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现在是龙形态，导师和彼利肯定会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
赌对了。
这绝对是一个试探。
盗星索肯定发现了“无法直视忒斯特”这件事，但它不确定他们怎么做到的。鉴于他俩现在实力有限，盗星索会怀疑系统搞了鬼。
各类增益状态、各类异常状态、祝福、诅咒。系统能给予他们的就那么多，考虑到增益状态和异常状态的不稳定性，祝福或诅咒的可能性较大。
如果盗星索知道了这一点，强行解开忒斯特的诅咒……诺尔脊背一阵发寒。
“我想要‘神之手’，咱们真的不能拍东西吗？”诺尔果断发声。
“考虑您的状态，我还以为您会想要‘至高祝福’。”黄金剑彼利有些惊愕地问道。
“您不是答应帮我们入手其他解咒道具了吗？我可不想和阿尔瓦商团竞标。”诺尔无所谓地说道，“‘神之手’的话，我有其他用途。”
他话音刚落，阿尔瓦家族的包厢又有了动静。他们貌似对“神之手”也挺有兴趣，诺尔丝毫不意外。
导师端坐在扶手椅里，意味不明地嗯了声：“说起来，这里的拍卖怎么交易？拍到手之后，直接送给拍卖代表，还是——”
彼利倒很坦率：“那边是以阿尔瓦公爵的个人名义来的，那位可不会只买一两件东西。商品会先放在拍卖间，拍卖会结束再送到指定地点。”
“也许我们可以顺路抢个劫。”导师温和地提议，“我也不想和阿尔瓦商团竞标。”
彼利张张嘴，一脸生嚼苦瓜的表情。
“您说过在私人宝库拿东西了。”他又给自己灌了杯冰水，“您确定还要抢劫？”
导师微微一笑，把玩家的流氓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顺路的话，为什么不呢？”
谁都没有注意到，诺尔袖珍龙爪冰冷无比。他心有余悸地拢起爪子，却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差一点点，盗星索就要提前赢下一步。
如果不是他足够小心，他们搞不好就要变成珀拉达特二世，稀里糊涂输掉。
接下来，他每一个决策都要双倍小心。这个地方绝对在盗星索眼皮底下，诺尔心想。
忒斯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
忒斯特确实没什么事。
他的任务很简单，提前清理出通向阿尔瓦老公爵住处的路，对沿途的检测道具与防御魔法做手脚，到时候他们可以通过这条路逃跑。
若是说意外，也不是没有。阿尔瓦老公爵不知道布置了什么东西，他的“仲夏夜之梦”频繁失效，不时就有巡逻人员转过来。好在疯修士很快悟出了更好的隐藏方式——
走廊里铺满地毯，沿途装饰有各种各样的珠宝和毛皮。一旦有人接近，忒斯特就飞快地扑向最近的毛皮。随后他立刻铺开身体，尾巴摆好，假装自己是一块柔软无害的雪白毛皮垫。
只要耳朵贴上脑袋，闭上双眼，再藏起粉色的鼻头和爪垫，他看起来只剩一片毛茸茸的白色。幸亏当初选择了长毛猫，忒斯特暗自庆幸，这招物理隐身屡试不爽。
……直到他真的接近了老公爵的住处。
空气中的熏香味道变淡了不少，清新的花香取而代之。忒斯特压低身体，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这里与小花园相连，花园里有着不少奇珍异兽，它们脖颈上都挂着统一的金色项圈与挂坠牌，大约是阿尔瓦老公爵豢养的宠物。
终于，忒斯特的物理隐身法出现了纰漏——不少嗅觉敏感的动物始终盯着他，脑袋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目的地近在咫尺，忒斯特爪心有点出汗。几秒后，他咬咬牙，冲向一只体型和他差不多大的金鼻鼠鼬。
他把那只倒霉的鼠鼬按在草丛里，毫不留情地揍了一顿，顺道抢了它的项圈和挂坠牌。确定对方晕在了草丛深处，忒斯特理了理毛上的碎草叶，换上了全新的金项圈。
这回他堂而皇之地竖起大尾巴，在走廊正中漫步。
路过的侍从一双眼看过来，忒斯特在他脸上看到了迟疑，随后这迟疑变成了纠结与惶恐。
