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方逾回到卧室,拉开衣柜。
她跟谈云舒不在一个公司,但她们两个人的身量还是有些区别,想着谈云舒的高跟鞋,最后她给谈云舒选了垂坠感比较强的裤子,以及一件衬衣,至于内衣,那不在她的救助范围内。
耳边又像是回荡起来谈云舒昨晚说的话,她眨了下眼,把这一套装扮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等谈云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方逾已经在饭桌那里坐下了。
昨晚她给谈云舒熬姜汤的时候,提前在电饭煲里预煮了白粥,这也成了她的习惯之一,她不怎么喜欢冷硬的面包,也不再临时煮速冻食品,更多的是喝粥。
粥熬得刚刚好,只是微稠。
但吃着吃着,方逾就有些卡住。
因为谈云舒背对着她在客厅准备换上她准备的衣服。
“等等。”
方逾在谈云舒解着睡衣纽扣的时候禁不住说:“你去卧室换。”
“我背对着你的。”谈云舒不由得回道。
她都没露正面。
主要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没那个胆。
昨晚对方逾说的那番话,方逾都没回应,没有给她回答,她现在能做什么?
而且她对方逾的卧室有些排斥,一想到那个玩偶大熊猫被方逾放在卧室,她就不想进去。
方逾也反应过来。
卧室比客厅隐私得多,她就这样让谈云舒进去不太好,于是改了口:“行,我闭眼。”
“你不用闭眼。”谈云舒的脑袋微偏,她倒是很坦然,“又没有什么。”
方逾不应声了。
只是也没闭眼,而是把眼睫垂下来,盯着擦得干净的饭桌,一边往嘴里送着粥,一边没让自己的余光往外透露半点。
谈云舒的身材是怎样的曼妙,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且昨晚在电梯里抱着人的时候,感觉更明了。
谈云舒换衣服的动静不大,没一会儿就穿上了方逾为她准备的衣服裤子,跟她自己平时穿的工作风格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一样或许是品牌,但这并不值得她在意。
她在意的是她穿上了方逾的衣服裤子,她抬起手腕,闻了闻袖口的味道,是洗衣粉的香气,再配合方逾衣柜里放着的香包的味道,很好闻。
谈云舒转身,她还特地走到方逾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说:“很合身,谢谢。”
“不客气。”
方逾自己买的衣服裤子不那么讲究品牌,当然,她也不会花太多钱在品牌上面,只需要穿得舒适舒服就好,但她难免觉得自己的这套服装被谈云舒穿出来不止那个价格的感觉。
一想又了然,这人本就是套麻袋都好看的类型,气质优雅高贵,有这样的效果并不奇怪。
谈云舒抿了下唇,又问:“那……有我的早餐吗?”
“嗯。”
“那我自己去盛。”
“随你。”
谈云舒觉得自己好像在玩游戏,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方逾的家,厨房跟以前星湖35号院的很不一样,虽然不是很开阔,但特别干净,她观察了一圈,默默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只不过方逾的速度比她快许多,等她在方逾对面坐下来了,方逾已经吃完把碗收进了厨房的水槽。
谈云舒搅着眼前的粥。
她产生的不是错觉,方逾跟她一直在保持着距离,没有要跟她面对面的意思。
能让她在这里睡觉,给她熬姜汤,同意她穿自己的衣服,还有给她熬了粥的这些行为,全都是因为方逾这个人人好。
换做是别人,方逾也会这样对待的。
她终于如在邮轮上看见的,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方逾的家里。
可现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那枚胸针至今还不在方逾的家里,而被别在了薛奕的心口。
“你司机会来接你吗?”在这时,方逾倏尔问,她在看着自己阳台种着的多肉。
谈云舒回答:“我还没有找司机。”她说,“昨晚我让代驾把车开回去了。”
所以没有司机来接。
方逾:“哦。”
她问:“那你怎么去上班?”
好微妙,以前起这样早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忙着去工作先离开,谈云舒有时候还在她的床上睡觉,或者等她走了,才慢吞吞地起床。
“……地铁?”谈云舒试探着给一个答案。
方逾转过头,看了眼谈云舒的身影,嘴角牵了下,“嗯”了一声:“七点半出门。”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谈云舒的脑子宕机了一瞬,反应过来,笑容又难免回到了脸上。
“好。”
吃过饭后,她还去厨房洗着碗筷。
这样的活她基本上不怎么干,但不代表着她不会,能有多难?
这个念头才响起,她的手就一滑,碗掉在了水槽里。
有些清脆的声音响起,好在没有摔碎。
方逾:“……”
她快步走过去,先是检查了一番,就打开水龙头,说:“洗手吧。”
“抱歉。”她看着方逾的侧脸,歉然地道。
方逾望向她,两人的目光相视。
但方逾什么也没说,只是戴上了洗碗手套,利落地把碗和电饭煲内胆给洗掉了。
谈云舒没有离开,她就站在一旁,看着方逾微垂着头的脸。
方逾已经戴上了眼镜。
好想摘掉。
“方逾。”谈云舒抿了下唇,用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我昨晚说的话……”
方逾擦着自己的手,她撩起眼皮,道:“我不会当真。”
“可是我说的就是真的。”
谈云舒的眼眶红得极快,说:“是不是我太打扰到你了?因为你已经心有所属了。”她不等方逾回答,又快速跟了句,“不好意思,我昨晚没有考虑到这点,给你添……”
“我没有。”
“没有……”谈云舒一愣,“没有什么?”
