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哎，老头子……起开，起开啊，炮仗，炮仗响……”

    没说完的一句话，门槛儿上……斜靠着的人影，奶奶一瞬间呆在那，顶针，针线，混蓝布衣……一手缝补的，正是我小时候的棉衣裳！

    噼里啪啦，满地炮仗噼里啪啦炸成了一片，我望着他，他望着我……一瞬的爆竹声中，那种喧闹，那种年味儿，都融化在了那对视的眼神儿里……

    “爷爷……奶奶！”

    “我……我回来了！”

    扑通一声……两膝盖着地，落了个掷地有声！

    “九……九，九斤儿！”

    哽咽的一嗓子，棉衣裳滚了一地，蹬蹬蹬……三寸金莲儿踩着地，奶奶疯子似的冲了上来，一把抱紧了我！

    “九……九斤儿，你……你瘦了！”

    哽咽，胸口像堵了个铅块儿，一股子说不出的疼，揪着心，攥着肺……奶奶抱住了我一瞬，我眼珠子的泪，再也忍不住滚了下来！

    “奶奶，我回来了，回来了！”

    啪啪……噼里啪啦……

    漫天的炮声炸满了天，我紧紧抱住了奶奶，两眼珠子浑浊的泪……望着爷爷，满房檐儿下……一串儿，两串儿，三串儿……齐整整的一连串儿炮仗挂满了房檐！

    老爷子望着我，干捏的一截子卷烟卷儿……一个个点着了屋檐下的炮仗……漫天爆响，爆竹声中，那只树皮似的手捏着烟头儿，缓缓塞进了嘴里！

    啪啪啪……啪啪啪……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爆竹声中……满院子的炮仗炸了，整个村子里……独一份儿，也是唯一的一处爆竹声声……在迎着他孙子归来，归来！

    老爷子笑了，老爷子叼着烟卷儿，笑……也只是笑！

    没有离愁的哭天抢地，没有重逢的泪声化雨，哭……都没有哭，说到底，哭了的只有我，奶奶哽咽了嗓子，红着眼圈儿，而老爷子，笑，只有笑……

    何拿眼泪话离伤……有些话儿，眼泪是吐不出来的！

    农家小院儿……五个人影儿，三个板凳儿……本是我一家人的谈话，小花旦儿与林浅笑相视了一笑，很自觉地退了几步，都是聪明人，她们都看出了避嫌。可没想，老爷子轻飘飘的一摇手，“留着吧……留着吧，能进这个门儿的，已经没外人了！”

    一声嗓子话，俩人驻步，老爷子叼着烟卷儿，点点火光透着亮儿……映着他那张干枯像老树皮似的脸，老了……他真的老了，一年不见，他的老让我不敢想象！

    “九斤儿，你……你恨我吗？”

    开话呛儿的一句，无言以对……我呆直望着老爷子，嘴角儿叼着半截烟儿，笑……我不知道为啥，他嘴角儿上……一直挂着笑！

    “爷爷，你……你为什么一直笑！”

    我问的一句，同样是不搭调儿的一句，老爷子望着我，嘴角儿上翘的一勾，那丝笑……更弄了三分！

    “因为，你活着……活着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很突然……但一瞬的念头，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活着，我活着回来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老人家高兴的呢！

    一顿的沉默，他在笑……我也笑了！

    “恨，为什么要恨，我从来不认为……我的亲爷爷，会害我！”

    我笑着一声，老爷子抽着烟，这一瞬间……烟头儿一瞬的透亮，老爷子吸着那一口气儿，两眼放的呆直了！

    “明白……明白就好，天底下……所有人都能不明白，所有人都能恨我，可是……可是我的亲孙子信了，值了，这就值了！”老爷子点着头，忽然抬起了头儿……一望天，正东方的一声闷响……我紧跟的一眼望了去，老龙山……那是老龙山！

    “腊月二十八来了，老龙山……也该破了！”

    老爷子望着东边，一丝笑……苦涩涩的笑，我瞅着东边的老龙山一惊，“腊月二十八，陈家局……难道在老龙山上！”

