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得先把他们喂饱了,各处才会顺利。
他起草完,又仔细检查斟酌,删删改改,仔细思量过后,他另起奏本,详细了写经济作物的加工之法。
其中包括了豆制品生产,以及小鸡孵化。
大启朝有上千个县城,这些东西教给别人,不会影响到老家的生意。
江家现在的名声,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叫板的。
交出去,利好天下万民。
诏书送上去审核,他就在写奏本。
往里新添加了藕粉制作、淀粉制作等比较简单常用的。
也把农具图样画出来了。一切经济,都得在生存无忧之后进行。皇帝用不用,他就管不着了。
丰州县能成功得这么快,是因为丰州县是富裕县城,底子好,百姓有消费力。
江家能一边进账,一边支出,两头持平,才能坚持。换到贫困点的地方,须得喂饱百姓们的肚子,才好跟他们说大道理。
比方说津口县,果干、果酱、蜂蜜、水果糖,这么些挣钱的东西砸进去,百姓们依然没有脱贫。
谢星珩有心帮都帮不了太多,他没那么多钱,跟他们照着市场价来公平交易。这东西需要时间来发展。
换算到其他县城,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以发展经济作物,但不能叫百姓们被经济作物迷了眼。
他们要很多年才能脱贫,这个年限,还取决于当地官员和朝廷的良心。
他们是要吃饭的,耕地一定不能舍弃,要种粮食,要开荒。
谢星珩笔尖悬在半空许久,过了会儿把“植树造林”写上。
荒地那么多,县衙里舍财,把树种上吧。
有树苗的种树苗,没树苗的现在开始播种,也能树枝插杆。
木头是资源。一个国家的发展,说白了就是搞基建。搞基建哪有不缺木头的。
这封折子,他毫无私心,没想争权夺利。
东西给出去,看皇帝愿不愿意做,又会怎样做。
以经济作物为主,他写了很多可供发展的方向。在植树造林方面,也考虑到了部分人急躁心理,让他们种松树、枫树、橡树等可以收集树液,能做药材也能做香料的树种。
这得限制区域,因地制宜。别的地方,还是要考虑到基建需求。以合适做房子、做家具、烧碳、做柴火等等的树种为主。
他在奏折最后,提了一句顾慎行在做的商务版教材。
一朝经济,不是靠某一些商人动起来。而是百姓也会参与其中。
个体户也是商户。多个人制造,市面上的货品就会多点数量。
这头饱和了,可以销往别地。
以省为界限,从巡抚开始,就要做好规划,不能一股脑的全去做同一个东西。要百花齐放。
所以他问能否把这些东西给顾慎行做教材内容。
余下的,就是问安的套话以及署名。
上任第一天,折子不交。
上头问了再给。给的时候,再写几版废稿应付上司。
他中午在翰林院吃饭,被顾慎行领着吃了一顿大锅饭,才知道院里有小食堂。要么自己背粮食来,要么交钱。
味道还不错,量大管饱,价格也很实惠。
吃饭时,顾慎行社牛属性大爆发,见谁都打招呼。还拉了一堆人过来同桌吃饭。
好在谢星珩也是社牛,不带怕的。他俩一人一句,说相声似的,把普遍喜静社恐的翰林院学士们招呼得愣愣的。
一起吃饭的人里,还有霍叔玉,他刚好坐在了谢星珩旁边。
谢星珩不忘“巴结”,话都捧着说,一句接一句,嘴皮子之利索,让顾慎行叹为观止。
顾慎行跟霍叔玉说:“你真有耳福,我还没听他夸过我。”
霍叔玉跟他熟,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哥儿,年龄差距不大的,都有多年的交情,再有点才华,就能玩到一处。
他说:“你可以当他是夸你的,我不介意。”
顾慎行哈哈大笑起来。
他帮谢星珩转送过闲书,不知道谢星珩跟霍叔玉怎么是这个相处调调,思及谢星珩是商户出身,想着可能以前到霍家走过人情关系,便低人一等。
他这样想,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相逢即是缘,谢星珩有本事,能考到翰林院跟他们共事,那便不必矮一头。
都是朋友,矮一头叫什么事儿?
所以他帮着撮合,东夸这个,西拆那个,时不时叫其他人附和两句,找了话题,让谢星珩跟霍叔玉“投缘”。
吃完饭,他一锤定音:“你们真是相见恨晚!”
谢星珩极度配合,不让他冷场,气氛相当热烈。
别的职官吃完就走,背影颇有些慌乱。
霍叔玉晚一步,说他们俩很吵。
顾慎行赶他走:“我跟敬之还有话说,你嫌吵你先走。”
翰林院幽静雅致的地方多,吃完饭还能找个小院乘凉。
两个社牛到场,其他职官都“怕了怕了”的躲,自带清场效果。
谢星珩不跟他客气,把他的折子给顾慎行看。
“你先用着,不能发行就压箱底。能发行就能早日成就一番事业。”
顾慎行懵了下,接过折子翻阅,看第一页就震惊了。
“好你个谢敬之,藏着这么多宝贝!”
