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陆承风云挽 本章:第60章

    她不知道怎么特意强调,迟疑着点头:“嗯。”

    何婶愣了愣,突然摇头笑起来,笑得像是欣慰又悲哀:“那个女人还自以为把太太踩在了脚底下,原来那么多年,养在外面的小杂种都没能认祖归宗。姓的还是袁,不是陆。”

    她说:“是的,就是那个孩子,我们少爷是夏天生的,八月六,两个双数都吉利,真是个富贵孩子。您知道那位的生日吗?”

    云挽摇了摇头。窗外雨下得倾盆,乌云蒙蒙笼罩院子,光线被遮蔽,她心里惴惴的,只觉得不安。

    何婶轻嘲:“那个孩子,生日在十月末。我们少爷还没满三个月,他就出生了。真是作孽,换作谁能忍得了呢?”

    云挽脑海里“嗡”的一声。

    “孩子带回来以后,老爷就说是司机的孩子,他坏啊,司机也坏,陆家一家都不是好东西。连司机都帮忙瞒着,说孩子是自己的,还说那个女人是自己老婆。”

    “那女人进出陆家就越发方便。太太以为她是来找司机的,我也以为,这件事陆家那边的下人瞒得死死的,后来很久,我们都不知情。”

    “再后来,太太隐隐约约觉出不对劲了,那时候,少爷已经快上初三。当时家里都住在闽南,陆家在泉城有宅邸。有一次,那个女人在竹林那边和老爷,被太太撞见。太太当时还怀着孕,当场气得孩子都没有了。”

    云挽想起那次去陆家,路过的那片竹林,袁正松也曾和她在竹下说话,夜风吹拂,竹林飒飒摇曳。

    或许是她也怀着孕,能够感同身受,听到后面,鼻尖发酸,泪瞬间溢满眼眶。

    何婶安抚地握住她手腕:“当时少爷不知情,太太不放心少爷继续待在闽南,也怕他知道伤心,就想把少爷送走……于是就让少爷去苏南上学了。老爷子在那边有个房子,也有小部分产业。”

    “夫人,我听说您和少爷是高中同学,苏南那地方,很美吧。”

    何婶眼里流露的表情轻软,有一丝淡淡的希冀。也许她是很想听云挽夸一夸的,她说:“我还从来没有去过苏南,那时候少爷是一个人去的,那么小,也没人照顾他,家里就把他丢在那边了。”

    云挽眼眶愈发湿红。

    她记得初三那个少年。

    那年她刚上初一,他临近毕业,他身上气质和旁人很不一样。尽管风华飞扬,然而无人时候,安静下来,眉峰却总显得落寞。

    那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垂睫看人时,透着股子凉薄。

    她缓不过神。

    何婶替她拿了张纸巾:“后来,应该是少爷自己发现了什么,或者查出了什么,他慢慢地,开始不服老爷子管教。说是要创立公司,做自己的事业,还说要是成功了,就把太太接去沪城。”

    “这个孩子,也真是……太太就跟他说,她从小就在闽南长大,沪城人生地不熟,去那里干什么呢?不去。但是你要是有出息,你自己去。”

    她顿了顿:“少爷真的听进去了。”

    “我记得少爷高二那年,休学了一年,那段时间他总是飞温哥华,洛杉矶,跟着老爷子跑生意,当时我还心寒过,觉得他和陆家亲,不和太太亲,真是养不熟。”

    “结果后来,有一天,那是十二月,闽南罕见下了场很小的雪。少爷从洛杉矶落地赶回来,和太太说话,他说,再等他个几年,只要几年就好。”

    “太太心里难受,就说你要干什么啊,你自己好好生活就行了,大人的事你管什么。少爷抿着嘴,看太太很久,没吭声也没答应,转身走了。”

    “再后来,少爷上大学第一年,太太病故了。”

    温热的泪从云挽眼眶落下来。

    “我还记得,他回来奔丧的样子,照我们这边的习俗,还得披麻戴孝。他穿着麻衣,跪在太太灵前,跪了很久很久,宾客过来给太太上柱香,他就给宾客磕一个头。”

    何婶忍不住也抹眼睛:“你真是没见过他那样子啊,太太是那年过年时候走的,陆家觉得晦气,不想大办丧事。”

    “只有少爷。他专门请闾山那边的道士过来,给太太做了几场法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办的。没人帮他,陆家也不管,他那年,连二十都不到。

    云挽静静哽咽:“所以他们父子,就决裂了?”

    何婶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说:“其实最开始,少爷只知道老爷和夫人感情不大好了,也隐约知道是老爷在外面有女人,别的不清楚。后来是,紧跟着他大一下学期开学,春天。”

    “春天还没过完,整个管家,都没了。”

    云挽心狠狠抽搐:“没了?”

