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李定国郑成功 本章:第171章

    因此邓名最近一段时间来就一直专心研究如何在运河附近以较小的待机将清军击退,完美结束这次东征,讨厌的是杰书不肯合作,不老老实实地发起鲁莽的进攻,而是不断从后方抽调兵力,想和邓名打一场决定生死的大会战。

    “就算有于七的支持。”穆谭还是对邓名的计划表示谨慎的怀疑,在他看来时间也是一个大麻烦:“嗯,我们需要于七突围接应我们,至少要号召山东的百姓欢迎、支援我军,提供粮草、向导和民夫,让我们能够快速通过无人区威胁山东腹地,从而伏击仓皇回师的杰书。”

    这样就需要这几个人先返回山东潜入包围圈,取得于七的同意,然后再溜出来向明军报告,计划可能还有需要沟通修改的地方,一来二去半年都不知道够不够,这还没算消息走漏、有人被俘、背叛的意外时间。

    第017章

    虚招

    第二天,邓名又把几位山东人找来详细询问于七的情况。

    于七在山东经营了十余年,实力确实是相当可观,在山寨里存储了大量的粮食和火药,而且还有不少武器。这些江湖好汉虽然战斗力不能和正规军相比,但比普通百姓还是要强很多,所以并没有被清军一举击溃。

    不过通过询问邓名也确认了一点,于七千真万确是被逼反的,事先并没有进行过广泛的串联和组织。起义一开始就是各自为战,很多造反者若不是因为战败,也不会去和于七会师;而且清廷在山东厉行禁海令后,于七并没有暗中阻扰、破坏,或是收留过大批渔民,更没有尝试与舟山走私,因此于七在沿海地区并没有什么情报来源和势力。

    一度席卷大半个山东的起义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各路起义军被进入山东的清军各个击破,现在大都和于七一样躲藏在山寨里。虽然清军的主力正在往南移动,不过元气大伤的义军还是不敢从山寨里出来。因为交通要道和府县全数掌握在清廷的手里,义军彼此之间无法联络协同,反倒是清廷的部队可以快速增援。

    得知邓名在考虑登陆山东后,高云轩等人当然都非常欢迎,他们表示只要无敌的川军进入山东,击败满清的中央部队,义军就可以再次趁势而起,配合川军消灭山东的地方部队。高云轩向邓名保证,山东义军其实还是很有实力的,就是半年以来野战惨败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大批的义军战士对前途悲观失望,脱离队伍逃回家去了。只要川军能够在山东的地盘上击败清军,让大家看到清军不是不可战胜的,义军就能迅速恢复元气。

    因此高云轩等人认为,川军在山东作战算得上是本土作战,义军可以承担侦查、占领、防守、运输等诸多工作,还可以在川军围城的时候当突击队。高云轩说他的师门人脉很广,每个县城都能找到真心实意的合作者,不用担心后方官吏是否可靠。总之,他们给邓名的印象就是,川军在山东不愁找不到合作者和民夫。

    在饭桌上听过川军的战绩后,山东的五个人对川军的战斗力就有了迷信一样的崇拜,高云轩称山东就是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邓名乃是盖世豪杰,说到这里的时候,吴月儿也在边上拼命点头。

    不过邓名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在山东人离开后询问巩焴对下一步战略的考虑。

    “他们有办法立刻动员起五万民夫和不少于两万的兵丁么?”巩焴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邓名摇摇头,刚才谈到登陆后的补给问题时,这几个人表示他们需要返回栖霞,让藏身在那里的于七和各路大侠出面,广派弟子联络地方豪强,等有了眉目后再来接引明军上岸。

    “在运河决战吧。”巩焴飞快地答道。虽然他一开始不愿意邓名留下来与清军决战,但随着双方不断蓄势,已经难以抽身。现在数万清军云集在凤阳府、淮安府一带,如果明军突然撤退,他们肯定要南下大肆劫掠一番,不然都没办法向各路将士交代。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就算东南督抚都奇迹般地平安无事,下次明军过境时也不会受到往日的欢迎了。

    而且随着两军对峙,全国官吏和缙绅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来,他们看到的是明军大模大样地劫了漕运,然后就优哉游哉地在清廷的重兵环绕中享用收获,而无论是山东还是南京,都拿这支明军无可奈何。崇祯朝清军攻打明廷第四次破口,在明廷的境内流连不去,甚至放牧几个月,把牲畜都养肥了才退出关,大概也只有那件事与这次川军的情景相当。

    差异在于,现在的清军具有攻击的欲望和架势,如果在与邓名的对峙中清军先畏缩了,邓名按照计划将其挫败然后从容离开,那么全国的官吏都会联想起二十年前的明清局势,只不过是颠倒了角色而已。那样的话,满清的威望就会再一次受到沉重的打击,更多的官员会认为明军控制区虽小,但天下的大势依旧未定。

    “如果我军被击退了,那么我军的形势就要倒退两年。”这次轮到邓名来阐述此时决战的不利条件了:“我军就算打赢了,如果损失太大,胜利的果实多半也会落到别人手里,比如蒋国柱、张长庚和南方的三藩,他们一定会笑开了花。”

