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得回去，小命要紧……”
她自己絮絮叨叨地挣脱嫂子们的搀扶，扭头刚要去收拾行李，又想起她儿子还在这儿。
张立还在呢。
她走了，疯婆娘不会杀了张立吧？
那可是他们张家的独苗。
不行，她得守在这儿，得让领导们主持公道。
张母又重新倒回去，七手八脚收拾着地上的碎碗。
卧室里的陈红英也终于冷静下来，她靠坐在床头，旁边躺着她的女儿。
“妹子还在坐月子咋能到处跑？吃饭了没？正好我们在吃饭，给你匀点过来？”
刘珍问完这话才发现多此一举，进门的时候瞧见桌子都掀了，哪儿还有吃的？
她看了眼尤晓兰，“妹子你要不搞点热水来给她洗漱下？”
“行，嫂子你先去。”
本来月子期间是不能见风见水的，但陈红英光着脚冲出去那么远，脚脏得不行，不洗压根上不了床。
尤晓兰环顾四周，找到毛巾重新把她的头包住，才又打水来给她洗脸洗脚。
孩子在旁边哭得不成样子，陈红英心疼不已，抱起来撩开衣服喂奶。
尤晓兰给她擦着脸，想到她刚才的壮举，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妹子今晚上可算是出息了，以后看张立还敢欺负你不？”
陈红英没吱声，好半天才抬起头说了句。
“谢谢嫂子。”
“谢什么？咱们都是女同志，要互相帮助。”
陈红英笑了笑，她来这边随军，还真是没来错，自己立起来不说，还结识了几个朋友。
正说着呢，何娇也带着贺秀秀进来探望。
两人别上门，贺秀秀连忙冲过去竖起大拇指。
“嫂子，以后你就是我的榜样！今天你打得好！之前我看你被欺负，想着我要是你的话肯定打死他们，咱们体格这么壮，谁是我们的对手？还能叫他们欺负了去？”
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娇忙给她使个眼色。
“嫂子好点了吗？”
陈红英点头，“妹子，谢谢你，今天我发疯后，感觉身体都畅快不少，以前就是太窝囊了。”
“你说得对，我要自己立起来才能有好日子过，俺闺女都带回来一两天了，张立连个名字都没娶。”
“不过没关系，我女儿的名字我自己取。”
听得尤晓兰拍手称快，“对，就是，以后张立要再敢欺负你，你就直接揍！看谁打得过谁。”
陈红英笑了笑没吱声，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呢。
“张立怎么样？他腿真的断了？”
何娇摇摇头，“应该是被伤到了，但还没有到断的地步。”
陈红英也偷摸松了口气，张立好歹每个月还有津贴，他要是真的成了残废，部队待不下去，回去还不知道干嘛呢。
受伤了也挺好，算是给他长个记性。
“我当时都看准了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砍断他的腿。”
女人这边忙得不可开交，男人那边也差不多。
张立被送到卫生所包扎了下伤口，虽然削掉一块肉，好在没多少。
看他这个衰样，邵同峰立在旁边止不住乐。
“没想到弟妹还挺彪悍的，不吱声的时候看起来温顺得很，这一张开嘴就是獠牙啊！”
张立疼得脸都白了，想到之前追赶的那一幕，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那个婆娘是不是疯了？我这边能申请离婚吗？”
一旁的纪涛吓了一跳。
“你还有胆子提离婚？弟妹现在豁出去了，你信不信你刚要说离婚，她下一秒就敢抽你大耳刮子。”
“……”
张立这下不吱声了。
“要我说你就对弟妹好一点，她平时那么能忍的一个人，今天被逼成这样，肯定是你小子没干好事。”
张立还是不说话。
晚上他们一家三口的闹剧实在太炸裂，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我先在卫生所呆两天吧。”
贺裕鸣拍他一巴掌，“嫂子在家坐月子，你在这里躲清闲，要是我我也饶不了你。更何况婶子那么厉害，嫂子一个人能对付得了？”
邵同峰也想起什么似的，“上头不是给你批了产假吗？你咋不在家照顾弟妹还到处跑？难怪她发疯想要杀你。”
想起陈红英当时杀红了眼的模样，张立忍不住发抖。
没好气瞪了眼守在旁边的几人，“行了行了，让你们过来照顾我，我看你们是特意过来添堵。”
“都回去吧，我在这里待会儿，腿上少了那么大一块肉，不得休养两天？”
贺裕鸣给几人递了个眼神，“行，那我们走了，回去告诉嫂子你在这里休息。”
“……”
张立现在是怕了那个泼妇。
“得了得了，休息啥啊，这点伤都不妨碍我走路，扶我回去吧。”
那会儿喊打喊杀要取他的命，他躲到这边来，也不知道娘在家咋样。
万一那个疯婆娘回去又要杀了娘怎么办？
几人对视一眼笑出声，才又有说有笑把张立扶回去。
第80章
闹剧
他们娘俩都没吃饭，看着扔进垃圾桶的饭菜，张母心疼坏了。
思来想去只能随便下点面条，她连卧室那边都不敢过去，蹲在灶膛跟前捧着碗，呼噜呼噜就吃没了。
尤晓兰过来倒水，见她这样心里爽快得不行。
“婶子，你怎么在这儿吃饭啊？”
被抓包个现行，张母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她笑了笑站起身，试探性地问。
“闺女要不要吃点？”
尤晓兰看她碗里清汤寡水的，“我就不吃了，婶子待会儿记得给弟妹炖点鸡汤，她现在坐月子要好好补补。刘嫂子前两天不是拎了一只鸡来吗，应该还有吧？”
提起那只鸡，张母又开始心痛。
“都让她吃没了还有啥？”
“行，晚点我让张立做。”
她话音刚落，贺秀秀从后面挤进来。
“我来给嫂子做吧，嫂子前两天说让我帮忙做饭，每天给我开工钱，到时候我问婶子要。”
张母吓坏了，眼睛一瞪立马拒绝。
“问我要啥啊？我分钱没有，谁请你你问谁要！”
