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黄不摸鱼的情况下,力道极大。
这一爪拍下,顿时一声闷响。
被沈小花控制在原地的疯熊,双目口鼻霎时间迸射出汩汩殷红鲜血。
便是后颈脊柱,都在这一爪下拍了个粉碎。
如山巨熊顿时伏倒下去,赤红双目怨毒无比,盯着林子的一个方向失去生命。
赵鲤神情微动,不待沈小花和沈大黄歇下,一指这巨熊死前看的方向命令道:“现在是带崽的季节,这是只母熊,去找小熊在哪。”
这熊身上带血的花衫子,和对人暴冲的姿态都表明,它果然如老猎手所说,习惯捕食人类。
带的小熊跟着母熊学习捕猎,甚至跟着母熊下山入村犯下过屠杀大案。
那么,这种捕猎习惯小熊就会延续下去,甚至教授给后代。
既已结仇,必须在此将这种传承斩断,否则周边村落哪有好日子过。
随赵鲤指示,沈大黄和沈小花没得奈何,又往林子里去。
这巨大的母熊身下,大片鲜血洇开。
几小只还在追寻其他熊的下落时。
赵鲤他们带着这母熊下了山。
还没进村,便有无数人围观欢呼。
跟着赵鲤的山民炫耀似的,一路说着巡夜司和巡夜司中小猫校尉的厉害。
刚将这十多人才抬得动的巨熊放在村子集会的平地上,村口一路传来哭声。
几个还披麻戴孝的邻村人,一路哭着来,进村便给赵鲤磕了一个:“多谢公主娘娘,为我们除了祸害。”
为首的一个络腮胡汉子,哭得满脸鼻涕,叩头也最响亮:“我义弟全家老小都被此獠杀害,死不瞑目日日在村中哭泣,此番总算安息了。”
见这熊尸上的花布衫子,他又哭:“这是我兄弟老婆的衣裳,竟被这畜生穿了去。”
第1113章
熊腹残尸
赵鲤他们带回来的这头巨熊,体型实在可怕。
几乎是冷兵器时代,人类能够狩猎的巨兽巅峰。
熊尸趴伏在村中晾晒稻谷和晒草药的场子里,远看如一座肉山。
这熊极臭,近四月的天里,有不少苍蝇虫子叮咬在熊尸身上。
断头岭子村的村老满脸红光。
老头儿年轻时也是猎手,对他们来说能猎捕得这样大的凶兽,就是无上的荣光。
听完了全过程,若是沈大黄现在在这,他定要捧着沈大黄的小山竹脚谦卑亲两口。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听说沈大黄是公的,便暗自叫小孙女去村里寻母猫。
想要陷害朝廷校尉,让沈大黄如优良猎犬一般留个种在这断头岭子村。
老头主意打得好,奈何用错了对象,加之沈大黄和沈小花还在林中追逐熊崽,他的小心思注定落空。
赵鲤倒是够义气的,她先前告诉过沈大黄这熊掌好吃,便想着委托断头岭子村的人将这熊先料理了。
等沈大黄回来,可以得口热乎的吃。
她从腰带里抠了一块银子,递给村老:“我们大黄校尉只好吃,劳烦诸位将这熊肢解了。”
“其余的肉你们随意处置,只那一对熊掌,请用村里的法子炖上,给我们家大黄校尉。”
顿了顿,赵鲤又看邻村还披麻戴孝哭的那些村民,道:“熊皮熊胆值钱的,便给他们吧,卖了各家分分。”
“算是点补偿。”
赵鲤的分配可谓极有人情味,叫那些在熊尸前哭的邻村人又是好一通谢。
她本就生得好看面善,作风又大方宽容的,叫左右山民心中都去了畏惧。
偏僻村落百姓慕强也淳朴,之前哭他义弟那络腮胡子大汉,来到赵鲤跟前。
有点笨拙一个抱拳后,红着张脸道:“公主娘娘,您为我等做了那么多,照理说不该再麻烦您。”
他说着脸更红,羞得只恨不得将脑袋夹进裤裆里:“但,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赵鲤还没说话,他自己便煎熬得很了,一股脑子道:“我那义弟全家死后,村中不太安宁,常听他家中传来夜哭。”
