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转头问齐羡禹，“发行工作室筹备得如何了？”

    齐羡禹点头，认真汇报完工作进展，想到了什么，突然面露犹豫。

    “女神，你还记得……我妈之前和你们集团协商拆迁条件，拿到一套商铺的额度，她现在想……”

    褚嫣警惕，“怎么？她嫌不够？”

    “不是，是她问，可以更换楼层吗？她想做你说的那个剧本杀线下店，做江城第一家。”

    褚嫣眼睛一亮，“怎么，她放弃服装生意了？”

    “我妈这个人，其实很能接受新鲜事物，之前做生意失败过好几次，导致这两年束手束脚了些，这次被你点醒，胆量又上来了，想试试看。”

    “那敢情好，从创作到发行到门店运营，你们这是打通线下商业模式，我更省心。”

    齐羡禹跟着点头，“只是我妈毕竟和咱们有代沟，很多东西要从头学，速度可能没那么快。”

    “那不行，”褚嫣笑吟吟睨他，“让她拿出当钉子户的毅力来，尽快跟上年轻人的脚步，既然要开江城第一家线下店，可不能慢慢来，让别人抢占先机。”

    “嗯！我会转告她的！”

    褚嫣从咖啡厅出来，又去看了一期广场的项目进展。

    打听了最近的招商情况，确认了她的猜想。

    新的地铁线路规划公布后，江东村地块飞速增值，带动了商品房和商铺投资，等到广场项目正式竣工，商铺租售率应该会再创新高。

    这里注定要从无人问津的落后村镇升级为城东区炙手可热的商圈之一。

    褚嫣很庆幸，这一次，所谓的家道中落的转折点，变成了集团腾飞的起点。

    她在心中默默坚定，这一次，每一步都不能再行差踏错。

    现在很好，将来，会更好。

    -

    七月发生了一件大事——晁云津从京市回来后，开始筹备出国事宜。

    褚嫣虽然对他反复无常的学业规划并不十分感兴趣，可还是向他致电表达了关心。

    晁云津接起电话第一句，却是半开玩笑道，“褚大小姐，你得感谢我。”

    “我？感谢你什么？”

    “为了替你肃清情敌，我这趟去京市，把自己卖了。”

    褚嫣皱眉，“你别吊儿郎当的，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晁云津在听筒里嗤笑一声，“你跟小白这辈子欠我的拿什么还……”

    “你以为我这趟去京市干嘛的？按照我爸妈的意愿，跟杨家人表达对于联姻的积极态度，并且告诉他们我很喜欢Ivy小姐，期待和她一起在M国常青藤度过愉快的大学时光。”

    “……”褚嫣忍不住，“你重生了？”

    晁云津并不欣赏她的幽默，“那丫头片子，跟我玩儿心眼子，我晁云津能活活被她利用这么久？如果非要选，还是你更适合小白，她这种没脑子的疯丫头，只会撒泼耍赖，想留在国内作妖，我偏不让她如愿。”

    褚嫣对于晁云津做出的巨大牺牲感到难以理解。

    “那你也不至于搭上自己吧？？”

    晁云津在电话里默了半晌，语气终于有点破罐破摔，“你知道的，小舒那边……我既然没戏了，留在国内也没意思，就当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回来就想通了。”

    “那你回来后，怎么对杨家人交代？”褚嫣不确定地反问，“你不会真要联姻吧？”

    “联姻可以，但我有自主选择联姻对象的权利，这是我的底线。”

    晁云津这句话让褚嫣再次陷入沉默。

    某个瞬间，她甚至觉得，电话那头的少年，终于长大了……一点。

    少年的人生字典里开始出现“悲观”、“妥协”、“退让”的字眼，意味着他张牙舞爪的青春宣告尾声，他要开始收起锋芒，走向真正的成熟。

    褚嫣试图在这条注定的道路上最后宠他一次，“其实，Ivy根本没影响到我和小白，就算不出国，她今后也只是个路人甲，我不会再给她机会。”

    “我跟你开玩笑的，”晁云津苦笑，“你真当我是为了你们啊？杨柳依那个当外交官的爸对我特别满意，她做不了她爸的主，其实比我还惨，我搞她，顺手的事。”

    “主要还是我自己想出去。”

    褚嫣不说话了。沉默代表最终的支持。

    两人都沉默下来，良久，褚嫣听到他语调变得认真，轻唤她。

    “嫣嫣。”

    “嗯，你说。”

    “小白就……交给你了，你一定照顾好我兄弟。”

