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回头狠狠看了庄弗槿一眼。
春夜,霓虹灯下,这道眼神含怒带怨。
却没什么威慑力。
庄弗槿面色阴郁。
他们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沈怀??想过自己的人生,庄弗槿只想把他囚于身边。
黑天鹅的飞行能力太强,故而在饲养时,要剪掉它的初级飞羽。
“我们该要一个孩子了。”
庄弗槿让沈怀??转过身,面对自己,两只手掌分别捏在他的肩膀上,说。
月亮,灯光,都照不进沈怀??的眼睛里。
他浅色的瞳仁像一湖破碎的冰:“你在讲什么啊……”
风吹过他滚圆的泪滴,他的声音仿若叹息,“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在意我,我不想被锁在家里生孩子……我要画画。”
绘画是他的梦想,沈怀??即使忘掉了之前二十年的事,但身体的习惯不会骗人。
拿起画笔,他的每一缕肌肉和神经都在震颤。穿达着一种名为热爱的感觉。
他花了二十多年才走进A大,怎么甘心因被小人构陷而放弃。
“今天你太累了,”庄弗槿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颊,“我们不要吵架,有什么话明天醒来再说,嗯?”
男人的让步令沈怀??感到迷茫。
庄弗槿是目标极明确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难道他变了吗?
难道他能感同自己的身受?
沈怀??握住男人替自己擦眼泪的手指,轻声诉说:“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天,所以……不要吵架。”
柳树的枝条垂落在他们身侧,柔嫩地款摆。
沈怀??的模样比柳枝还要脆弱。
会有余地吗?他们之间?
沈怀??在春夜料峭的寒意里,口中呵出白雾:“我想冷静一下。”
庄弗槿轻轻地笑了,语气变为诱哄:“怀一个我们的孩子,春天怀上,冬天就会出生,那正好是我们见面一周年的时候。”
沈怀??眼瞳中逐渐展露出迷惘。
他对冬季有最特殊的情愫。
遇到庄理,遇到庄弗槿。每次落雪,都像上天在为他写下命定的剧本。
孕育一个庄弗槿的孩子……
他恐惧,但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爱这个人是编纂在他身体内部的程序。
即使男人想使用他的身体,做颠倒阴阳的事情。
“如果我怀孕,你会帮我向学校证明我的清白吗?”
沈怀??声音低低的,很快被卷散在风里。
庄弗槿俯身去听,眉尾一扬:“你也学会和我谈判了。”
男人似乎感到不快,但没有发作。
他的手指关节勾住沈怀??的围巾:“那我们明天去做孕检。”
电影院虽然已被清场,可京城的市中心行人密集。
他们虽步履匆匆,路过空荡的影院前时,却都会投来不解的目光。
今夜《旧塔》上映,影院个个爆满,为什么这家空无一人?
路边两个年轻的高个男生也惹人怀疑。
某一位路人举起手机对二位进行拍摄,闪光灯惨白耀目,沈怀??被晃了眼睛,惊讶地用手背遮住脸。
庄弗槿把他挡在身前。
也许没有人记得沈怀??还未踏入演艺圈的时光,不需要在意外界的眼神,自由地穿梭在京城的每一条小巷子里。
他是一只无拘无束的狐狸。
沈怀??不爱诉说从前,庄弗槿也没有兴趣了解对方的过往。
因此庄弗槿无法得知沈怀??闪闪发光的素人时期。
沈怀??看着眼前男人宽阔的肩膀,看似是在为他遮挡,其实只要庄弗槿想,随时可以抽身而出。
他不懂爱。
以为爱情是庄弗槿给予他的所有,是束缚,是控制,也是他付出的所有,是患得患失,是自我沦丧。
他被教坏了。
庄弗槿是太差的一个恋爱对象了。
却是小狐狸几百年的唯一初恋。
全国绘画大赛第一名的成绩单,还装在沈怀??的口袋里。
回家的车上,他捏着成绩单的一角,手臂颤抖不已。
庄弗槿过一条斑马线时礼让了一位老人,再看副驾驶座上的人时。
沈怀??已经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他的泪总是无声而落,天大的委屈压在他身上,他像根羸弱的竹子,弓着腰,格外惹人怜悯。
铁石心肠的庄弗槿除外。
“孕检不会很痛的。”庄弗槿握着方向盘,对他的庄夫人说。
沈怀??在做最后的挣扎:“我可不可以等大学毕业后……”
“需要多久?”
“两年。”
庄弗槿嗤笑:“你也只能活那么久了,在你还健康的时候,留下一个孩子,不好吗?”
