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刀划过冰面以后,冰面受压融化,压力消失之后融化的冰又会慢慢凝结,刮痕随之消失。
算算时辰,若是昨夜留下的痕迹,应该差不多能恢复成现在看到的程度。
可萧韶安自幼长在南方,这个时代又不流行冰嬉,只怕萧景榕都不会滑冰,他怎么可能……
萧韶安生病,桑楹受罚。
苏棠将二者联系起来,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她记得梦里提到萧韶安的侧妃是……宫女?
虽然苏棠早就知道萧景榕把桑楹放在萧韶安身边大概率是有想把两人凑成一对的意思。
但她梦里专门出现这一点,就显得没那么简单了。
苏棠回身想往岸上走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她总觉得所有事情正在抽丝剥茧地暴露出来,却又有更多迷雾笼罩在她面前。
“娘娘当心。”好在沉鹭及时将她扶住。
苏棠顶着一身寒气回自已宫里,没过两个时辰姩姩和萧韶鄞便回来了。
近日天冷,又临近年关,下学比往常提早了许多。
“你们冷不冷?”苏棠给两小只搓搓手。
姩姩环住苏棠往她身上蹭。
萧韶鄞则乖乖坐在苏棠旁边,任由她给他摘下有些沉的发冠。
“快快快,冻死本王了。”没一会儿,小寿王也风风火火地进来,直往炭火旁边钻。
“殿下怎么就穿这点?手炉也不拿?”
“本王去校场练骑射了,带着那些劳什子不方便。”
“这么冷的天气,殿下也不知道消停几日,出了汗又吹冷风,殿下是巴不得自已生病是吧?”
小寿王表面不耐烦,实则对苏棠的絮絮叨叨很是受用,得意洋洋地炫耀,“本王现在已是百发百中,改日让你瞧瞧。”
苏棠见他也不是四处鬼混,没再说教,只把自已腿上的手炉递给他,“快些捂着吧。”
“对了,小古董是不是病了?”
“殿下怎么知道?”
“今日在国子监听谁提起来着,说他告了三日假。”
姩姩抬头看着苏棠,“哥哥病了?姩姩想去照顾哥哥。”
苏棠摸摸她的小脑袋,“哥哥身边有人照顾。”
姩姩的小脑袋耷拉下去。
苏棠于心不忍道:“姩姩想去探病?”
“嗯嗯。”姩姩眼睛一亮,立马点头。
苏棠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两年其实姩姩和萧韶安的接触已经很少了,但她始终很挂念这个哥哥。
大概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总归是不同的。
“那本王也去。”小寿王在一旁帮腔。
苏棠沉吟片刻后带着他们找到皇后请示。
虽说有些冒昧,但探病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想再借机打探打探情况。平时能接触到萧韶安的机会实在不多,姩姩和小寿王两个孩子和她一起,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皇后拉着姩姩的手,“你这会子去看你皇兄,他万一将病气过给你如何是好?”
“姩姩不怕,母后,就让姩姩去吧。”
苏棠无奈看着自家撒娇的女儿,纠结要不要阻拦。
岂料皇后和婉一笑,眼底透出慈爱,“你皇兄这会儿该是还醒着呢,你去瞧瞧吧,只是别久待,不然你也得跟你皇兄病作一块儿。”
苏棠一直知道皇后是个拎得清的人,真正对萧韶安好的人,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桑楹应该是真惹到她了。
苏棠带着小寿王和姩姩到萧韶安住的宫殿。
萧韶安额头上放着帕子,约莫是有些发烧。
“德娘娘。”萧韶安作势要起身。
“大皇子快些躺好。”苏棠拦住他,半开玩笑道:“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我们扰了你休息,是要怪罪的。”
萧韶安微微垂眸,似有些落寞。
苏棠没忽略他神情的细微变化,猜测多半因为这次的事,母子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
仅仅一个桑楹,竟能影响到他们十多年的母子情。