    “嗯,没了。”

    何婶说:“管家人丁不兴旺的,家里的孩子,每辈就一两个,太太也是独生。陆益年和太太结婚后,我们老爷子管鸿明,就逐渐把家里产业交到他手里,最初是希望他和太太一起打理,夫妻携手共进,风雨同舟。”

    “后来慢慢出了那件事。”

    “老爷子怕太太受委屈,就又送了好多产业。可是他怎么知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哪有尽头。这句话连高中生都背过,可他就是老糊涂了,不懂,只想女儿过得好点,什么也顾不上了。”

    “慢慢地,管家势力越来越被削弱,到后来,太太死了,老爷子也一夜白头,身体出了毛病。不多久,管家名下剩下的产业,都被查封了,说是老爷子贪污受贿,老爷子也进去了。”

    云挽愣怔,下意识道:“怎么可能,应该不是真的?”

    “谁说呢。”何婶轻淡道,“少爷从京城往家赶,去监狱看老爷子,也不知道老爷子和他说了什么话……他出来的时候,是我和闽良,啊,也就是少爷现在的司机,去接的。”

    “你是没有看见他当时的样子,踉踉跄跄站不稳了,我们去扶,他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的。”

    “我和闽良就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老爷子当晚就死了,在里面自杀了。老爷子的丧事也是少爷去办的,埋土的时候,他说,以后,我就一个人了。”

    满屋寂静。

    家里灯泡昏淡散着光,外面木棉好像被淋得狠了,树枝都砸了下来。

    云挽看见何婶的眼睛望过来,只是她仿佛被钉住,唇色苍白,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我劝少爷,我说您别伤心,以后您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的。”

    “他沉默,接着跟我摇头,他说,我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我就愣了,我说为什么?少爷在老爷子和太太墓前跪了很久,最后说,不为什么,就是没有了,像我们这种身上流着陆家血的畜.牲,是应该早点死的。”

    “我那是第一次听到他骂自己,我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闽良也哭了,当时闽良儿子东仔才初中,也在那里哭。”

    “整个管家,也就剩我们几个人了。”

    故事说完,何婶轻叹口气。

    又看云挽:“其实当时说要和夫人结婚,我们是真的很高兴,现在看到夫人怀孕,我们更高兴。说明少爷是把从前的事放下了,准备向前走了。真好,不然自己一直背着这么个担子,多疼,多辛苦啊。”

    云挽难受得蜷紧身体,心脏痉挛般抽搐,湿热的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漫出来,她捂住眼睛,就漫过指节的缝隙。

    她想,不是这样,根本不是,只有她和陆承风两个知道,事情从不像别人臆想中那么好。

    他一直说不要孩子的,他也一直执行得很好。

    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他根本没能违抗他外公给他施加的命令,人是比不过死人的,活人的话,也是盖不过死人的。

    管鸿明恨他,因为恨陆家而恨他,他恨陆家狼心狗肺,恨陆益年薄情寡义。他把这种恨,转嫁到女儿留下来的孩子身上,逼得那时候二十岁的陆承风,也开始恨自己。

    恨别人或许还能找到缘由,可以慢慢排解。

    可他恨的是自己。

    他从来都不是放下了。

    他是接受了。

    *

    陆承风回来的夜晚,是一个雨夜,云挽刚喝过药。

    她最近情绪好了很多,就是还是蔫蔫的,提不起兴致。

    胃口倒是跟着好了点,晚上多喝了碗汤,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段时间,陆承风有往家里通过电话,只是就像在沪时一样,都是打到别人手机上的。

    何婶会跟他低声说两句。

    云挽听不见,但是总觉得,他应该有问过自己。

    其实她现在也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感受,她只觉得累,其余的,特别深刻复杂的情绪,她没有了。

    被包裹得太紧,她喘不过气。

    然而他应该不会同意离婚的,她想,他是个那么偏执的人,怎么会甘愿放开手。

    其实如果,他要是愿意好好说话,她心情也会好一点,不必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总害怕他发脾气,别的倒都好,他掌控欲上来,没有理智发疯,她是真的会有点受不了了。

    她叹声气,摸了摸肚子,另只手安静搁在枕边,盯着身前臃肿的隆起,静静沉默。最后伸手,轻轻戳了戳,刚要合眼。

    楼下陡然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少爷!”

    她睁开眼睛,屋子里黑漆漆没有点灯,她坐起身环顾片刻,最后也还是没点。

    云挽披上外套,不声不响推开门,走到楼梯口往下望。

    一楼只点了两盏小灯,瓦数都不高,昏黄如豆。

    昏朦灯影,勾勒出他高大模糊的身形,他面色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阴影里,他停顿很久,身体总觉得是歪斜的。

    云挽嗅到空气里,若有似无淡淡弥散的血腥气。

    他神情平静。钟叔也在,脸色却难看很多。

    他和何婶说话,云挽只隐约听到:“出事了,就在国道开过去不久……不可能是意外,意外全天下意外就盯着我们了?”

    云挽心微顿,指节暗暗抓紧了栏杆。

    她紧紧盯着楼下那道身影,他像是全然没发现。楼下说了很久,他抿唇,也很久没说话。

    直到后面才开口。

    他哑声,第一句是:“她人呢?”

