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从前不是说过,有一日在府外见到了贺景砚在与一个女子交谈吗?”
日华神医一愣,反应也是很快:“你的意思是说,那日的男人并不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太子殿下,而是真正的贺景砚?”
宋熹之眸光深了深,无言的点了点头。
日华神医眼皮一跳,说话的声音是越发的小了:“那贺景砚……他不是遍体鳞伤的从外头回来的吗?”
“被百姓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城门口了,他怎么可能在先前已经到达京城内?”
宋熹之闭眸回忆着近日与他的所有相处,心脏也是狂跳了起来:“若他只是刚回来,如何能得知我在京城里都做了些什么?”
“若他是刚回来,又为何正好在宋若安敲鼓告状的那日,遍体鳞伤的躺在了城门口?”
“师父……这一切难道不是太巧了吗?”
第383章
宋熹之越说,日华神医的脊背便逐渐泛凉了起来,也是越发的感到后怕。
宋熹之瞧见日华神医的表情,伸手握住了日华神医的手,声音倒是还维持着冷静。
“我实在是不愿这样想,把他想的太坏,一切都尚未下定论,又没有证据,还要请师父给我一样东西。”
日华神医问:“你要什么?”
宋熹之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日华神医闻言,眉头渐渐舒展,她眯着眼睛望着宋熹之:“死丫头,怎么师父有点宝贝就全被你发现了?”
宋熹之摇了摇她的衣角:“师父,您就说您这次下山,带来了没有嘛?”
日华神医无奈的点了点头,又是走到了随身的包裹边,将两个青色的瓷瓶交到了宋熹之的手里。
等日华神医交代了使用的方法,宋熹之才将两个瓷瓶放在袖子里,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她到了内卧,才发现贺景砚坐在了软榻上。
烛火摇曳,他好像是在等她。
宋熹之瞧着眼前的男人,面如冠玉,眉心微蹙,此刻正微微闭着眼眸,整个人带着淡淡的温和。
虽然这张脸与从前裴云屹的脸一模一样,可宋熹之却很清楚的认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宋熹之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贺景砚应该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眸,等他看见了宋熹之后,又是扬起了一个笑容。
“回来了?师父怎么样?”
他关切的问道。
宋熹之笑了笑,也坐在了软榻上,坐到了贺景砚的身边。
“师父没事,不过是因为她在山上说一不二惯了,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有点火大,被气到了。”
贺景砚点了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内疚:“都是因为我,让师父受委屈了。”
“……我不过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想要将大家的关系闹得太僵。”
他说着,又是急切的望向了宋熹之,想要得到她的肯定:“之之,那你理解我吗?”
宋熹之点了点头,又是主动伸手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动作像是在安抚他:“我能明白你的苦心,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贺景砚感受着宋熹之动作的亲昵,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日后定会护着你的。”
两人又是说了一会儿话,贺景砚才离开屋子去了偏房休息。
等他走了,宋熹之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淡了。
她将日华神医拿给她的两个瓷瓶掏出来,摆在了方桌上,她盯着那两个瓷瓶,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略微的冷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太后口中的那场赏花宴。
其实这次太后举办赏花宴,说是为了去华清行宫散心,实际上是为了迎回太子,也是为了表彰贺景砚而举办的。
所以在这次宫宴上,不仅是太子殿下,就连贺景砚都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宋熹之能明显感觉到贺景砚心情的愉悦,不仅是人前人后,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更是在当日的一大早,就催促她换上了好看的衣裳。
衣裳是贺景砚叫人定制的,用料考究,针脚细密,就连上面的花纹都是宋熹之最喜欢的,颜色也是鹅黄色。
不得不说,宋熹之平日里风尘仆仆的去当值,没有怎么打扮,可如今这样打扮起来,是越发的光彩照人。
等两人到达宴会所在的后花园时,还没等宋熹之来得及欣赏那满花园的名贵花卉,两人便几乎是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所有官员、夫人们,见到了贺景砚,都是团团围了上来,对着贺景砚行礼作揖,嘘寒问暖。
“百闻不如一见,贺大将军声名远扬,端方有礼,是难得的儒将,今日见了才要感叹!”
另一个官员也在吹捧:“真是将江山代有才人出,看着贺将军和宋院判两人郎才女貌,实在是太登对了!”
这些官员原本见了宋熹之,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暗地里有些排斥,可现在知道宋熹之成了郡主,又是和贺景砚成双入对,连带着态度都好了不少。
众人又是一笑,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声:“如今也不能叫宋院判了,要叫同安郡主,郡主可真是千古第一奇女子……”
原本是吹捧的话,可那官员说到后面的时候,想起了宋熹之从前与太子的那段感情,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一下子都不笑了,空气瞬间有些凝固。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辛夫人挽着辛大人的手,也是刚刚到达了花园。
她抬头望着那边的动静,又是拍了拍辛大人的手,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辛大人的眼神有些闪烁:“真的……要我这么讲吗?”
