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开荒李星汉穆潭 本章:第188章

    一开始北京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们知道吴三桂和张长庚因为协饷的问题,关系始终闹得很僵。吴三桂从张长庚手里拿到的协饷,大概还不到他索要总数的一成。因为吴三桂不断地用武力威胁张长庚,张长庚完全是为了避免平西王悍然发动清军内战,才勉强供给他一点,

    不过吴三桂最近送来的秘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称他假装反正,对永历的流亡朝廷进行了试探。结果发现南明朝廷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进攻湖南自赎,除了邓名、李定国与张长庚早有勾结外,再无其他解释。吴三桂对明廷进行试探,是由夏国相主持的,他把全部的经过详细写成报告送到北京。一同送来的还有明廷给吴三桂的回复——吴三桂称,他早就怀疑张长庚不给足他军饷,就是因为和明廷有勾结,所以吴三桂要求朝廷同意他偷袭湖广,为朝廷诛杀张长庚这个贼子。

    吴三桂送来的文件可信度极高,关于各种疑点的分析也十分有条理,让辅政大臣们看完后,顿时对张长庚的用心十分怀疑。

    第54节霸气(下)

    当初洪承畴向顺治恳请抽调天下汉人精兵征讨西南时,就对顺治详细分析过各方面的利弊——这些洪承畴挑选出来的精兵,其中固然有不少是张勇、赵良栋这样的忠心耿耿之辈,但也有很多都是各省的刺头、喂不饱的恶鹰。在洪承畴的计划里,这些人跟着吴三桂进入西南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他们要是能和李定国拼个同归于尽,那真是最好不过。

    一开始看吴三桂进展太顺利时,洪承畴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替吴三桂着想的姿态,劝他欲要自保,就不可让云南一日无事。但吴三桂却不肯上当,坚持要把李定国彻底消灭不留后患,显然是不打算落入洪承畴两败俱伤的筹划中去。

    根据洪承畴的备用计划,那就是要把这些人圈在云南不放回来,花上几十年的工夫等他们都和吴三桂一起老死了以绝后患。当时洪承畴和顺治对奏的时候,索尼、鳌拜都在边上,他们也都对这个方案非常赞同。可惜功亏一篑,突然蹦出来一个邓名,把洪承畴烧死了,吴三桂也退回了贵州。

    当时鳌拜还盼着能坏事变好事,让吴三桂继续去血拼李定国,但吴三桂却说什么也不肯为了大清把老本都扔进去。虽然吴三桂对付水西之类的土司雷厉风行,但每次一听清廷要他去打李定国,就大喊粮秣不足,现在不但李定国没有剪除,吴三桂还被养得很肥。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吴三桂把洪承畴塞在他军队中的沙子都清除了,监督他的满洲八旗也喂得饱饱的,十万大军基本都成了他的党羽。

    当初在山海关,吴三桂那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腕给多尔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自从入关后,清廷就一直把吴三桂放在粮秣无法自给自足的地区。军费和粮草始终是清廷用来套住吴三桂这头恶狼脖颈的一根有力的绳索,再加上满洲大兵的军事威慑,让这个家伙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由于邓名,满洲大兵的震慑力已经受到严重削弱,如果吴三桂的报告和分析属实的话,就是说连张长庚这样的家伙,都因为拥有两省而生出“鼎似可问”的心思来了;那么,如果把吴三桂集团放进湖广,让他粮草能够自给自足,会是什么后果?平西王手里有十万大军,几乎都是汉人军中的精兵猛将,比起势单力孤的张长庚,吴三桂绝对是可怕得多的祸害。绝不能让吴三桂拿到湖南的稻米,这是北京辅政大臣们的共识。

    “我们该怎么回复平西王呢?”听索尼提到了鳌拜的名字,鳌拜问道。

    此事让辅政大臣们感到非常棘手。

    幸好明廷也不信任吴三桂,吴三桂报告说明廷企图唆使他去打两广和福建。这个报告索尼觉得非常可信,明廷的思路清晰可见,显然和清廷一样,对吴三桂异常警惕,所以指望他去血拼东江系的藩兵。不过索尼料定明廷的如意算盘不能成功,就好像清廷无法说服吴三桂去血拼李定国一样。

    只是吴三桂既然开口了,也表示他依旧会坚定地站在清廷一边,那就必须要对他的忠诚给予嘉奖。就好像昆明大火一样,谁都可以罚,但手握十万大军的平西王不能受罚;谁表忠心都可以不赏,但手握十万大军的平西王不能不赏,不能把湖广赏给他,那就只能让湖广再多拨点粮草给他。

    “写封信给张长庚吧,私下通知他,让他知道平西王已经弹劾他有通敌嫌疑了。朝廷知道武昌乃是前线,军费紧张,但像张长庚这样完全不顾友军需要还是不行的。朝廷的意思是,张长庚必须要增加给平西王的粮草,这也是他证明自己清白没有通敌的机会。”索尼的解决办法既是对张长庚的敲打和威胁,也是对吴三桂的安抚,同时还是对张长庚的提醒——提醒他不要被吴三桂偷袭了,那样清廷要头疼的就不止远在四川的邓名了,到时候他们还要担心吴三桂会打着援助两江的名义,跟在邓名身后一趟趟地往南京跑。

    “再给郑经去封信,”随着军事威慑力的不断下降,索尼感到国事越来越艰难,每个决定都需要深思熟虑,在打击敌人的同时,还要走一步看三步,严防小弟借机壮大自己:“就说朝廷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台湾自古就不是天朝领土,他们父子自拓疆土,可以同朝鲜例,不剃头、不变换衣冠,问郑经愿意不愿意和朝廷议和。”

