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响,不对,两响……但最后一撇落进我眼里,却是三道物件窜了过去,啪的一声……小花旦儿手腕儿一松,勾头刀哐啷的一响砸在地上,我眼望的一喜,忽然胸中气血一下的翻腾,噗的一声……一大片血雾泼洒了长空!
三道物件,一人是我……一人是老瘸子,而最后一人,是程曦!
扑通……我一头仰在了地上!
“呃,九斤儿……九斤儿……”
“九斤儿……”
……
杂乱声中,一道道人影蜂拥般扑了上来,我听得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惊慌,惶恐,错愕,所有人的近乎疯了一般,小花旦儿抱着我,嘶吼……喊叫,眼泪啪啪的打在了我的脸上,温热,暖洋洋的热,暖的我整颗心都要化了,我笑了……
“结……结……结束了,我……我死了,一切……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强吊着最后一口气,吐出了最后的一句话……我感觉整个人一下都空了,明明暗暗……眼前一切开始变得朦胧,啪啪的眼泪砸在我脸上……感觉,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原来人死……就是这么一种感觉……无力,什么都不想做了!
啪啪……
响亮亮的两耳光子,这两耳光子却是直接捂在我脸上,一瞬间……火辣辣的疼,把我从那股朦胧中一股脑扯了出来!
“给老娘醒醒,醒醒……想要一死了之,想要一了百了,你想得美,你他妈想的美!”
嘶声裂耳的一嗓子,沙哑啁哳……如鬼哭狼叫似的!
程曦一把扯住我衣领子,“陈九斤,你他妈给我醒醒,醒醒……想死,老娘让你死了吗,让你死了吗,别忘了……你还欠老娘一个承诺,你还欠着老娘一条命!”
“想死,你给我还完了再死!”
嘶哑一嗓子,程曦疯了似的一把扯住我,小花旦儿挣扎了一下,但瞬间想明白了啥,一手松开了我,程曦嘶哑着嗓子,扯着我疯狗似的嘶叫着,“闪开,都闪开,都给老娘闪开!”
砰的一声,汉白玉的棺材盖,一脚踹下来大半,程曦扯着我,猛一手把我塞进去了半个身子,此时,我已经麻木了,除了一点模糊感觉,外带脸上火辣辣的热,我整个人……近乎没了半点儿知觉,就连眼……我都睁不开了!
我感觉像被一手扯着,嘶哑一嗓子尖叫,“陈九斤,你别想着一死了之,告诉你,老娘告诉你……你要是死了,你欠老娘的债,我就让全家人拿命偿,你听到了没,听到了没……你要死了,我就让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
我听到了,真的听到了,那嘶哑一嗓子……刀子似的插进我耳朵里,而就这一瞬,一只手扯着我,死命把我朝汉白玉棺内塞了去,我拼命撑着眼皮……拼命的挤出了一道缝儿,最后的一目,我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伤痕累累,泪流满面的脸!
轰隆隆……
白玉棺紧闭,瞬间,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安详,静寂……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但混沌之中,我朦胧听着一阵阵声响,言语声,说话声,哭泣声……白玉棺外,我竟然还听得见他们说话!
“丫头,够了吗……够了吗,该死心了吧!”
老迈的一声,听着像老瘸子问了一句程曦,死心了……什么死心了?
“够了,够了……我输了,我输得……一无所有!”
嘶哑的一声,那一声是程曦,而随之的一句话,小花旦儿应了声儿,“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猜到了结局,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哼哼,开始……结局!”
“哈哈哈……”程曦嘶哑笑着,“五年前,我设计好了开始,设计好了结局,却没想到……本来的一场戏……一个过程让我陷了进去!”
“一年前,我无法扭转那个开始,但拼了命的扭转过程,却更没想到……最后,这场戏的结局里,却多了一个你!”
“天道无常,造化弄人……再好的戏子,也演不出百无漏洞的戏!”
“除非,你……你演的是真情戏!”
小花旦儿一声,一丝颤音儿,“人生如戏,可惜,人生……却终究不是一场戏!”
“人生不是戏,不然,我为何会演的……迷失了自己!”
程曦念了声,“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利用他,就像当初的我……只不过,你比我利用的更加淋漓尽致!”
“你演的,比我更好……”
“可现在……我发现,这场戏……你也是一演到了最后!”
“我能做的,你都能为他做,但能让他为之放下尊严……下跪的,却只有你!”
沙哑的嗓音回荡着,一响沙哑……却又是一响空灵,小花旦儿叹了口气!
“哎,带着别人的脸,穿着别人的衣,演戏……我演了一辈子戏,可最后一场戏,我很庆幸……我没有演戏!”
“只不过,结局都是一样,你我……都陷在了这场戏里!”