    “…废话。”

    第116章

    家里要来客人

    整个七月，褚嫣全国各地到处飞，忙着拉投资和考察项目。

    收到容大录取通知书时，她正在京市聊一个团购类o2o平台的天使投，项目聊得差不多，融资方留她多住几天，想带她在京市玩一玩，褚嫣却谢绝了。

    “褚总，这次恕我们招待不周，只顾着聊项目了，那下次有机会，欢迎您再来京市，到时候一定带您好好转转。”

    “是我自己行程匆忙，以后会有机会的。”

    褚嫣朝众人面露微笑，戴上墨镜，将风衣搭在臂弯，身旁的老武替她开车门。

    她坐进低调的商务车里，朝众人挥手，“那我先去机场啦，后续投资流程会有谢总跟进，有问题随时联系。”

    “好的好的，褚总慢走。”

    商务车即将抵达机场，褚嫣突然打给特助。

    “替我改签吧，今天不回江城了，”褚嫣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架桥，冰冷程式化的语调不着痕迹染上一抹柔和，“改最快的航班，去容城。”

    “好的，褚总。”

    特助改签后，起身去敲响董事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谢总，褚总今天不回江城，改去容城了。”

    谢泽青签文件的动作顿了一秒，钢笔搁到桌上，眼睛扫过办公桌上的日历。

    今天是7月21日。

    距离郁白的生日，还有两天。

    她早点过去也好。

    “知道了。”

    谢泽青看了一天的资料，持之以恒的注意力被特助打断后，竟然难得再也集中不起来了。

    他索性仰躺进靠背椅中，这张老板椅是褚嫣替他置办的，上乘皮革的味道环抱上来，他贪恋地细嗅，心里反复嘲讽自己心态差。

    安岚的电话好巧不巧打过来。

    他接起来，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容城？”对面也不废话，直切正题。

    “后天。”

    安岚嗯一声，“早点到，家里是东道，你得回来帮忙多张罗。”

    谢泽青轻嗤，“你们是东道，我是客人。”

    安岚怒道，“你再说这样的话，就别回来了！”

    “我本来也不想回。”

    电话那头被噎了好半天，才终于软下语气，探究道，“你今天怎么了？”

    谢泽青没说话。

    安岚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弟弟最近进集团学习了，你心里不平衡，对不对？”

    谢泽青揉了揉眉心，“您这是哪儿跟哪儿，没事挂了。”

    “诶诶！等等！”安岚叫住他，“你上次说的那个姑娘，不如趁这次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听说你弟弟的女朋友这次也会来，正好人多热闹。”

    “没有什么姑娘，我的事您别操心了。”

    “你！”安岚气得嗓音都掐尖了，“我关心你，倒不讨好！谁给你惯出的少爷脾性？谱摆的比真少爷都大！”

    谢泽青冷笑，“所以您还是少在我这里找不痛快，真少爷才是您宝贝儿子。”

    说完就撂了电话。

    安岚听到听筒里的忙音，半天没反应过来。

    “反了！真是反了！”

    谢钧提着鱼竿走进院子，就看见妻子气得脸色涨紫，在石桥上走来走去。

    “泽青的电话？”他笑着走过来，罕见地关心起继子。

    安岚白他一眼，语气发冲，“不是！”

    谢钧笑容加深，心情很好，也没跟她计较，腾出一只手来揽她肩，“你知道你心里有怨气，等他回来，我正好有些话跟他说。他如今也毕业了，我想问问他，要不要从江城搬回来，往后也能多陪陪你。”

    安岚一愣，不确定地反问，“搬回来？你的意思是，可以让他进……”

    她停住不说了，转过脸去，“老爷子哪有这么容易松口。”

    “父亲那里你别管，我自然有话说。”

    “孩子们都大了，将来等咱们老了，郁白还是需要兄长的帮衬和关照……”

    “我从来没有把泽青当做外人，只是我欠语兰和司令一家太多，郁白只能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岚岚，这是我对郑家的交代，希望你能懂。”

    安岚停在那里足足半分钟，然后神情怪异地笑了，一双深褐色眼睛盯着丈夫出神。

    “谢钧，你当初为什么娶我？”

    谢钧眉头微皱，“怎么说起这个。”

    “我有时候真怀疑，咱们这十几年夫妻情分比脚下这汪池水都浅，”安岚冷笑，挪开眼睛看桥底下的鲤鱼，“你叫我十几年岚岚，何尝不是在透过我叫亡妻，岚岚，兰兰，你以为我不明白？”