    如果招安了郑经,福建、两广的力量就可以节省出来不少,东江系的藩兵也可以调往别处,既可以从背后监视吴三桂,也可以增援长江流域,还可以协助杭州镇压浙北那帮靖难的乱党。

    ……

    紫禁城外的茶馆里,张明澄和朋友黄老皮、范通一边喝茶,一边议论着国家大事。以前他们在辽东是没有地位的包衣,但从龙入关后,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先是替主子管着圈来的大片土地,彻底告别了沉重的体力劳动,现在连管家的活儿都是其他包衣在做了,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大包衣住着漂亮的宅子,出入酒肆、茶馆的时候,伙计们也都是一口一个“爷”的伺候着。

    “昨个儿宣布岳州大捷了,湖广绿营浴血奋战,把川贼赶回江陵那边去了。还斩杀了川贼一员大将,嘿,又是姓赵的。”

    “又姓赵?”黄老皮眯起了眼睛:“难道又是赵海霸?”

    “当然不是。”张明澄摇摇头,赵海霸在九江大捷和黄州大捷中被斩杀了两次,类似笑话有好几出,导致这两次大捷听上去都不那么可信了。不过北京的大包衣们还是宁可相信这只是大捷中的一个瑕疵,只是一个谁都可能不小心犯下的辨认失误:“是赵五郎、赵路霸。”

    自打赵天霸在淮安之战中被康亲王杰书“击毙”后,他的家人就纷纷遭殃了。在朝廷嘉奖了杰书阵斩为首贼将的功绩后不久,梁化凤就声称他奋起追击退出运河的明军,击毙赵天霸的二弟赵地霸——在一次次汇报大捷后,江南这次的奏章上总算也出现了被杀敌将的姓名了。既然朝廷不追究杰书的欺瞒,那就说明关于赵天霸的虚报是在辅政大臣的容忍范围之内。

    康亲王的功劳大家都不敢抢,要是别人又把赵天霸击毙一遍,那就等于指着杰书的鼻子骂他撒谎;但梁化凤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了,赵国祚给朝廷的的奏章上也把赵地霸击毙了一遍,称此人根本没有在扬州被杀,而是带着党羽流窜杭州湾试图抢劫一把,被英勇的杭州驻防八旗将军松奎格杀。之所以非要用这个名字,主要还是因为梁化凤在庄家发起的靖难中不但见死不救,更有落井下石之嫌,赵国祚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恶心江南提督的机会。

    赵家二郎在扬州殒命,接着三哥赵山霸又在池州死于非命。但蒋国柱宣布的这桩功绩又受到张朝的质疑,张朝拿着董卫国的捷报称,赵家的老三赵山霸、老四赵海霸,明明是在九江被双双诛杀的。

    就像江西和江南争抢功劳一样,湖广也严正指出,真正为朝廷除去赵海霸这个大患的功臣乃是湖广的黄州知府。赵海霸命丧黄泉后,不久,赵六郎也在武昌授首。

    “赵家六郎叫什么来着?”范通插嘴问道。

    “街霸。”张明澄和黄老皮异口同声地答道。

    “哦,对、对。”范通连连点头。由于赵路霸和赵街霸的死亡地点没有争议,所以他们的名气远不如他们的二哥、三哥和四哥响亮,赵天霸的前三个弟弟因为浙江、江南、江西和湖北的激烈的笔墨官司而传遍全国。

    “赵家的大哥,”回答完范通的疑问后,黄老皮迟疑了一会儿:“叫什么来着?”

    刚才和黄老皮一起流利回答范通疑问的张明澄,也回忆了一会儿,不是很有把握地反问道:“是不是叫‘天霸’?”

    康亲王的奏章非常低调,也没有大肆宣扬,所以赵天霸的名气远远没法和他五个虚拟的兄弟相比。

    “好像是,”黄老皮皱眉头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是吧,后面是地、山、海、路、街。那大郎应该是天了。嗯,就是赵天霸没错,有这么多出名的弟弟,他就是想不出名也难啊。”

    川西明军从淮安退回江陵的一路上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北京人无从知晓,不过他们都对赵家六兄弟的印象深刻,除了大哥生死不明外,其他五兄弟肯定是死于非命,让大家都不禁同情起这六兄弟来。

    “听说赵家兄弟的父亲是一个西贼。”张明澄说出了一个他刚听说的消息。

    “果然是西贼!”

    “竟然是西贼。”

    黄老皮和范通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赵家六霸,能给孩子起这种名字的,是个西贼有什么稀奇的?”黄老皮奇怪地问他的朋友。

    “就是因为赵家六霸我才奇怪啊,”范通脸上是满是惊讶之色,掰着指头说道:“霸天霸地、霸山霸海,然后还要霸路霸街……六个儿子的名字起得这么霸气,我琢磨这肯定是个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威震江湖的一方大侠!没想到居然是个西贼。”

    晚点更

    大概推迟后两到三个小时。

    第54节投机(上)

    辅政大臣的会议结束后,索尼骑马回到了自己家里,尽管现在生活好了,但是他还是不太习惯坐轿,总觉得那里面拘束没有骑马自在。

    最近三儿子一直在鼓捣些什么东西,对此索尼也早有耳闻,这个儿子折腾的事情索尼也听说了个大概,和银子有很大的关系。不过之前索尼并没有予以干涉,而且索额图来问他朝廷会不会毁约、是不是会在验收问题上刁难、肯不肯出具收条的时候,索尼也都如实地告诉了儿子——至少今年清廷是不不会翻脸没收一笔漕银的,上千万两漕银的交易,为了几十万两就撕破脸不值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辅政大臣突然都有了个印象,那就是双方打了几十年的仗后,清廷和明军、准确地说是和四川的明军好像还没有撕破脸。

