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楚禾是至纯至善,一心为民的未来医仙。
桑楹反倒在意起另一件事。
德妃对于自已的掌事宫女和太监私相授受一事没理由毫不知情,甚至极大可能就是她主动授意。
她为了扩大自已的势力,不惜撺掇身边的人出卖色相勾搭有权势的太监。0331
所以才能轻易扳倒宸昭仪,废了自已培养许久的心血。
桑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德妃是……重活一世之人。
剧情里她只是寥寥出现过几笔的长公主生母,自已理所当然认为她死了。
但如果她没死,而是曾在冷宫度过一生,也就说得通她为什么收养众人都不看好的二皇子,甚至放弃自已的亲生子。
因为活过一世的她知道……二皇子才是将来登基之人。
若真是如此,恐怕德妃会是相当棘手的阻碍。
桑楹怀着满心疑虑往回走。
……
另一边,楚禾跟桑楹分别后亦坐上马车回何府。
掀帘下车之际,隐隐感觉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已。
楚禾抬眸看去,何府对街的茶楼二层,有一男子的确像是盯着她所在的位置,摇折扇的模样格外装腔作势。
楚禾的贴身丫鬟察觉到自家主子的视线,小声道:“夫人您别往那儿瞧了,那人是您刚成婚时治好的徐家少爷,从马上跌下来那个,您忘了?”
丫鬟嚅喏着,最后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奴婢发现他近日常往……咱们这儿看。”
她实际想说的是“往夫人身上看”,但没胆量挑明。
楚禾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丫鬟的言外之意。
她暗啐一口,没曾想自已都成婚了还能招惹此等狂浪之徒。
“不必理会他。”楚禾头也不回地走进何府。
丫鬟跟在楚禾身后,进屋带上门,边替楚禾更衣边道:“奴婢斗胆说一句,自李妈妈离府住进庄子,您跟官人同进同出的时间越发少了。官人明面上虽没说什么,但李妈妈毕竟一手将官人带大,您和官人夫妻一体,自当相互体谅方能长久。”
楚禾心里自然明白此理,只是她一直认为自已本就无错……也罢,既然嫁做人妇,总归是得料理这些家事。
“你备一份礼给李妈妈送去,接她回府吧。”
丫鬟赶忙应下,当即转身去库房。
被迫妥协的楚禾心气不顺,回头望着仍挂在墙上的纸鸢,更觉烦躁。
楚禾忽然下定决心,找人取下了那只纸鸢。
“夫人,这纸鸢取下来放在何处?”
“烧了它……”楚禾话音刚落又改了口,“先放在杂物间吧。”
楚禾算着今夜不该丈夫执勤,特意打扮了一番,找人传信让他回家住。
何长意自进门时的第一眼便注意到墙上的纸鸢不在了,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当没看见。
楚禾接过何长意的外袍,“我让阿箐去接李妈妈回府,只是不知她老人家消气了没?”
“无妨,你有这份心便足矣。你到底是何府的夫人,也不必迁就太多。”
何长意从来没想过因为乳母的事怪罪自已的妻子。
他看得清孰是孰非,不会偏帮一方,只是夹在其中总归为难。
楚禾垂眸坐在何长意身侧,“我觉得李妈妈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从前是我任性了些,咱们……”
楚禾话说到这份上,何长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拉上她的手。
二人到底新婚不久,经过楚禾的主动调和,关系很快恢复如初。
翌日何长意要上值,早早起身,对身侧的楚禾道:“你再睡会儿吧。”
楚禾双颊带绯,含笑目送丈夫出门。
她今日不必入宫,又躺了半刻钟方才起床梳洗,用过完早膳便坐在书桌前翻阅起医书。
巳时初刻,丫鬟阿菁进来回禀,“夫人,李妈妈已经回来了,说是安顿好就来向夫人请安。”
楚禾颔首,她还以为这李妈妈还得再装腔作势的拿乔一番。
没曾想如此轻易就妥协了。
看似嘴上不饶人,实则也没几分骨气。
“你让她歇着便是,不必过来了。”
阿菁的脸色却不大好看,搅着手指,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应下,“是。”
不多时,李妈妈仍旧前来给楚禾请安,“奴婢见过夫人。”
楚禾闻声将手中的药材放下,注意到李妈妈身侧还有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这位是?”