“还有……”这络腮胡子对诡神之事还是颇为畏惧的,他道:“不但有哭声,还有村民夜里起夜,见林子边上有穿着花衣裳的人藏在雾中招手。”
“若不是高得不正常,说不得人色迷心窍的便去了。”
络腮胡子一指地上的熊尸:“那招手的人,就穿着这样的花衣裳,只是体型小两圈。”
“这畜生应该不是只一只,大的被杀恐小的入村寻仇。”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判断倒跟赵鲤差不多——这熊绝不只是一只。
听络腮胡子言,这些畜生已是在学习穿着花衣诱捕人类。
既如此,寻仇之事绝非不可能。
赵鲤颔首道:“放心,我稍晚些跟你去一趟。”
既解决全家暴死的,也领着沈大黄和沈小花排查一遍隐患,免得熊入村报复。
得了她的准信,这络腮胡子男一激灵振奋起来。
嘭一下跪地又给赵鲤磕了几个。
赵鲤侧身让开,只让他先帮着肢解熊尸,好将熊皮熊胆带回。
若真是这畜生犯下凶案,可以熊皮为祭,让那一家子安息。
这络腮胡子中年人莫看次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是手底下有真功夫的。
从腕上解下一把二指宽的柳叶刀,转了个花刀沿熊首旋了半圈,又是一挑一剔,立时将巨熊头皮剥下。
赵鲤被他这手惊艳,立在旁看。
极腥臊的味道弥漫开来,巨熊身上结实的肉块露出来。
络腮胡子正要朝着巨熊鼓鼓的腹部下刀,却顿了一顿。
转头对赵鲤道:“殿下,这熊吃过人,恐肚子里不太好看,您看……”
他本意是让赵鲤避一避,免得恶心到她。
但赵鲤摆手道:“剖吧,若真有尸骸,正好辨认后送回家去。”
她这做派极得人心,这络腮胡子和旁边打下手的村老对视一眼后,齐声道:“您就看好吧!”
他两使出浑身解数,在这巨熊鼓起的腹部豁开一道Y形口子。
带血痂的铁钩子往两头一勾,再在肠肚上一划。
哗啦啦——
连汤带水伴着胃液和吃太撑没消化反流的绿胆汁,团团掉出好些东西。
看见白森森人腿骨支着,一直在赵鲤身边的岳影惊呼一身藏在了赵鲤身后。
嘴里还道:“早知我就不看了,待会还怎么吃得下肉啊。”
赵鲤无言拍了拍她当做安慰。
巧了,赵鲤原本心里想着的野味大餐也噗嗤一下破灭了。
见那熊腹里倒出的东西,还有衣裳残片。
赵鲤长叹一口气,本认命去后腰摘鹿皮手套,打算清理尸骸。
可她到底错估了这贫瘠山中山民的韧性和悍勇。
帮着解熊尸的人先是惊呼,但只一眨眼悲愤不已。
便是害怕的岳影,也帮着去打水来清理熊腹中的遗骸。
被赵鲤暴揍过一顿的跳傩狂夫,一双斗鸡眼立在旁边哇哇为葬身熊腹的倒霉人哭——虽然他们并不认识。
赵鲤看他模样,替他解了绑着的牛筋索,将他的熊皮倛面具丢给他。
山民们自发为葬身熊腹者捡骨清洗,这狂夫戴着熊皮倛在旁跳傩。
发出哇呀呀呀的恐吓之声。
铃声小皮鼓响不停,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各色异味有些闷。
协作的山民在熊腹中一共捡拾出两具半尸骸。
这熊吃得很急,连人皮带骨消化不好。
其中两具骨头拼凑拼凑,虽有缺损却勉强算完整。
剩下半具就零碎得很,残余部分不见踪影。
大致冲洗掉粘液,赵鲤上前来看。
本想着还需废些手段,确认身份。
但络腮胡汉子一指搁在旁边巴掌大的药酒葫芦道:“是松子村的王大脑袋。”
“他这酒葫芦我认得,三日前他揭了告示上山的。”
“跟他一块的还有他表亲。”
迟疑了一下,络腮胡汉子道:“这残缺这个却是认不出来。”
他能认得两个已经不错,赵鲤正要说话。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跑了,山魈跑了!”