    “谢钧，我就是太懂你了，我恨自己太懂你了！”

    安岚甩手下桥，扬长而去，又折回来，到底还是补了一句：

    “我出去打牌。”

    “泽青后天会回来，你说的话，别忘了。”

    谢钧看着妻子的背影，唇边留着苦笑，直到管家走上桥来。

    “大少爷在半岛国际定了间总统套，自己单付了，没挂集团帐。”

    谢钧意外地抬眸，“臭小子，这么见外……是什么客人，他说了吗？”

    管家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是少爷的女朋友。”

    “……”

    谢钧将鱼竿扔给管家，下桥往屋子里走。

    老爷子这个点竟然在试唐装。

    “父亲，您要出门？”

    老爷子看他一眼，“家里要来客人。”

    谢钧顺着自己的预感开口，“是……郁白的女朋友？”

    老爷子不咸不淡地应一声，“你这个当爸的，成日家没有一点心事，对儿子不闻不问，闲下来只知道弄你那几尾破鱼。”

    谢钧莫名其妙挨了两顿怼，再好的心情也偃旗息鼓，上楼换下钓鱼服后，径自坐到客厅里，板着脸喝茶。

    直到褚嫣踏进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宅院大门时，他也没起身相迎。

    褚嫣怕物流耽搁，送给谢家人的见面礼上周就从江城运出，抵达容城后存放在当地一家大型地下保险库，这会儿被褚嫣派人取出，跟着她前后脚到达谢家。

    谢郁白牵着她进客厅，指挥人把东西先搬到桌上。

    “老爷子好，谢董好，我叫褚嫣，很高兴今天来家里做客。”

    褚嫣在机场换了衣服，从气场全开的商务套裙换进一身淡雅的素色连衣裙里，高跟鞋也换成了平底鞋，擦掉一点口红，大波浪归拢成卷发马尾，整个人精致时髦但又没完全扔掉青春感，站在古朴暗沉的老宅里，像是一只偶然闯入樊笼的金丝雀。

    张扬，跳脱，未及驯化。

    这是老爷子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只用一眼，就看出这丫头身上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劲。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示意管家上茶，抬手指了指沙发。

    “坐吧。”

    “谢谢爷……谢谢老爷子。”

    褚嫣落座后，等着老东西向自己发难，却没想到是谢钧先开口。

    “听说褚小姐家里做地产开发，这么大的生意，怎么还需要你自己出来创业？”

    “算是兴趣使然吧，我一直对风投比较感兴趣，所以想试试。”

    褚嫣笑得腼腆，“是我运气比较好，靠投资的第一个项目奠基，打开知名度，又有不少朋友帮衬，所以目前团队初具规模，主动上门融资的优质项目也不少。”

    “我的意思是，褚小姐家里的地产集团将来不需要你继承？”

    褚嫣认真思索，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出谢钧语气里的刁难，诚恳道，“我还没考虑这么远，地产行业吃的是时代红利和政策红利，产业结构稳定，不具备太多挑战性和创造性，我还是更喜欢目前在做的事业。”

    谢钧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他从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作为准继承人，难道不该以承袭家业为第一位吗？

    老爷子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哼笑一声，锐利的双目上下打量褚嫣，最后定格在她那张泰然自若的脸上。

    “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和胆量倒不小。”

    褚嫣笑吟吟回视，“不然怎么敢给郁白做女朋友呢。”

    老爷子愣了愣，旋即朗声大笑起来，声音高亢洪亮，中气十足，褚嫣捉摸不透他，静静等他停下。

    “爸，咳咳，”谢钧尴尬地清清嗓子，“您悠着点，喝口茶。”

    老爷子不忙着喝茶，反而站起来。

    “丫头，带我看看，你送的见面礼。”

    褚嫣跟着站起来，丝毫不怯，快步过去，跟着管家一起开箱。

    管家将一个透明藏品玻璃柜搬出来，老爷子看着眼前这座半年前在拍卖会失之交臂的八仙过海根雕，沉默半晌，抬手让管家收起来。

    褚嫣不确定他的态度，求助般看一眼谢郁白。

    “爷爷，嫣嫣这份礼，您喜欢么？”谢郁白问的简单直白，惹得褚嫣微窘，又瞪他一眼。

    老爷子没答话，反而问他，“你给她订了酒店？”

    谢郁白点头。

    老爷子收回目光，淡淡道：“家里房间这么多，何必浪费那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