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炸开一朵烟花,姹紫嫣红的光映在玻璃窗上。
顾玥被惊醒,哇地哭出声来。苏语凝刚要起身,顾清淮已经娴熟地接过女儿轻拍。
“快看!赵忠祥出来了!”苏向党指着电视喊。
这是苏家众人第一次围坐在一起看春晚,大家都激动的屏住了呼吸。
吃过晚饭后,童童趴在茶几边写日记,铅笔头歪歪扭扭地记着:“今天妹妹回家了,爸爸用钱打跑了坏人……”
顾清淮瞥见内容,笑着揉乱他的卷发:“这叫依法缴纳社会抚养费。”
守岁到午夜时,昭昭已经蜷在苏母怀里睡着了。
顾清淮悄悄上楼,将衣柜里里的铁盒取出。里面装着顾玥的出生证明、金锁片,还有那张超生罚款收据。
他轻轻摩挲着收据上的红章,想起白天张主任震惊的表情。这五万对于他和苏语凝来说,只是小数目,能换来小女儿堂堂正正落户,值了。
二楼婴儿房突然传来啼哭,顾清淮快步折返,却见苏语凝已经抱着孩子在踱步。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将母女俩的身影描成温柔的剪影。
“怎么起来了?”他接过孩子轻拍,发现奶瓶还是温的。
“听见玥儿哭就睡不着。”苏语凝靠在他肩头,羊毛开衫上带着淡淡的樟木香,“有时候觉得像做梦……”
顾清淮的吻落在她发顶,截断了未尽的话语。楼下传来十二点的钟声,新年的第一片雪落在院中腊梅上,映着屋内通明的灯火,恍若散落人间的星辰。
三月的湖城浸润在绵绵细雨中,顾家别墅的蔷薇攀过铸铁栅栏,将粉白的花瓣洒在青石小径上。
苏语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童童和轩轩穿着明黄色雨衣,在院子里追逐一只误入庭院的蝴蝶。
昭昭趴在窗台上,鼻尖在玻璃上压成小圆饼,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慢——”
“慢点跑,当心摔着。”顾清淮从书房探出头,金丝眼镜链随着动作轻晃。
他手中还握着深城发来的传真,新研发的集成电路正在东京电子展引起轰动,但此刻他的目光只追随着雨中嬉闹的孩子们。
厨房飘出焦糖布丁的甜香,新来的保姆是顾清淮特意从老家请的。
她端着茶具走来,见苏语凝要接,急忙侧身避开:“太太快坐着,月子还没坐满百日呢。”
说着将温热的桂圆茶塞进她手中,茶盏里浮着两枚红枣,正是顾清淮嘱咐要加的。
“先生,港城李会长的电话转到书房了。”保姆在楼下哈喊道。
顾清淮应了声,转身时却见顾玥在摇篮中蹬着小腿,藕节似的胳膊将毛绒小熊踹到了地上。
他弯腰拾起玩具,顺手将传真文件盖在女儿踢开的小被子上。
苏语凝抿嘴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的雨痕。重生前那个蜷缩在漏雨平房的女人,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清晨。
她转身望向壁炉上的合影,去年在嘉江大桥,顾清淮抱着昭昭,她牵着童童,轩轩举着刚买的糖葫芦往前冲,画面边缘糊成一团光影。
“妈妈!”童童湿漉漉地撞进来,雨靴在地板上印出两串泥脚印。他神秘兮兮地从雨衣口袋掏出个玻璃瓶,三只蓝翅蝴蝶正在瓶中扑棱,“送给妹妹的礼物!”
顾清淮恰好从书房出来,闻言挑眉:“上个月往妹妹奶瓶里放蚂蚁的也是你?”