很好。这小子肯定在思考“全新的白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老板买了新宠物，而他的工作出现了疏漏。
只要他表现得足够自在，这群家伙就会自我怀疑。反正他看起来非常昂贵，配得上这个倒霉的白光堡。
忒斯特自信地“喵呜”几声。见那个侍从还在原地迟疑，他特地跳到高处，一双眼看向那位侍从，爪子慢慢推动桌边的古董花瓶。
那倒霉花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逐渐向地板歪倒——
“哎——！”侍从全身一震，飞快向前，一把接住了要掉下去的花瓶。
花瓶放正后，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猫咪，把它放在了宠物花园的边缘，然后飞快逃离了这个可能出现赔款事故的可怕地方。
忒斯特无视那些好奇凑近的动物，他再次高高地翘起尾巴，悠然走向目的地。
不过，疯修士先生的内心可不像表面那样悠然。
这一路的道具与防御强度超出了他的想象，白光堡内部，居然连“仲夏夜之梦”都做不到畅行无阻。阿尔瓦老东西肯定收集了不少系统防御道具，他得更加小心。
幸亏沼泽魔女很稀有，布置者没算到会有人给自己下“削弱型永久诅咒”，他这才没有暴露。要是他以人类形态探路，就算有伪神的水准也难说。
话说回来，他的诺尔肯定不会留下这种安全漏洞。忒斯特想着，爪子又按坏了一个魔法感应装置。
不知道拍卖会上会有什么东西，要是有用得上的道具就好了。
可惜重新回去有些冒险，等清扫完撤退路线，他得去费舍那边等着“送货”——白魔鬼不是拍卖品，在交付前仍由永恒教会看管。
这会儿看守白魔鬼的信徒队伍就在白光堡内，等拍卖会结束、代表归队，白魔鬼会与拍下的商品一起送往鉴定室。
送货队伍不同于拍卖场，始终有阿尔瓦商团的雇佣兵盯着。忒斯特没有凑得太近，他藏在房间外的草丛里，悄悄使用支配技能。
十几米外的笼子里，费舍的手指自己动了起来，凭空划出一行行文字。
忒斯特示意，紧接着他放松控制，感受费舍自己的动作。
费舍用华丽的字体写道，
好多废话，忒斯特毛有点炸，但碍于交流效率低，他只好耐心等着。
费舍在笼子中蜷起身体，指尖藏在宽松的布料里，
忒斯特冷淡地回应，指挥着费舍的指尖戳地板，
三四秒后，费舍才回应：
费舍连忙解释，
忒斯特动动胡子：
船岛硕大无比，此处一眼看不见海，“地面”平稳到让人心惊。要不是费舍突然提起这茬，忒斯特险些忘了他们还在海上。
费舍耐心地说明道，
快速往东走？
黄金海本身很大，再往东就是无尽海域了。众所周知，无尽海只有一片虚无。而要横跨无尽海、从另一侧接近绝望岛屿，那相当于环绕星球小半圈，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只要乘客们不是傻子，绝对会发现不对劲。
当前看来，费舍很可能是对的，这只是一次临时的航线调整。
唔……忒斯特默默记下这一点，继续耐心地蹲草丛。
接下来的流程，和他们之前计划的一模一样。
导师和黄金剑拎着身份牌子回归，面具始终扣在脸上。诺尔继续藏在导师袍子底下，忒斯特则换下金项圈，不情不愿地被彼利抱着。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怀抱雪白大猫的彼利，被顺理成章地认定为教皇先生的乔装。彼利识相地摆起了谱，站在众人最前方。
验货阶段，鉴定室需要白魔鬼的血。导师慢吞吞取了那么一点儿，中途与忒斯特的血液调换，顺利通过了测试。
诺尔心说。
进门之后，他们必须迅速封闭空间，看情况搞定老公爵，然后按照忒斯特事先打通的退路逃跑。无论错了哪一步，盗星索都可能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从各种犄角旮旯冒出来。
忒斯特被彼利托着，整只猫僵得像个标本。
诺尔努力用导师的黑袍遮住自己，刚才一走神，他的尾巴尖差点露出去。
再说，他还没放弃抢劫阿尔瓦商团道具的想法。
一步一步，永恒教会的队伍走向室内，周遭愈发昏暗。
终于，阿尔瓦老公爵的门在他们眼前缓缓敞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终于要开始对线了（不是
