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陈松虞池晏 本章:第58章

    霎时之间,会客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无比惊愕。连荣吕自己都愣在当场,瞠目结舌,满脸湿漉漉的水痕,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蚂蚁也敢挑衅大象。

    这真荒谬,但也真勇敢。

    松虞不禁快意地想,这是她熟悉的寂静,是她在十九岁那年就曾享受过的寂静。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付出代价,但她根本不在乎。

    她只在乎这个瞬间。

    松虞又转过身,定定地看向尤应梦。

    “你想离开这里吗?”她问。

    在那一瞬间,尤应梦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双眼睛。

    她是迟疑的。

    但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于是松虞握住她的手:“那我带你走。”

    她们径直向外跑。

    尤应梦一度险些被裹身的长裙给绊倒,但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明明如此纤细,也是如此有力,始终指引着她继续往前。

    她们推开那些围观的男人们,撞倒服务生手中的香槟,澄澈的液体被摇晃出了猛烈的气泡,在半空中泼溅出来——像是在庆祝一场突然的重获新生。

    池晏凝视着松虞的背影。

    很多年前,他曾经看到过一个同样美丽的女人,屈辱地握紧了酒杯。

    于是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女人。

    她们总是如此温柔而孱弱。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堕入地狱,来换取……保护一个人的资格。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原来有人可以说不。

    他的陈小姐,和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像。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因为她是这样勇敢和耀眼,因为她总是站在阳光下。

    所以他也只是站在原地,站在黑暗里,看着松虞以某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冲进了亮得刺眼的光明。

    *

    荣吕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一脸愤恨地看着那两个女人越来越遥远的背影,张口就要命人关闭栈道,拦住她们。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钢铁般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钻心剜骨的剧痛。

    荣吕几乎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被当场捏碎了。他咬紧牙关,才没有当场失控地痛叫起来。

    汗水模糊的视线往上移。

    他看到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逆光之下,池晏的身影是如此高大,巨人一般高大。他仰头望着荣吕,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他握住荣吕的手,仿佛也裹挟着地狱之火的温度,是能够将他挫骨扬灰的烈焰。

    荣吕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在这几乎要窒息的痛里,他不禁扪心自问:从前自己怎么会看走了眼,觉得这个男人只是公爵家的一条狗,最好拿捏?

    而池晏微笑着,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荣议员不会以为,你找人威胁我这件事,就能这样算了吧?”

    第53章

    抓住你了

    一直到坐上飞行器的时候,

    尤应梦仍然还感到做梦一般的不可思议。

    剧烈运动令她的胸口还在不断地起伏。飞行器在盘旋之中升空。而她凝视着窗外,那座闪闪发光的、银色的螺旋桥正在变得越来越小,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DNA分子,

    一个不匹配的基因序列,

    从自己的人生里慢慢淡去。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逃了出来。

    但是她却立刻听到松虞认真地纠正自己:

    “不是逃。我们是堂堂正正地走了出来。”

    这时尤应梦才意识到,她早已将自己的想法给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松虞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她接过来,

    仍然失神地看着松虞,

    忍不住问道:“你刚才……那样做,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怎么会害怕。我说了要给他敬酒,手滑而已。”松虞对尤应梦眨了眨眼,十分促狭地说,“最多让他泼回来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会泼回来吗?”

    这张沉稳的脸上,

    难得露出了少女一般的灵动。

    尤应梦仿佛也被她的愉悦给感染了,忍俊不禁地说:“他不会的。他这个人最要面子,

    不会当众做些什么。只是背地里……”

    “背地里搞小动作?”松虞微微一笑,

    “那他已经做过了。”

    尤应梦一怔。

    “他早就拿一张隐私照片来威胁过我们。”

    “但我觉得,和区区一张照片相比,还是一个大活人比较重要,

    对吧?”松虞若无其事地说。

    “可是……”尤应梦心有顾虑,

    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松虞打断了她。

    她的眼神是如此笃定。

    尤应梦只能说:“好。”