“不是我!”童童急得跺脚,头发上甩出串水珠。
轩轩默默掏出块手帕擦拭地板,这个九岁的小哥哥已初具顾清淮的沉稳模样。
午后雨歇,顾家院门被敲响。街道办张主任提着一网兜橘子站在门口,神色局促:“听说小千金百日,这点心意……”
“市里新政策,优秀企业家可以减免社会抚养费。”张主任抹了把汗,“顾同志给希望小学捐的二十台电脑,抵得上十个五万了。”
顾清淮接过橘子递给周姨,修长手指在木箱锁扣上一按:“捐给福利院吧,算在语凝名下。”
他记得妻子前日翻看孤儿院照片时,眼底闪过的水光。
百日宴设在湖滨饭店顶层,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流光溢彩。
李文君从香港寄来的金镶玉长命锁摆在红丝绒中央,旁边是胡教授送的旋转八音盒。当顾玥抓着算盘摇摇晃晃坐起来时,满场宾客的掌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灰鸽。
“抓周抓到算盘,将来要当女企业家咯!”林珊举着相机调侃。
镜头里,苏语凝与顾清淮并肩坐在一起,两人笑得很开心,昭昭正试图把奶嘴塞进妹妹嘴里。
夜色渐深时,顾清淮抱着熟睡的顾玥站在露台。对岸建筑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幕,那是他投资的新能源产业园。
第144章
苏语凝轻倚栏杆,发间珍珠簪映着月光:“上周去电子厂,女工们托我带话,说想见见小玥儿。”
“等天气暖和些,带孩子们去深城住段日子。”他拢了拢她肩头的披肩,“胡教授在产业园辟了片儿童科技馆,童童肯定喜欢。”
四月的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苏语凝轻轻将女儿抱到窗边,院角的桃树正绽开第一簇粉白的花苞,童童和轩轩蹲在树下,举着放大镜研究蚂蚁搬家的路线。
“妈妈!蚂蚁在给桃花送信呢!”童童的恐龙卫衣沾着草屑,鼻尖蹭了道泥印。
轩轩一本正经地纠正:“它们在搬运过冬的粮食,胡爷爷说这叫未雨绸缪。”
顾清淮从二楼书房探出身,晨风掀起他手中文件的边角:“今天去西山植物园,谁要当植物标本记录员?”
话音未落,童童已经举着周姨缝的粗布挎包冲进屋,惊得藤架上的鹦鹉扑棱棱乱飞。
西山植物园的鹅卵石小径上,顾玥坐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童童蹦跳着往妹妹头发上别野雏菊。
顾清淮推着车,不时弯腰给孩子们讲解:“这是忍冬,开花时像小金铃。童童别揪!留着给蜜蜂采蜜。”
苏语凝走在最后,相机咔嚓作响。
镜头里,顾清淮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正握着轩轩的小手临摹蕨类叶片的纹路。忽而一阵风过,童童追着被吹跑的草帽跌进蒲公英丛,惊起一片雪白的绒球。
“爸爸快看!蒲公英在飞!”童童顶着满头草籽蹦起来,顾清淮笑着摘去他发间的苍耳:“每朵小伞都带着种子,就像玥儿抓周时选的算盘,总有一天要飞去远方生根。”
苏语凝心头微颤,想起前世童童未能长大的遗憾。此刻阳光正暖,童童举着棉花糖跑来,糖丝粘在昭昭的兔耳朵帽上,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野餐布铺在银杏树下,周姨准备的藤编食盒里码着烧麦和桂花糖藕。
“妈妈,蝴蝶!”昭昭忽然指着苏语凝身后。
一只蓝色蝴蝶停在她月白旗袍的盘扣上,翅翼在光线下流转着虹彩。
全家屏息凝望的刹那,顾清淮迅速按下快门,将这份意外之美定格。
归途的轿车上,玩累的孩子们东倒西歪地睡着。
顾玥的口水浸湿了顾清淮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勾画:“电子厂准备建职工幼儿园,这片区域可以改成自然观察角。”
苏语凝头靠车窗,望着后视镜中渐远的青山:“童童今天说,想养一窝蚂蚁当宠物。”
“那就把仓库的玻璃罐找出来。”顾清淮轻笑,“再请胡教授做个生态箱,比关在笼子里有趣。”
七月流火,顾家别墅后院的游泳池漾着碎钻般的光斑。
童童套着恐龙游泳圈扑腾,轩轩在池边教昭昭浮潜,周姨端着冰镇酸梅汤穿梭在遮阳伞间。
苏语凝戴着草帽坐在藤椅上,她望着水中嬉闹的童童,恍惚看见幼时在河边跟朋友玩耍的自己。
正要开口,泳池突然爆发出欢呼,轩轩竟真的教会了昭昭憋气!
