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玉君闹了好一阵子,后面估计是累了,就睡下了。
孙沐茵是和林薇一道?上楼的。
“都是我的错,是我一直惹她生气,”孙沐茵神色恍惚,喃声说道?,“你说过?的,一个人长期抑郁就会容易生病,这些年,我一直和她对着干,一句话都不和她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分了。”
她现在满心自责,很后悔自己这些年的行为,为争一口气,这么多年不肯和母亲说一句话。
“你先别这样,”林薇劝慰道?,“我回头约个好点的医生给她,你看?她现在中气十足的模样,哪里像是生病了?我的意思?是伯娘不像是胰腺癌,万一是诊错了呢?你现在先别想这么多。”
孙沐茵立时转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看?着林薇,泛红的双眼含着深深的泪水:“真的吗?”
林薇心下叹气,安慰道?:“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先不要?担心。”
林薇现在心情很复杂,她当然不希望袁玉君生病,可她要?是真的装病,这对母女的缘分怕是要?彻底走到头了。
有的人是真的不会做人父母。
就算真的病了,也不该这么逼迫儿?女。
她们迎面碰上张妈。
“怎么了?”林薇问。
“刚才电话响,可等我接起来没人说话,然后就挂了。”
“不用管,要?是有事儿?,会再打过?来的。”
……
袁如妍放下公用电话,看?向电话亭外的身影,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男人打开?电话亭的门:“夫人不是说想吃鸡蛋仔吗,怎么跑到这里打电话来了?”
袁如妍看?着他,没说话。
男人将手中的袋子递给袁如妍:“夫人,司机还在等着呢,我们走吧。”
袁如妍手指收紧,问:“文帆什么时候过?来?”
男人微笑道?:“老板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很快就会赶过?来的,他怕你等的久了,身体?吃不消,就先让我来接你。”
他是傅文帆的助手,过?来接袁如妍去竹莲禅院,去祭拜傅文帆的母亲。
袁如妍重新坐上车,一股麻木的凉意从脚底一直袭上心口。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她思?绪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晚上。
“袁小姐敢不敢赌呢?只要?你赢了,我就会给傅文帆道?歉。”
“你这么笃定,那如果是你赢了呢?”她问。
窗外月光稀疏。
两个女人笼罩着冰凉的夜色下,袁如妍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只听对面说道?——
“你应该不会觉得我会赢吧?如果我赢了你命都没了,你又有什么可以赔我的?”
袁如妍皱起眉:“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林薇轻声说道?:“你要?是运气好,捡回一条命,我再和你说我的条件。”,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不是有病?”袁如妍没来由?的心烦气躁。
“你不是想替傅文帆讨回公道?吗?”林薇声音平静,“要?不要?打这个赌在你,毕竟我又不能强迫你,不是吗?”
“不会的,”袁如妍摇头,“你不会赢的,文帆根本不是那种人。”
“既然这么笃定,你就试试看?好了,按照我说的去做,你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已经搭上汇丰的他,是否还会不会在乎船王女婿的身份?”
“相信我,不用太多,一个地铁物业的招标就能让他原形毕露,你以为他对你有多深情,他早就已经给你标好了价格。”
“疯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挑拨我们?”
“我有时候是真的很感动?你对他的这一份心意。”
回忆骤停。
袁如妍突然感到一股酸呕的液体?冲上喉咙,干呕起来。
身旁的男人像是没看?见一般,司机也没有任何反应,稳稳地开?着车。
“您可以吐到食物的袋子里。”男人出声提醒。
袁如妍咳了起来,她扶着椅背,眼角溢出狼狈的泪水。
袁如妍五脏如焚,脸色变得灰暗:“文帆……文帆真的回来吗?”
男人递过?来一瓶水:“当然了,老板只是有事情耽搁了,您等一等就能见到他了。”
袁如妍看?着面前的水瓶,手攥得益发紧,一颗心彻底地冷掉了。
……
“一切都按照计划,夫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地方了。”
傅文帆扶着高?脚杯,目光看?向远处衣香鬓影的人群:“中间有出什么差池吗?”
“这个还不知?道?,”那人说道?,“不过?,我们是看?着夫人坐上车的,您不用担心,她是不会怀疑李煦的。”那是傅文帆的贴身助理,袁如妍再熟悉不过?、
傅文帆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没想到,我们夫妻缘分竟然这么浅,我还以为自己有机会能见一见我那未出生的孩子。”
一旁的男人没有说话。
傅文帆又叹息着摇头:“也好,我也是累了,我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孤家寡人的,免得最后心软舍不得,你说对不对?”