    “有的时候是不得不赌,赌赢了就问鼎中原,岂有不行险而取天下的?而且只是倒退两年罢了,并不是一下子输得干干净净。”巩焴认为,邓名的赌本比李自成当年还要雄厚,巩焴看到了蓬勃发展的四川,大批退役的老兵和以亭为单位的军训让邓名不愁重建军队的问题;现在就是战败了,也可以关上夔门修养,然后找机会和满清再赌下去——若论赌本的雄厚,巩焴觉得邓名和三王内乱之前的孙可望也差不多了;战败的直接后果恐怕就是川西的高速发展要被打断了,而且邓名也会失去补贴同盟军的能力。

    “岂有不行险而取天下的?”邓名喃喃自语了一声。他今天请巩焴过来,主要是想探讨有没有可能在山东掀起大规模的游击战,以支援运河的正面战场。而邓名自认为擅长的是正面交锋,而巩焴则拥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所以邓名就问起了巩焴可否有良策。

    “不行。”巩焴一口否定了邓名的设想:“山东义军已经完全垮了,他们现在只能躲在山寨里等死,根本没有冲出去和清军交锋的勇气了。要想闹出动静来,不管打得赢打不赢,至少要敢出门啊,哪怕是包围个县城什么的。”

    巩焴认为邓名的打算是一厢情愿,山东义军已经被摧毁了,除非川军在运河上打出轰动全国的大捷,那样的话山东义军或许还能起死回生。

    “那些大侠起事和缙绅不同,缙绅的力量在乡间,而大侠的力量在府城、县城。”巩焴认为,于七无法形成邓名设想的游击战基础,江湖好汉大都聚集在城里,他们对农民的影响力远不如缙绅。如果于七能够拿下几座县城,那大侠们走街串巷的很快就能拉出一支队伍来。可是起义以来,山东义军没有拿下过任何一座县城,反倒被绿营逼到了乡下、山里去,就等于被隔绝在他们原来的势力圈之外:“于七胸无大志,既然是造反就别怕死啊。他和其他大侠的党羽都在各个城里,就应该收买县城的军官,直接在城里造反。而他为了安全起见,把最忠诚的弟子和徒众都拉出城,在城外打造好旗帜、编组好队伍,然后再大张旗鼓地去攻城——最初倒是安全了,但那些盟友,和他有来往的绿营、朋众都还在城里呐,就是想响应于七,他们都找不到机会。”

    巩焴认为在川军攻下几座县城前,于七能够给邓名的帮助非常有限,远不像那几个山东人所说。若是邓名想在山东遍地点燃烽火,那还是需要山东的缙绅支持,而看起来暂时山东缙绅还是偏向清廷的,至少在邓名表现出足以保护他们的实力以前,不会改变中立的立场。于七固然可以当个中间人,比邓名自己去乱碰乱撞强很多,但足以击败山东清军的大军只要一天不出现在山东的土地上,缙绅就不可能丢下全族人的性命来牵制清军、呼应江南的两军大决战。

    “最重要的是。”巩焴见邓名还有些迟疑,就进一步指出了山东义军的不足:“山东义军的领袖是大侠而不是缙绅,这实际上很危险。因为缙绅能号召村子里的宗族长老,领出来的都是淳朴的农家小伙,他们或许不会打仗,没见过世面,但他们服从命令,而且因为哪里都没去过所以就会跟着族长走,这些兵最是好带。喊一声跟着读书郎走,一个秀才就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而大侠们不同,他们的徒弟再忠诚,也比不上同族同乡的后生,而且他们都太聪明了,情势不对的时候知道往哪里跑,更有派系复杂的师傅、师兄弟、同乡、同行的关系,根本理不清。结果就是谁也不服谁,当兵的不听当官的话,甚至整天惦记着把长官绊个跟头,换自己去做这个官。不行。”巩焴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这种兵没有办法指望,顺风的时候还好,逆风的时候能把你给急死,气得吐血都不稀奇。”

    巩焴的看法很明确,那就是邓名最好收起其他的念头,山东义军没办法帮助大军登陆,也做不到制造声势分散清军的注意力。

    “兵法以正合,以奇胜,我军如此雄壮,堂堂正正与鞑子一战便是。这就是一场豪赌,只要赢了,天下也就到手一半了。虽说和皇上当年的局面有点像,但皇上手里的筹码可没有你这么多、这么好。”接下来的一句话说明,巩焴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邓名用兵的传闻:“不要光想着化妆成鞑子,然后趁人吃饭、睡觉的时候去偷营。”

    “我没打算总这样做。”邓名急忙辩解:“这是浙军的想法;巩尚书刚才所说的,也是我一贯的主张。”

    巩焴满意地点点头:“国公从谏如流,不固执己见,正是英主气象啊。”

    “巩尚书过奖了。我明白了,就在扬州和鞑子堂堂一战吧。”邓名说完后就沉默了,陷入了沉思中,良久后他敲打了一下桌面:“我觉得,山东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杰书的大营扎在徐州城外,这里已经属于江南省。如果确定要进入江南作战,那就几乎不存在路线选择问题,就是沿着运河向淮安,然后通过高邮到扬州,在瓜州一带寻找机会渡江。现在明军的主力据说驻扎在江北,这个态势有些古怪,不过若对方真的打算与清军在江北作战的话,那肯定会选择在运河上的一点,清军的行军路线对方肯定也是心知肚明。