    索额图和其他那些政治上不得志的前禁卫军军官总是聚在一起,这次南边兴起个证券交易后,他们就凑钱去赌博,这种赌博还有个新鲜名字叫什么炒期货。不过索尼和其他满洲高官对他们本来就优容,又觉得高邮湖一战内幕深深,这些子弟都是被牺牲冤枉的,所以明知他们在赌钱,而且还借用朝廷的驿站系统赌博,但他们的父辈也都装不知道——四个辅政大臣都有家人参与了,这事想掩盖还是不难的。

    可今天回府后,索尼马上就让包衣把索额图叫来,一见面就说道:“以后不要去天津了。”

    最近索尼听说儿子赌的钱越来越大,据说已经动辄几百上千两银子了……小赌怡情,没有什么不好,但像索额图这样就有点吓人了。而且因为赌博,不少贵胄子弟还跑去天津盯着漕银交付,生怕朝廷严守诺言,但天津地方官却检验眼开刁难送漕银来的“闽贼”,索额图也隔三差五就和其他家的小子结伴去一趟天津。

    “为什么?”索额图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发颤了:“阿玛,可是……可是朝廷要毁约、抓人了么?”

    这些日子索额图他们挣了不少银子,在湖广的漕银交付完毕后,钮钴禄就转战九江去了,又靠着在九江那里做多发了笔财。前不久江西的漕银交付也宣告结束,接下来就该轮到江南的了,钮钴禄现在应该正在赶去安庆的路上。为了能够让京师里的这伙人顺利参与到每一场买卖中,他们甚至影响了漕银交付的先后顺序,明明朝廷本来有意让浙江先交漕银,但因为钮钴禄不会飞,不能武昌、杭州两头窜。所以最后就定下了先湖北、湖南,然后江西、江南,最后才是浙江漕银的交付方案。

    这个方案在北京朝堂通过还是费了点劲的,因为辅政大臣都觉得走海运的话,浙江漕运从杭州到天津明显要比江西方便。但因为湖广的证券交易先开,所以对北京的抄期货集团来说,一定要从湖北开头,最后到浙江收尾。辅政大臣和户部都担心,这样可能会造成浙江的银船在外面等着无法卸货,而江西的银船还没有抵达导致天津码头也无事可做的古怪场面。但经不住贵胄子弟纷纷说服了疼儿子的亲娘,然后母子上阵一起对付他们的重臣父亲,这个钮钴禄需要的先后次序还是在清廷得到了通过。

    而明军那边则非常地好说话,押送银船来的成都什么发展银行的行长冯子铭到了后就上岸住在大沽口附近。这个被不少人怀疑为邓名和穆谭密使的家伙听到索额图的要求后,一脸轻松地答道,对他们的金融集团来说,清廷这顺序想怎么折腾都行,来的这船银子算哪个省的漕银都可以,就是一锭银子劈五份,一省一份都可以。

    见明军的账本这么糊涂,船上的银子想说哪个省的都行,让不少清廷户部的官员暗中鄙视,猜测明军的户官管理制度一定一场混乱,完全没有规矩章法。而听冯子铭说什么就是一锭银子都可以分成几份,根据清廷的需要算成不同省的漕银后,北京户部对明军账册管理制度的鄙视更是达到了极点,不少户部官员都就此得出结论:“四川易破耳。”大部分满洲子弟也不明白四川到底为何易破,只有索额图模模糊糊地想通了一些,那就是明军的账目管理不够一板一眼,给四川户部官员太多浑水摸鱼的机会——想我大清账目如此严谨,进户部库房搬运的时候,兵丁都不许穿衣服而要光溜溜的,但还是有各种神出鬼没的夹带机会,这四川如此漫不经心,用不了几年可能就能“观其自败”了吧?

    由于只需要缴纳百分之五的保证金,所以钮钴禄那边的利润很不错,大家凑的三万多两银子已经变成了五万多,索额图的二百两银子也变成了五百多两。前些日子索额图往哥哥弟弟、表姐、表妹各处亲戚那里一通借,拍胸脯许下了三成的利钱,又凑了几百两银子给钮钴禄送去。还是因为保证金的问题,如果清廷突然变脸赖账,那每次都信心十足全副身家压上的钮钴禄一次就能把大伙儿的私房钱都给扔进水里。

    想到这里索额图话都说不利索了,上次钮钴禄还来过一份信,说安庆新推出了一个什么漕银交付保险项目,向去天津的银船出售人身和财产保险,而这些保险业务的基金也要在安庆上市。研究明白钮钴禄来信中提到的这个项目后,索额图他们都笑得十分欢畅,他们都深知朝廷不会毁约、更不会抓人,所以这个保险项目的基金他们让钮钴禄有多少买多少,认为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结果一眨眼朝廷就要变卦了……这赌博果然是不能沾啊,亲爹都靠不住。

    索额图急忙一转身就要往外跑:“阿玛恕罪,儿子得赶快去写封信,趁着城门还没关赶快送去安庆。”

    借来的钱里还有不少是表姐、堂姐们出嫁时的嫁妆,在婆家省吃俭用攒出来的私房钱,要是都赔光了索额图只有自刎以谢天下了吧?