他急得前仰后合的拍手顿足:“可我真的说不出口……呀!”
辛夫人瞪他:“不是在家里都说好了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辛大人咽了咽口水,迫于辛夫人的淫威之下,便忙忙碌碌的挤进了人群里。
人群中的气氛此刻还有些尴尬,许多官员看见了辛大人之后,就像是看见了救星,纷纷作揖行礼。
辛大人点了点头,又是对着贺景砚作揖:“贺大人青年才俊呀!”
贺景砚也急忙回礼,他握紧了宋熹之的手臂,笑着开口:“辛大人谬赞,晚辈不及辛大人的分毫!”
只见辛大人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语速极快,就像是在赶场子一样:
“这样的青年才俊,若不多纳几房美妾,那可不是可惜了?”
“从前本官就听说,安定侯娶了平妻,两人和和美美。正巧宋院判在身有官职,不能照顾好贺将军,做一个贤内助……”
“本官身边正好有一个合适的妹子,她从前仰慕贺大人已久。不仅是出自书香门第,也会医术,能照顾好你的身子,日后还能随你前往边疆,也算是为宋院判分忧了。”
贺景砚一愣,他看了身边的宋熹之一眼,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多谢大人美意,可我心里就只有之之……”
辛大人打断了他的话,拢在袖子的手暗中捏成了拳头,撕扯着声音咆哮:“喜欢是一回事,绵延子嗣又是另外一回事。”
“初来乍到,你就这样拒绝本官,拒绝本官最为疼爱的妹子,是不想要给本官面子吗?”
“嗯?”
第384章
辛大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没有人能想到向来开明的辛大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可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官场里也是学生遍布,就算是贺景砚官位比他高,但是也算是他的晚辈。
而且他的夫人还与宋熹之的感情很好。
如今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若是贺景砚拒绝了他,只怕两人的关系就要迅速恶化了。
可贺景砚却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对着辛大人开口:“请恕晚辈恕难从命,晚辈眼中只有之之一人,也视夫人为我的生命!”
“我们生同裘死同穴,无论是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晚辈此生绝不会纳妾、更不会三妻四妾,若是辛大人执意如此,便莫要责怪晚辈无礼!”
贺景砚面上满是严肃,话中的语气也不是非常的礼貌,简直是就是对着辛大人出言不逊了。
他说完这话,便紧紧的握住了宋熹之的手,就像是要转头离开此处,看起来有些生气。
这是贺景砚归来以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动怒。
空气在此刻凝固,在场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比方才来的还要尴尬。
几个大人们扬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几乎没有人敢看辛大人的脸色。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辛大人突然松了一口气,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的好!说的好!”
“贺大人对宋院判忠贞不渝,老夫我也算是放心了!”
贺景砚一愣,又是重新转头望向了辛大人的方向。
他喜笑颜开的解释,望向贺景砚的眼眸里,也多了十足十的赞叹:
“各位大人莫怪,方才都是贱内出的馊主意,她在家中央了老夫,让老夫去做那毁人姻缘的坏人!”
“目的就是为了测出贺将军对于宋院判的真心,贺将军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倒是让老夫十分赞同啊!”
“三妻四妾其实并不是什么人间美事,情比金坚,坚如磐石,没有什么比夫妻两人相濡以沫,共度余生来得更好的事情了!”
辛夫人默默的站在人群外,听完了全过程,此刻也是扬起了一抹笑容,走入了人群中。
她嗔怪的看了一眼辛大人:“谁逼你去做坏人了?”
辛大人哈哈一笑,无奈的摇头:“好好好,老夫才是坏人!老夫才是坏人!”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这才笑了起来。
辛夫人在一片笑声中,握住了宋熹之的手,眼眸里有的是担忧和喜悦:“之之,你莫要怪我,我方才只是想让他试一试。”
“如今知道你有一个好的归宿,我终于能放心了。”
宋熹之也笑着点了点头,望着贺景砚与众位大人相谈甚欢的侧脸,心中有无限的疑惑。
奇怪,真的好奇怪。
若是贺景砚从前开口为黄老太君说话,是为了笼络黄氏一族的人,博得一个好名声……
可现在,他却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的对辛大人出言不逊。
他为什么不笼络辛大人?
就算是他不能答应下来,也分明可以打着圆场过去,而不是那样的生气,让辛大人下不来台啊?