    这种双方都了如指掌的行军路线有利也有弊,虽然动向不可能瞒得过敌军的耳目,但也不太可能会遭到伏击,因为熟悉地形的向导太多,而且沿途每一个位置都得到了仔细的研究。尤其是遏必隆的伤心地高邮,辅政大臣很盼望明军会选择在这里应战,然后用一场胜利来祭奠他没来得及赶到增援的先帝。

    现在已经进入江南的清军就沿着运河分开,在江南省境内,这一段运河和驿道基本是重合的,这条路线不但方便军队同行、粮草运输,还有情报传输上的优势。徐州北方就是山东地界,陆续赶来的绿营部队正源源不断地进入江南,他们会先面见杰书和遏必隆,接受他们的安抚和勉励,然后加入到备战的大军中。

    徐州北方的驿路通过临城驿连接滕县,继续向北在兖州分叉,一支通向济南,靠着这条驿路康亲王可以了解山东的情况,不过于七和其他山东大侠都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山东那边很多天都没有来过急报了;而另外一支驿路则和运河平行,经东平、铜城、高唐以最短距离连接北京,这条驿路保证了北京和徐州的联系,而且通过它,杰书可以随时掌握运河上的运输、调动情况。

    对于明军为何云集江北,遏必隆的看法就是明军野心膨胀,打算和郑成功一样寻找机会和清军决战。如果击败了清军主力,江南就可能又一次出现大范围倒戈的现象——邓名担心这样的处理会给自己造成严重的隐患,但对清廷来说,关注的可不是明军的隐患,而是失去江南的严重后果。一旦江南反正,那对清廷来说就是拦喉一刀,失去了东南的赋税就没法养活西北的兵。如果出现雪崩现象,导致浙江、福建、湖广都脱离控制而且不能夺回来的话,那清廷就是一夜回到二十年前。

    在遏必隆和李国英的反复解释下,杰书也意识到明军的险恶用心,这是一场清军根本败不起的战争。甚至不需要大败,只要一场能让邓名加以利用宣传的小挫,就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用李国英的说法就是:这是一场对邓名来说赚多赔少的赌博,他赌输了顶多是死点人,而清廷赌输了就可能会失去半壁江山——如果长江以南重新归顺明军,就是李国英都会对清廷是否能统一天下产生怀疑。

    既然绝对输不起,连小败仗都不能打,康亲王的军事行动就必须要格外地小心,兵力永远不嫌多,而且只要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打赢,就根本不要去动一动打仗的念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信心膨胀的明军没有利用他们水师的优势在长江上打游击,看起来会和清军在扬州府境内打一场野战,使得他们的水师优势得不到充分的发挥。

    今天上午,前去瓜州的北京使者返回了徐州,他们已经见到了邓名并从对方那里得到了回复。

    这支使者团是打着鲜明的旗号沿着驿道去扬州的,所以一路平安无事,一踏入淮安府,就得到了两江和漕运总督衙门的重兵贴身保护,把他们一路护送到扬州,然后又被扬州的绿营护送到了明军营地前。

    对于邓名的回复,杰书和遏必隆都很关心。顺治已经死了快三年了,最初的愤怒和羞辱感已经消散了大半,就算遏必隆还盼望着有机会祭奠先帝,也能意识到这种愿望不足以和朝廷的安危相比。

    多铎进攻南京的时候,带着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八旗部队,而这次康亲王的十万大军中,几乎是清一色的汉人,满八旗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千人作为督战队。满人的男丁只剩下四万出头,而皇太极时代的精兵强将,就算没有死在这二十年里,也都在北京家里抱孙子讲故事了。

    “邓名怎么说,朝廷的条件有没有让他显得心动?”见到使者后,康亲王立刻问道。

    “邓名非常心动,他显得对谈判相当急迫。”使者答道,邓名在看完北京的条款后立刻表示,他会尽快让使者带着他的反建议回北京复命。

    听说邓名的这个表现后,杰书和遏必隆对视了一眼,对方急于求和的表现让他们顿时生出了停止议和的念头来,因为这种表现很可能说明邓名遇到了什么难以克服的内部问题,或许清廷咬紧牙关再坚持一小段时间,邓名集团就又会像当年的孙可望一样分崩离析。

    不过使者了解到邓名遭到了他同盟的一致反对,除了川军以外,就没有哪路兵马支持议和,至少不会公开附和邓名的主张。

    得知邓名在盟友中公开讨论这个问题后,遏必隆感到朝廷的计划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本来朝廷琢磨若是邓名流露出厌战情绪的话,可以传播这个消息来离间邓名和他盟友的关系——北京本以为邓名不会不在乎他主战派的形象的,所以会拒绝承认议和谈判的存在。而满清方面则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完全可以对外宣传是招安——当然,招安一个击杀了先帝的反贼也是够丢脸了。