男人低头附和道?:“没错,当断得断,您说的对。”
“只不过?该断的还有一个,”傅文帆看?着远处的那道?身影,脸色又冷了下来,“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港督府邸,举办的是驻港领事交流酒会。
宋晔此刻站在港督何兰迪的身边,一时风头无两,周围都是上赶着巴结的人。
“您放心,我们是按照您说的办法?找的这个人,确保万无一失,”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我保证这次阎王都救不了他。”
第
204
章
“诊断书上都说的明明白白了,
哪里还用得着再跑一趟?你们就?是折腾我,怕我死的不快,”袁玉君哭嚎着拍大.腿,
“大夫说是绝症,
没治了,
在家?等死就?好了,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过两天安生日子吧。”
林薇看着手?上的诊断书,还真是正经医院出具的,很专业,她一个外行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
“大夫就?只出诊断书,
没给你开药吗?”林薇问。
袁玉君动作一滞,
随即大声道?:“造孽啊,
花那个钱干什么?都要死的人了,还开什么药啊?”
“妈……”孙沐茵擦着眼泪,哽咽道?,
“怎么能不开药呢?你别心疼钱,
我有?钱,我赚了好多钱,
我的钱都给你,本来我就?是想给你们花的,
我也?想给你们买个大房子,
不用再羡慕别人。”
“我不要你的钱,这些年你给过我一分?钱吗?我毛都没见到一个,都是嘴上说得好听,
我现在能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袁玉君像是有?了一个泄口,她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能理直气壮地教训女?儿了,心中快意?不已?。
孙沐茵脸色越发?惨白,身体?晃了两下,摇摇欲坠。
“怎么能不开药呢?”吴母从旁劝道?,“你可别犯傻。”
“伯娘心疼钱我能理解,但是胰腺癌……至少止疼药是要开的,不然疼起来是很要命的,”林薇放下诊断报告,说道?,“我给你预约的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再重新好好检查一下吧,然后再对症下药,咱们也?不是什么贫困人家?,省药钱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说了,不用……”
“你别闹了,”孙博然看不下去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发?癫?你是孩子吗,不看病不吃药,折腾什么呢?”
“今天这个医院,伯娘是必须要去的,你要是不愿意?,那我这边就?要找人帮把手?了,”林薇轻声说道?,“就?像你常说的,都是为你好嘛,你也?要体?谅我们做晚辈们的心情。”
袁玉君原本还想要抵抗,结果看到林薇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咽了口唾沫。
她有?点害怕了,看着周围或是关切或是伤心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撒了一个圆不上的弥天大谎。,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看到阿茵担忧的目光,意?识到原来自己生病了,这个讨债的才知道?孝顺,所?以她鬼使神差就?认下了。
最初的爽快之?后,就?只剩下现在的心虚和害怕
“走吧,车在外面停着,医生也?都等着呢,”林薇说,“我找的是港城最好的私立医院,港督和富豪们都在那里诊病,一定能检查得很清楚,绝对不会误诊的。”
袁玉君脸色都变了,急道?:“真的不用,你们怎么不信?我这是绝症,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林薇面无表情地道?:“那也?要先看了再说,神仙救不了,大夫救得了。”
“我……”袁玉君张了张嘴,却讲不出一个字,她彻底慌了。
她现在不止是股票赔钱,还装病,要是被?揭穿,那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最后她让人半推着坐上了车。
林薇看着她踉踉跄跄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下也?确定的差不多了。
除了林薇和吴铭,家?里一堆人都跟着过去了,她今天还有?个重要的行程。
她将诊断书交给属下:“去查查是哪个医生给开的,等检查结果出来,直接举报。”
坐上车,林薇抖开一张报纸。
头版头条是竹莲禅院火灾的报道?,船王女?儿葬身火海,彼时怀有?6个月的身孕。
……
袁如妍的葬礼是在袁家?举办的,外面站了满满的都是过来吊唁的人。
宽阔的走廊两翼都摆着花圈,华丽气派的客厅此刻挂着袁如妍的遗像。
照片上温柔端庄的女?人面带微笑,鲜活的模样因为黑白滤镜,平白多了一丝悲伤。
“是我的错,”傅文帆跪坐在蒲团上,黑衣孝服,轻喃道?,“我就?是天煞孤星,是我害了她,我不配有?家?。”
“傅先生,节哀顺变。”
一旁的人看着不落忍。
“大宝……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方佳慧被?小女?儿搀扶着过来,她刚才哭晕了过去,但是醒过来还是要再过来看女?儿。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妈知道?错了,你别吓我们了,大宝,你快出来吧,好不好?”
