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陆长青突然嘶吼一声,甩开赵明月的手,“这婚我不离了!”
赵明月的脸色瞬间扭曲:“你说什么?!”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陆长青避开她的目光,嗓音发颤,“语凝,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会对童童和昭昭好……”
“啪!”
这次是赵明月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下来:“你这个窝囊废!当初哄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孩子不能没爹?”
民政局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办事员探出头,犹豫着要不要叫保安。
就在此时,大门又猛地被撞开,董芳容冲进了民政局。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口前的苏语凝,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妹!老杨他们出事了。”
苏语凝猛地回头,董芳容煞白的脸色让她心头一沉。
“有个小工从梯子上摔下来,头磕在刨床上,流了好多血!”董芳容的手死死攥住门框,指尖发青,“人已经送卫生院了,可老杨说……说……”
苏语凝眼皮直跳。
“走!”她抓起挎包就要往外冲,却被陆长青一把拽住。
“语凝!”陆长青的西装袖口蹭着茶渍,眼神却亮得骇人,“你店里出事,现在正是需要男人的时候,我陪你去卫生院!”
赵明月尖利的指甲瞬间掐进他胳膊:“陆长青!你敢走试试!”
苏语凝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陆长青踉跄着撞上长椅。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陆长青,你连自己裤腰带都管不住,还敢管我的店?”
民政局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赵明月抬手又要扇陆长青,却被他攥住手腕。
“明月,我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苏语凝现在有两家店面,要是能分一半……”
赵明月的巴掌悬在半空,涂着丹蔻的指甲缓缓蜷起。
苏语凝已跟着董芳容跑出大门,又突然回头对追出来的陆长青扔下一句:“你要是敢打孩子的主意,我就让赵家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陆长青僵在原地,望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
“上车!我们现在就回晋城!”
赵明月踩着高跟鞋往车里走去:“我爸要见你,能不能在晋城彻底站稳脚跟,就看你自己了。”
陆长青点头:“明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哼!”赵明月拉开车门坐在后座上:“记住我跟你说的,我爸要是问起,就说我们在这里考察,准备做投资。”
陆长青面色平静。
虽然他身边坐着的是赵明月,但心底想的却是还好今天又没离成婚。
第38章
卫生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受伤的小工叫铁柱,才十六岁,此刻正蜷在病床上,后脑缠着渗血的纱布。
老杨蹲在走廊捶头:“都怪我!想着赶工就没检查梯子……”
苏语凝摸出五百块钱塞给董芳容:“大嫂,先交手术费,不够的从我存折里取。”
“小苏老板,这钱该我们几个凑……”
老杨声音哽咽,被苏语凝打断:“铁柱是在我店里出的事,我担全责。”
她转身看向病房,铁柱的娘正攥着儿子的手抹泪。那双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麦壳,分明是扔下农活赶来的。
苏语凝走过去蹲下,将一网兜苹果放在床头:“婶子,铁柱的伤我管到底,以后他干不了重活,我也给他安排轻松的活。”
铁柱娘愣愣地看着这个年轻女老板,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菩萨啊!我们铁柱命苦,碰上您这样的善人……”
苏语凝眼眶发酸。
前世她自顾不暇,这辈子才懂,穷人的命轻贱如草。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首先就得将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等现在的两个店开起来稳定下来后,得赶在市政府宣布湖城扩市前,再盘下一个店面,至于做什么还得再想想。
二哥苏向党昨天晚上打电话说,最迟今晚就能回来,得赶紧再买个店面。
仔细盘算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另外,童童也到了上幼儿园的时候,过两天需要去把孩子的学校定下来。
离开卫生院时,董芳容心情沉重的说道:“小妹,铁柱受伤,这店还要开吗?”
在农村人的眼里,店还没开就见血,很不吉利。
“开!”活过一世的苏语凝没有被铁柱受伤一事影响:“大哥你再让老杨找个小工来顶替铁柱,等店里张罗好就开张。”
“搬家可以推迟几天,先紧着店里。”
等店开张后赚了钱,才能有余钱干别的事。
“好,听你的。老杨认识的人多,他找的人干活都利索。”苏立军去推自行车:“对了,离婚证今天拿到了吗?”
苏语凝摇头,说起这个就来气,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离婚的是他不离婚的也是他,把民政局当菜市场吗?
