不过只要李国英还坐镇重庆,那么重庆的威胁就依旧巨大。现在由于川西的强势,所以李国英暂时不逼着手下去送死;可一旦形势扭转,或是川西露出什么破绽,邓名深信李国英会毫不犹豫地露出凶恶嘴脸。
“你刚才也听到他们讲述重庆之战的过程了吧?”酒喝得差不多之后,邓名轻描淡写地问起了清军将领的见闻,所有的绿营将领都对李国英敬佩得五体投地,把清军最开始的战略决策、中途的战术变化一直到最后战场收尾,都向邓名吹嘘了一番。
“听得很清楚。”赵天霸一直在边上作陪,虽然名义上他是替邓名挡酒,但实际上赵天霸和邓名一样滴酒未沾,每次大伙儿举杯的时候,赵天霸趁人不注意就把酒往自己的怀里倒,吃饭完后,赵天霸的衣服都湿了。
李国英不但能下决心,而且有足够的手腕让众人服服帖帖按他的主意来办事,邓名和袁宗第围攻重庆的时候,李国英就是这样做的。上次邓名离开川西,李国英就想趁机跟明军找麻烦,这次如果不是夔东军攻打重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会给川西明军添堵。
“要是我们有什么破绽落在了李国英的手里,即使我们已经把其他人拉拢过来了,李国英多半还是能让重庆全军来和我们交战;李国英和胡全才还不一样。胡全才其实有点韬略,起码比张长庚强多了,可是李国英比胡全才更有手段。要是李国英一味强硬,我们倒是不用担心了。”赵天霸认为,如果明年李国英还在重庆的话,川西就有必要发动一场对重庆的进攻。
“到时再议,现在我们先去万县。”邓名对赵天霸的评价极为赞同,尤其是听说李国英千方百计铸造大炮,更让邓名心生警惕。虽然用大炮封锁江面的计划失败了,但谁敢说下次不会给明军造成损失呢?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重庆可以留在清军的手中,用来继续消耗清廷的实力,但前提条件就是重庆的清军无害化。这个无害化只能通过两个办法来达成:一个就是不时发起预防性的攻击,不让重庆积聚起能够对川西构成威胁的兵力和物资;另一个就是赶走李国英,软化重庆清军将领的斗志。
明军当夜就拔锚起航,第二天天明后,重庆清军看到对岸的明军临时水营已经是人去楼空。
……
清军将领刚回到城里,就跑到总督衙门把听到的各种消息报告给李国英。
邓名在吃饭的时候倒也不是单方面打探情况,他也说到了很多在缅甸的趣事,关于明军是如何在缅甸行军打仗的,邓名介绍得比清军将领还清楚——就算清军对缅甸的兵力和地理有所了解,他们也得不到丝毫益处。
“邓名根本就没有把永历救出来。”
“邓名去缅甸就是抢劫去的,他吹嘘了半天。”
“白文选扒了缅甸人佛塔上的金子,还分给他一些;邓名自己也抢了很多缅人豪强的土地,然后转手卖给了缅甸的和尚;他们还在缅甸立了个伪王,逼着正牌的缅王付给他们一大笔钱求他们撤军。”
“缅王付钱以后,邓名马上就把他们的天子忘了,带着兵马和抢来的金银财宝就回国了,”高明瞻补充道:“他回国后的一件事,就是来重庆找我们吃饭,让我们帮他销赃。”
李国英沉默了半响,轻叹一声:“我早该想到的,什么勤王?不过是出门抢劫的借口。邓名他都自称是帝国强盗了。别的草寇还都遮遮掩掩的,不是竖起替天行道的旗子,就是自称杀富济贫;可是邓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这个帝国强盗怎么可能是个忠臣呢?”