女子大方得体地走上前,“柳然见过嫂嫂。”
李妈妈紧跟着解释,“这位柳姑娘的母亲是老夫人的手帕交,柳姑娘来京城赴会,老夫人怕柳姑娘一个女儿家带着侍女住客栈不安全,执意让柳姑娘在咱们府上借宿一段时日,官人时常不在家,老夫人便传了信给奴婢。奴婢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夫人。”
出于女人的直觉,楚禾不算很喜欢这位柳姑娘,但她并未表露出来,和颜悦色道:“既如此,柳姑娘便安心住下吧。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我。”
“多谢嫂嫂。”
楚禾知道李妈妈多半不安好心,但她并不想将后宅这点小打小闹放在心上。
每日仍只专心做自已的事。
倒是丫鬟阿菁主动将这位柳姑娘的底细一一告诉了她。
楚禾听罢不以为然,“她如何才情出众,胜过多少闺秀,与我何干?”
“可她与官人自幼相识,难免……奴婢觉得您实在不该让她留在何府。”
“我若见到一个有两分姿色的女人就要草木皆兵,便也不必行医救人了,只守着这一方宅院,盯着丈夫身侧有几个女人就是。”
阿菁闻言只能悻悻闭嘴。
好在几日过去,柳然并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每日只待在自已的房间抚琴作画。
直到何长意休沐回来,楚禾才意识到问题。
柳然是客,何长意这个东道主少不得要陪她一阵。
楚禾作为正牌夫人自然也需在场。
但楚禾并未想到何长意和柳然不光是叙旧讲了一些童年趣事,甚至还将话题带到琴棋书画上。
楚禾自幼只顾学医,这些寻常闺秀会的东西她自然不曾涉猎。
自已的丈夫却好似很懂的模样,同对方侃侃而谈。
全程没插上嘴的楚禾之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故作坦然地坐在一旁。
“咱别聊这些东西了,嫂嫂听着多没趣,听闻嫂嫂是很厉害的女医,定然有许多特别的经历,嫂嫂可否讲与我听?”
本来楚禾还能试着让自已不在意,结果反倒是柳然的善解人意让她更觉难堪。
楚禾勉强勾起唇角,随意应付过去。
柳然敏锐地发觉楚禾情绪不高,不再过多纠缠,借口自已累了,告辞回房。
何长意并未发现女儿家的小心思,亦携楚禾回去歇息。
三日过去,楚禾跟何长意一同进宫,但楚禾只用替皇后针灸,遂半日便返程。
从马车出来便见何府门口有一十三四岁的少年带着意识不清躺在板车上的老人前来求医。
二人皆是衣衫褴褛。
少年满脸泪痕哭得凄惨,“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
楚禾粗浅看过老人的情况,当即就要将人带进府医治。
正巧柳然也在此时打算出门赴会。
柳然拉住楚禾,低声阻拦,“嫂嫂,这等闲事不若还是等义兄回来再处理吧。”
楚禾以为对方也是要拿李妈妈一样的理由阻挠自已,不悦道:“救人之事耽搁不得。”
柳然不肯让步,“嫂嫂,可我觉得他们貌似有问题。你瞧他们的衣裳,必定是住在闾左的贫民,离何府少说也得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为何不在闾左附近求医,而要舍近求远?”
“兴许是那边的大夫医术不佳,亦或是他们给不起诊费。我瞧过了,这老人并非有意装病,总不能见死不救。”楚禾未曾听从柳然的警告,态度坚决,“医者只管救人,无论其他。”
柳然看着心意已决的楚禾,到底放心不下,派人通知了何长意。
何长意赶回府时,楚禾已经将昏厥过去的老人救醒。
少年双手合十,连连道谢,甚至掏出身上为数不多的铜钱,作势要全部交给楚禾。
楚禾拒绝了少年,余光瞧见匆匆进门的何长意,疑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见并未有什么不妥,何长意松了一口气,选择瞒下自已回来的理由。
楚禾却猜到多半是柳然通风报信。
对此她忽然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意。
毕竟会琴棋书画的闺秀不在少数,能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却寥寥无几。
何长意转身问门外的柳然,“你赴宴可是迟了?你既已经知会我了,又何必非得等着?”
柳然无所谓地笑笑,“倒是让义兄白跑一趟了。宴会固然重要,我也不能悬着一颗心去吧?”