    “糊涂,站住!”索尼大喝一声。

    高邮湖一战已经过去好久了,随着战局日趋不利,大家对禁卫军曾经的失职也不那么斤斤计较了。这次去四川既有收集土产发财的机会,也是一个获取军功的机会,如果能够在这次的征讨中立下大功,那么索额图等贵胄子弟也就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因此几个辅政大臣联合起来,给他们和他们追随者的子弟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太皇太后已经同意再给那些被清理出御前侍卫的高邮湖失职人员一次机会,允许他们返回军中,到康亲王和遏必隆身边去效力。

    既然儿子又有了前途,那索尼就不能看着他继续赌博鬼混下去了,他也知道这个儿子素有大志,和其他那些混吃等死的儿子们不同。

    “老三,我从来没有替你争取过任何爵位。”索尼把好消息讲给儿子听了以后,严肃地勉励他道,索额图的大哥不用说,会世袭索尼的爵禄,而索额图的二哥还有他后面的弟弟,索尼也都使出浑身解数,为他们争取各种终生有效的铁杆庄稼。只有索额图例外,索尼从来没有帮他去争取过什么白拿俸禄的闲职,却不放过任何一个让索额图在皇上身边听差的机会:“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这次机会你一定要抓住,你会有不逊于为父的爵位的。”

    “是,儿子知道了。”索额图俯首听从教诲,脸上也满是兴奋之色。

    不过索额图的喜悦并不完全是因为政治前途重新出现,也是因为知晓朝廷并不会毁约,毕竟索额图手里还拿着那么多亲戚的救命钱呢;不光是他,别的参与值也是一样,就索额图所知,瓜尔佳的那个兄弟忽悠的人比他还多。听说这事能短期内挣大银子后,好几个汉子都背着婆娘抵押了房子,一人五两、一人十两地凑银子,也要去安庆交易所上做多,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交代啊。

    “不过去天津也有好处,能够知道四川的内情。”索额图眉头一皱,对他老子说道。

    “胡说,去天津怎么能知道川西的事?”索尼大不以为然,瞪了索额图一眼:“你好好收收心吧,不要再去赌钱了。”

    “阿玛误会了。”索额图不想老子一眼就识破了他的用心,不过他既然敢说这话,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一张报纸被索额图从怀里掏了出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索尼:“这是那个冯子铭和其他几个四川人没事在看的东西,好像上面写的都是川西的大事。”

    邓名并不禁止川西的报纸流出,每次有新的银船到后,冯子铭他们都会冲过去讨要最新报纸。这些人已经到了天津好几个月了,拿到报纸后就会如饥似渴地读起来,而索额图找机会偷了几张出来。

    第54节投机(下)

    原来四川最大的报纸是属于熊兰的中央银行的,他的报纸上全是贷款细则;还有从秦修采税务局搞来的税收新规,这些都是各个商行非常关心的消息。靠着这些第一手资料,熊兰的报纸颇受欢迎,中央银行下属的报社也积极向成都各个私人银行和推销他们的报纸为中央银行挣外快,熊行长还是第一个学会在报纸上做广告的人,之后中央银行的报纸上就开始出现商业银行的付费宣传栏目;那些急需贷款的商行一般也从此开始订阅熊行长的报纸,以获取他们所需的金融信息;再后来,很多商行也开始在熊行长的报纸上做广告,不过他们的对象都是那些同样会买熊行长报纸的老板。

    对于熊兰来说,印刷机和工人都是现成的,不印钞的时候就印报纸,虽然有人也看着眼红,但第一没有熊兰的先发优势,第二也缺少和中央银行竞争的人脉和信用。很久之后才有了一些规模稍大的报纸,这些报纸的销售对象主要是识字的同秀才,在上面登广告的也都是小型的店铺、商家。

    自从去年有人发现刊登新闻比较吸引平民后,很多报社都开始效仿,本来白送给同秀才都往往被拒收的广告宣传单,渐渐有人开始愿意花钱买了。后来经邓名过问,凡是刊登时政新闻的报纸,都会得到政府的一笔津贴,除了财大气粗的中央银行,这份津贴对其他报社的帮助也不小。现在最受平民欢迎的成都周报(现在四川五天为一周)上面除了时政新闻,还有评书连载,甚至还有社会八卦,其进化速度之快让一直暗中关注它的邓名嗔目结舌。

    受欢迎程度紧随成都周报之后的,就是叙州双周报(十天一刊),这份报纸除了时政评述以外,还有大量的风水相关。请了几个龙虎山的高人,给读者们讲解每周运程;隔壁版面就是周易详解,里面全是深入浅出的每日凶吉解析,不但要让读者知道为什么今天是黄道吉日,还要让读者明白这个黄道吉日是怎么来的。随着受欢迎程度的不断提高,叙州双周报表示它们争取明年就改为叙州周报,

    排名第三的是同秀才报,这份报纸和其他报纸一样头一版都是时政新闻来换政府的津贴,不过它也只有一版的新闻,剩下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和书生遇狐女类的故事。因为描写太露骨这份报纸被成都和叙州的书院先后宣布为不受欢迎的,校规里就禁止师生购买。年初这份报纸还另辟蹊径,开了一专栏专门研究四川税务局的细则,逐条分析应该如何合法避税,从大宗利润税款,到小型店家的营业税赋,乃至农民工人的所得税,无所不包。该报因此声名鹊起、销量大增,成为第三份改为每周一刊的私营报纸。为此《同秀才报》还被税务局长秦修采一纸状子告去了提刑司,邓名返回四川后不久,该官司也告一段落,首席提刑官贺道宁以“言者无罪”为名宣布这个教授如何避税的专栏合理合法;宣判后秦修采先给全体税务局的官吏每人定了一份同秀才报,以便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弥补漏洞,一面指示朴烦收集家长签名,打算告《同秀才报》一个有伤风化、毒害少年。