    “哼哼，九斤儿，还记得吗……从小就告诉你，老龙山上，可是祭拜着东西的，呵呵……想不到吧，这老龙山……就是咱陈家，真正的祖坟！”

    老爷子一声，雷霆霹雳……咔嚓的一下震了我一个激灵，雷声……我抬头望着天，真的是雷声，冬天……腊月二十八，居然响雷了！

    老爷子一瞅天，望着滚滚一条雷龙穿过天，“老龙山……破了，陈家的局，也该破了！”

    “陈家局破了，这……爷爷，快，快走……我们现在就去老龙山！”我惊了嗓子的一声，没想到，老爷子却是一笑摇了摇头，“不急，不急……稍安勿躁，解不开你心里的结，老龙山……去不去都一样！”

    “爷爷，你……你说什么，我心里的结！”我惊得望着老爷子，老爷子笑……也只是笑，“对，你心里的结，这一年来，你看不清，想不透……揣摩不明……！”

    “爷爷，我……我心里的结，难道比陈家的局都重要？”我呼的一声，老爷子一个结，一个心结，让我更看不透了……

    “哼哼，局，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天底下……没有破不了的局，可终究……终究是有破不开的结！”老爷子一口的叹气，这一声……当真是叹了一口气！

    “九斤儿，或许，你不知道……你曾经，也恨过我！”

    老爷子笑着，我愣了！

    “爷爷，你这话儿……”

    “不要急着否认，如果我不是你爷爷……你敢说，你，不恨我！”老爷子笑着望了我一声，我呆滞的望着他，老爷子笑着，一边笑着……一边絮叨叨说着，“二十多年，阴阳术数……我没教过你一丝一毫，可一年前……我却用那程家丫头……硬生生把你逼上了这条路！”

    “半年前，我逼着你改头换面……逼着你改名换姓，到最后……却用了另一个他替换了陈九斤的你！”

    “我口口声声说，要你归隐了山林，要你过着平平凡凡的日子，可到如今……我依旧千里丹书，叫你赶回了陈家局！”

    “你不恨我……你敢说，你没有恨过我，你不恨我……是因为我是你爷爷，是疼了你二十年的爷爷，你不相信……我会害你，我亲手把你送上了绝路！”

    “九斤儿……我说的，对吗？”

    “为什么……爷爷，您……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问了声，老爷子一句句话……当真的戳中了我的心窝子，为什么，是……我一直想问他一声为什么，他一面拼了命的留我，一面却用程曦致命一刀逼走了我，为了要我暗剑藏锋，却又让你一个陈九斤替代了我，为什么到了我心死意灰，真心要归隐山林的时候，他又用一个陈家局唤回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脑子里有太多为什么，的确，我不得不承认，爷爷懂我……就像我肚子里蛔虫，一丝一毫……分毫不差的看准了我的痕，看准了我的心结，一道心病，一场没来由疼的伤疤！

    爷爷……确实，我需要一个答复，一个交代！

    我望着爷爷，爷爷望着我，迷糊浑浊的眼眸一亮……一丝精光，那双眼就像刀子一样对准了我，“九斤儿，你……你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

    “变……变什么，爷爷，你想我……变成什么样儿！“我问了声，老爷子笑了，“却又忽然的摇摇头，“没变……没变才好，没变才好啊，你若是变了……今天，我也就不用叫你回来了！”

    “一年前，我本以为……陈家需要一个冷血无情的将军，可一年后的今天……等我见识到了将军的冷血后，我才发现……真正的将军，不该是冷血，而应该是……壮志柔情！”老爷子扯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传到我耳朵里，声声灌耳，擂鼓声的通明，他说的将军……是他，是那个陈九斤，弑杀如虎，冷血无情！

    “九斤儿，你……见过他！”老爷子一句，我愣着点了点头，“见过，在他不是陈九斤之前，我就见过……”

    “他，如何……”

    “他……厉害，很厉害，冷酷无情，治军有方，师父说……他是一个为将之才！”

    “你觉得，你比他如何……”老爷子一笑，我呆直望着爷爷，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好，好，好……”老爷子点头，我却茫然了，好……这一个好字，该是从何而来！