向李国英汇报完毕后,高明瞻等人离开总督衙门,聚拢在一起讨论。翡翠的价格比较便宜,他们都打算试试看。邓名说了,他负责供应原石,还提供珠宝加工的设计图纸,而且都可以赊账。如果开辟出销路,重庆官员在继续进货的时候再把货款还给他不迟——既然不需要担太多的风险,这些人就都按耐不住了。听邓名说起翡翠市场的前景简直是天花乱坠,不由得重庆这些人不动心。邓名答应等官员们手里有了钱,就让川西的商人给他们送来各种调味品,还有长江两岸的土产和能够冒出泡沫的麦酒。
“总督大人不信任他,但是对付邓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重庆没有油水,打进来也没有东西可抢。”高明瞻深信自己在金汤门城楼上的那一席发言极为重要,正是那句烧掉自己仓库的威胁,打消了邓名对重庆的攻击念头。
“还有,他满脑子想着做生意,邓名无利不早起。”王明德跟了一句。
“不过我们的事可不能让湖广那边知道,张总督听说了会弹劾我们的。邓名骚扰他们好几次了,他们还盼着我们帮忙分担压力呢。”
……
七月二十日,邓名抵达了万县。
他没有见到李来亨和刘体纯。他们二人从重庆撤兵后,只在万县停留了一天,补充了一些粮秣后就顺流而下。他们担心在的得知明军战败后,张长庚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动来,所以也没有在奉节耽搁的打算,而是会全速返回江陵、夷陵防线。
见到邓名后,袁宗第惋惜地说道:“若是知道邓提督回来了,他们或许就不会走了,我们可以再次进攻重庆。”
“我的军队也需要休整,重庆还是明年再说吧,”邓名摇摇头。川西向两个战略方向派出了两支庞大的远征军,生产估计已经受到了影响,再也组织不了更多的军队了。不过袁宗第的话让邓名有些担心,毕竟他离开四川快一年了,要是湖广又出什么篓子就麻烦了:“张长庚会干什么蠢事么?”
“很难说。我们在重庆战败,清廷可是最近几年来少有的一次大胜仗,虏廷肯定会拼命吹嘘一番。”邓名帮忙救回了一些被俘的将士,使袁宗第感到意外之喜,但夔东军损失之大还是让他心痛不已:“要是张长庚以为我们的湖广军差不多全军覆灭了,他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坏主意……嗯,不过邓提督回来了,他就算有贼心也该收起来了。”
邓名沉吟了片刻。自从明军开始向下游销售象牙等缅甸的货物,邓名回国的消息就传开了,起码大家都知道邓名不会长期留在缅甸那边——这个消息促使夔东军加快了对重庆的进攻,同样也是对清廷湖广、两江督抚的震慑。
“要是张长庚真有这样的心思,那就得找机会敲打他一下。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放风说我此行不太顺利,如果张长庚跳出来动手,我们就可以指责他违约了。”邓名摇了摇头:“下次吧,等我们准备好了再向张长庚放风。”
把这个念头放下后,邓名向夔东众将问道:“你们需要什么?需要粮食、财物还是装备?川西会尽力补充给你们。”
邓名的这些话让党守素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夔东军出兵,很多粮草都是川西白给的;而且众将抢在邓名返回四川前加紧进攻,也表现出了对川西的防备。夔东众将都知道邓名不会看不出来,大家见面后也就是装糊涂谁也不提罢了。
“诸位将军与鞑子交战,军力受了损失,而我们正好在这个期间挣了点钱——驱逐鞑虏的大业,当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邓名对重庆有不同的策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夔东众将保持完全的一致,但邓名觉得帮助夔东军弥补损失是理所应当的。如果夔东军和清军作战失败受损,只能独自吞下苦果的话,那他们以后和清军交战的**就有可能降低,而趋向于保存实力。
第36节分摊(下)
“进攻重庆是委员会的决议而且得到了所有成员的一致赞同,既然如此,我当然会分摊大家的损失。”邓名看出了其他夔东将领的不理解,就进行了解释。以前委员会做出扫荡江南的决议,被成都的院会拒绝了,为了安抚不满的夔东众将,院会就行使邓名的授权,以邓名的名义赞同了对重庆的攻势——重庆的清军拒绝和川西做生意,自然院会里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既然是委员会的决议,而且川西也同意了,邓名就以此为理由对夔东军进行财政上的补偿,而且宣布川西会承担此次的粮秣损失,无论李来亨他们带来了多少军粮,川西都会一颗不少地运给他们。邓名这么做除了要鼓舞抗清同盟的进攻精神外,也是为了维护委员会的权威,在没有一个皇帝总揽大权的情况下,这个机构对川、鄂明军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是一个成熟的帝国议会,大概也不会同意邓名如此随意地支配帝国政府的财富,不过现在邓名还不用担心这个,目前成都的院会很容易安抚,只要邓名与他们分享战利品就会心满意足,还没有胆子或者说觉悟来干涉邓名支配帝国的财产——或者说,院会还没有意识到这些财富的所有权属于谁,而是遵循着“朕即国家”的封建传统,把这些财物都视为邓名私有的。