第170章
琼花宴
何长意本就是临时告假出宫,见没出什么事,便又匆匆忙忙赶回去。
柳然亦出门赴宴。
上了马车过后,柳然身边的丫鬟双梨忍不住抱怨,“小姐此番去迟了,必定影响您在贞良夫人眼里的印象,白瞎了您日夜苦练琴曲,您又是何必?况且别人还不见得领您的情。”
“干爹干娘和义兄都待我不薄,我若不管,良心难安,再说本也怪我自已太敏感多疑。反正琼花宴年年都有,兴许明年贞良夫人就不记得我去迟一事了。”
丫鬟双梨闻言轻叹一口气,默默在旁边给自家小姐打扇。
说得轻巧,琼花宴哪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明年能不能收到帖子还另说。
自家小姐也到年纪了,就指望着今年在琼花宴上名声大噪,能借此择一位好夫婿。
现在只怕难了。
……
韩禧在琼花宴逛了一大圈,发现清一色都是大老爷们,瘪嘴道:“亏我今日还特意穿上这身平日舍不得穿的金丝蜀锦,原来连姑娘的面都见不着。”
苏成无奈教育他,“男男女女混在一堆,人姑娘的清誉不要了?自然是要分开的。
女宾应当都在园子的另一侧,琼花宴讲求的是以诗会友、以琴会友。若有志趣相投者,不见面未尝不能成就一段佳话。”
琼花宴设在七夕之前,专请青年男女中的佼佼者赴会,例如苏成和韩禧这样的贡生,女宾则多是书香门第的闺秀。
若是看对眼,双方家里定下亲事,还能一起共度七夕。
能受邀参加琼花宴本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亦能拓宽人脉,是以无论想不想求偶,多数人都不会拒绝。
韩禧听了苏成的解释直摇头,“不行,我还是得看脸。”
苏成见说不通,干脆拿一旁的糕点堵住好友的嘴,“你就当百忙之中偷个闲吧,总归你得起早贪黑准备秋闱,哪有时间结识姑娘?”
韩禧闻言边吃边流泪。
“对了,怎么没瞧见林珣?他按理该在受邀之列才是。”
“若不是先生让咱们来长长见识,我私心也不打算来。林珣向来勤勉,不想因为这些事耽搁不奇怪。”
韩禧点点头,没再多想。
另一边柳然因为晚到,不出所料失去了上台献艺的机会。
柳然在丫鬟面前表现得豁达,心里却难免略感失落。
毕竟自已的确为此准备了许久。
虽说不上后悔,但柳然也没了最初的兴致,只默默坐在席上。
很快便到宴会最为热闹的环节,男女之间互换诗作。
男宾作诗交由宴会的主办方,逐一置于屏风之上送去供女宾观览。
女宾若是有看中的,便在下方对应的竹筒内回诗一首,若是不善诗书者也可夸赞两句。
总之就是你来我往互通姓名,混个眼熟。
“小姐不去看看吗?”
柳然听到丫鬟双梨的提醒,怕对方担心自已,这才勉强起身走到屏风前一个少人的角落。
面前正有一首诗作,字迹工整又不失风骨。
柳然读完竟有豁然开朗之感,烦闷瞬间散去不少,当即就找来纸笔回诗一封。
写完后,柳然看着屏风上那首诗结尾陌生的落款却犹豫了,到底没把手中的诗作留于竹筒之中。
柳然离开屏风前,找到等候自已的丫鬟双梨,“主宴已散,贞良夫人也离席了,咱们回去吧。”
“小姐不再瞧瞧了?兴许有不错的。”
丫鬟双梨说得隐晦,柳然却直言道:“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起情投意合,家世门第才是重中之重。
天子脚下,多的是名门望族,咱们柳家在他们眼里自是不够看的,若结识到攀不上的人家,届时不过平添烦恼。”
“小姐,您心思太细,总是顾虑良多,试一试又何妨呢?”
柳然低笑,“你既这样想,到时候我定然帮你多相看几户人家。”
一主一仆说着话,不疾不徐地往外走,怎料地方太大,等她们走到门口,天空竟已淅淅沥沥滴落雨珠,甚至有愈下愈密的趋势。
柳然已经出来了自然不好再回去,只能站在檐下避雨。
“瞧着天色也不暗,怎么下起雨来了?适才走得急,奴婢忘拿伞了。”丫鬟皱紧眉头,“马车停在巷尾,少说得走半刻钟,这雨怕是要下大,奴婢去叫车夫将车挪到门口来接您。”
“无妨,一起过去吧。”
“那不成,您今日上了妆,万一被水淋花叫人瞧见怎么好?”丫鬟说完不等柳然反应便径直冲进雨幕。
柳然只好继续站在檐下等待。
不多时,却见另一边的角门出来了两男子,其中一男子腿脚略显不便。
柳然本未在意,却察觉到对方似是朝着自已的方向打量。
她下意识侧过身子避开。
没曾想对方竟提步走来。
柳然攥紧手中的帕子,正想着往另一边躲开。
男子却只在半途停下,将一样东西倚在墙根。
柳然定睛一瞧,竟是把伞。
她和男子对上视线,明白了对方的好意,又不敢贸然开口和陌生男子搭话,犹豫之间对方已转身和同伴共撑一把伞离去。
坐在车沿上赶来的丫鬟双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