    索额图从天津偷来了不少报纸,全都是属于这四家的,不光是冯子铭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拿到手之后索额图他们也听喜欢看的。一些被请来辨别真伪的师爷看完后,还为几份报纸上不同的时政观点争吵起来,并表示他们还没有研究够四川的诡计,需要更多的报纸材料。

    “活字印的?”索尼把报纸接过去翻了两边,露出一声不屑的鄙夷声。

    这种鄙夷并不是索额图第一次听到,也远远不止听过一次,很多师爷看到这些报纸明显是活字印刷后,就失去了兴趣。虽然活字印刷出现的时间很长了,而且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活字印刷物难登大雅之堂。字帖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就是有哪个读书人打算著书,也会请上上一位好工人为自己刻上一副精美的雕版,因为字不仅是意思的载体,同时也是一门艺术,没有人愿意用没有特色的活字来承载自己的心血——如果不是很有钱那就用便宜一点儿的雕版好了。

    由于缙绅的这种倾向,使得最优秀的印刷师傅也都集中在雕版印刷行业,活字印刷是一种低级行业,师傅和工人的水平远远不能和雕版同行相比,报酬也少的可怜,这使得活字印刷品同雕版印刷品的质量差距难以弥补。

    索尼已经入关很久了,最近十年看的奏章上都是精美的小楷,围绕在他身边的也都是知名的士人,早就知道活字印印刷品是给那些粗通文墨的工头之流看的,根本入不了辅政大臣的法眼。

    “这报纸不同,上面几乎没有错字……”索额图急忙解释道,这几份报纸虽然看得出不是一家出的,但是质量都相当优良,无论是纸张还是墨料都是上品;报纸上虽然基本都是口语白话,但遣词造句相当讲究,没有自造词语和地方俚语,通篇读下来毫无晦涩感;添加的标点固然说明报纸不是为有能力自己断句的读者准备的,但确实大大提高了速度,让索额图等满洲人感到很舒服。总而言之,这些报纸完全颠覆了索额图等人还有那些看过报纸的师爷对活字印刷品的传统印象,索额图呈上的只是一张报纸,他后面还有整整一箱,都是从天津带回来的。

    “够了,这有什么可看的?通篇的扯谎。”索尼一眼瞥见了成都周刊的头版标题,这是一篇关于漕银运输协议的报道——这份报纸发行时,漕银运输协议才刚刚在院会上进行讨论,成都周刊就报道了已知的协议内容,院会对这份协议的争论,然后花了半个版面阐述报社记者对这份协议的利弊认知。

    在索尼看来,没有任何一个官府会把这种东西泄露出来,而且还会允许官员以外的人发表看法(无论是院会还是报纸),那么报纸的目的显然只能是哄骗清廷——索尼认为这是四川故意运到天津,然后用来误导清廷高层的计策。

    “好好去准备一番,等朝廷的旨意下来了,你就去山东向康亲王报道!”

    见父亲生气地把报纸扔到一边,索额图躬身告退。

    趁着天还没黑,索额图又出门和其他几个辅政大臣家的晚辈子弟商议了一番,最近安庆王岳乐也开始对从政权交易市场上赚银子生出兴趣来。虽然对和四川人妥协深恶痛疾,不过岳乐认为那些利润都该属于大清,既然软弱的辅政大臣们无法把银子替皇上拿回来,那他安庆王就只好出手了,尽可能的替大清取一些银子回来——就是取回安亲王府,那也是肉烂在锅里不是吗?

    “安庆王说的那桩阴谋,你们谁听到风声了?”瓜尔佳问道。

    安庆王打算入股三千两,这首先是一大笔银子,赚了钱安亲王肯定会有赏赐;其次有安亲王保驾护航,他们这些做买空卖空的贵胄子弟也就算是有了主心骨,天塌下来还有岳乐这个大高个顶着呢。

    因此本来和安亲王关系很一般的辅政大臣子弟,也突然关心起安亲王的事情来,据安亲王说,最近好像有一个针对他和康亲王的阴谋:就是找了几个他们王府上吃里扒外的包衣,把他们的王府画了一个草图出来,然后非说是邓名画的——言外之意就是邓名去他们王府里呆过。安亲王怀疑这是辅政大臣想搞他,报当年“康熙“案爆发时,他和康亲王给辅政大臣下不了台的一箭之仇。

    众人都一起摇头,索额图低声说道:“就我所知,那图还真不是阿玛他们搞出来的,而是祖泽溥偷偷摸摸送上来的,好像还真是邓名画的。”

    “我大伯也这么说。”

    好几个人懊恼地拍着脑壳,好不容易能和岳乐改善关系,又被祖泽溥这混人给搅合了——你一个芝麻般的总督,没事陷害亲王干什么?还一口气就陷害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算了,还是先把交易所的事给王爷说清楚吧,报纸你用完了吗?”一个人问索额图道,有几张报纸上也向四川同秀才们提到了政权交易所这个新生事物,说的比那个已经去了安庆的钮钴禄还明白。

    “晚上回去拿,明天一早给安亲王府上送去。”