    “这一个好……是因为……你不知道，而不是，你不如他！”老爷子似乎看穿了我心事，一句话，让我豁然明了，的确，我是不知道，曾经……我曾认为，我不如他，没他冷血，没他厉害……没他的桀骜轻狂，可就在我放开了陈九斤名字的瞬间，我明白了……他再厉害，也终究不过我一个替身，我用一年……成就他一辈子的替身！

    “我用一年……成就了他一辈子的替身，哼哼，除了冷血……我那不如他？”我笑了，老爷子也笑了，不过一笑瞬间，东方一亮，明暗交错中……犹如一朵硕大的烟花爆开了半空，老爷子望着烟火，半边天的透亮，“其实……你应该知道，陈九斤的盛名，本该就是他的！”

    “是，我知道……”

    我点点头，老爷子没有回头，一直望着东天，“但在你踏上了柳州老宅子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命……已经是变了轨！”

    老爷子斜过来一眼，“本该救天下水火……救陈家于为难的他，要落得个成家立业，本该平平凡凡，安详一生的你，却要一路烽火的走下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缘由

    “命……这就是命！”老爷子望着我，“一辈子偷天改命，都逃不过命这个字眼，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本就装在套子里的人！”

    “这条路走到今天，九斤儿……你告诉爷爷，你……你后悔吗？”老爷子望着我，浑浊的眼眶里……精光如镜，明镜儿似的迎着眼睛里的我，我摇摇头，“爷爷……这，这很重要吗？”

    “恨，后悔，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吗？”我望着爷爷，爷爷反倒目光越发的深沉，“重要，极其重要……悔怨恨，三念心结，经久弥深即是心魔，而心魔一成……对你，对整个陈家一脉都是致命的伤，九斤儿……话儿，终究要说个透彻，但如何说，怎么说……这可都要看你的！”

    我望着老爷子愣了一瞬，眼眸深沉……说不出的凝重，悔怨恨，三念心魔……好吧，爷爷给我交代之前，我……还是先给它一个交代！

    我朝天望了一眼，一瞬摇摇头，“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爷爷……这一路的，我承认我很累，但我……哭过，笑过，爱过，恨过，我失去了很多，但我同样也得到了很多……

    我望着爷爷，望着奶奶，扭头望着小花旦儿和林浅笑，望着东天的烽火，漆黑的天……

    “后悔……累的时候，我没有后悔，要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后悔，唯一后悔的……是我知道，我要永远无家可归的时候，没了，什么都没了……也只有那时候，我感觉好后悔！”我望了一眼满地爆竹碎末，望了眼混蓝布的棉衣，望着老爷子，“但现在……知足了，我已经知足了！”

    “怨……我怨过天，由过人，他逼我陈九斤之名发誓的时候，我恨，我怨，甚至有一刀宰了他的冲动，可到头来……我知道，怨天尤人，痛苦的只有我自己，很多事儿……怨天尤人，不会改变一丝一毫……想要改变，那你就得站起了，走下去……爷爷，你看我，我现在站在了你面前，我回来了……你觉得，我还有怨吗？”

    我望着爷爷，丝毫不动……爷爷也如木偶般静在了那，我一笑，“至于恨……爷爷，你说我恨……我不否认，但我恨得不是你，即便在……我真正无家可归，感觉被所有人都抛弃的时候，我恨的……依旧不是你，我知道……陈家，是一个家，是一个有太多……不得以而为之的家，陈家三代无庸辈，三代人的头衔，三代人的金字招牌，可有谁知道……这金字招牌下，有多少的迫不得已，有多少的无奈！”

    “爷爷，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要恨，我只得恨天……恨命，为何一定要把你摆到那个天怒人怨的位置上，爷爷……你是我爷爷，也更是陈家的一家之主，我明白这种无奈……这种非本心，却又不得不为的无奈，爷爷……二十年来，你早就看透了，我承认，我看不透你……但二十年，二十年了……看不透你，难道，我还看不懂你？”

    “爷爷，我不恨、不怨、不悔，现在，我只需要一个交代，或者说，我需要你……让我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我望着老爷子，一瞬间……老爷子浑浊的额眼眸一下紧闭，我看不透那双闭紧的眼，但我看得出……那眼角，精光闪闪的一丝光亮，或许，我明白了，老爷子的绕来绕去……旁推测敲，他想一点一丝解开我心里的结，或许，他等的……就是我这番话！