    “最后因为所有人都反对,邓名说他无法立刻答应朝廷的招安请求,不过他还是给了回文。”

    使者把邓名给的回文递上,其实这就是邓名的反建议,其中说,为了长江沿岸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邓名愿意暂停攻势四年,让百姓能够休养生息。作为回报,清廷首先要停止攻击明军领地四年,不仅是四川,也包括其他打着明军旗号的部队。认证截止时间就是停火协议生效时间;其次,清廷允许明军船只自由进入长江,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拦,也不得抽税;为了保证以上协议的顺利实施,邓名要求川陕总督、湖广总督、两江总督和漕运总督四位总督和沿江的各位巡抚,都遣一子去成都,以保证他们不会私下做小动作破坏停火协议。

    邓名称他认为这个停火协议是通向明清和谈的坚实一步,因为他为人光明磊落,所以也不会在和平来临前要求清廷主动出让省份地盘,所以停火协议以实际控制线为准,不要求清廷额外的补偿,除非邓名能够说服盟友和永历天子接受最终的和约。反过来,在停火协议达成前,邓名也不会停止军事行动。

    “这贼子,连暂时罢兵都做不到,如何能够让朝廷相信他是真心想就抚的?”杰书冷冷地说道。当初和郑成功谈判的时候,至少闽军还会做出暂停进攻的姿态来,虽然事后证明郑成功和张煌言是在偷偷地积聚力量,想搞一把大的。

    “邓名说,既然这个‘停火协议’达成前双方都有行动的自由,那谁也不用担心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听到这里杰书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个邓名中缓兵之计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看起来终于要吸取教训了。

    “这样才能放心大胆地谈下去,而且谁要是认为谈判吃亏,完全可以继续打下去,直到打或者谈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来。”

    听完了使者的报告,遏必隆觉得这个方案和朝廷的预想有些不同,虽然邓名不要求割让省份就先实现停火显得很有利,说不定将来还能因此少给点地盘,但这个让督抚遣子做人质很麻烦。邓名的回文中坚称人质很重要,避免督抚因为想立功而擅开边衅,不过若是这样的条件一公布,谁都知道这不是招安,而确实是平等谈判了。

    当然,邓名的真实目的是给通邓的督抚找一个更好的理由,以便把儿子送到成都。虽然林启龙可以偷偷地送,但如果有一个合理合法的借口,对督抚们来说当然更好。

    “邓名说他愿意继续谈判,也会努力说服夔东贼和舟山贼和他共进退,不过在达成合议前不会停止作战。”杰书知道这就意味着邓名仍享有阻击、伏击、攻击清军的自由——即使达成了协议,无论是对着皇天后土还是祖宗神灵发誓,杰书也认为自己还是有攻打明军的完全自由,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权衡是否合算。

    所以看到邓名居然在这个问题上实话实说,杰书都有点感动了。

    “听说邓名这个人信誉很好?”遏必隆也听说过不少关于邓名的传闻,他向李国英求证道。

    虽然李国英不能把释放券、优惠券、用牛换人等事例都拿出来作证,但在这个问题上,他觉得有必要让康亲王和辅政大臣了解一下他们的敌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定这也是邓名的致命弱点。

    “邓名这个人……嗯……”本来李国英想说邓名非常狡诈,但猛然想起为了解释邓名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中缓兵之计,他已经把邓名形容为天生厚道:“邓名有个怪癖,那就是说话算数,奴才认为他将来一定会败死在这上面。”

    遏必隆沉思了一下:“可惜这是和谈而不是招安,我们只好相信他是个重诺的人,不然就可以试一下邓名是否有诚意了。”

    “大人的意思可是让邓名剃头?”李国英反问道,他知道当年索尼就用了这招,测出来其实郑成功毫无诚意。

    遏必隆点了点头。

    “这招对郑成功有用,对邓名没用。虽然不是招安而是议和,但奴才敢说,邓名完全不介意剃头。都不用威胁,只要给他一万两银子,他就能当着使者的面剃头,大不了等使者走了他再剃个光头好了。”李国英蛮有把握地说道:“邓名在川、滇的时候,剃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018章

    登陆

    九月二十八日,济南。

    现任山东总督乃是祖泽溥,他的父亲就是统帅关宁铁骑的名将祖大寿。曾经的大明左都督祖泽溥跟随父亲在锦州吃光了满城百姓后,义无反顾地投降了皇太极,成为了一名旗人。崇祯十七年跟随多尔衮入关与闯军作战,被任命为一等御前侍卫,成为了满清皇家的近臣,去年上任山东总督。

    抵达山东后,祖泽溥就一门心思从事禁海,渤海内侧的登州、莱州府的百姓也不能幸免。祖泽溥张贴告示,称皇上爱护百姓,为了防止他们被贼人洗劫,所以要他们迁入内地安全的地区。并定下了三日的期限,但凡逾期者官兵格杀勿论。到于七起义的时候,山东沿海二十里内已经没有活人。

    在起义军乍起的时候,祖泽溥对于七等心存幻想的首领采用怀柔政策,集中力量打击围攻县城的各股义军,然后又跟着康亲王一起全力围攻栖霞。眼看用不了多久就能消灭于七了,但江南突然遇到川军的攻击,清军主力南移,祖泽溥也回到济南坐镇,负责供应南下大军的粮秣。