    刚才因为老爹神色不好,索额图没敢当着索尼的面去取回自己的报纸,怕索尼看见了一生气,让包衣把他的宝贝都给扔火里去了。回家后索额图等到天黑,估摸着索尼该睡觉后,索额图才溜到父亲的书房前,打算把他的报纸箱子搬走。

    没想到本来放在门口的箱子不见了,索额图心里咯噔一声:“别是被阿玛烧了吧?还是我搬进书房里去了?不对啊,我记得我就放在门口,只揣了一张进去。”

    更糟糕的是书房里居然还亮着灯。

    “不对啊,阿玛现在天黑了就睡,这时候都该上床一个多时辰了吧?”事关明天要送去岳乐那边的报纸,索额图只能硬着头皮凑到门缝边,想偷看下里面的动静。

    “老三吧?”门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正是辅政大臣索尼的:“进来吧。”

    虽然知道父亲戎马一生,耳朵灵得很,不过索额图还是大吃一惊,既然躲不过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陪着笑进去给父亲请安:“阿玛还没睡啊。”

    书房里,索尼正坐在蜡烛前看报纸,索额图一眼就看到他的箱子就摆在父亲的脚边,里面已经空了。

    “不知不觉就看到现在了。”索尼放下报纸,转头看着儿子:“你说,这上面到底有多少是真呢?”

    “不知道,儿子看着都感觉跟真的似的。”索额图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报纸下面说能订,甚至连武昌都可以订报纸,只要加银子就行。”索尼琢磨了片刻:“要是我想让人在武昌订一份,然后瞒过张长庚的耳目送回北京来,你办得到吗?”

    顿了一顿,索尼指着摊了一桌面的报纸道:“这个什么银行的报纸全都是废话、一文不值,我没工夫看;其他三份都要订,这个《同秀才报》第一面就行,剩下的全都是狐大仙什么的,就不用送回京师来了。”

    第55节报纸(上)

    索尼把报纸拿到朝堂后,鳌拜等人也觉得有必要购买这些东西,他们还记得几十年前,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前期都认真收集明廷的邸报来获得情报。只是后来明廷在战争中越来越偏向防守,最后完全是被动挨打,至于在防守战中又歼灭了几千、几万清军的吹嘘,皇太极也没有兴趣看了。等到多尔衮入关后,南明的朝廷邸报系统彻底崩溃,本来就停止收集报纸的清廷占尽上风,自然也必要重新把老习惯拾起来。

    邓名虽然不是第一个在战场上恢复攻势的,但明军这次的战略反攻态势在他手中已经维持了好几年了,而且邓名好像还在重建报纸系统。因此鳌拜几乎立刻就得出了索尼一样的结论,那就是要设法订购邓名的报纸,并送入朝廷进行研究。对鳌拜和索尼这种从努尔哈赤时代混过来的人来说,入关二十年固然让他们也开始有了朝廷颜面这个感觉,但远比邓名前世的满清末世要务实得多,一旦觉得形势有变,立刻就想到把努尔哈赤、皇太极的经验再加以利用。

    “这个东西有用么?”苏克萨哈要比索尼和鳌拜经验浅很多,从未遇到过明军拥有战略主动权的时候,所以他遇到邓名反击时显得更加不知所措:“这种报纸上的东西还不是随便邓名说,他可能会趁机用这个东西诬陷我们的官员,或是自吹自擂。”

    “这也就是没有必要看隆武、永历的邸报的原因,崇祯八年以后的邸报也完全不用看。”鳌拜立刻给这位经验不够丰富的同僚解释道:“但天启的邸报是要看的,邓名的报纸和天启邸报类似——成都正在发动进攻,信心十足,需要用报纸向治下百姓和盟友吹嘘武功;因为他们处于攻势,所以没有必要讳败为胜,就有偶尔有小挫也往往会坦承,这是因为成都有信心。同样是因为他们信心十足,所以邸报上的东西往往都很准确,因为这份报纸还要发往武昌、江宁来威慑我们的官吏,所以更不能信口开河。”

    说道这里苏克萨哈也明白过来,如果报纸上关于武昌的东西全是胡编乱造,那武昌官员在冷笑之余,对报纸上的其他叙述也就不会相信。防守时可以为了安定境内的人心而肆无忌惮地大吹大擂——反正也不指望敌方会相信,但邓名这份报纸既然是用来进攻的武器,想用来瓦解清廷的军心士气,攻击清廷内部软弱派的心防,那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不过无论是索尼,还是鳌拜,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私人报纸和官办报纸的不同,虽然这几张报纸的内容让两人都感觉很迷惑,不过他们还是自然而然地把它们都当做比较复杂的邸报。而鳌拜还在根据老习惯分析道:“邓名拿到的东西也未必都是真的,不过他遇战亲力亲为,几乎总在一线随军;因此军中事情欺瞒会少一些,而后方肯定会瞒得他够呛,几个月、大半年才回一次成都;留守的刘晋戈大权独揽,连个类似御史的言官衙门都没有,那里肯定已经是硕鼠满仓了。他的这个报纸,我们主要看他对前线的宣称,至于成都的内政方面,真实情况他本人想必也不知道,我们也不用太当真。”

    关于出兵的问题,既然三位留守的辅政大臣和前线的统兵亲王、监军辅政大臣意见一致,那很快也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首肯。这次清廷将再一次大规模动员北方部队入陕,取道汉中、广元发起对成都的讨伐。预计将动员二十万兵力以上,仅这次行动的军费就会投入至少六百万两以上。