    我需要一个交代，不是恨，也不是后悔，仅仅一个交代！

    “好，好……好！”老爷子重重一点头，一睁眼……浑浊眼眸里一丝少有的光亮，“交代……我该给你个交代了，也……也能把这个交代交给你了！”

    老爷子一点头，袖子里一手抖出了一张纸，薄薄的一张纸……薄如蝉翼，老爷子一把铺在手上，我看过去……空的，竟然是空的，那张纸上……竟然空白的毫无一字！

    “爷爷……这……”我惊得一愣，老爷子一把握过了我的手，手指头一动，我左中指上……潺潺的渗出了血，我惊得一愣，“爷爷，这……这要干什么！”

    “有些东西……是需要陈家的血，才能看得到的！”

    嫣红三点血色滴在了薄纸上，殷红血色……看着竟如荡起的波纹儿，一点一荡……一丝丝氤氲而开，我眼看着薄纸上，一点点的映出了字！

    “爷爷，这……这是.”我惊得望着老爷子，老爷子一笑，“柳州一趟之前……你太爷爷留下的遗物中，我找到了这个！”

    “太爷爷的遗物，你说……这是陈道天，我太爷爷的遗物？”我惊得目瞪口呆，几十年了……几十年，爷爷才发现了陈道天的遗物？

    “对，陈道天……也就是你太爷爷，一年来的江湖一路，我想……这个名字，你也不会陌生了！”老爷子望着我，“当年，你太爷爷留下过遗训，若天不开眼，陈家人再入江湖之时……便开了他的遗物！”

    “而我……就找找了这个！”老爷子一手递给了我，我接过的一瞬，目光一下的呆滞，“六指骨……僵尸血，空熏竹，彼岸花……玲珑羽！”

    “一骨，一血，二木，三经，四灵禽……”我瞠目望着爷爷，“这……这是他留下……留给小花旦儿的！”

    “不……这是他留下的不假，但他……并不是留给她的！”老爷子望了小花旦儿一眼，目光转向了我，“也许，在他百年之日，就已经料到了那一天！”

    “这东西……是他留给你的！”

    老爷子一句话，五雷轰顶……我颤巍巍的一个激灵，“留给我的……您说这……”

    “对，留给你的……这东西，自始至终，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他解不了她身上的死气，也帮不了她轮回转世，九斤儿……对不起你，爷爷骗了你，因为我知道……在你心里，她比你更重要！”老爷子吐得一声，我呆在了那，眼前忽然的一下模糊了……一股所未有的失落感，我忽然……想失去了点儿什么，对，对……那种东西，叫动力！

    “九斤儿……”

    一只手，冰凉温润的手按在了肩头，一缕红纱……小花旦儿映在了我面前，“九斤儿，你说过……愿意陪我不见天日，我还活着……还能站在你身边，这……这还不够吗？”

    一句话，我冷不丁一个激灵，一手握住了肩头的手！

    我强压下去那口气，望着爷爷，“爷爷……难道……”

    “办法，终究是有的……只不过！”老爷子望着我，“你得听我把话说完！”

    一笑，老狐狸似的一笑，望着小花旦儿，望着我……老爷子那抹笑，意味深沉，但他的一句话，我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有办法，就够了！

    “老爷子，您说……这十一件东西，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小花旦儿第一句开口，老爷子朝我指了指，“背面……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背面！”

    我翻过薄纸，一瞬间，短短的一句话，我惊呆了眼！

    “再入江湖日，黄泉回返时，安得十一物，再续向天迟！”

    “爷爷，这……这句话是.”我望着爷爷，老爷子目光深沉，脸上一瞬像挤出来水，“因为，你身体里缺了一魂，那十一件东西……本来，是为你续命的！”

    “续命……

    “续命……”

    “续命……”

    响亮亮的三声，所有人……瞠目结舌！

    老爷子望着我，“这……这也是为何，当初我逼你出陈家的原因之一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心债

    “之……之一？”我瞠目望着爷爷，“爷爷，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都牵连了什么！”