傍晚时分,顾清淮的黑色轿车驶入院门。
后备箱里除了公文包,还藏着给童童的昆虫图鉴,给轩轩的航模套件,以及用报纸裹着的糖炒栗子,苏语凝怀孕时最爱的那家老字号的糖炒栗子。
“爸爸!”童童湿漉漉地扑过去,在他的西装上印出个小小的水印。顾清淮也不恼,变魔术般从口袋摸出个玻璃罐:“虎甲虫,在工地混凝土里发现的。”
晚餐时,电视新闻正报道华语电子厂生产出新产品的消息。镜头扫过苏语凝在车间的画面,她颈间珍珠项链泛着柔光。
童童突然放下鸡腿,严肃地问:“妈妈赚的钱能买下整个动物园吗?”
“能买下零食厂。”顾清淮给女儿擦着嘴角的米糊,“这样玥儿的小熊饼干管够。”
夜色渐深,顾清淮在书房审阅文件时,苏语凝抱着枕头溜进来。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睡裙上,三十岁的女子眉眼仍如少女般清澈:“童童班主任说,该给他报奥数班了。”
钢笔尖在报表上洇开墨点,顾清淮想起今日工地视察时,那个躲在建材后画蚂蚁的小孩。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周末带他们去湿地观鸟吧,知识不在课本里。”
十月的银杏叶铺满庭院时,顾家迎来双喜临门。
电子厂自主研发的彩电生产线正式投产,而顾清淮负责的嘉江大桥也顺利合龙。庆功宴上,童童穿着小西装演奏钢琴曲,昭昭在琴凳旁转圈,裙摆绽成朵粉白的花。
“苏姐,这是新来的女工小芳。”林珊领着个腼腆姑娘走来,“她听说厂里能带孩子上班,连夜从山里赶来的。”
苏语凝望着远处儿童托管中心的笑闹声,想起前世服装厂那些藏在缝纫机下的婴孩,眼眶微微发热。
重阳节那日,顾清淮驱车带全家登高。
山间古刹的千年银杏下,他变戏法般掏出个红丝绒盒子:“送你的礼物。”
打开竟是当年游轮求婚时的碎镜片,如今已被熔成并蒂莲胸针。
下山时突遇秋雨,一家六口挤在凉亭躲雨。童童用芭蕉叶接雨水给妹妹“冲澡”,轩轩掏出速写本画山岚雾霭。
顾清淮将西装披在苏语凝肩头,她发间桂花随呼吸轻颤,恍惚还是民政局前撞满怀的那缕香。
五年后的春天,深城证券交易所的铜锣声响彻云霄。
苏语凝作为首批上市企业代表敲钟,西装套裙是伊美服装店的新款,珍珠胸针泛着流光溢彩。
她兜里揣着顾清淮手写的致辞稿,将电子厂多年来的发展娓娓道来。
镁光灯闪烁中,顾清淮握住她的手,在她耳侧轻轻印上一吻。
“命运曾予我寒刃,幸得你为灯。”
掌声雷动时,苏语凝在桌下握住顾清淮的手。
窗外,深南大道的霓虹照亮每一个美丽的夜晚。而在灯火最温暖处,总有一盏是为归家的人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