    第44章

    “伤哪了?”

    何婶说:“在楼上,

    一直睡着呢,要叫吗?”

    男人视线偏离墙壁光影,拎过外套:“我上去看看她。”

    他声音不轻不重,

    云挽心下微惊,本能地赶紧跑回去,

    躺在床里合上眼睛,装自己睡着。

    他受了伤,应该也没心力在意别的,发现不了。

    很快门被推开,这栋房子不管怎么说,

    都有些老旧,

    最里间还是老式的推拉木门,被拉开时,能听见轻微的声响。

    那道脚步声缓缓地靠近,云挽攥紧被子,努力将呼吸调整规律。

    然而屋子里静悄悄的。

    陆承风坐在床边上,好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就是为了默默坐着,坐了很久,

    他甚至仿佛也没有发现她装睡着。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叫她了。

    那晚他很安静,这种安静如有实质,

    很像雨天粘稠的蛛丝,

    网兜住了他,

    他陷在一团模糊的暗影中。

    后来,

    又过了很久,云挽感觉到床榻塌陷又轻微弹起,

    他走了。

    木门被重新关上,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表情有不太明显的错愕。

    门口何婶好像说了几句话。

    起初陆承风仍是不语,后来何婶大概提起她,他声音安静:“你照顾她,别让她出去村子,我在村口安排了人,这地方暂时应该会安全。”

    何婶迟疑:“那您住的那栋房子……”

    他说:“暂时不住了,我找了别的地方住。”停顿了会,“别跟她说我晚上的事,也别说我来过。”

    何婶连连答应:“那您先去处理伤口,剩下这边的事情我会办好,不会让夫人出门,您不要担心。”

    钟叔也说:“去处理吧?再不去我怕出事。”

    云挽才听见很轻的一声嗯:“走吧。”

    他声音淡淡,几道脚步声越发模糊,应当是下楼了。

    她背过身,凄清月色从窗口渗漏进来,蜿蜒过墙,隐在床边空着的枕上,转瞬不见了。

    *

    过两天她下了楼,和何婶一起去小院子里晒网。

    何婶家里是捕鱼的,正儿八经渔民,丈夫很早就要出海,至晚才归。他们渔民有也有休渔期与开鱼期,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出海,也算是靠天吃饭。

    云挽本身很有亲和力,何婶这段时间和她熟了,上次又推心置腹说了那些话,后来和她聊天,就愈发顺口。

    她跟她说陆承风小时候的事,说他很皮,总是跑海里去,偏偏又不会游泳。

    有次和秋家小姐在渔村玩,两个人一起去海边,差点被浪卷走,气得秋小姐三天没理他。

    云挽微愣,早就听说他和秋娴的事,不好说别的,只得笑笑:“他们感情小时候就那么好。”

    “是挺好的。”何婶摘掉菜根,扔在一边,“少爷小时候脾气挺好的,孩子王嘛,对哪个孩子都很友好。不仅是秋小姐,还有秋家少爷,渔村别的小朋友,他们也都一起玩的。”

    云挽轻嗯一声,垂睫,只是情绪不太高涨。

    她走神,把鞋面样式都绣错了,自己反应过来也跟着愣了愣。过几秒找了把剪子,把线挑开拆了,重新缝。

    何婶探头:“这是什么手艺,您那边……苏绣?”

    她温和笑道:“是我随便绣的,跟苏绣没法比,学那个也难。”

    何婶点点头:“我们这边还有闽绣漳绣,鲜亮又好看,我会一点,您要是喜欢,我改天教您。”

    她说好。

    何婶眼珠微转,重新回到之前话题:“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娃娃心里也没什么概念,指不定少爷都没印象了,他小时候皮得很,挨骂就数不过来,哪还有功夫记得和小姑娘的事。”

    她话音一转:“除非人家跟他吵架,那他倒是记恨着呢,睚眦必报。”

    云挽淡淡一笑。

    何婶偏头看她,忽然说:“您要是小时候也长在村子里,少爷肯定也和您玩在一块的。”

    云挽一怔,这才意识到,何婶是看出她失落,在想办法宽慰,她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家里除了梁西岭,其实很少再有人能体察到她的情绪。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心里会不好意思。

    然而何婶太通透了。

    云挽连忙低头:“我,我小时候不爱说话的。”就算真的小时候就认识,他可能也并不想和她玩在一起。

    是因为家庭原因,也是性格使然,她从小到大就很不爱说话,上学时学校布置的任务,也只是默默完成。

    很少有人关心她在想什么,也很少有人会问她的事。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培养小朋友责任心,会把班级备用钥匙交给他们保管,每个人保管一天,那时候看起来,是项荣誉,每个人都争着举手。

    只有她不举手。

    她家离学校太远了,梁西岭总是带她坐校车,校车固定的时间偏晚,她赶不上。

    后面大家都论过一遍,老师在讲台上问:“还有谁没保管过要是吗?”

    云挽坐在靠窗的位置,纠结很久,觉得还是不能骗老师,于是怯怯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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