贺秀秀点点头，“成，那我问张大哥要。”
张母刚要开口，又担心他们问她要钱，只能不吱声。
等邵同峰他们搀扶着张立回来，尤晓兰他们也还没走。
听到外面的动静，全部人都乌泱泱围了出去，见到张立赶紧问。
“老张没事吧？”
张立摇摇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大伙松了口气，“正好，你请假在家照顾妹子。”
这么多人围观，张立虽然对陈红英心有余悸，但还是硬着头皮问。
“我媳妇没事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妹子这下耍威风还真起作用了？
铁石心肠的老张也知道心疼人了？
“没什么大事，不过妹子毕竟是在坐月子，你这个丈夫能多照顾就多照顾，买点肉给她补补身体，免得没奶水。”
“老张你不会是重男轻女吧？怎么生的女儿都不给好吃的？”
“就是，你这思想觉悟不行，男娃女娃都一样，人家是祖国的接班人。”
张立被他们七嘴八舌说得压根没有插话的余地，赶忙抬起手打住。
“我哪敢啊？嫂子你们就别胡思乱想了，放心吧，红英是我媳妇，我还能虐待她不成？”
有他这句话，大伙就放心了。
“行，那老张你好好照顾妹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可得回去了。”
张立点点头，单脚扶着桌子起身。
“嫂子们慢走，我就不送你们了。”
眼看着邻居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张立这才重新落座，叹了口气。
“娘？娘你咋样了？”
疯婆娘回来没有欺负娘吧？
听到喊声的张母赶紧从隔壁客房出来，见到儿子腿上包着纱布，哭天抢地的冲过去。
“儿啊，你没事吧？你腿怎么样了？不会真的断了吧？”
张立没来得及回答，张母扭头瞪了眼紧闭的房门。
“都是那个死……”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想到拿着刀砍的儿媳妇，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怎么这么苦命啊！老张家的独苗就这么被祸害了！”
张立看他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外面客人们都还没走远，他眉头紧皱无奈地解释。
“娘，我没事，就是流了点血。”
张母哭声戛然而止，撩起衣服擦擦眼泪。
“真没事吧？不是哄我的吧？”
“真没事。”
张立把张母搀扶起来，压低嗓门问。
“娘你没事吧？红英回来有没有朝你发脾气？”
张母瘪了瘪嘴，“那会儿周围的邻居都在，她朝我发脾气做什么？反正现在我是不敢惹她了，跟个疯子似的喊打喊杀。儿啊，要不你休了她算了？”
眼看张立没吱声，她继续嘟囔。
“孩子娘给你带，遇到这样的儿媳妇，我以后哪儿还敢说话啊？她这么不孝顺，还留着干啥？”
张立叹了口气，“娘，军婚哪有那么容易离的？她又没犯什么罪。再说了，她现在都敢拿刀砍人，我要是提离婚，她……”
“张立！”
话还没说完呢，隔壁卧室传来陈红英中气十足一声吆喝，吓得母子俩浑身一颤。
张母像被烫到似的赶紧弹射开，给张立使了个眼色。
“儿媳妇叫你呢，你进去看看。”
张立看了眼自己包得像粽子的腿，胆战心惊打商量。
“娘，要不你替我进去看看？”
张母吓得赶紧摆手，“我可不去，忙活一天我累惨了，准备去睡觉。”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临进门之前想起什么似的指指厨房叮嘱。
“对了，那边我煮的面条，你要是饿了就对付一口，现在估计已经坨了。”
张立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啊？
“算了不吃了，饿一顿饿不死。”
眼看房门哐当一声别上，张立愣在原地如坐针毡。
“张立！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陈红英见他一直不来，气得直接发火。
这一声声吼出来，原本憋屈的胸口像是忽然被打通，简直不要太爽。
她以前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到底过的都是什么操蛋日子？
陈红英现在反正豁出命不要，她死都不怕，还怕丈夫婆婆欺负？
“来了来了……”
陈立结结巴巴应了两声，不敢再磨蹭。
之前腿没受伤都被追着砍，现在受伤了，那岂不是眼巴巴看着自己被揍？
还是长双眼睛，识点实务吧。
他扶着桌面颤颤巍巍起身，蹦蹦跳跳来到卧室门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把门推开一条缝。
“媳妇咋了？”
陈红英躺在床上，“还咋了？没听到闺女在哭么？你抱着哄哄吧，好歹也是闺女的亲爹。”
张立讪讪地笑了笑，“媳妇，你看我这腿，站都站不稳怎么抱？”
“你抱着坐下不行？非要到处跑？赶紧的。”
陈红英语气很是不耐烦，张立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过去。
看了眼襁褓里的女儿，比刚生下来漂亮多了。
小脸确实不白，头顶也只有几根稀疏的头发，浑身散发着一股奶香。
好歹是自己的闺女，之前也没仔细瞧瞧，这会儿看了好几眼，发现和自己还真挺像。
越看越喜欢，他那颗心也跟着软了不少，第一次抱孩子没经验，他张开胳膊立马就要捞起来。
这架势吓得旁边的陈红英一声低喝，“你干什么？昨儿个在卫生所，护士教怎么抱孩子的时候你没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