    虽然朝廷主力都去了南面,但山东绿营还是留下了不少兵丁,继续围困于七等逃入山寨的起义军,而且李国英的六百标营也留下了三成,交给祖泽溥指挥。在之前的战斗中,川陕骑兵表现得相当出色,游弋在官道上见人就杀,彻底切断了义军的通讯联络,让分布在胶东的各路义军变成互不相连的孤军。不过祖泽溥最近惦记着把这二百骑兵还给李国英,因为山东义军已经基本失去抵抗能力,他不愿意李国英的人继续在山东分他的功劳了。

    作为一省总督,而且是比李国英还要让满洲太君放心的干儿子,祖泽溥也有一千甲骑的标营编制。祖总督的标营军官职位大部分用来安置他的故旧了,山东这里远离前线,没有太大的军事压力,正好大伙都是关宁铁骑出身,统帅骑兵也算是熟门熟路。

    山东提标的军官也和总督衙门一个鼻孔出气,极力主张赶快把川陕绿营轰走。川陕绿营不但战斗力强劲,让山东绿营有些颜面无光,而且军纪也比山东绿营要好得多,开始的时候竟然不屠杀百姓、奸淫掳掠,简直就是不给山东绿营面子。

    对于川陕绿营的军纪,不光是祖泽溥感到惊奇,就是康亲王和遏必隆也都刮目相看,认为李国英治军甚严,麾下骑士不会因为贪图民财而忘记自己肩负的军事任务。李国英对此也自吹自擂了一番,他不能说这是被邓名给扳过来的。其实他标营里的军官好多都是用牛赎回来的,后来补充进标营的不少人也都是在邓名的战俘营呆过的,甚至有进去过两次的。经过在战俘营里明军的宣传教育,川陕绿营都知道如果留下恶名,以后就是得到释放券或优惠券也难逃活命。这些人与川军打了两年交道,形成了心理负担,到了山东也没变过来,所以对百姓和义军战俘都相对比较好。

    很久以后川陕绿营才回过味来,这是山东不是四川,碰不上邓名那个魔头,不过这个时候李国英已经吹完法螺了,只好继续装下去。再者道路周围的百姓都被山东绿营和中央军抢光了,川陕绿营也没有了劫掠目标,不等他们攻破于七的山寨进去大杀大抢,就又接到了南下的命令,就此远离了山东居民。

    这次祖泽溥的表现得到了清廷的赞赏,认为他当差得力,应对得很不错,有风声说等他在山东总督的职务上再历练几年后,会放他去江南当差。

    江南肯定比山东富庶,而且天高皇帝远,中饱私囊也要容易得多,祖泽溥对此自然是充满了期待。不过祖泽溥同样知道,朝廷动这个心思的另一个原因乃是因为他是坚定的鹰派,主张对四川、闽浙和云南采用不妥协的强硬态度,比起那些已经被邓名吓得腿软的东南督抚,祖泽溥这种硬汉显然更受朝廷青睐。

    漕运被劫后,祖泽溥就力主杀掉林启龙以谢天下,更质问那些为林启龙说情的人究竟把朝廷大法视为何物?最近听到朝廷有与邓名议和或者说招抚他的风声后,祖硬汉逆风而上,坚决表示反对。和漕运被劫后的表态一样,朝廷虽然没有听从祖泽溥的意见,但是批复中表现出了明显的赞赏之意。见山东总督如此激动,泣血上奏表示与川贼不共戴天,清廷还专程派人来安抚他,表示祖泽溥的忠心朝廷是知道的,他父子两代和朝廷的交情也不会被遗忘,不过现在就算招抚邓名,也是朝廷的大战略,山东总督就是不理解也要服从。

    就在这次安抚中,来使透露出了可能会让祖泽溥去江南某个省出任总督的意思。如果到了南方,势必要肩负起和川军、闽军或者浙军交战的责任来,祖泽溥明白这是机遇也是挑战,所以打算利用于七的乱事把他的标营好好锻炼一下。

    山东总督如果南下,标营的人当然不可能都带走,但祖泽溥从中选拔一批人朝廷也不会反对,听说几年后有跟着总督大人去江南发财的机会,山东总督标营的军官一个个也都摩拳擦掌,表示会全力练兵,重现关宁铁骑的雄风——所有人都知道,要想获得一个伴随祖总督南下的名额,就要让总督大人觉得有用。

    “总督大人。”一个幕僚脸上带着迷惑进门报告:“莱州府的塘报,已经迟了两天了。”

    “有这等事?”祖泽溥听说后皱起了眉头。山东的驿站系统主要是为了南北贯通和运河上的漕运服务,而通向胶东半岛的驿道只有一条,就是从济南向东经过青州府、莱州府到登州府。几个月前胶东大乱的时候,驿道的通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也只是影响而已,义军一直没有把驿道当做主要攻击目标。所以,即使是在最紧张的时候,祖泽溥也能通过驿站了解最东段的登州府的情况,并指导地方官哄骗犹豫不决的起义军领袖。

    自从起义军逃进山中后,通往登州的驿道就一直畅通无阻,现在这个季节也不可能出现大雨封路的情况,这就由不得山东总督衙门感到奇怪。

    “难道是那些贼人胆子又大了,居然敢下山了?”祖泽溥琢磨了一会儿,认为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于七等人都被困在山寨中,既然没有包围圈被突破的消息,那也就不存在冲出来切断驿道的可能。

    不过若不是有人捣乱,驿站的人怎么敢耽搁消息?不用说迟两天,就是晚一天都会有人为此人头落地的;如果说是登州府忘记发塘报更是不可能,这是拿自己的乌纱帽开玩笑,何况就算登州有事忘记了,难道莱州也会跟着一起忘吗?