袁如欣在一旁默默地擦着眼泪。
这一家?子,现在唯一有?能力招呼客人的就?是袁国栋了。
“Pou,你不要难过,”麦克劝慰着自己的老朋友,“上帝一定是看她太美好了,才想要收走这个天使,她现在一定已?经成为上帝的女?儿了。”麦克不信教,但这或许可以宽慰痛失爱女?的朋友。
袁国栋的目光落到灵堂里跪坐的青年,轻声说道?:“林薇和我说过,傅文帆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如妍,我一直不肯相信。”
“Pou,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出事那天,Jeff和我都在参加港督府的领事交流酒会,他一直都很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我向你保证,事情不会是你想的那么可怕。”
袁国栋转过头,说道?:“你清楚的,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的,寺院为什么会失火,怎么会那么巧?”
麦克仍旧摇头:“Jeff已?经很惨了,你们就?不要相互伤害了,他根本就?没有?理由这么做,你失去女?儿我可以理解,但你需要冷静一下。”
袁国栋闭上眼:“你说的对,我没有?证据,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对待我的女?儿,她都已?经怀孕了……怎么还会下这么狠的手?呢?”
“Pou……”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能和谁说,所?以啰嗦了一些。”
他不能和妻女?说,不然她们一定会更伤心的,至少应该先让如妍先安安静静地先离开。
麦克拍了拍他:“你伤心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你还有?其他的孩子,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很需要你,不要过度地沉溺悲伤。”
“谢谢。”
“袁先生,节哀。”
前来吊唁的人向袁国栋行礼,袁国栋机械地弯身回礼,发?顶白了大半,痛失爱女?的他,此刻仿佛像是苍老了许多。
麦克叹息一声,又?去看傅文帆。
傅文帆这会儿也?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颓废的模样,看上去异常绝望。
看到麦克,他勉力地站起身:“抱歉,麦克,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以前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好好陪她,我现在想带她四处看看,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这些都是我曾经答应过她的。”
麦克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么自责,你的爱人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回归正常的生活节奏。”
傅文帆痛苦地扶着额头:“抱歉,我现在真的不能……”
“和记黄埔也?不能吗?”麦克问。
傅文帆抬起头。
麦克叹了口气说道?:“和记黄埔需要一个主事人,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其实最开始,和记黄埔就?是我为你准备的。”
“麦克先生……”傅文帆震惊地看着他。
“报纸上很多人都说汇丰是在趁火打劫,他们实在是太小看我了,”麦克看着傅文帆,漫声道?,“汇丰的目的是为了培养下一个首富,一个真正的香江首富。”
“我以为您的首选是……”傅文帆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的袁国栋看过去。
“你的才华绝不逊于Pou,我更喜欢年轻人的大胆,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当中,最具潜力的一个。”
和记黄埔肯定不能给袁国栋,他已?经有?了会德丰,加上和记黄埔,拥有?两家?洋行的话?,他的摊子实在是铺得太大了。
麦克看着他道?:“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自信和果敢,实在是不想看到你颓废的模样,在前面等着你的是一个足够美好的未来,不要被?眼前一时的痛苦和挫折打败。”
“……我明白了,”傅文帆目光坚毅起来,“您说的没错,如妍也?不想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他一直希望我能超越林薇,我真的倒下了,反倒顺了她……”
“你是想说顺了我的意?吗?”
一道?清越的声音在他们对面响起。
两人转过头便看见林薇朝他们走过来,在她身后涌过来七八个黑衣保镖,外面还站了两排,个个人高马大,整齐划一,十分?气派,这个架势,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林首富怎么在人家?葬礼上带了这么多人,这是想要干什么?
林薇将墨镜推到脑门?:“傅先生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有?戴上手?铐才算是顺了我的意?。”
傅文帆气怒地走上前:“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妻子的葬礼,你要来闹事吗!”
林薇一身长款高领黑裙,抱着胸在他面前随意?而立:“的确,说起来我们不是第一次在葬礼上相遇了,傅先生是想起我们上一次的经历了?”
傅文帆对她怒目而视:“你破坏我阿公?的葬礼还不够,现在还想破坏阿妍的葬礼吗?她生前就?不喜欢你,你现在还要来这里惹她不快,林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林薇说道?:“离不离开的,这里袁家?说的算,我也?不想做什么,说完该说我的我就?走,还是说你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