苏棠觉得自已有必要盯紧那个小姑娘了。
或许表面身份不高,人畜无害的她,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苏棠压下思绪安慰道:“皇后娘娘一心记挂着大皇子,大皇子要赶紧好起来才是。”
“姩姩也记挂哥哥。”姩姩上前替萧韶安将额头上帕子重新换过。
苏棠见她有心,也不拦她。
倒是萧韶安过意不去,“仔细冻手,让下人来便是。”
小寿王上前拍拍萧韶安,“你可得赶紧好起来,过年还要一起打雪仗呢。”
苏棠看到这和谐的一幕,忽然想起梦里二人兵戎相见时的血腥场景。
但此刻二人眼里只有少年人的纯粹和亲情的羁绊。
她深吸一口平缓心情,见时候差不多了,带着姩姩和小寿王离开。
第156章
苏棠生气
爆竹声响,又至岁末。
今年皇后照例把力宝送来让苏棠带着过年。
苏棠想着自已有些日子没下厨了,亲自做了几道菜给孩子们吃。
力宝已经会自已拿着筷子吃饭了。
“阿娘,阿娘,好吃。”小家伙美到眯起眼睛,不忘给桌上的每个人都夹一筷子。
苏棠正乐着,却见萧景榕从外面进来。
她只得放下筷子起身行礼,“皇上怎么不提前派人通传一声?臣妾也好等皇上来了再用膳。”
萧景榕上前把力宝抱起来颠了颠,再把他放回座位上,“无妨,朕才议完事,顺道过来,都坐下吧。”
“臣妾再让膳房备几道菜来。”
“不必。”萧景榕拦下苏棠,就着刚摆上来的碗筷尝了两口。
觉得味道不错,又多用了一碗汤。
苏棠见状也不再坚持,在温馨的氛围下不紧不慢地用膳。
饭毕,萧景榕赖着没走,倒是将几个孩子赶到偏房去休息。
苏棠倒了一杯茶给他,“皇上往年这时候不都封笔搁印了吗?今年却像是忙得很。”
“和蚩蛮那边的贸易打通了,事情自然多些。”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还挺迅速,说干就干,才和蚩蛮议和不久,后续的一揽子建交行动立马就能跟上。
实打实地说,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做了不少事。
传到后世都是值得歌功颂德的。
“皇上切勿太过劳累,一年到头,总得好生休息几日才是。”
萧景榕抿了一口茶就将杯子放下,“那便休息。”
苏棠服侍他躺下,她倒是不困,想在外间坐坐,却被他眼神警告,无奈取下钗饰窝进他怀里。
萧景榕下巴抵着她的头,低声道:“有些政策施行起来方知不易。”
“万事开头难,皇上能做开山者已是莫大的功绩。”
萧景榕的声音不辨喜怒,“你惯会说好话。”
苏棠大喊冤枉,别的可能是谄媚,这还真是实话实说。
萧景榕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只觉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闭上眼睛打算休息片刻。
苏棠说着不困,被他抱久了眼皮也开始打架,索性跟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苏棠发现二人还是抱作一团,忽然觉得有些害羞,毕竟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
萧景榕这个人或许是因为性格原因,跟一般人完全是反着来,年轻的时候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老了反而越发粘人。
睡醒之后,苏棠服侍萧景榕起身,他边更衣边道:“朕今夜得看折子,后面几日也抽不开身。”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还给她交代行踪,诚惶诚恐地应下。
令苏棠开心的是萧景榕走后没多久便有人抬着赏赐进来。
要知道她半年没俸禄,这一波直接就给吃回来了。
苏棠欢欢喜喜地给自已宫里的人发完年终奖,带着孩子们享受假期时光。
只是过完年还没到开春就发生了一件让苏棠气极的事情。
萧景榕这个死男人竟然把桑楹留在了身边伺候。
她看到萧景榕身后的桑楹时,差点给气笑了。
苏棠为自已当初同情桑楹的那么一丁点圣母心感到懊悔。
人家是什么逆天体质,这才多久就恢复得能走能动了?
用得着她担心吗?