    派了两队人去催问之后,山东总督满腹狐疑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塘报依旧没有到,但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青州府报告有人攻击了驿道,而且通过清军的通讯系统散发檄文,称大明保国公邓名已经统帅十万大军在莱州府登陆,号召山东义士响应,合兵一处先取济南,然后直捣北京。

    “哈哈,哈哈哈。”听说了檄文的内容后,祖总督不惊反喜,大笑道:“果然是乱贼余党在作怪,不过他们这是在虚张声势,垂死挣扎罢了。”

    年轻的时候,祖泽溥曾经在宁远、觉华见过船只装卸,虽然有港口设施,但米豆都要通过小船一点点运上岸,几万人一个月的粮秣要搬运好几天。要想运到前线,还需要大量本地的牲畜和辅兵担任主力。这封檄文上称邓名带着十万大军登陆,祖泽溥认为,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这十万人都登不上山东的海岸。而且荒郊野外也没有任何港口设施,没有人力、畜力供明军所用,就算明军能把粮食搬上岸,也没法跟随部队前进,除非明军能够自带十万大军所需的牲口、车辆。可是等这些东西都运下船,盖好存储的仓库,然后开辟出能供大军和车辆通行的道路连接到山东的道路系统,一、两个月都算是快的。

    “就是一些漏网的党羽,想搅乱视听,制造恐慌。”这么荒谬的檄文,祖泽溥当然不会上报,也不会分发给治下的府县扰乱人心。他命令青州府立刻派出一队绿营,把攻击驿站系统的贼人消灭,恢复驿站的交通。

    祖泽溥估计,现在落入起义军的驿站大概也就是一、两座,而盘踞其中的顶多也就是几百个江湖贼子,让青州府派出三百批甲就能把他们统统打垮。

    对祖泽溥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他有很多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关注。比如供应徐州的大军,还有沿着运河调动的援军也需要补给和控制军纪的督战队。发出了给青州府的命令后,祖泽溥没过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当天傍晚,他已经把这封檄文忘得一干二净了。

    接到山东总督衙门的命令后,青州府就派出昌乐的一队绿营去肃清驿站上的匪徒。

    对付武器以棍棒为主的江湖好汉们,即使对方的人数是己方的两倍,绿营也不畏惧正面作战,反倒是担心他们会闻风而逃,等官兵走后又来捣乱。因此,知府给千总杨秋的命令是,收复驿站后要留下几十个人,其他的绿营兵继续前进,直到遇到文书积压的驿站为止。

    这个差事在杨秋看来很容易,要小心的主要是两点,第一就是义军可能破坏了两、三个驿站,然后集中兵力退守最后的一个,放弃前面的,以便分散官兵的兵力并麻痹官兵。官兵兵不血刃地收复了前面两个驿站后,可能会以为匪徒已经闻风而逃了,马虎大意,结果被藏在路边的义军打了个埋伏;第二就是义军中有些人会用而且有弓箭,相对他们的棍棒和江湖上耍把式的大刀,这种武器对绿营的威胁更大。

    “如果我们都有全套的盔甲,那弓箭也不怕。”杨秋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在琢磨怎样对付弓箭的威胁。虽然营兵也叫披甲,但和标营的披甲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身上的棉甲里面的铁片很少,如果遇到弩箭会很危险。幸好起义军也没有优良的装备,他们手中的弓箭都是猎弓,很软,只要不被射中面门应该没事。作为一个军官,杨秋不但有马还有质量不错的棉甲,要担心弓箭的是那些底层的绿营兵,他们四肢的防护很糟糕,猎弓在近距离也能造成伤害。

    所以杨秋让手下盔甲较好的士兵走在前排和外围,把装备差的同伴保护在后面和中间,而且还让他们携带了一些藤牌。经过这种布置后,杨秋认为即使遭遇伏击也没什么可怕的。

    而兵力也肯定是要分散的,要是清兵前脚离开,立刻大侠们又摸回来,导致驿道继续受阻,知府肯定要发火了。所以总督衙门和知府老爷派出三百披甲称得上是英明的决定,即使在前两个驿站各留几十个人,剩下的二百人也足以把大侠们打得落花流水——杨秋觉得大侠们不可能攻占三个驿站以上,因为驿站本身就是一座小堡垒,里面也有绿营的守卫。说实在的,听说大侠们居然能迅速攻克驿站,甚至没让驿卒逃出来求救,就让杨秋很吃惊了。

