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脑枕骨异常的大,胖胖的手中攥着一支带叶的细竹。
在喳喳声中,无数以窃来的气运为披帛在空中飞舞的大小怪鸟环绕向迎。
扭曲空间之中,黑铁巨城后一轮大到不可思议的银月上升。
随着银月越升越高,本只在雾气中的黑铁城池逐渐凝实。
足有大半个盛京大小的圣城耶莱,正受牵引从虚空中具象。
一点一点,朝着盛京压下。
位于最中心的河房,所有人甚至已经能嗅到那座巨城风雪和灯油的气味。
如山的阴影与压迫感下,河房最高的望楼上一人独站。
烈风拂起他的绣龙鱼衣摆,黑火烈烈燃烧。
沈晏仰头望着那座将要砸下的巨城,轻声唤道:“阿鲤。”
“阿鲤,我的乖女,你定要给力啊。”
远处毫无仪态的鬼哭狼嚎声中,隆庆帝在临时修筑的祭台上,以金刀豁开了自己的胳膊。
鲜血流淌在沈之行捧着的盘中。
大概是因为他太吵,站定湖面上身着黑色龙袍的高大人影侧了侧头。
隔着老远都准确传达了意思过来——没用的子孙,废物点心。
同一时间,盛京皇城、太庙皇陵……同时亮起金红光芒。
回龙观中洪钟晃动,发出阵阵鸣响。
第一缕稀薄雾气从湖面升腾。
随后雾气如奔马一般卷来,霎时间弥漫整个盛京城。
盛京城中百姓被拘束在家,只远远看见似乎有海市蜃楼高悬天上。
不少人还当西洋景看,暂未生出多少敬畏之心。
待见城关似乎要压下,不少敏锐之人惊慌前,大雾如纱幔将所有人的视线遮蔽。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看不清对方脸的浓稠大雾中,只听得一阵阵行军的马蹄声。
但与寻常行军不同,这些马蹄声缺了几分凝实,空悠悠的,如浮半空。
渐凝实的圣城耶莱下,寒雾涌动,无数持枪矛面目模糊之身影站定雾中。
竟如基石稳稳托举住,被大景国运牵引从虚空凝实的黑铁之城。
雾中黑色祭祀之火如蟒,将盘在圣城耶莱外围。
火中扑出的青色翠鸟盘旋,一次次试图扑杀那些飞在空中的怪鸟。
在这关键时刻,翠羽流光中巨树中,手握竹节的女婴发出一声啼哭。
天边翠羽应哭声而来,一一贴于这女婴身上。
先是如茧,膨大后猛一炸。
翠色光芒散开,一个穿着百鸟宫装裙的女孩紧闭双眼,长得极似婉仪郡主。
身后金红披帛在月下流动灿然光芒。
“天女啊。”怪形的源雅信极高兴,长手长脚乱舞。
它扭头,想向赵鲤显摆,也想看赵鲤如何应对。
不意却对上了赵鲤在月下越发晶亮的双眼。
“狴犴大人!”
赵鲤呼喊摇人的声音同样响亮。
源雅信微愕然之际,却听得耳边一声低低的虎吼。
它僵住头侧了一半,便被只手揪住一撮鬓角白毛。
下一瞬视线天旋地转。
它庞然身躯竟然被徒手掀翻,从高高盘踞的屋顶处砸下。
它大头朝下,硬摔在中庭白石地面上。
疼是不怎么疼,慌却是十足的慌。
它见得一个纤长背影,背对月亮而站。
仰头时,喉中发出洪亮虎啸。
下一瞬,这背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消失在原地。
身上云纹金色袍暗光流动,如箭矢直冲天上那还没睁眼的‘天女’。
‘尔等,安敢在老夫地盘生事?’
不知从何处学的如黑道大佬的语气,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天上的怪鸟喳喳叫着,汇聚成流前来阻拦。
但听得声声虎吼,天空云纹翻卷,这些怪鸟像是进了绞肉机。
漫天血肉并着羽毛簌簌落下。
浮空,手握竹枝的女孩眼方睁开了一条缝隙,便被一掌按住。
巨力之下,如彗星般从半空砸下,深深砸入圣城耶莱左侧。
“辉夜天女!”源雅信一声惊呼,它挣扎着从碎石中爬起,便要去帮忙。
但面前一双皂靴拦路。
对比它的体型牙签似的亮银长刀,横拦路中。
“丑东西,别去搅扰了我们家狴犴大人的雅兴。”
远处女子惨叫啼哭,并着虎吼传来。
源雅信浑身一抖,硕大的爪子按下。
然下一瞬他便再看不见站在他眼前的赵鲤。
胯下一烫,随后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它急低头看裆下,却只捕捉到了赵鲤的一片衣角。
顺着它脊柱骨迅速上爬的赵鲤,体型虽小但带来的破坏力巨大。
沿着源雅信后背凸起的脊柱骨,被她豁开了一道奇长无比的刀痕。
皮革似的表皮裂开,露出里头殷红血肉。
源雅信双爪抠抓,口中震天惨嚎,哪还有半刻钟之前的淡定。
“让你他娘的召辉夜姬!”