和万县的几个将领一起赶到奉节,在文安之的监督下,邓名和其他成员签署了财政善后协议。在得到了邓名的保证后,党守素、王光兴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二人的实力较弱,领地开发程度也较差,这种没有收获的失败对他们的打击很大。王光兴的情况比党守素还要差一些,虽然他这次没有参与到激战中,但出兵就会有花费,而且他没有闯营伙伴的赞助。
袁宗第损失了很多人力,去年忠县取得的战果在这一战吐出去了一半,因此在财政补贴协议后,袁宗第就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除了钱以外,我们还需要兵,不知道邓提督能不能酌情帮助。”
“你们可以到成都和叙州招募士兵,这点我完全不介意。”虽然邓名不能去其他军阀的地盘上募兵,但他完全不介意夔东众将去川西募兵:“当然,这必须是募兵而不能是拉壮丁,川西一向奉行来去自由,拥有同秀才身份的人,只要想离开就不会受到阻拦,唯一的前提就是他们是自愿的。”
贺珍听得眼前一亮,现在汉水流域的人口不少,他丝毫不羡慕川西的人口,但他知道川西从东南各省招了很多工匠,就试探着问道,工匠是不是也“来去自由”。
“只要是同秀才,就都一样。”
邓名确认了这一点,王光兴和党守素脸皮没有贺珍那么厚,但也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如果贺珍真的派人去挖墙脚了,那他们也可以考虑跟上,无论是兵员还是工匠,都是这两家非常需要的。虽说正常情况下这种挖墙脚行为会被视为敌对行动,不过邓名这个人显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或许这就是邓名帮助夔东众将的另一种行动。
不过袁宗第的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美梦:“去川西募兵?你募得起吗?”
袁宗第对成都、叙州的政策很了解。川西的人口可以自由流动,虽然这个法律是邓名最早提出来的,但在忠县之战前也没有什么意义,更没有多少人重视。而叙州和成都分家以后,川西人就日益看重这个法律。成都和叙州互相挖墙脚,竞相出台移民优惠政策,而两位知府每次用来抵挡对方指责的盾牌就是同秀才迁徙自由法案。现在不但两地的知府、议员,就连院会也有很多人整天把这个法案挂在嘴边,对这个方案的修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不但川西人迁徙自愿,法律还规定靠欺诈取得所谓“自愿”不成立。
把川西的法律介绍了一番后,贺珍、党守素和王光兴的心都凉了,不要说四川的同秀才,就是搬迁到四川的东南人口他们都拿不到手,早就被成都、叙州分完了,而且成都和叙州还早早派出了宣传干事,把川西吹嘘得花团锦簇,东南的百姓是奔着成都、叙州的小天堂来的,除非硬抢否则别想将他们拉去三峡定居。
“这么贵的兵如何招得起?还要管娶媳妇,允许退伍,预留退伍后的自耕地。”王光兴抗议道:“邓提督说的允许我们去川西募兵,岂不是一句空话?”
贺珍也在边上推波助澜:“就是,就是,邓提督应该拿出些诚意来。这次重庆之战,不仅仅是我们几个,小老虎、刘将军也都损失惨重,需要兵力补充;袁将军也是一样。”
贺珍一张嘴就把邓名刚刚签署的财政补偿协议都抹杀了,他知道袁宗第和邓名的关系很好,觉得抬出袁宗第来邓名肯定要给些面子:“川西的精壮那么多,工匠也多,就算不分给我们,也得分一些给袁将军吧,他这么多年替提督把守东大门,很不容易啊。”
贺珍的话让党守素和王光兴都听得很顺耳,看邓名的眼神里也隐约出现了一丝同气连枝的意味,还凑热闹地一起嚷嚷:“刘将军也很不容易啊,他带着全军大老远从夷陵跑来万县,虎帅还带来了很多粮草……”
“粮草我不是已经赔付了么?”邓名打断了他们的抱怨,脸上满是不解之色,他对党守素和王光兴说道:“川西募兵的条件可不是我定的,我都出门快一年了。”
“那是谁定的?”见邓名居然不负责任地抵赖,而且还抵赖得如此拙劣,本来还觉得理亏的党守素、王光兴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嗓门都提高了。却没有注意到,随着邓名这句话出口,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贺珍突然呆住了。
“成都的知府是刘将军的儿子,”邓名指了一下边上面露尴尬之色的袁宗第:“叙州的知府是袁将军的侄子。这些法律都是我去缅甸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宣布的。你们不问袁将军、刘将军,反倒问我?”