    “也不知道莱州府在干什么?”越过青州府和莱州府的边境后,杨秋又开始埋怨莱州府的反应迟钝,驿站这么重要的地方,都落入敌手好几天了,莱州府居然也不出兵肃清。就算府城较远,附近的潍县总能派出二百个绿营把份内的事情做了吧。

    浩浩荡荡的清军沿着驿道一路向东,沿途的百姓早就已经逃光了,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所以杨秋没有想到他们已经落在了敌手的视线中。

    “二十个骑兵,三百个步兵。”明军的侦查骑兵向带队的突击小队长同知报告道。

    “嗯,总算来买卖了,等得都心烦了。”宋唯慎一脸的兴奋,摩拳擦掌地说道。

    早在成都的训练营中,宋唯慎就系统学习过破袭战,不过可供参考的资料很少,只有邓名的东川府战例。这次对山东驿道的袭击是他们第一次学以致用。军官们都是新手,难免有行动僵硬之处,毕竟参与东川破袭战的人现在都是川军的高级军官,不会再带领小队行动,他们还要指挥江南的大军。不过虽然东川十七骑不在,但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却是川军中的浑水摸鱼第一人,靠着他的言传身教,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第一个驿站。

    总结经验后,突击队就不再需要总指挥亲力亲为了,他们穿着清军的制服扫荡了一个又一个的驿站。看到他们身上的灿烂甲胄时,各个驿站的守兵都毫无防备地过来询问需求,在心里猜测着他们到底是督标还是提标的军官,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们是满洲太君。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进了驿站的大门就开始大砍大杀。

    在下令备战的同时,宋唯慎还客气地询问过同行的高云轩的意见,邓名交代过要重视山东的盟友,不能让他们感觉受到了轻视。

    “我们可以先放弃两个驿站。”高云轩想也不想地答道:“鹰爪牙肯定怕我们去而复返,他们会在每个驿站都留兵防守,这样就可以分散他们的兵力,同时让他们再多走些冤枉路。他们看见每一个驿站都是空的,就会变得更加骄横。我们可以埋伏在道边,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高云轩还感到有些可惜,那就是这批川军没有携带什么远程兵器,不然在动手砍人以前先射伤几个,胜算自然又会大上那么一些。

    吴月儿也和高云轩一起来的,她就是莱州府人,这两天已经找到了一个小型山寨,从里面拉出了几十个山东好汉。当时看到一群全身披挂的士兵来到山寨门口时,里面的好汉还以为到了最后关头,高大侠和吴女侠进山寨来说明情况时,这帮好汉真有喜从天降之感。

    这几十个好汉也附和高云轩的意见,称他们手里还有三张猎弓,能够给清兵一个惊喜。不过吴月儿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她观察了一下宋唯慎的表情,觉得他似乎对高云轩的计划不以为然:“宋队长有何高见。”

    “诸君的意见是很好的。”邓名下过死命令,即使要表示反对,也要加上这句话做开头。宋唯慎严格执行了命令:“不过我军已经颁布檄文,称保国公带领十万大军来取山东,放弃两个空驿站给三百个清兵,然后在路边草丛里伏击,这是十万大军的气势吗?”

    当然不是,所以宋唯慎就表示要针锋相对地迎头痛击:“我有一百个骑兵,对付这点清兵不在话下。”

    “我们也要参加。”吴月儿突然说道:“这是我们山东的土地,我们也要参加作战。”

    “这个……”宋唯慎微微一笑:“国公说过要保护好诸位,尤其是吴女侠。打仗这种事,岂有汉子不上让女人上的?”

    “我们想见识一下保国公部属的武勇。”吴月儿大声说道:“我们在边上看着你们冲阵,总可以了吧?”

    宋唯慎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不过你们一出现,鹰爪牙可能就跑了。所以我们先列阵,等清兵也列好阵了,我们发信号给你们。”

    虽然不知道吴月儿为何要这么坚持,不过宋唯慎觉得倒是无所谓,而且邓名交代过要照顾盟军的感情。

    几十个山东好汉去迎击清军的时候,吴月儿偷偷把高云轩叫道一边:“高师兄,我们必须要这么做,不然我们的人胆子练不出来。”

    这几十条好汉虽然被吴月儿和高云轩从山寨里拉了出来,但自从离开山寨踏上道路后就开始精神紧张,刚才听说清兵开来后,更是不少人都开始双腿发颤。这几个月,江湖兄弟们真是被清军给打怕了。高云轩提出在路边设伏的时候,吴月儿注意到很多好汉都脸色发青,还有人忍不住发抖——这也怨不得他们,江湖人士和绿营在平地上野战,基本就是九死一生。

    “我们起码要摆一个阵,让师兄们面对鹰爪牙,然后亲眼看着鹰爪牙是怎么败的。”吴月儿神色坚毅。

    “一会儿万一没打赢,我们可帮不上什么忙,你也会有危险。”到了这个时候,高云轩也不禁紧张起来:“鹰爪牙可是川军人数的三倍呢。”

    “这些川军可是比李国英标营还厉害的保国公亲卫。”吴月儿答道:“咱们听保国公说过他们打仗的事,我觉得是真的,他就是厉害,没吹牛。”