“小妹你千万别心软,陆长青这个王八蛋的话不要信。”苏立军忿忿不平的挥了挥拳头:“我今天就该陪着你一起去,他不不同意,我就打掉他的牙。”
苏语凝有些明白陆长青为什么又反悔说不离了,无非是见她要开店,想来分一杯羹。
还好她先前做足了准备,哄着他签下了财产分割协议。不然闹下去的话,他还真有可能从她这里分一笔钱走。
她就是把钱捐了,也不会给陆长青一分钱。
“陆长青和赵明月回晋城了。”苏语凝记得前世陆长青回晋城后,很快就跟赵明月结婚了,也确实风光了一段时间。
后来赵家的死对头拿他结过婚有孩子一事讽刺他,他便将两个孩子当成了人生的污点,最后生生将两个孩子淹死。
这样的畜生,根本不配为人父。
如今他跟赵明月回了赵家,那便由着他去祸害赵家。
这婚就算他现在不愿离,她也能想办法让他离掉。
“没拿到离婚证,你们就还是夫妻。”董芳容担忧道:“就怕陆长青以后拿孩子的事威胁你。”
“他敢!”两个孩子就是苏语凝的命,陆长青要是对孩子下手,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小妹别担心,他要是对孩子下手,我就把他打成瘸子,让他一辈子都下不了床。”苏立军眼底多了几分戾气。
苏语凝没来有的眼眶一红,有家人护着,她什么都不怕!
回到店里,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铁柱出事,另外几个工人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没有了前几天的干劲。
老杨拍了拍手,将几个工人喊到面前:“小苏老板说了,她来承担铁柱的医药费,你们好好干活,只要把活干好了,小苏老板不会亏待咱们。”
听说不用自己分担医药费,几个工人的精神立马好了起来。
“苏老板放心,我们保证把活干得又快又漂亮!”另一个大工说道。
苏语凝适时说道:“这事是意外,谁都不想铁柱出事。大家以后多注意些,要牢记安全第一,家人还等咱拿钱回去呢。”
“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老杨拍着胸脯保证。
苏立军上前揽住老杨的肩膀:“店里少了个人,干活就慢了。老杨你认识的人多,明天再找两个小工,我们把工期往前赶一赶。”
刚才回店里的路上,听苏语凝说老二从深城回来后,也需要一个店面。
隔壁的快餐店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张。家具店这边还需要准备几件体面的家具撑场面,等准备好后,也可以开张了,约莫还要个三四天。
明天再多两个小工来帮忙,可以缩短一天的时间。
吃过午饭后,苏语凝推着自行车打算出门。
“小苏老板等等。”老杨在门口喊住她:“听苏老弟说你还要买个店面?”
苏语凝心头一动:“老杨你有路子?”
老杨搓了搓手:“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走!咱们先去看看!”
午后的阳光将青石板晒得发白,苏语凝推着自行车拐进春水巷。
巷子尽头有间灰扑扑的店面,门框上歪斜地挂着“国营杂货铺”的木牌,油漆剥落得像癞皮狗的斑秃。
“就是这儿了。”老杨搓着粗糙的手掌,指节上还沾着木屑,“我表舅在供销社当会计,说这铺子要转手,统共才要五千块。”
苏语凝支好车架,视线扫过斑驳的砖墙。
二楼木窗半敞着,能望见远处纺织厂高耸的烟囱。再过两年,市政府要把这片划进新商圈,眼下五千块的铺子,到时候能翻十倍不止。
“吱呀——”
推门进去,霉味混着陈年酱油的气息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个戴蓝布帽的老头,正就着搪瓷缸喝茉莉花茶。
“老同志,听说您这店要卖?”苏语凝掏出牡丹烟递过去。
老头放下茶缸,目光在她碎花裙子上来回望,心道头次见到生得这么好看的女同志。
“女同志要开店?卖啥?针头线脑可挣不着钱。”
第39章
“开音像店。现在年轻人都爱听邓丽君,深城那边新出的磁带,一礼拜能卖上百盒。”
老头手一抖,压低声音:“可不敢胡说!去年严打时,隔壁街老刘卖邓丽君的磁带,差点被当流氓罪抓进去。”
苏语凝轻笑,“您看,现在都1985年了,从外国进来的东西满大街都是,思想也开放了。”
她从从挎包里摸出捆扎整齐的钞票:“这五千块您点点,房子今天能过户吗?”
老头盯着那摞钞票,喉结滚动。
女儿要嫁去港城,正愁凑不出嫁妆。
暮色四合时,苏家小院飘出饭菜的香气。
董芳容围着蓝布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铁锅里炖着喷香的五花肉,案板上码着切得细如发丝的土豆丝。
“小妹真把隔壁街的铺子盘下来了?”苏立军蹲在门槛上修自行车链条,黑油顺着链条往下滴。
“二哥今晚回来,正好商量新店的事。”苏语凝往八仙桌上摆碗筷,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突突的摩托车声。
“老苏家!有包裹!”