第119章
S&L
这里和拍卖场是两个世界。
拍卖场里亮如白昼，香薰里掺了提神的药草，让人体温升高、亢奋不已。这里却笼罩着轻纱似的黑暗，每个角路都安置了蜡烛或是魔法灯，它们只驱散了周遭那么一点夜色。整个房间就像炉火边的琥珀石，柔和的光影缓缓流转，让人本能地昏昏欲睡。
背后的大门还没有关上，忒斯特就发现了此行的目标。无需黄金剑解释，他也知道哪个是老公爵——
作为一个老年人，阿尔瓦老公爵的身形维持得很好，没有老人所特有的皱缩。他有着长长的银发和胡须，很难看出那颜色是否天生，它们被仔细编好，搽过香油，有种不真实的洁净感。
尽管衰老，骨相的英俊仍留有些许残余。他的皮肤是暗沉的粉色，布满皱纹，眉毛几乎要盖住锐利的眼睛。那双眼也是浅淡的蓝色，很像那个名为伊索的白魔鬼。
照老公爵的风流秉性来看，没准伊索是他哪个私生子的后代。忒斯特尖刻地想。
“啊，我最喜欢的贸易伙伴。”老人冲为首的彼利开了口，声音称得上温柔。他双手交握，放在宽松舒适的绸袍之上。
他一眼都没看笼子里的白魔鬼。
老公爵话还没说完，诺尔就嗖地钻出袍子。
伪神级别的魔法降下，顷刻间封住了整个空间。诺尔切断附近一切魔法流动，这个紧闭的房间瞬间成为孤岛，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
周遭的永恒信徒还没来得及骚动，视野纷纷下坠，染成血红。只是瞬间，他们的脑袋就被猫爪的风刃削掉，嘭嘭地落到地上。
喷涌而出的血液顷刻间浸透地毯，喷上了昂贵的花瓶与画作。
看得出老公爵的下人们训练有素。面对这样血腥的场景，无人尖叫，无人昏倒。溅出的血液打在女仆大睁的眼睛里，顺着眼球缓缓晕开，而女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唉。”
老公爵叹了口气，他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倒掉了杯子里的酒——方才的血液也喷溅到了他的酒杯之中，白葡萄酒中多了一抹浅红。
忒斯特跳出彼利的怀抱，率先蹦到老公爵的桌子上。
“您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忒斯特四个雪白的爪子沾满血液，踩出一路血爪印。
他们是来查探的，不是来谈判的。鉴于阿尔瓦老公爵不是什么好东西，诺尔同意给这位老人一点儿压力。毕竟这老家伙长年收购白魔鬼，还亲身变成了追补妖，应该非常惜命才对。
上来先把永恒教徒们血祭，根据老人的反应进行下一步。结果老公爵淡定得有些离谱了。
老人随便抬了抬手，身边的侍从托起酒瓶，又给他倒了小半杯酒。房间内所有人的脸上都不见波澜，仿佛刚才嘭咚落地的只是几个玩具弹珠。
侍从退开，女仆上前。她的托盘里放着五杯热腾腾的茶水，还有配套的蜂蜜与砂糖。那滴血顺着她的眼球流下，缓慢地划过面颊，像是一滴血泪。
“您的杀气还是一如既往。各位是来问问题的吧？不如坐下喝杯茶。”
老公爵冲着会客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看看，恩彼利克、费舍尔、导师……还有诺尔和忒斯特。”
什么情况？
有那么一瞬，诺尔的大脑一片空白。忒斯特毛发炸起，可他还没进行攻击，他打算进攻的方向就竖起了魔法屏障。
被点出身份，彼利当场呆住：“我……您……”
导师充满兴致地“嗯”了一声，笼子里的费舍叹了口气，他掰弯了金属杆，毫不在意地跃过永恒教徒的尸体。
银白的发丝变成了粗硬的暗灰，原本淡如冰川的蓝眼也变成了晦暗的灰蓝，像是阴天的海面。
费舍尔露出了真容，脸色难看地瞪着阿尔瓦老公爵。
这不算鲁莽，诺尔想。隐藏再无必要，这个老家伙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绝不是虚张声势。而且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的，绝不是身为商团领袖的老贵族，而是——
“盗星索。”