方才有了辛大人这么一打岔,众官员与贺景砚聊的是越发的热切了。
身边环绕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一开始是辛大人等人,后面又变成了礼部尚书孙大人,林丞相等等,都是从前宋熹之医治过的人。
而宋熹之也是一直站在贺景砚的身边,乐此不疲的听着他们的话。
直到一声丝竹管弦的声音脆响,宴会开始了,两人才与各位大人作别,一起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举办宴会的宫殿就是从前太后举办寿宴的地方。
席上也是分为男席和女席,夫妻两人是要分开来坐的。
宋熹之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打开了日华神医交给自己的其中一瓶药水。
日华神医一共交给了宋熹之两瓶药水,分为甲号药水和乙号药水。
这甲号药水其实有着特殊的功效,若是将其沾染在可疑之人的身上,无论那人走到了哪里,药水便能在那人的所到之处,留下痕迹。
甲号药水是无色无味,无法被人察觉的。
但是当宋熹之用了乙号药水,涂抹了自己的眼睛后,便能看见甲号药水泛出的荧光。
通过荧光在什么人、什么地方留下的痕迹,就能知晓贺景砚这阵子都去过哪里,与哪些人接触过。
宋熹之在得到药水的当日,就在贺景砚的手上留下了甲号的药水,并且每日补上一次。
不过她并没有发现贺景砚与什么特殊的人接触了。
就算是今日她在贺景砚的身边站了那么久,却也没有在那些大人的身上发现贺景砚与他们接触过的痕迹。
宋熹之想着,又是紧紧的握住了贺景砚的手,将甲号药水沾染在了他的身上。
贺景砚被宋熹之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然后又是十分意外的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深情和喜悦:“之之,怎么了?”
宋熹之咽了咽口水,然后对着他扬起了一个微笑:“等一会你就要一个人坐了,我有些担忧……”
贺景砚听见这话,眼眸是更加深了:“傻姑娘,我虽然从前病了,可不是被你照顾的很好了吗?”
“等宴会结束了,我就马上到你身边,陪着你,好吗?”
宋熹之点了点头没说话,又是弯下腰来,用手为贺景砚拍了拍衣袍上面的灰,将甲号药水沾在他的衣角和鞋面上,让药水沾染的面积尽可能的大。
贺景砚看着宋熹之的动作,眼神变得更加缱绻,他弯腰扶起宋熹之的手,又是用帕子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轻柔就像是在哄她。
“怎么一刻也舍不得我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人的注视,又是缓缓扭头。
宋熹之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了他们的不远处,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
为首的裴云屹穿着一袭玄色锦袍,锦缎之上以金线绣就繁复龙纹,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尊贵的光泽。
头戴一顶紫金冠,腰束白玉带,足蹬乌皮长靴,他只是站在那里,脊背笔挺如松,犹如一座巍峨高山。
身后跟着太监侍卫数人,带着十足的皇家威严。
此刻的裴云屹,正深深的眼眸站在那里,薄唇微微抿起,下颌线处线条冷硬,脸上没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他是站在哪里多久,把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去多少了。
第385章
宋熹之感受着裴云屹若有似无的视线,他的视线带着灼热的滚烫,仿佛能灼烧人的肌肤。
这让宋熹之的呼吸都开始放缓了下来。
而一旁的贺景砚却是握住了宋熹之的手,恭敬有礼的对着裴云屹拱了拱手,又是笑着道:
“殿下恕罪,内子过多担忧,竟站在殿口不舍得与微臣分别,挡住了太子殿下的路,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贺景砚温润的话语一落,宋熹之便觉得裴云屹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越发的沉了。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天潢贵胄的矜贵和优雅。
“此殿路宽,不算打扰。”
裴云屹盯着两人交叠的手,黝黑的眼眸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可是嘴角的笑容是越发的深了:“不过即将开席,将军和夫人还打算继续在风口站着吗?”
贺景砚听完这话,又是微微的笑了笑,缓缓的才松掉了宋熹之的手。
“倒是臣疏忽了。”
裴云屹这才点了点头,又是迈着步子,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视线甚至是没有在宋熹之的身上有过多的停留。
宋熹之情不自禁的望着裴云屹的背影,然后又是将视线在贺景砚的身上定格。
她通过乙号药水,望着贺景砚身上满身的荧光,又是扯了扯嘴角:“殿下说得对,外头风大,你还是赶紧进去吧,千万别受了寒。”
贺景砚点了点头,于是转身往自己的席位上走了。
临近开席,所有来宾都缓缓在席上落座。
宋熹之没有把心思放在酒席上,而是一点点的扫过席间的所有人,想要在他们的身上捕捉到一点荧光的痕迹。
可是很可惜,除了贺景砚本人之外,其余的人身上几乎都没有荧光的痕迹,好像都没有与贺景砚私下里接触过一样。
宋熹之抿紧了唇瓣,心中正想着,却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在叫自己。
她茫然的抬起头,就看见秀王睁着那狭长的眼睛,正定定的望着她,然后又是笑着开口:“方才在说宋院判呢,院判怎么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