萧景榕一连旷了一个月,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却发现怀中的女人一点要配合的意思都没有。
他早已习惯她软乎乎的交缠,哼哼唧唧的模样,一时难以适应。
但他似乎从未见过她这样闹脾气的时候,说不上什么感觉,倒也不生气。
“身子不适?”萧景榕不明所以地问。
“嗯。”苏棠背过身去不想理人。
萧景榕自然看得出她言不由衷。
“嗯?”萧景榕的鼻音已带着两分警告。
苏棠转过身来幽怨地看着他。
“你直说便是。”
“皇上要保护她,怎么不直接纳她为妃呢?”苏棠第一次用讽刺的语气同萧景榕说话,“当初她年纪不够,现在有十三还是十四了?是因为四妃之位已经满了,要不臣妾这个德妃给她做好了?”
萧景榕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有些懵,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苏棠说的是谁。
他捏捏苏棠的腰肢,“你是在为皇后打抱不平……还是自已在意?”
苏棠暗中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死男人绝对什么都知道。
“哼。”她撇撇嘴,完全不想说话。
萧景榕不知道苏棠对桑楹的顾虑,自然会错了意,“何时学会胡言乱语了?朕早便同你解释过她的身份,她是朕恩师的孙女,朕断不可能……”
苏棠也意识到自已有些过分了,对方好歹是皇帝,“……皇上恕罪,是臣妾僭越了。”
“朕在宫外找户人家收养她如何?”
“别。”苏棠赶忙阻止,把人放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想想更恐怖了。
“等她到及笄的年纪朕会给她赐婚。”
苏棠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对于萧景榕来说那是他最敬重老师的孙女,他老师甚至临终前对他托孤。
她站在上帝视角理所当然认为桑楹有问题,但萧景榕哪怕知道桑楹做的事,顶多会觉得她是个有几分心计的小女孩罢了。
他顾及皇后的心情把桑楹调离萧韶安身边,但又做不到对桑楹不管不问。
将桑楹放到自已身边,既是对她的照拂亦是对她的监视。
他自信能够完全掌控一个小女孩。
萧景榕见眼前人垂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信不过朕?”
苏棠有那么一瞬间是真想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告诉萧景榕。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喉咙梗得慌。
毫无疑问萧景榕现在是信任她的,但此事牵连甚广,不排除他会觉得她故意编造一个故事来挑拨他和他儿子、弟弟的关系。
毕竟如果他们被萧景榕忌惮,失去皇位继承权,力宝也是受益者之一。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萧景榕信她,并开始怀疑所有人,甚至杀掉一些人以绝后患,这也不是苏棠想要的。
因为她自已都不确定,她以为的坏人是不是罪该万死。
桑楹、林珣、沈周,他们都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而已,她在没弄清他们真正目的之前,怎么可能擅自处决他们?
“臣妾相信皇上。”苏棠没再说什么,默默靠在萧景榕身上,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事情查清。
第157章
桑楹的身份
桑楹在御前伺候的日子十分顺心,活少钱多,周围人待她的态度也不错。
众人知道她在皇后那里受罚的事,但见皇上肯保她,自然更加对她另眼相待。
毕竟皇后也得听皇上的不是?
直到从宫外替老父亲送葬完的陈姑姑回来,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陈姑姑在半道拦住桑楹,“桑楹姑娘,你梳的头发不合规矩,需重新改过再到御前伺候。”
桑楹先是费解,用余光瞥过周围的宫女,发现同她并无区别。
她也自信没戴什么不合时宜的钗饰,觉得这老太婆明显是有意找茬。
但顾及对方的身份,桑楹并未发火,只是规矩应下,快速回去整理。
陈姑姑身边的宫女道:“奴婢瞧着她的打扮也没什么不妥,不过前面的额发花了些心思,姑姑平日里可没计较过这些……”
“你还敢编排起我来了?”陈姑姑佯怒,不紧不慢地转身,“她本来是皇上留给大皇子的人,这会子得罪了皇后娘娘,又来皇上面前显摆,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她却不害臊,还敢在她那几根毛上下功夫。”
陈姑姑知道桑楹的来处,心里只当她是个不安分的,自然要先挫挫锐气。
别人顾及皇上对那小丫头的态度,她可不在乎。
陈姑姑走进耳房便开始训人,“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连给皇上煮茶这种事都敢假手于人。”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陈姑姑刚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连忙跪下认错,没忘辩解一番,“……桑楹姑娘调得茶的确格外香些,皇上也说好。”
陈姑姑眉毛一横,“糊涂东西,将来没了她,你们便不办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