谢星珩找个摇椅躺着。
他也有条件的。
他要打听点向坤的事。
他还没资格去吏部找向坤叫板,现在也没理由过去串门。
他就想确认一下,向坤听了轿夫的转骂没有。
顾慎行看他只是想问问向坤今天的心情,二话没说,立即叫人跑一趟吏部。
“我在吏部有人。”他很是得意。
谢星珩知道,他有个兄弟在吏部。不知是什么官职,能帮着打点上任进度,官职应当不低。
顾慎行看东西快,这年头考到状元的,不说过目不忘,至少能记个七七八八。
他们的记忆力在多年的背书里,早就训练出来了。
谢星珩这封折子多以白话为主,通俗易懂,更是好记。
他看谢星珩在奏折后边,还为他请命了,感动不要不要的。
“我先不编写了,我看这事儿能成。朝廷若推广了,这些便不是秘密,我有经验,又在翰林院,点我编书再正常不过,到时名正言顺,你也不必吃挂落。”
谢星珩点点头,没多劝。
顾慎行把奏折还给谢星珩,感叹道:“我怎么觉得,你会比我先出翰林院,担任要职,从此青云直上了。”
谢星珩否定:“不,这个折子递上去,我就会寂寂无名,在翰林院坐冷板凳了。”
推行要时间,第一封折子,是忠诚的试探。皇帝要看效果。
效果好,可行。他会替谢星珩扬名,以此拉拢。
现在他不会轻举妄动,他要把谢星珩放在眼皮底下盯着。
还要看看谢星珩在逆境之中的为人处事,也看看帮谢星珩的人都是哪些。把林庚扎根在京城的人,铲除一批。
谢星珩不会多交朋友,一个几年前认识的顾慎行,一个霍首辅家的三公子,这便够了。
余下的……患难见真情吧。
对他好,他记着。
上赶着落井下石的人,他不介意秋后算账。
顾慎行看他如此笃定,不明所以:“你听谁说的?”
谢星珩摇头,没多说。
下午各回各屋,继续办差事。
翰林院的节奏慢,做什么都不用着急,除非是上头催着要的东西,否则都能缓缓的做。
谢星珩下午就看书,主要是看大启朝的国史,看有无错漏,没有就沉浸式,有就让人改。
到日落西斜时,顾慎行那边得了回信,说向坤向大人今天心情极差,始终黑着脸。早上看人坐轿子来的,都拿眼睛看了好久,颇为不悦。
回话的人,左右看看,又低声跟顾慎行说:“谢大人昨晚上坐了‘骄子轿’。”
骄子轿,全名天之骄子轿。
小骄高高抬,低低落,要让“天之骄子”不见天日。
顾慎行表情收敛,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返身回屋,坐椅子上沉思一会儿,拿了张信纸,用很标志的雕版字体写了封信,落笔后,把信纸拿起来吹吹墨迹,便放桌上晾着。
等点卯时辰到了,他拿上信纸,随手从桌上抓了本书夹进去,出门去找谢星珩。
谢星珩等着他的人打听消息,没急着走。
没想到除了向坤的心情,还能拿到一本书。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
谢星珩拍拍他肩膀:“谢了。”
他今天坐马车来的,上了马车,谢星珩就翻书看信。
里头只一张纸,上头是呆板的方块字。
他挑眉。
看来京城流行这种传信方式。
他记住了。
顾慎行的信,言简意赅。都是向家小辈在市井的违法行为。
谢星珩看乐了。
他可不是欺软怕硬的人。
他要报仇,就会找向坤本人。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些人,只要向坤在,就能保得住。
他折腾一场,只能出口气。不算解恨。
不过顾慎行一番心意,他收下了。
同一天里,江知与起早忙碌。
先把孩子们送去上学,再转道去农庄,挑了几个人来用。
何义归没法抽身,但他弟弟何义回有空。
家里还想要个知心人能帮着照看孩子,便把何义回夫夫俩都接来。
再调了个好身手的汉子,过来做车夫。加上何义回,谢星珩出行能有两个人跟着。
不出挑,也有安全保障。
江知与又去找郭先生商量,从郭家小辈里选了个人,先来府上做一阵管家,顶顶事。
这些事忙完,江知与单独找何义归谈事,让他给京城的联络点传信,他要知道昨天谢星珩从吏部出来后的情况。
京中联络点废了一批,何义归一直在建设,现在联络网比最初的大,但相对稀疏。胜在各处有人,街坊之间还能聊天,以此探听消息。
下午他跟着满城跑,对外说是市场调研。
当天没有结果,回家只跟谢星珩说了家里新添了哪些人。
都是熟人,晚上一块儿吃饭,次日就上工。
谢星珩隔天去翰林院,就有何义回跟着。
他是何家老二,才成亲一年,性格还没稳住,努力沉稳,还是忍不住找谢星珩聊天。
谢星珩看得好笑:“你装什么?”
何义回挠头:“我爹爹怕我在外头惹事,说我要学的太多了,先照着大哥的样子来,大哥能不说话,我又不能。我憋坏了。”
谢星珩就指着车夫说:“这不都是自家兄弟吗?你俩也能聊啊。”
何义回立即表示感谢。
不然他们送完谢星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
谢星珩今天的工作如昨,上午写诏书,诏书内容是商务令。
皇帝要求他把商务令里面的“经济作物再加工”做个示例,这句话太虚了,下边的人摸不准主意。
也叫他分开写,一个是公开给天下商人的商务令,一个是给地方官员的推行准则。
谢星珩昨天就写完了,今天就摆上小镜子,尽情摸鱼。
余下几天,他都这样过。
而江知与则连日在外走动。
消息第三天就打听到了,他跟着何义归,辗转找到了两个轿夫。
大白天的,就给人堵家里,拿刀子架脖子上问。
江家曾有个在吏部当官的江老三,但江知与还是头一次听说“骄子轿”。
他气得浑身发颤,从轿夫家出来,师兄弟俩翻墙转巷,更换装扮,另找地方说下一步的行动。
何义归提醒他:“老货不能动。”
吏部堂官,一部之首。看似身边没几个人,实际不知跟着多少护卫。
这还是京城,贸然动手,朝廷震怒,逃无可逃。
江知与不动他。
他让何义归继续打听向家的事。
人都有软肋。
有些人和事受损,会比他们自己受伤还难受。
江知与还有个计划。
那是在李家油坊上实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