“戏……戏,为一个傻子,演的一场戏!”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响空灵,一响沙哑……两场戏,却一如天意般纠葛在了一起!
戏,为什么是戏!
人生如戏,全靠演戏,可再好的演技……谁能演绎出一场百看不穿的戏!
戏,终究是戏!
两声截然不同的笑……激扬着,回荡着,可陡然间,笑声迷蒙,那一声声笑,转瞬换成了一响的暮鼓晨钟……
咚咚……铛铛……
空灵,浩荡,一声钟鼓,天地接壤……
戏没了,笑没了……天地一动,动若惊响的暮鼓晨钟……好像一下唤醒了我!
我睁开了眼!
漆黑,迷蒙,万千之术……映入我眼睛里的,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
“戏,终究是戏……”
“可惜,有人真演,有人假唱……有人笑出了声,也有人流出了泪!”
一响回应,映着晨钟暮鼓,却隐隐又压下去三分,我一个激灵,一句……钟声鼓响般钻进我耳朵里!
“你说……是戏错了,还是人错了?“
又是一问,我一念起了精神,“谁,什么人在说话……是谁!”
“人,嘿嘿,没有人,哪来的人?这里……早就没有过人了!”
“没有人,那您是……何方神圣!”我问了声!
空荡的一声笑,“你……不是人,我,也不是人,人之一弹,何从之有?“
一句,说的我哑口无言,却又是无从反驳,人……我现在的确算不得人,能在这的……恐怕也早就列在了人身之外!
“告诉我,戏错了,还是人错了?”
又是那一问,我呆了几秒,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或许,也没有什么对错,也许,是老天排错了戏码,错的人……演了一场对的戏,也许……是人入错了场地,对的人……演错了一场好戏!”
“是对,是错……戏,没错,人也没错,可能……只是个时间问题吧!”
“时间,时间……”空荡荡的回应着一声,一丝迟钝……时间二字,好像在耳边久久缠绕着一样,我不知道,我的说对了……还是错了,但听着袅袅回荡着语音,我仿佛回想到了当年的一幕幕,所见,所识,所思,所念……爱过的,恨过的,痴过的,怨过的……
仿佛一瞬,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那个起点,很多人,很多事……可能并没有错,只是时间开了个玩笑,一记弹指,阴错阳差!
“时间,错了人……错了戏,错,是时间错了!”
“人错了,是生错了年代,事错了……是到错了时光!”
“可我……又错了什么!”
耳边上久久回荡着一音,伴随着暮鼓晨钟声……那一响,经久弥生……如若深入心底的洪钟大吕,磅礴,大气,一种扬手指天的愤慨激昂,夹着一道道千丝万缕的叹息!
“你……做了什么!”
我问了声,声音一散消失了去,黑暗中回着荡声,一声笑,“你说……杀人,是对,还是错?”
“杀人……”
我惊了声,不过一转念头,我应了句,“杀人……这不该说对错,只应该问,该杀,还是不该杀!”
“什么是该杀,什么是不该杀?”黑暗中响的一声,我应声一句,“我不知道,什么人不该杀,但我知道……该杀之人,是为了让更多人好好活着!”
“那该杀之人,他就应该死吗?”
暗影中的一声,“如果说……杀了你的所有亲朋挚爱,换更多人活着……你,愿意吗?”
一声,宛若雷霆……一句话劈了我个外焦里嫩!
“我……我不愿意!”
我斩钉截铁回了句,黑暗中的一声,却是笑了,“你……为何不愿,这与你所说,岂不是正好吻合?”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天邪出
“我……我……为什么,要天下人活,就必须要我的亲朋挚爱死?”
我咬牙一声,我承认……带出了三分怒意,这种怒,不受控制……亦是无法抑制!
我无法容忍,对我亲朋挚爱有威胁的一切……
“那为什么,要天下人活……就要该死之人去死?”
一句话,又是让我哑然无语!
静,一瞬变作空荡荡的静,暮鼓晨钟与一响声音,皆是陷入了沉寂!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黑暗中荡起了一声,“又哪有那么多的对与错!”
“放在你身上,是对……可能放在别人身上,就是错!”
“人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可知,己所欲之……勿夺于人!”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吗?”
黑暗中,又是一问,或许这一问,是这一席话中……最简单,却又复杂的一问!
对,错……
我摇摇头,“我……我不知道……还望前辈,明示!”
“哼哼,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空荡的一句话,我直接愣住了,“前辈,您……您说您也……”
“对与错,天底下……谁敢说一定分得出对与错?”空荡的一笑,“你说,吃屎有错,可他却是为了救命,有错吗?”
“你说,杀人有错,可他却是为了救人,有错吗?”