方逾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不跟她再说下去:“再不走的话,上班会迟到,我迟到会扣钱。”
谈云舒抿紧了唇,跟上去。
高跟鞋她昨晚睡前擦过,否则上班真没得穿了,今天早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她不能缺席。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方逾只有随时带着的一把伞,好在伞面比较大,能够罩着她们两个人。
谈云舒本来就比她高几厘米,现在还穿着细高跟,那比她就高出了一小截,她撑伞的话,要把手举高一些才行。
“我来吧。”谈云舒都举起手了。
方逾没有松手:“……不用。”
一些回忆又涌入脑海,她习惯性地对谈云舒的这个行为表示了拒绝。
小区里赶去工作的人很多,大家脚步或匆忙或缓慢,她们混在里面,并不显眼。
谈云舒很少乘地铁,尤其是早高峰的地铁,那是根本没有体验过。
所以当她看见乌泱泱的人潮时,眉头都拧了下,但一看方逾就在旁边,又很快就舒展开来。
挤地铁是技术活。
方逾可以确认谈云舒的经验不多,因为谈云舒在亮码的时候都卡了下,不那么娴熟。
两分钟后,地铁准时到达。
方逾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拉过谈云舒的手腕,怕人被挤丢了,到最后带着人到了车厢靠里的位置站着,谈云舒的后背是冰凉的金属面。
而方逾就在她的面前。
车厢里闹哄哄一片,有人这么早就打着电话,也有人无聊地点开了短视频,还有雨水混着泥土的腥味在鼻尖转悠。
地铁穿行的声音炸着耳膜。
一切都并不美好,但因为方逾在,她可以摒弃掉这一切。
谈云舒注视着眼前的人,方逾几乎是将她圈在了角落里,跟别人隔开了些。
面对着她的目光,方逾偏过了脑袋。
谈云舒的指节微微蜷起,凑近了些,只用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消遣我吧,方逾,这就是我想到的你‘报答’我的方式。”
“怎么样都可以,别再推开我。”
“求你了。”
第71章
是的,
这就是谈云舒想到的最大化的让方逾“报答”自己的方式。
如同她昨晚说的那样,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她面对的是方逾一次次的拒绝和冷淡,
面对的是她跟方逾之间唯一的物件被衔在别人的心口,
那么她还剩什么呢?
只剩下当初意外救下方德明时,方逾被动欠着的对她的报答了。
物尽其用,
不外乎就是这个道理。
她不要别的什么,她只要跟方逾还有牵扯、来往,
哪怕是以这种方式,她难以忍受昨晚那样的锥心刺骨般的痛。
她彻彻底底地走投无路了,
而她曾经就是这样对待方逾的。
如果方逾心中还有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是正好吗?
播报站口的机械女声响起,有几个人到站出去得艰难,
想要挤进车厢里的人也不容易,
终于,
“叮”的一声,车门再度关上,地铁又开始新一站的疾速穿行。
而方逾依旧偏过脑袋,
脸色微沉,
并没有要给谈云舒答案的意思。
在谈云舒的眼里,真心原来真的是可以被消遣的吗?
方逾的神情凝固,思绪万千。
明明车厢内还是吵闹一片,但氛围就像是倏然静了下去,她们之间也没有再有过任何交流,
如果不是方逾在转乘时也会拉住谈云舒的手腕、换了地铁到了另一截车厢也会将谈云舒圈在角落里,
她们两人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等出地铁站的时候,
方逾有意跟谈云舒拉开距离。
这片是金融圈,遇到同事的几率很高,她不想跟谈云舒一起出现,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
很显然,君灵酒店集团的人也没想到她们的谈总会出现在这拥挤不堪的地铁站,好几个人在下地铁的那一刹看见谈云舒的时候都懵了下,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跟谈云舒打招呼的间隙里,谈云舒已经迈开长腿,先一步地往前了。
只留给他们一个略慌乱的背影。
匆忙的脚步声四起,还有人在一边走一边啃着干巴面包。
周一这样的日子,没有人的脸上会挂着笑容,大家的表情都跟被人借了钱不还一样,比今天的天空还要阴沉。
谈云舒知道方逾的顾虑,她没有追上去,只是跟方逾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只不过她手里没有伞,外面的雨还在下。
谈云舒乘着扶梯上来时,她还以为方逾已经远走了,却见方逾站在地铁口,给她递了一把透明的伞。
这里有人在卖着十块钱一把的伞,这样的天气之下,总会有人需要的。
眼下她们已经不适合再呆在同一把伞下了。
“谢谢。”谈云舒清声开口,本来有些低落下去的情绪往回升了一些。
方逾:“嗯。”
下一刻,没有犹豫地转身往前,双脚沾着湿漉漉的地面。
谈云舒撑开伞,跟在后面。
她看着方逾遇到了自己的同事,朝着同事微微笑着,打着招呼。
而她和方逾之间始终隔着几个人,任谁看过去都会觉得她们并不认识。
跟以前一样。
意识到这点,谈云舒的呼吸都有些窒住。
雨滴往下坠落,在伞面上蹦跶、欢呼、尖叫,将她所有的情绪掩埋、隐藏。
没多久,两人进了各自的工作大楼。
待转身看不见谈云舒的人影了,方逾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浅笑,刷工作卡进去候着电梯。
这是六月的第一个工作日,沈映之给大家定下了本月的工作KPI。
一个上午过去,方逾忙得都没时间看手机。
马上又是端午节了,公司采购部门那边的事情也要她来传达通知,还有沈映之这周的应酬较多,她场场也都得陪着,光是列总裁的本周工作内容,就给她看得有些眼花。
主要还是下雨天让房间的光线不那么透亮,闷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似的。
到了吃饭的点,方逾也没有立马起身去公司的食堂,她在自己的办公椅子上坐着,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缓了会儿,她才摸过放在一边一直没时间看的手机。
率先看见的是谈云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