赵鲤手不停嘴也不闲,长刀撬进源雅信的脊柱骨缝隙,一刀刀斩断筋膜。
“让你在我大景玩假修真。”
赵鲤越骂越带劲,几乎将源雅信后背脊柱骨整个活剥出来。
她满身是血,已经没个体面样。
但比起她,源雅信要更惨几分。
硕大的体型面对赵鲤这种等级的力敏型对手只会是巨大拖累。
它遍地打滚,想要将死死粘在它后背的赵鲤压死。
但赵鲤身手矫健,常换地方在它身上皮褶中藏匿。
痛极之下,源雅信终喊出声:“血衣父神,按照我们的约定快来助我。”
他的喊声穿透中庭。
建筑最高的那座塔上,血色蔓延。
忽而钟楼上传出一阵阵钟响。
月像蒙了一层红纱,赵鲤听见远处苍老的如将死肺痨鬼似的闷沉咳嗽之声。
第1051章
圣遗物
巨大黑城背后,一轮银月高悬。
城池中央深深的地渊,风雪中矗立着古老建筑。
远处的钟楼传出一阵阵低沉而悠扬的钟声。
钟声回荡在空旷的朦胧灰月下。
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声,沙哑撕心裂肺。
仿佛一只大手,拂开挡在时间前的薄纱,咳嗽声从时间的彼端,传至这端。
正努力挖掘源雅信脊柱骨的赵鲤心中一紧。
她仰头望去。
风雪与月交织成一种怪异的灰色,矗立这灰色之中的古老钟楼尖顶似剑高高直刺天空。
尖锐锋利的灰色,左右摇晃的巨大铜钟下,一抹如鲜血染就的极致艳红瞬间吸引住赵鲤的注意。
俯趴地上的源雅信,扭曲脸上再无风流倜傥与闲适。
它细长的四趾手爪颤抖,望着那一抹艳红又喊:“父神。”
听得这一声喊,钟楼上的‘人’还未反应,赵鲤却是再下重手。
“喊什么?”她手中长刀如切豆腐,顺着血肉的缝隙再深入,朝着源雅信的后心去。
源雅信痛得本身就丑陋的模样越发扭曲。
就在此时,钟楼上咳声微顿。
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风,拂过赵鲤耳畔。
她鹰犬的警觉被动触发。
赵鲤猛朝着侧方急跨一步。
一道带着犬类独有气味的臭味,伴随利爪闪过。
赵鲤耳朵一痛,血珠顺着她的耳垂滴落。
被后方袭来的白色利爪接住。
赵鲤回身,只见短暂交锋的狼人正立在极近处,贪婪舔舐落在掌心的血点。
与刚才相比,这白毛狼人已化为完全体。
身上衣衫尽碎,蓬松松的白色绒毛遍生躯体。
赵鲤扫了一眼它胸前,便见绒毛覆盖之下块垒分明的腹肌已恢复如初。
根本看不出它之前受过开肠破肚的一刀。
赵鲤侧首以肩膀擦了擦耳垂滴落的血:“打不死的玩意。”
被赵鲤踩在脚下的源雅信喊道:“三浦,救我。”
倭名为三浦的狼人不答,双目赤红。
它根本不理源雅信,渴血的双目死死盯着赵鲤,俨然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钟楼上,闷闷的咳嗽似催促。
下一瞬,那狼人咆哮一声直直朝着赵鲤扑来。
赵鲤右脚微撤半步站定,举刀迎战。
爪尖与湛青刀锋相碰撞。
尖锐刺耳的声音,刺耳至极。
刀身传来狂暴的力量,赵鲤眉头微蹙。
月下狂化的狼人力量更强了。
她双臂发力,硬生将两只尖爪挡住。
下一瞬,血盆大口朝着她的头颈咬来。
赵鲤不躲不闪,提脚一踹。
目下以她的身高,只能踹到对手大腿内侧。
但,足够!
听得咔嚓一声。
便是狼人坚实有力的肌肉块,也没挡住赵鲤这一踢。
大腿骨中段一折,森白腿骨穿破肌肉皮毛。
一腿断,袭来的狼人失去平衡歪向一边。
赵鲤趁势横刀斩落。
咚——
无首的尸骸倒下,因硕大的心脏血压格外有力,断首腔膛中热血如泵,溅射漫天。
赵鲤左手中提着一颗红眼半开半合的硕大狼头。
她将这狼头一丢,以标准的射门姿势远远踢开。
这一交锋实在太快,快得源雅信都没想到,它带到大景的异乡人如此轻易被斩,尤自呼喊:“三浦,救救我。”
赵鲤超标的战力,显然也超出了钟楼之人的预料。
“唔?”
疑惑的唔了一声后,钟楼上一抹红痕一闪。
下一瞬,躺倒在源雅信怪躯上的狼人尸体利爪竟是一动弹。
随即快速抽动起来,喷射出腔子的血凝聚成一粒一粒的小血珠,朝着断首处涌回。
赵鲤瞳孔一缩,眼前所见显然已超出了正常狼人重生范畴。
更类于一种……时间倒流,有什么直接抹去了赵鲤杀死狼人这一事实。
“蟑螂也没这么狠啊。”赵鲤嘀咕抱怨一声。
脑中疯狂转动,手却不停。
将目标又转移向了踩在脚下的源雅信。
惯会做加减法的赵鲤,一个箭步奔至源雅信头部。
脊柱都被赵鲤生剖出一截的源雅信不能回头,它喊道:“谁?”
胜者是三浦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