诺尔语气平静，心脏却疯狂敲打着肋骨。他恢复人形，一把抱起桌子上的大白猫，手心全是冷汗。
为什么？
这家伙怎么知道他们的情况？就算……
“就算知道你们的情况，为什么要提前暴露身份？”
老公爵仿佛能听见诺尔的想法，他笑眯眯地喝了口酒，“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为了避免麻烦，我得先说清楚一件事。”
他伸出食指，优雅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个老家伙不是我的化身，就算你们彻底抹杀了他，也伤不到我分毫。大家还是先坐下，喝杯茶吧。”
“你们在说什么？”黄金剑彼利茫然出声，他完全忘了拔剑或反抗，“公爵大人，我、我只是……”
“只是想要‘旁观者的舌头’，我都知道，亲爱的孩子。”
老公爵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就是太倔了，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段消失的记忆呢？就算它可能带来风险，人活着总要承担风险嘛——现在好了，我原本只想拿走你一只眼，现在你得搭上整个人。”
彼利的拳头缓缓握起：“果然是您……不，您不是公爵大人！”
“我是谁，你可以问问你可爱的同伴们，假如你还有机会问的话。”
“阿尔瓦老公爵”无所谓地说道，“为了让你不留遗憾，我替老公爵夸你一句——你很会做事，眼光非常独到。这次的判断也没问题，‘旁观者的舌头’确实在这个房间的宝库内。”
说罢，他随手揪过身边的侍卫，只听噗嗤一声，侍卫肉盾被金线勒成了碎块。下一秒，漆黑的魔力染上尸块，而尸块死一般沉寂。
紧接着又一次攻击——“背叛者”的刀刃被老公爵的两根手指夹住，那双手套上，极强的防御法阵闪闪发光。
恢复人形的忒斯特当即“啧”了一声。
“您的速度果然很快。”
盗星索赞许道，“真是的，这个速度让人习惯不了。”
而在被叫出名字的那一瞬间，诺尔便开始全力思考。
盗星索无缘无故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毫无顾忌地公开身份。
盗星索没有立刻解除房间的封闭，它貌似没有逃走的打算。刚才忒斯特突然袭击，它像是早有预料那样防御，连防御的手套装备都提前准备了。
忒斯特没法指挥侍从的尸首，加上侍从和女仆刚才的反应，恐怕这个房间里早就没了活人，尸体还被盗星索提前处理过……
永恒教会幕后之神，私人宝库存有血剂，回溯相关的药剂……
“这是第几次？”诺尔艰难地开口。
忒斯特身体一震，瞬间撤回到诺尔身边，一双金眸微微眯起。
老公爵颇为欣慰地拍了下手：“不愧是诺尔先生，这是您第一次在‘开场三分钟’掌握局势，之前要更久呢。”
果然是时间回溯。
这家伙回溯了多少次？在盗星索的眼里，他们登了多少次岛，又行动了多少次？
至今为止，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可能被盗星索细细看过、分析过、干涉过。
说实话，他们面前的“老公爵”确实不是盗星索的化身，只是被操控了——诺尔能感觉得出来，面前的老公爵拥有一定战力，但绝对扛不过他们这边的阵容。
为什么盗星索要坚持这种回溯？……为什么这家伙总能在他们手中成功回溯？
阿尔瓦商团的情报初步到手，来日方长。情况实在太过诡异，他们最好立刻撤离。诺尔下意识想要去摸坎多，却在老公爵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不行。
诺尔顷刻间止住动作。
刚进门打招呼的时候，盗星索没有招呼德雷克。如果他此前用过蜡烛，盗星索不可能认不出来。
盗星索也在探查他们，肯定会好奇他们穿越空间的手段。再糟一点，要是他在这里打开空间通道，盗星索会“看到”迷失塔。
一般人可能做不了什么，可是盗星索也有一定的系统权限。如果他通过系统定位到迷失塔，后果不堪设想。
该死，又险些被诱导。
这家伙肯定有所图谋，他必须找到盗星索不断回溯这段过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