    “什么.哼哼！”老爷子摇头笑了一声，“其实……很简单，这件事……与她，与我，与你，皆是相关！”

    老爷子望了一眼小旦儿，又瞟过一眼我，嘴角儿翘起一笑，“因为……她的红颜祸水，我的英雄有梦，你的……一命争天！”

    “一年前，你从柳州那一趟回来……我就知道，你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老爷子望着我，“江湖啊……就好像一口毒，他能断肠取了命，却也能让人一口就上了瘾！“

    “红颜祸水……我知道，你放不开这丫头，江湖有梦……我也知道，你放不下陈家三代无庸辈的头衔！”老爷子望着我，“九斤儿，真的……当初，我有过一丝侥幸，真有心留了你，十一件东西我帮你寻，陈家血脉的命……我帮你续，可当年……你与我晚上叙的那一席话，我确信无疑，你陈九斤……有陈九斤的傲，这种傲，是骨子里，血脉里的傲，当年陈家的事儿，你不知道则已，既然已知，困兽出穴，苍鹰破空，这口毒……让你尝了鲜，不经经那断肠的苦，你就松不了这个口！“

    “我知道……既然留不下你，索性，我就逼你一把……把你逼到了无路可走，那路，你自然就走得通了！”老爷子望着我，目光沉沉，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那程家丫头……是逼你的第一步，也是最致命的一步！”

    “哎，说起来……是我对不起那程家丫头，更对不起人家鲁班门一脉！”老爷子摇摇头，“我知道你放不下这丫头，能彻头彻底把你逼上绝路的……也只有那个程家丫头！”

    “我利用了他们不假，但我绝没想到……会让她沦落到了如今这一步，千算万算……我终究是有算不到的人心！”老爷子一抹眼神望着我，“当初，我知道……你离走陈家已成定局，所以……我给了你那十一件灵物，既然你选择了江湖路，那你江湖路上的宿命，就该你来了结！”

    听着话儿，我点了点头，“既然……既然是我的江湖路，那程曦……她，她为何也会被卷了进来！”

    “哼哼，说到这……或许，也就该说说……她对你用情至深了！”老爷子一笑，很苦涩的笑，“因为陈家局，我不能出了村子……但我知道，平生未涉江湖的你，让你寻那十一件灵物，也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我一方面摆脱了你师父，那个邙山老鬼，只是可惜……后来的，邪家之事把他卷的无力脱身。另一面，我找了个程家丫头，与她说明了原委，本希望……能凭她借着老瘸子之力，帮你寻着十一件灵物，这是救你……也当算是自救！”

    “只是想不到……这丫头，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知道了你三魂缺一，灵物续命之事后，在你走的当晚……她也离家而去！”老爷子叹了口气，“哎，等后来……我得知消息后才知道，那丫头练了禁术，毁了容，失了声，损了阳寿，还落了个性情大变，但由此，她鲁班一门的绝学，也练就了一方大成。”

    “这一年来，她游尽了天下帮你寻十一件灵物，平遥一战的奔头血，陇西的赵家的四灵禽，这一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赵家地宫一战后，你埋身地宫，知情的所有人……都认为你死了，就那时，那姑娘……那程家丫头，弃了寻十一件灵物，纠集了太原吕家掘子门，陇西驯兽赵家，湘西四鬼，闽南痋毒，江北造畜……各方百事，正邪两路百余人截杀天邪，若不是最后从赵家丫头那，得知你生还的消息，恐怕……与天邪一脉，已经拼了个不死不休了！”

    老爷子一席话，我一个激灵，一颗心猛地像被揪了一把，“她……她竟然，竟然为我……”

    “我不否认……这其中有家族血脉，宿命一般的因果，五弊三缺一线命，全凭眼前陈家人……九斤儿，延续鲁班门一门血脉，当真是只有你，命……这是命，逃不开了命！”

    “但抛开命字一说，我又不得不承认……那姑娘……对你陈九斤的用情至深，绝不吝你二人……丝毫半分！”老爷子望了我一眼，又扫过一眼小花旦儿，这一瞬，我心头沉甸甸的，愧……有什么愧，即便愧，也是我愧了她，有些事儿……终究要讲究个因果，只是，当年我种下了一笔心债的心，到如今……我该如何还她一个逞心如意的果？