赵鲤愕然回首,便见两个黑影窜出,直奔那具残缺的人骨。
清风客在后头气喘吁吁追。
这两只山魈扑至近前,却没伤人,只爪子抓住地上那具残缺的骨头泄愤似地砸。
山民受惊散开。赵鲤上前欲要制住这两只山魈。
但冯宝那软绵绵的棉花娘亲,横栏中间朝着赵鲤一跪。
咚咚磕了两个头,一指两只山魈又一指砸碎的残骨,白棉布蒙的脸竟淌下两行血泪。
第1114章
复仇之熊
两只黑毛山魈,手臂极长。
抓住湿漉漉的残骨奋力掼在地上,砸得这还新鲜的人骨断作几截四散开来。
那络腮胡汉子相对较悍勇,见青天白日这两只山魈来砸骨,握紧了掌中的解骨刀。
断头岭子村的人并不算畏惧这两只山魈,他们之前还设陷阱抓过要将这两只山魈沉水。
因而急奔回家取了箭矢柴刀来。
尤其那带熊皮倛的跳傩狂夫,一双斗鸡眼朝着两旁撇,眼见着就要恢复正常,进入跳傩状态。
赵鲤忽而一声喝:“都住手!”
诸人纷纷停手,朝赵鲤看时,便见跪在赵鲤面前掉血泪的棉花人偶。
这棉花人偶本就做得极其抽象,来时跑掉了身上大半填充的棉花瘪了几分。
这会两行血泪淌下,瞧着越发骇人。
这时,那两只山魈也好似泄了愤,看着遍地碎骨呆站片刻。
而后,扫视一圈左右后,竟佝偻着背捂脸躲藏到了磨盘下方。
其中体型稍大的那一只,将另一只的头按在怀里,以满是黑毛的后背相护。
奉命看守这两只山魈的清风客,也终于呼哧呼哧追上来。
他张臂护在两只山魈前,气都喘不匀一个劲解释:“它们没有伤人意思,一直很安静的,刚刚也不知是怎么了。”
两只山魈原本关在那猪笼中,但清风客看它们手脚被缚动弹不得,生出了不忍之心,稍将麻绳松开。
这两只山魈原本也极为安分老实呆在笼子里。
只刚才不知为何,突然暴起撞出笼子,跑来砸了这碎骨。
清风客找补道:“说不得,是跟这碎骨有什么大仇!”
“殿下您看,别的它们也不砸啊。”
赵鲤早看出问题,哪还需他在这说。
手握刀上,缓步走到磨石边。
磨石下小小的地方,两只山魈蜷缩其中,赵鲤还可看见它们在颤抖。
她取出从这两只山魈身上得来的碎布。
右手按刀左手探出去:“你们认识地上的人?”
“他和你们有仇吗?”
赵鲤问得很温和,但两只山魈极畏惧她,两只长臂遮脸,蜷缩磨盘之下瑟瑟发抖。
清风客苦笑:“殿下,它们丧失了身为人时的神志,没法跟它们沟通。”
在赵鲤去永寿寺时,这清风客使尽了手段。
想向这对山魈问出点线索,连带着也问那棉花人偶。
只是这三只无外物刺激时便像发呆的鱼,直愣愣望着一个点,清风客是一无所获。
果如他所说,这对山魈已无之前将地上残骨砸碎的气势,只蜷缩磨石阴影中。
赵鲤没得奈何,只好命人将它们重新捆住带下去。
空地上遍地碎骨都被断头岭子村的村民收集起来,暂装进了一个黑酒罐。
一直到收敛完毕,都没再发现半点关于这残骨身份的线索。
地面冲洗了个干净,除了那个被砸烂的,其余两具尸体都就地架柴焚烧。
熊这种东西喜欢食鲜活,这两人被活吃,骨殖不烧恐惹后患。
赵鲤手边有朱砂,便索性将这尸骸烧了。
与烧尸青烟并起的,是村中炖肉的烟气。
那熊腹里的东西恶心,肉却是没问题的。
对贫瘠的山村而言,他们可没那么多讲究。
赵鲤使了银钱,请村老炖上的熊掌加了各色去腥臊的药材在砂锅中煨着。
刚过中午,沈大黄和沈小花并着企鹅和灵猴蕊四个出山来。
沈大黄张嘴一呕,吐了四对熊眼珠出来。
又一指山林,示意它们追踪杀了四只幼熊。
只是没等赵鲤夸,沈大黄猫脸一脸郑重,爪子在地面写了个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