不好吗?其实不好。
但沈怀??没再反驳。
原来庄弗槿提起他的死亡,语气是这么轻松。
像谈论明天的天气。
哈喽
读者们好
这本书是我很近没写文之后,又捡起来的复健的拙作
不知不觉也连载了快二十万字了。
心情比从前写文的时候平静顺遂了很多,这篇文写得也很顺手。
接到编辑通知可以上架了
很感谢每一位投票和留言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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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备孕检查
京都医院,今天产科仅接待沈怀??一人。
因为庄弗槿是医院的大股东之一。
悠长明亮的走廊内,沈怀??独自坐在尽头的椅子上。
卫裤棉服,看起来还是一位稚嫩的学生。
护士走过来递给他一张单子,说:“这些都是你今天要检查的项目。”
沈怀??看到纸上的字是长长的一列,其中都是复杂专业的名词,他根本看不懂几个。
第一项检查要在十分钟后开始。
沈怀??四下望了望,依然没有见到庄弗槿的身影。
不会来了吗?
电影情节里,丈夫都会陪伴妻子做产检。
但那是幸福的伴侣。
他们不是。
整形科副主任的办公室内,庄弗槿对着一盆快要枯死的兰草出了五分钟神。
陆铎辰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再看它也活不下来了,最近几个科室的医生都来过,说没救了。”
兰草的叶子很细很长,萎靡地垂在土壤里,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黄色。
庄弗槿说:“长得这么难看,像根韭菜一样,活不活着有什么要紧?”
他从花盆所在的柜子前转过身,漂亮的唇角微微下沉。
陆铎辰穿着白大褂,埋头看桌子上的病历。
一旁刚磨的咖啡散发出苦涩的味道,空气里还有消毒水的气息。
医院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
庄弗槿觉得烦心。
找了只椅子坐了下来。
陆铎辰看出了对方的浮躁,手指托着眼镜,抬头笑道:“沈怀??现在要进检查室了。”
庄弗槿短促地“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我经常好奇,你会狠心到什么地步。”
陆铎辰打量着他。
多年的朋友,心里藏的事彼此都再清楚不过。
陆铎辰知道对方手段凌厉,对待仇家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但那些都是招惹过庄弗槿的人。
以牙还牙无可厚非。
“你想说什么?”庄弗槿又把那盆兰草端起来,放到陆铎辰的办公桌上。
蔫蔫的叶子挨在陆铎辰的手边。
“想说,沈怀??从前可没惹过你。”
“刚才他上楼,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太瘦了,像营养不良。”
叶片扫得陆铎辰有点痒,他耐心地抚了几下,给这盆病草整理出了一个还看得下去的造型。
“你总是这么善良。”庄弗槿说。
“之前你比我更善良。”陆铎辰无意识地提高了点声调,又很快平静下来,泄气地问,“所以,真的没办法了吗?”
庄弗槿冰冷地看向窗外。
陆铎辰道:“给他留条活路。”
“人人都在给沈怀??求情。”
庄弗槿的面孔不染凡尘,“你的话,陈雾也说过。”
他喉咙有些发痒,但抬头看了看医院的禁烟标志,只能暂时忍下。
“沈怀??被你消耗得几乎不剩什么了。你还敢让他去生育。助孕的药你也让我开给他吃,很多男人吃完命都会没了。”
陆铎辰面露不忍。
“我要一个孩子。”庄弗槿强调。
“你不是一个追求家庭圆满的人,你也不执着于后代。”
“你怎知我不是?”
“就算是,一定要用沈怀??的肚子吗?”
“一定。”
他们一阵交锋下来,陆铎辰率先止住了话题。
庄弗槿真像块石头,多年旧友,也参不透他的心意。
他只能劝男人对沈怀??好一点点:“怀孕生子是鬼门关,或许会一尸两命。”
庄弗槿的眼睛闭了闭:“他不会有事的。”
因为他是一只狐妖。
沈怀??的秘密竟成了庄弗槿有恃无恐折磨他的理由。
因为强大的自愈能力,所以突破盆骨的极限,产子也没关系。
“我见过你后悔的样子。”
陆铎辰像入了魔,明知道庄弗槿不会听进去,依然旁敲侧击。
男人果然有些恼了:“别提沈眠,那时候我能力太弱,不能保护好他。”
现在的庄弗槿如此强大,肩膀上撑起的天,就是沈怀??的全世界。
他从没有在沈怀??身上体会过后悔的滋味儿。
“医院的环境太恶劣了,不适合养花弄草,”陆铎辰对他说,“你带回去养吧。”
一个沉甸甸的花盆就落在了庄弗槿的手上。
他道:“我先去公司,改天请你吃饭。”
就算吵架,他们的关系也是牢不可破的。
陆铎辰没能劝动他,在庄弗槿走后,独自推开办公室的门。
走廊上的小护士给他打招呼:“出去呀,陆医生。”
“去五楼看看。”
“我听护士长说,那里好像有一个单独做检查的人,没人陪,挺可怜的。”
陆铎辰桃花一样多情的眼睛里没半点笑意,也不像往常一样和人闲聊了。
“别乱传别人的话,干活去吧。”
沈怀??又从一个检查室出来,腿软的快要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