    老爷子望着我，一瞬的沉寂，悠悠然的一口叹气，“当年的一幕，也确实是我始料未及，如今……一笔心债，更让你欠下了一笔因果，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道因果，爷爷帮不了你，说到底……终究，还得靠你了！”

    老爷子一席话，沉寂……寂静，小花旦儿一手伏在了我肩头，一丝触动……我抬头一望，明眸里一闪的柔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可也就这一瞬，东天一声震天地的闷响，我恍然颤了一下，感觉整个大地一下被晃了三分，地震，地震一般的颤动感，我惊得一瞪，望着东天，“老龙山……是老龙山，爷爷，不好……等不及了，老龙山上我怕是……”

    “等，等……”老爷子望着东方，硬生生的吐了两个字！

    “爷爷，你……你说什么！”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爷爷，老爷子目光深沉，“等，继续等……天地不仁，苍天不悯，时机未到之前……我们只有等！”

    “时机……爷爷，你……你还在等什么时机！”我望着老爷子，老爷子目光望着东天，深邃如同漆黑不着边儿的夜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爷爷……”我呼了声，老爷子毅然决然的摇了头，“兵贵出奇，将贵神速……时机不到，不能动……还不能动！”

    “来，九斤儿……咱没唠完儿话，接着说……接着说！”老爷子一手擦了根儿火柴，点着了个烟卷儿，呛人的老旱烟，打小儿就看老爷子抽的带劲儿，一口旱烟，尽管我是急了个抓耳挠腮，可老爷子……却竟像个没事儿人！

    “不着急，不着急……这村子里，还不光你一个陈九斤，别忘了……还有，一个他呢！”老爷子抽了口旱烟，朝我一笑，这一笑意味深沉！

    “他……他……”我念了声，一望老爷子，“爷爷，其实……我一直想问一句，那个他……到底是谁！”

    “谁……哼哼！”老爷子笑了笑，“命里……他本该征战天下，你本该安分为家，就像我和他一样，只可惜……天意难懂，造化弄人！”

    “当初平遥一战，天雷轰地煞……成了你陈九斤的名儿，但其实你知道……我也知道，当时的你，还没有扛起那盛名的实力，所以……我让你改了名，换了脸，隐于江湖！”

    “也许，你知道了后来的事……在你退隐之后，十方卫内，也就多了一个他，一个明面里隐藏身份，但暗地里……却引走了所有邪门一脉的注意！”

    老爷子望着我，“其实，那时候，一方面为了保护你，一方面……也就是在潜移默化的造就那个陈九斤！”

    “哼哼，原来……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准备替代我了！”我摇头笑着，无怨无恨，只有笑……苦笑！

    “不，不……那时候的他，并不是为了替代你，暗剑藏锋……当初的你，也确实在计划之内，只不过……赵家地宫一战，天邪复出，而你……却被传闻埋在了地宫之下！”

    说到这，老爷子脸色静了一瞬，“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即便我……都已经心寒了，天邪降世……内忧外患，陈家局危在旦夕，陈家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人，陈九斤……当时，也就只有他了！”

    “结果，就名正言顺的给他盖上了陈九斤，把他推上了陈家一脉的首位！”我点点头，不过，这一刻，我心里已经豁然了！

    “我懂，我懂了……”我点点头，“是非功过，其实，谁都没有错，错的天意难懂，造化弄人……如果，那一天地宫之战，我没有一去不复返，或许，陈九斤的名字，可能是他……也可能是我！”

    “但现在……他，即是他，一个名字……其实，我早就看开了！”

    我摇头笑了笑，老爷子会心一笑，”看开了……看开了就好，名字，一个人称，一个代号罢了，哼哼……或许邙山老鬼也跟你说过，我陈老歪的名字……也不过一个虚号罢了！“

    “爷爷，那我……是该叫你陈元礼，还是陈老歪？”我望着爷爷一笑，老爷子反倒是一点头，“哼哼，叫啥……你小子叫啥呢，爷爷，别管我叫啥，你都得叫声爷爷！”

    第四百四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