    漫长的旅途之中,尤应梦睡着了。

    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仿佛灵魂脱离了沉重的肉身,

    漂浮在一片平静的蔚蓝里。像个新生儿一般懵懂而纯净。

    直到松虞轻声提醒道:“我们到了。”

    推开飞行器的门,两个人都立刻被潮湿而喧闹的空气所包围。

    尤应梦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里还是贫民窟,但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入夜就死气沉沉的贫民窟:这是贫民窟的另一面,一个色彩斑斓的市集,一座歌舞升平的不夜城。

    狭窄的小巷里挤满了琳琅满目的商铺。破败的墙壁上残存着鲜艳的壁画。货物挨挨挤挤地陈列着,

    又被一层一层叠起来,仿佛一座饱经风霜的通天神塔。

    “铃——”

    晚风吹拂过风铃。

    人人都是快乐的。皮肤黝黑的本地人脸上,也罕见地挂着笑容。仿佛某种令人快乐的因子,隐秘地在空气里扩散了开来。

    尤应梦还迟疑地站在原地,就看到松虞走上前,站在某个露天小摊面前,兴致勃勃地弯下腰。

    “快过来看。”她对尤应梦说,“给你买一双鞋。”

    这时尤应梦才意识到,在刚才奔跑的过程之中,自己早就踢掉了两只高跟鞋。此刻光脚站在地上,踩着满地的尘土,一股冷意从光裸的脚底袭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畅快的感觉,是她终于不用再被禁锢在那双窄窄的、不合脚的鞋子里,整日踮起脚尖,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家养天鹅。

    而脱掉了十厘米的鞋子,她才第一次发现,原来松虞其实比自己要高。

    自己甚至需要仰望她。

    最后尤应梦穿上了一双深红色的平底布鞋,踩上去很柔软。当然,做工也很粗糙,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廉价的鞋。但这似乎也是她所拥有过的、最轻盈的一双鞋。

    她们在闹市里闲逛了一会儿,松虞又说:“再往前走就是红灯区。”

    “红灯区?”

    “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红灯区,想要去看看吗?”她微笑着邀请道。

    “……好。”

    于是松虞又随手买了两条丝巾,将彼此的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牌的照耀下,两人眼神都是如此水光潋滟。

    她们经过了人声鼎沸的赌场。赌场的空气还是那样污浊,充斥着乌烟瘴气的人群。

    尤应梦曾经跟丈夫去过赌场,但绝非这样三教九流的地方。她想要赶快离开,却发现身边的女导演停下了脚步。

    “我曾经在这里,看到一个人死在我面前。”松虞低声道。

    尤应梦一怔,接着才听到自己下意识的吸气声。

    但松虞还在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次故地重游。她曾经差一点就死在这里。

    杀戮,死亡,尸体——这对于尤应梦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越听越心惊。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根本是无法想象的。更不能想象的是,站在她面前的人,经历过这些,竟然还能如此镇定和平静。

    只是或许这平静里还有一丝悲哀。

    松虞说:“当时我就站在这个位置,看到那个女荷官死在我面前。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了她。”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对自己发誓,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拉人一把,我也不想再袖手旁观。”

    她说话的声音被迫混杂在赌场嘈杂的音乐里。有人在高声叫骂,有人在疯狂加注。而老虎机那纸醉金迷的灯光,也渐次地落到了松虞的脸上。但那双头巾下的眼睛,还是这样清澈。

    这双眼转而看向尤应梦。

    对方当然还在震惊和失语之中。

    而松虞的眼角弯了弯,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好了,回忆到此为止。尤老师,我们去下一个‘景点’吧。”

    记忆的下一站,应该是一家廉价的女士百货商店。在松虞试图逃出贫民窟的那一天,是这家店里冷冷清清的美妆柜台救了她一命。

    但她只是远远地看了百货商店一眼,就笑出了声:“看来今天没法打卡了。”