    这次行动的额外军费都要用漕银支付,而北方数省的赋税会用在大军沿途所需,本来收支就难以平衡的北方数省还需要北京财政补贴,因此尽管会有上千万两漕银的收入,北京也依旧要继续透支国库的储蓄。本来有五年钱粮积蓄的大清国库,估计在明年漕运开始前就会降低到不足三年所用的水平,换言之,就是如果漕运突然断绝,清廷就无法继续自称北方的庞大领土三年以上。

    在这次出兵的同时,清廷决定继续怀柔西蒙古,以便从将河西三将从驻地上安全地抽出一段时间,以便用在川陕地区;除了军事讨伐外,和邓名有过两次接触的纳兰明珠也会赶赴康亲王军前,他的职责就是在清军克服明军抵抗,兵临成都城下时迫使邓名与清廷议和。纳兰明珠得到的授权很宽,依旧可以同意把南方大片土地划给邓名,只要对方公开宣布合议达成并向全天下保证遵守合约就可以。至于不愿意参与到这个合约中的明军抵抗力量,比如张煌言等人,邓名如果愿意自己动手,那清廷会保持中立,并同意邓名随后接受舟山和海外岛屿;如果邓名嫌远,那清廷只要邓名在随后的冲突中保持中立就可以。

    现在清廷一边筹集粮草,给沿途地方官下达修缮道路、整理驿站的命令,一边在等待郑经的招安谈判结果,如果郑经肯退出战争,那么清廷就可以考虑在兵临四川的同时,用武力震摄江南督抚,让他们放弃幻想交出权力——只是震摄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清廷不会愿意藩王部队进入东南,即使是东江系的忠诚走狗也不行。

    ……

    十一月,叙州。

    叙州报社的龚舍岳早就接到知府衙门的通报,说是这两天巩焴领导的四川巡抚衙门会有官员登门。说起来四川巡抚衙门也是帝国一景,它的负责人的官职是大顺礼政府尚书,据说原因是文督师拒绝授予巩焴巡抚职务,所以后者一怒之下就在大明的四川巡抚衙门把他的大顺官职给挂出来了。

    不过川西人对此反应平淡,这次邓名兼着扶清灭明军提督的衔回来时,大家基本也就是“哦”了一声,这位四川提督离经叛道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和保国公各种事急从权比,这让大顺礼政府尚书负责大明四川巡抚衙门还叫事吗?而且不少同秀才还琢磨着,这大顺的正牌尚书屈尊做大明挂侍郎衔的差事,算起来咱大明还赚了对吧?至少压了逆贼大顺一头。

    “龚主编吗?鄙人刘旭之。”巡抚衙门的官员进门后客气地向龚舍月伸出手,这种礼节在川军中非常流行,现在也扩散到社会上,很多刚刚移民四川的权如同秀才都在模仿。

    龚舍月熟练地和对方握了一下手,他熟练的动作让刘旭之脸上的笑容更浓:“龚主编是哪年入伍服役的?”

    “永历十五。”去年龚舍月以一等兵退伍。

    “鄙人是永历十六年服役的,刚刚退伍,在巩尚书那里找了份差事。”听说对方是一等兵退伍,刘旭之还行了个军礼:“我也是一等兵退伍。”

    拉了一会儿战友交情后,刘旭之就说起来意,不久前巩焴刚刚制定了一些报纸管理办法,已经在帝国议会讨论过并拿到了授权,也对成都的报社宣布过了。这次刘旭之奉命来叙州,就是要向叙州报社和叙州知府和提刑衙门通报,要他们注意新闻保密。

    本来邓名还担心成都的报纸会对这种新闻管制行为有抵触心理,甚至准备必要时亲自出马说服他们,但事情比邓名想象得要顺利得多,成都的报社都立刻表示无条件服从巡抚衙门的保密要求,以确保清廷无法获知各种军事机密。

    听说事关军事机密,更进一步关系川军的胜败和军人的安危,退伍军人龚舍月也立刻重视起来,立刻召全体编辑来听刘旭之讲述保密条例。

    见到大批的编辑、记者后,刘旭之首先祝贺他们叙州报社的报纸正式改为周报,然后就谈起保密条例的用意:“帝国政府希望时政新闻尽可能真实,好让同秀才们知道官府到底在如何使用他们的税赋,包括税金和兵役血税。因此,帝国政府不但不会讳败为胜,还希望诸位揭露这种行为——如果你们有所发现的话,这也是帝国政府提供津贴的目的。不过我们毕竟是处在战争中,如果我们的报纸帮助清廷了解战局的真实情况,那就意味着军人会流更多的血。”

    趁着众人纷纷点头的时候,刘旭之把管制规则分发给众人,然后等待他们的提问。

    “如果不是决定性胜利,我们应该推迟两天报道战斗。”一个编辑问道:“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决定性胜利?”

    “如果是无须隐瞒的重大胜利,巩尚书会让巡抚衙门通报诸位;否则还希望诸位在得知消息后有意推迟几天。”除了这条外,还有很多关于报道明军的规定,比如数量需要进行一个五成到一倍的浮动,战损应该如实,但驻军地点、行军路线,这些最好不要去打探,就算无意知道了,也不要见报。

    相对关于明军的这些规定,更详细的是关于清军的保密规矩,甚至就是在获得决定性大捷后,清军的指挥官、损失数量、被俘人数也都不许自行报道,而是要等待巡抚衙门的通知。

    “清军的人数、兵器状况,还有各地驻军士气、装备、兵力,这都是清军的军事机密吧?”一个记者问道:“帝**方对这些情报不感兴趣么?”