邮递员扯着嗓子喊,后座绑着个半人高的纸箱。
苏向党从深灰色嘉陵摩托后座跳下来,蛤蟆镜卡在头发上,花衬衫像打翻了颜料铺子。
“大哥!小妹!”他张开双臂,腕上电子表闪着绿光。
蹲在门口修自行车的苏立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是去了一趟深城,苏向党咋好像变了个样?
苏语凝却是知道,要不了一年,大街小巷的小伙子都会是这个打扮,二哥这是走在了时尚的前沿。
二嫂姚赢美从厨房探出头来,见到苏向党这个模样,差点将锅铲扔出去:“穿得跟后院的公鸡一样。”
苏语凝偷笑:“这可是深城最流行的打扮,二哥这一身穿出去,过不了几天,县城里的小伙子都要学起来。”
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下一个店铺准备卖什么了。
“还是小妹懂得多。”苏向党将纸箱从摩托车后座搬进堂屋,“这一趟,我可是买了不少好东西,绝对稀罕货。”
众人七手八脚拆开纸箱,泡沫塑料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盒磁带。
邓丽君甜美的笑脸印在《甜蜜蜜》封面上,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红得灼眼,最底下竟还有张国荣的《Monica》和谭咏麟的《爱情陷阱》。
“这可是托关系好不容易弄来的!”苏向党将录音机插上电,按下播放键。
电子琴的前奏像滚烫的糖水,瞬间淌满整个堂屋:“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姚赢美举着锅铲僵在厨房门口,苏立军手里的榔头“当啷”掉在地上。
苏母抱着童童,扶着门框直眯眼:“这女娃子唱得……唱得咋跟猫叫春似的?”
“这叫流行歌曲!”苏向党跟着节奏扭胯,“深城舞厅里都跳迪斯科,改天我教你们跳……”
“什么是迪斯科?”苏立军不懂就问。
“就是……就是……”苏向党也不知道迪斯科是什么,只知道在昏暗的舞厅里,青年们穿着喇叭裤带着蛤蟆镜,随着节奏扭动腰肢,很是好看。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费翔的歌声响起,苏母又惊道:“这男娃子嗓门比生产队的驴还亮!”
满屋哄笑。
苏语凝抽出那盒《Monica》,磁带上张国荣穿着皮衣靠在机车旁,眉目如画。
前世的记忆忽然翻涌,要不了一年,这些歌声会像春风般吹遍大街小巷。
春水巷的音像店,正该是这春潮的第一波浪头。
苏家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就连童童都随着节奏不停扭来扭去。
苏语凝陪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后就回了房间,苏向党赶紧跟了进去:“小妹,这次去深城,总共花了三千二。”
不等苏语凝坐好,他关上门,一五一十的汇报这趟深城之行的花销。
“邓丽君、费翔、张国荣的磁带都是从港城来的,音像店要十五块钱一盒。我托人买的,买的又多,只要十二,总共买了一百盒。”
苏语凝抽出张草纸,铅笔“刷刷刷”飞快写下一千二这个数字。
进价十二块,放到店里卖,一般要卖二十块,最便宜也要十八块。平均一盒挣七块,一百盒就是七百块。
“普通的磁带我买了两百盒,两块五一盒。”
苏语凝又写下了五百这个数字。
她记得前世普通的磁带卖五块一盒,进价两块五,这两百盒都卖出去,能挣五百。
“还有录音机,普通的单卡录音机买了五台,花了四百。高端一点的要两百一台,我只买了两台。”
苏语凝写下八百。
“双卡录音机三百一台,我也买了两台。其中一台我们就放在店门口,接上大喇叭,店一开门,我们就把歌放着。”
“还有海报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共花了一百。”
苏语凝写下七百。
苏向党去深城时,她给了他五千五,算下来现在还剩两千三。
“这是剩下的钱。”他从腰上缠着的布包里拿出剩下的钱,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苏语凝将搪瓷缸里的凉白开一饮而尽,把钱推了回去:“二哥,这钱你收好。”
“明天我们一起再去铺子里看看,拿出一部分钱装修。如果磁带卖得好,二哥你还要再去深城进货。”
苏向党也不客气,将钱收了回去:“小妹你放心,我考察过了,我们开音像店,肯定赚钱。”
苏语凝相信苏向党敏锐的意识。
前世是在湖城宣布扩张快一年后,这些东西才逐渐在这个小县城流行起来。这样算起来,他们至少有一年的时间赚钱。
“深城的音像店都是玻璃柜台配霓虹灯,我问了,光扯电线装射灯就得两百!”
苏向党兴奋的和苏语凝描述自己看到的:“店里整面墙贴歌星海报,天花板吊旋转彩灯,门口还得摆个大喇叭天天放《甜蜜蜜》!”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回来的路上我算了,装修起码得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