    因为狭窄的店面里竟然站满了人——没想到入夜之后,这家店的生意会这么火爆。

    松虞心念一动,突然又对尤应梦说:“你等我一下。”

    接着尤应梦就看到她十分费劲地杀入重围,消失在那一大帮女人里。

    闪闪发亮的橱窗,照着无数相似的、浓妆艳抹的脸。尤应梦极力试图在这群人里寻找松虞的身影,视线却被这些贫民窟的女人所吸引。

    她们正在旁若无人地装扮着自己:有的撅着身子,挤在化妆镜前描摹唇线;有的扬起脖子,拿着好几条裙子在身上比划。

    突然之间,尤应梦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羡慕这些女人。尽管她们活在社会最底层,她们的妆容如此拙劣,却活得很自由。她们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原始的生命力。

    过了一会儿,松虞终于费劲地从沙丁鱼罐头里挤了出来。

    她的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像变魔术一般,递给尤应梦一整包卸妆湿巾。

    “你刚才大老远挤进去,就是为了这个?”对方迟疑地问。

    松虞笑了笑:“我觉得你会需要。”

    尤应梦慢慢地将纸巾接过来。

    “你说得对。”她说,“我的确需要它。”

    “——我早就想要把这愚蠢的妆容给卸掉了。”

    抬手的姿势仍然是自然而妩媚的,但抹去妆容的动作,却罕见地粗暴起来。

    尤应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卸掉脸上的一切屏障。

    当然,这并非是愚蠢的妆容,而是极其精致的妆容,以至于她像个人偶一样,在镜子前坐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荣吕满意地点头,才终于算是大功告成。这妆容太过精致,太过完美,像一张面具,像湿透了的画皮,始终紧紧扣在她脸上,令她窒息。

    但是这一刻,站在贫民窟黑暗的角落里,她终于远离了那些所谓的男性凝视,能够畅快地呼吸,用自己最真实的面貌。

    “谢谢你,松虞。”她说。

    *

    她们又来到一个二楼的露天咖啡馆。

    这再一次令尤应梦感到意外:她从没有想过,贫民窟竟然有这样惬意的地方。

    从露台望出去,鳞次栉比的窄巷,繁华的集市,彩色的经幡……一切都尽收眼底。头顶网格般的小灯泡,像是一大丛满天星,在晚风中缓缓浮动。

    服务生都已经认识松虞了,热切地向她打招呼,又微笑着问:“老样子吗?”

    松虞:“对。”

    之后她才笑吟吟地将酒水单递给了对面的影后。

    尤应梦不禁问:“你常来吗?”

    松虞点了点头,露出怀念的神情:“收工早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改剧本。就坐在这里,吹吹风,看着夜晚降临,附近高楼的每一盏灯都慢慢亮起来。”

    这当然是非常浪漫的描述。

    但尤应梦的神色反而变得有些古怪。

    “……干嘛这样看着我?”松虞注意到对方的眼神,话音一转,“很奇怪吗?”

    对方竟然点了点头:“对于你来说,是有点奇怪。我以为你不会这样……享受生活。”

    松虞“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可能我是变了很多吧。”

    “老实说,最开始,我也很不喜欢贫民窟。我觉得这里太脏,太乱,太没有秩序。”她慢慢地说,“但现在我反而很羡慕他们顽强的生命力,和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

    “不顾一切的……勇气?”尤应梦迟疑地重复道。

    松虞:“你看,对于这里的人而言。真正的秩序只有一条,就是活下去。所以他们活得很简单。爱很简单,恨也很简单。今天能够说的话,就一定不要等到明天。谁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呢?”

    ——谁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呢。

    尤应梦彻底怔住了。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似乎她们又回到了片场。她是困惑的演员,而对方则依然是那个循循善诱的导演。

    而她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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