如果川西都是邓名委任的长官,那所有政策当然都是他的授意,只要迫使邓名点头同意修改,那这件事也就办成了——邓名没有任何办法推得干干净净,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无权进行变更。
不过现在川西的问题有点复杂,因为两个知府——这种在夔东众将眼中的实权拥有者——都是夔东将领的子侄,要是说川西制定的法律是针对夔东,那怎么也说不过去;进一步讲,这些法律到底是谁授意的都很难说清楚,还可以说这是夔东众将趁邓名不在的时候抢班夺权呢。
无论如何,邓名如此信任夔东将领的子侄,没人能说他对夔东军有戒心;反过来说,夔东这些人肯定不能像邓名这样把川西的人当心腹来使用吧?
虽然意识到很难再要到更多东西了,但党守素还是有些不死心,争辩了一句:“这些法律出来的时候,难道不是提督批准的吗?”
“当然不是,那时我在缅甸。”邓名理直气壮地答道。他没有提一句有关院会的事,而是猛地伸出手臂,指在贺珍身上:“我不在川西的时候,所有的法案只要有他儿子签字就立刻生效!”
……
邓名给夔东军的建议就是他们去贺珍、郝摇旗的地盘上募兵,而邓名愿意从经济上补贴一些,但是贺珍和郝摇旗也不能一毛不拔。委员会的成员们患难与共,不能把所有的负担都推给川西,现在邓名愿意背负起大头,其他人也应该象征性地担当一点。
“山东有乱事,广东也有,”山东于七起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奉节,不过具体情况还一点儿也不清楚,邓名对大家说:“等过年后,川西把这次的移民安置好了,就可以考虑出兵去山东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和诸君一起去。”
初步解决了夔东军的问题后,邓名就向文安之汇报了此次缅甸之行。
虽然文安之没有说很多,但是邓名看得出来,自己没有把皇帝从蛮夷手中救出来,文安之对此很不满。文安之觉得,哪怕让皇帝住在八莫也比留在叛乱的藩属手中强。邓名只好发誓说瓦城确实宜守不宜攻,邓名绝对不会对天子和皇家的安危置之不理,以后一旦腾出手来还是要去营救天子。
结束了对文安之的汇报,邓名要了一批驿马,准备在大军之前迅速返回成都,帝国议会等他去报告,那肯定会是一份比文安之听到的要更加详细的出征报告。
邓名还接到消息,他秘密出钱赞助的“成都风水研究会”总算有了一项成果。
自打两年前有了航道收入后,邓名就暗中资助这个看上去完全是民营的风水研究会。虽然号称是研究风水的,但负责人却是个油漆工,手下带着两个学徒,还有几个铁匠和两个水车师傅。他们购买了磁铁,对人说是要制造一个大罗盘,然后就整天按照邓名的要求拉铜丝、拉铁丝,然后给这些金属丝包上油漆,捆成捆,由水车带动着在磁石里转。
邓名虽然知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不过他对如何制造蒸汽机一无所知,也画不出结构草图——除了中学课本以外,他的额外科学知识基本都来自儿童科普读物和中小学时代的兴趣小组,而在小学的兴趣小组上,邓名用漆包线做过电磁铁。
邓名画了很多份设计图,让成都风水研究会不停地用漆包裹金属线,然后尝试各种捆绑方法,邓名要求他们的效果就是引出的两根导线能够让一大盘类似蚊香的漆包线发热——风水研究会的人也不明白绝缘之类的道理,反正邓提督怎么要求他们就怎么干。既然提督说了漆皮要严丝合缝,那就一丝不苟地照做。
风水研究会给邓名的秘密报告中称,经过两年的失败、摸索,他们上次开动水车后,接通导线的大团漆包线突然出现了发热现象,还发出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道——要是真的风水研究会,就会认为这是遇到鬼了。但这些东西都是工匠们两年来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实验失败就有几百次,否则他们也同样会认为这是鬼怪作祟。不过现在他们只有成功的喜悦,向邓名报告这种“预测运势”的工具(工匠们就是这么认为的)已经完成了,而且绝对没有外人知晓,他们将等待邓名的进一步指示。
“如果能打开翡翠市场,我就再暗中资助一个炼丹研究会吧。”邓名看完报告后,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