一句话,我忽然有点儿懵了,“前辈,您……您这话,岂不是……岂不是又绕回来了!”
“绕回来,哈哈哈……绕回来了,对,这就是绕回来了!”
“日长夜短,天苍地圆,天地若为一桶,那必是一个圆,一个走不出去的圆!”
“而你我,皆是这一圆之内,这方圆里……跳不出去的人!”
“人……”我念了一字!
“对,就是人……”
“只要看不透,你我……就终究还是个人!”
一声落,空蒙蒙的黑暗中……一丝光亮,第一眼望着很淡,但下一瞬,那一闪的光亮……却如辰星皓月,烈日骄阳般,一下照了我个无所遁形,我拼命的遮着眼,那种光……好像穿透了似的,竟一下穿过了手掌眼皮子,直接贯穿进了脑子里!
忽然,光芒中……我想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我看不清的人!
“等何时,你看透了……或许,你便能超脱这个人字了!”
朦胧中,一道人影……白衣,白发,一片素白,白的近乎融在了整片白光中……
“那……那你呢!”
我问了声,白光中一笑,“我……哼哼,我能悟出对和错,但我……却放不下对和错!”
“对的,我不愿改变,错的……我必须承担!”
白光中人影一笑,“其实,在我选择对错的一瞬,很多事……就已经注定了!”
“因为有一种东西,我放不下……所以,我便永远无法超脱那个人字!”
“你说的……是责任!”
我望着那道白影,很亮,很刺眼……如太阳般刺得我不能直视,我……终究看不清那张脸!
“人生如戏,一场从生到死的大戏,戏里……有真,有假,有善,有恶,你是一个主角,但你更是一个龙套,这场戏里……除了你必须演下去的责任,更多的……其实是无奈!”
“无奈……”
我缓缓扯开了手,望着那片光……对,责任,无奈,人生如戏,除了责任,也确实有太多太多的无奈,这也就有,戏里戏外,有的人……还在坚持着,而有的人,却变了!
“前辈,那这场戏……该如何演下去!”
我顶着白芒问了声,白光中……一声朗朗的笑,“一人一场戏,一人一个角,别人……告诉不了我,我,也告知不了你!”
“这……”
一听这,我禁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转而一瞬,白芒中却又是一笑,“一入戏局终生戏,是非对错演终局!”
“既然入了戏,那就好好演,慢慢演……是非对错,既然演了那个角儿,那就一口气把它演到底!”
“但我说的是我,不是你……”
白光中的一声,我混混沌沌的一念,愣在了那,一瞬,我不知所觉的一句话,“错了……也要演下去?”
“人死终局,世间,有对错吗?有的,只是你想不想演下去!”
我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入了局,到死……演到底,只可惜……我已经到了结局!”
“不……不,这场戏,还没有结局!”
白光中泛起道道层层的波,波纹荡漾……一波一荡,好像波纹中,荡出了一席弯弯的影儿……
“你,还得继续演下去……”
一声落,波纹荡漾中……一指骨爪冒了出来,紧跟着一根七彩羽毛,那是玲珑羽,紧随的其后……化蛇骨,彼岸花,僵尸血……一点点,一件件,十一件灵物……平地漂浮一般,飘到了我身前!
“这场戏……替我,替你,替天下,你终究还得演下去!”
一念,平地一卷的漩涡,我脚脖子一歪,身子一下倒进了漩涡里,十一灵物,空荡的声音,这……这是……
恍然间,钻进心底的一个念头,我忽然想起了一念,汉白玉棺,这……这是在汉白玉棺里面!
我不知道为何,脑子里混沌朦胧,会忘了这一念,但这一闪的念头,我忽然想起了一人……汉白玉棺内,陈家的第一人!
“陈道天……你是陈道天,你是我太爷爷陈道天!”
我扯嗓子吼了声,可这一声嗓子,漫卷如漩涡般的浪潮……一股白浪把我卷在了里头,头顶上带着旋儿的十一件灵物,泛着白光……混沌如玉的白光,这是要去哪……这,这要干什么!
“太爷爷……陈道天,你告诉我……这,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扯嗓子拼了命的吼了声,只感觉……头顶上一瞬的空蒙浩荡,一下的醍醐灌顶,整个脑袋,好像一下开了窍儿,一股久违的,夹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感知,一瞬灌进了脑子里!
可就这一瞬,突然砰的一声……震裂似的一声炸响,一瞬天塌地陷之感!
“哈哈哈……陈道天,今天便是你棺前鞭尸,挫骨扬灰之日了!”
轰轰……震天动地一声炸响,周遭一下晃荡,我猛地一下睁开了眼,当真……这一次,我当真睁开了眼!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