    ……

    看着对面几十个大侠挡住去路,杨秋以为自己的眼睛不管用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面的好汉拿着起义军常见的武器,大部分是棍棒,铁制的家伙都是短兵器,只有一把沉重的长把大刀。

    “送死来的。”杨秋立刻得出了结论。他的目光在高云轩身上停留了片刻,感觉这个家伙也许有点本事,不过战阵之上,手持短兵器的高云轩发挥不出武艺来。至于那个提着威猛大刀的家伙,杨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种东西只有街头卖艺的人使用,阵型紧密的时候根本舞不起来,而如果阵型松散,那使用者一眨眼功夫就会被清军密集的刀阵给分尸。

    接着杨秋的目光就移到了吴月儿身上,他盯着这个十七、八的少女看了一眼,笑道:“连婆娘都上了啊,好,弟兄们,这个要抓活的。”

    看着对面的清军摆开了阵势,吴月儿身后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小声嘀咕:“四川人呢?他们不会是跑了吧。”

    “发信号吧,赶紧发信号。”有人焦急地催促着。

    咚咚,清军猛然敲响了战鼓。

    吴月儿的身后顿时喧哗起来,接着又听到一声厉喝:“怕什么?站好了,你还是爷们吗?”

    “发信号吧。”吴月儿冲身旁的人说道。

    早就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点点头,把猎弓斜指向天空,射出了一支响箭。

    “虚张声势。”杨秋不屑一顾地冷笑。

    随着千总一声令下,清军齐声喊了声号子,不慌不忙缓步向前走去。对面的山东义军则开始后退,不过并没有溃逃,而是保持正面对着逼上来的清军,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

    二十名清军骑兵在军阵的两侧策马而前,随时准备开始追击。杨秋觉得,如果不是提防两边有埋伏,只要骑兵一冲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山东好汉又退了一段,突然向左右散开,露出了背后的大路。

    成排的黑衣士兵出现在山东人的背后,他们都牵着马,整齐地走过来。

    接着杨秋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挥了一下手,对面的敌人立刻集体止步,几乎以同样的动作同时翻身上马。说时迟那时快,在黑衣人尽数上马后,一面旗帜也随之竖起,这是一面方方正正的矩形旗帜,上面的图案杨秋从未见过,看上去好像是三支造型怪异的羽箭。

    阳光从敌兵的背后射过来,那些黑衣人似乎遍体发光。这时杨秋才确认,对方身上穿着的不是黑衣而是黑色的盔甲。刚才那个挥手下令的军官又一次举起了手,杨秋看到对方高高举起的手上也闪闪发光——对方居然还带着铁手套。

    高举起的铁拳用力地向下一收,马上的骑士们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马刀,顿时就是一片令人炫目的刀林。

    “遇见鬼了!”杨秋大叫一声。黑衣战士的阵型是他前所未见的,一个个敌骑紧紧地贴在一起,好像比清军的步兵间距还小,其中透出了森然杀气。

    第019章

    感慨

    从看见敌人到对方上马扬刀,在这不长的时间里,杨秋的脑海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首先是眼前的情境不能置信。但等敌人都骑上马了,想不信也不行了,如果是幻视不会这么长时间,除了幻视还有幻听,那就是部下的嘈杂声——开始大家都愣住了,等排在前面的人和杨秋一样确定自己不是眼花,队伍中就发出了不安地喊叫,其中不少还是发自那些肩负维持军纪的军官之口。

    在恐慌蔓延的时候,杨秋想起对抗骑兵的要领,那就是排成紧密的队形,使用拒马枪,前后也要紧贴,让胆怯的人也无法后退。不过山东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敌人的骑兵了,起义军里就算有会骑马的,也不过是骑术拙劣的马贼,杨秋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带拒马枪。假如杨秋事先要求部下带拒马的话,估计会被士兵视为白痴;就算杨秋想带,也得去县城的库房里碰运气,多半还要被同僚甚至知县老爷一通嘲笑。

    在敌人扬起刀的时候,杨秋已经意识到需要变换阵型,否则根本不堪一击,可现在变换阵型显然是来不及了。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那就是拨马就走,反正有这么多步兵部下,够敌人砍好半天了——杨秋没有学习过赛跑理论,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但是杨秋却没有付诸行动,首先他还没有百分之百确信自己不是幻听和幻视同时发作,其次他认为应该尝试保卫自己作为绿营军官的荣誉,最后他还有弃军潜逃的问责顾虑。总之,在宋卫慎发出攻击信号时,杨秋依旧在他的指挥岗位上发呆,与他的部下共进退但却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随着军号响起,明军开始缓缓加速,中央部分以小碎步慢慢前进,但两翼却立刻开始加速,明军的队伍立刻断裂成三块,两翼各有二十名骑兵,他们直奔清军的两翼而去。所有的骑兵都知道,如果因为攻击步兵而失去速度,清军的骑兵虽少但是一样能对自己形成极大的威胁,不但能突然发起加速打击,而且还能牵制住明军的骑兵,不让他们摆脱步兵,后退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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