    “当然敢兴趣,这种情报工作我们一直在做。不过如果你们设法打探到了,也欢迎你们通报给衙门或是军方,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不过最好先不要往报上写,对清廷来说,这些都是他们迫切需要的军事机密。”

    既然地方清军的实力是成都了解而清廷不知的军事机密,那记者们当然对保密没有意见,但他们还有疑问:“那清军中枢部队呢?他们的粮秣、军饷、兵力也是我们的军事机密?”

    成都已经听说清廷正在准备一场规模空前的攻势,四川人都很想知道关于这次攻势更多的消息,所以报社也一直在努力收集相关消息。还准备为报道配属地图,让同秀才对战局一目了然,随时知道他们处于帝**队的密切保护中,而清军则被挡在帝**队的防线外。

    “在清廷中枢部队离开北京前,这不是需要对清廷保密的军事机密,不过随着他们距离我们越来越近,距离北京越来越远,是的,这是我们的军事机密。”

    “我还有一个问题。”又一个记者举手问道:“这上面说,清军将领和驻扎地点也要保密,就算数量不明,清廷不知道它的将军都是谁吗?不知道它拥有那些据点吗?这也是军事机密?我们的?”

    “清廷当然知道它有那些据点,也知道它都有那些将军,不过它的将军什么时候在据点上,什么时候不在,这就不好说了。有些时候清军以为他们奔往的据点上有将领在驻守,但这个将领很可能只是告诉他的同伴他在,而其实本人则在百里之外,你们的报道可能无意泄露我们的伏击计划……所以,清军有哪些城池据点、有哪些将领都不是军事机密,你们可以随意报道;但他们的将领在某个时间的准确位置,则是对清廷、清军极为珍贵的情报,是属于我们的军事机密,务必要保密。”

    第55节报纸(下)

    清廷即将发动进攻的消息传入四川后,对报纸这个新兴产业又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无论是成都还是叙州,很多识字的城市工人都会花上一点儿钱买一份报纸,津津有味地读着头版的备战新闻。就连反应迟钝的中央银行报,都凑趣地登过一两篇和战争有关的报道,主要就是说战争可能会给物价和利率带来的影响。不过很多民营报纸比中央银行报分析得还透彻,因此熊兰登了两天后也懒得继续了,继续雷打不动地播报每周的央行利率和新出台的税收政策——就是那些购买熊兰报纸的人,也对上面索然无味的战争相关报道没兴趣。

    现在成都书院专门新建了一个大厅用来存放购入的各种报纸,免费供给教师和学生,不少教授甚至告诉学生,养成每天读报的习惯不但能够巩固他们受到的识字教育,还能锻炼他们的学习能力。这个读报大厅里每天都坐满了人,常常能看到老宗师陈佐才和大批的教授、学生一起围着长桌而坐,每个人手边都有一杯茶,都在聚精会神地读报。

    而叙州那边也差不多,蒙正发跟着朱之瑜一起去了叙州书院,他又一次私下里和朱之瑜说,最近几个月由于他天天看报,以致大量本该用来读四书的时间都被占用了;本来蒙正发早就该把《大学》再复习一边了,可闲杂每天下课后拿起报纸就放不下,看过瘾了也就该睡觉了。朱之瑜好奇地问蒙正发这是抱怨吗?但后者摇了摇头,感觉报纸给他的帮助和年轻时的游历差不多了。和成都书院一样,叙州书院这边也开始号召学生要多读报,最好每天都看一会而报。朱之瑜还去和叙州好几家报社谈过,希望他们尽快发展成邓名所描述的那种日报,如果需要书院提供什么帮助的话,朱祭酒也是愿意全力合作的。

    无论是书院的教师、学生,还是自己购买报纸的同秀才,在看完之后就会进行开始热烈讨论,有些人在路边找不到熟人,就会拉着陌生人甚至是店铺的老板兴致勃勃地谈论一番。

    “现在每天我都要看一会儿报了。”巩焴对邓名说道。

    “挺好,每张报的成本有一半都是官府的出的,尚书要是不看的话,就吃亏了,尚书不也纳税吗?这报业津贴可都是大家的税金啊。”邓名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铁器、食盐等商行都不需要政府扶持了,骡马行的扶持也接近尾声,本来刘晋戈和袁象都以为官府很快就能有一大笔财政结余。

    结果邓名一家伙就都扔进报业扶持去了,现在大家还没有养成打广告的习惯,如果报纸发行量上不去商行更不会去报纸上做广告。因此官府需要承担起报纸的大部分印刷和发行成本,才能让国民以很便宜的价格去购买一份报纸看,等到大家养成习惯,私营报纸的发行量大增就有希望形成良性循环。

    并不是什么内部文书都会送到巩焴的巡抚衙门里,而与巩焴负责方面无关的东西,他就要从报纸上得知。不但巩焴的巡抚衙门如此,就是其他各部门也是一样,自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看报后,刘晋戈和袁象都打算为他们的下属衙门订几份报了。对此邓名当然予以鼓励,不过他规定政府只须订阅时政新闻为主的报纸,而和八卦为主的则不行。都府周报已经满足条件,但是叙州周报还差一点,邓名告诉袁象,如果叙州周报能够把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和故事大王连载降低到版面的一半以下,他就同意叙州知府衙门的订报申请,否则他们也得订都府周报。

    “这上面说你想搞什么法令?”巩焴翻出一张几天前的报纸,目光炯炯地看着邓名:“让川西的官员公布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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