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脸色一白,步子生生钉在了原地。
莫子谦立在那里,神色早已经僵硬。
她神色掩藏不住的慌乱:“莫公子怎会在这?”
莫子谦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还有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袖中的手猛的收紧。
“替家父办点事。”他强自镇定,喉头发涩。
月瑶看出他眼里的了然,浑身发冷,脸色都僵了下来,低下头匆匆走过。
莫子谦站在原地,心脏被攥的透不过气来。
剑霜走上前来,对莫子谦道:“莫公子,侯爷忙完了,请进。”
莫子谦袖中的手已经攥紧,青筋暴起,两刻钟前他就来了,下人说侯爷正忙,让他等着,他站在外面等到现在,就等到姜月瑶走出来。
他便是再蠢,也看出来凌骁的用意。
莫子谦步子僵硬的走进去,凌骁斜倚在太师椅里,眼神冷淡:“莫公子何事前来?”
莫子谦咬着牙,可有些事,是丑事,无法宣之于口,一旦开口,反倒伤了她的尊严和脸面。
“家父命我前来给侯爷送补品。”莫子谦面无表情。
“代我谢过莫老爷。”
剑霜立即上前,接过了莫子谦的随从提着的礼品。
凌骁冷冷的扫他一眼,废话都懒得说:“送客。”
剑霜对着莫子谦道:“莫公子,请。”
莫子谦抬脚要走,可顿了顿,却又转身回来看着凌骁:“侯爷如今身居高位,应有尽有,可她却过得艰难,侯爷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不觉得羞愧吗?”
凌骁冷冷掀唇:“你该知道你这条命都是我高抬贵手才留下的,现在你也配教我做事?”
莫子谦脸色难看下来。
凌骁盯着他:“你也知道她不容易,便收收那些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到。”
莫子谦心脏一滞,脸色微变,好似心中隐秘之事被人戳破。
凌骁已经不耐烦,剑霜立即上前:“莫公子,请吧。”
莫子谦抬脚离去,神色仓惶。
莫子谦离开后,凌骁才问:“她呢?”
“夫人已经回明月轩了,”剑霜顿了顿,语气小心翼翼,“小的瞧着夫人好像刚才脸色不大好。”
凌骁冷笑,被莫子谦撞破,她脸色自然不好。
剑霜忍不住道:“夫人怕是生气了。”
何必呢?刚好没两日,非得整这一出。
凌骁眸光暗沉,生气也罢,恼他也随意,总该断了她的念想。
次日酉时,月瑶没有来。
凌骁在书房阴着脸等了一刻钟,终于起身,径直前往明月轩。
月瑶正在盘账,房门被推开,她头也没抬:“春儿,凝香阁那边的月银你明日送过去……”
话还未说完,忽然察觉脚步声不对。
她抬头,看到凌骁已经走近。
她捏着笔杆子的手紧了紧,又低头继续看账。
凌骁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怎么不去书房?”
“忘了。”
她语气冷淡,态度敷衍。
凌骁面色又沉了几分,冷笑:“因为莫子谦?”
她也牵唇,带着讽刺:“侯爷既然知道,又何需来明知故问?”
昨日的事,他们都一清二楚,莫子谦为何会站在门外等着,为何她离开他不提醒,只因为他故意为之。
凌骁被她这副猖狂的态度刺的眉心狂跳:“你倒是看得起他。”
“所以你想让我怎样?你精心安排让人撞破你我的丑事,生怕我不够声名狼藉,然后我还该对你听之任之,顺从的当一个荡妇吗?”
凌骁眸光微滞。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是你太看不起我了。”
昨日撞见莫子谦的那一刻,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羞辱,他们之间不该为人知晓的丑事,被他毫无顾忌的捅出去。
他拿她当什么?
她拍开他的手,眼神冷漠:“我能力不足,管家之事无法承担,以后侯爷还是另找他人吧,旁的事,我也不想再管。”
凌骁脸色越发的阴沉,攥住她的腕子:“你就为了莫子谦?!”
他冷笑:“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我的事,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吗?!”
月瑶面色微白:“你说什么?”
“他在你面前装傻充愣,眼睁睁的看着你投入我的怀里,你以为他多了不起,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
凌骁脸色阴鸷:“你为了这么个东西来跟我翻脸?”
月瑶浑身一僵,脸色已经煞白,回想之前种种,莫子谦几次欲言又止,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是啊,这样的丑事,如何瞒得住?
她小心翼翼的掩人耳目,原来早已经落入旁人眼里。
她心脏被攥的透不过气:“我还以为瞒得很好,原来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丑事。”
凌骁看到她发白的脸色,心口刺了一下,又生出不忍,拉着她牵进怀里,声音缓和了许多:“阿瑶,没人敢说。”
她扯了扯唇角,眼睛已经通红:“你是军侯,位极人臣,谁敢非议你?可我呢?你在乎过我吗?”
她通红的眼睛盯着他,眼里装着憎恨:“你逼我迫我,我已经百般忍让,你为什么非要断我后路?为什么非要陷我于这不义之地?”
凌骁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脏刺痛,通身戾气早已经消散了干净,眸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无措。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雾蒙蒙的一双眼睛里已经满是决绝:“你无非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这种人就可以肆意摆弄,时至今日我已经受够了!你这种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凌骁眸光微滞,脸色变了一变。
气氛凝滞。
月瑶无所畏惧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判决。
僵持了片刻,他终于开口:“我不曾想要轻怠你。”
月瑶怔忪一下。
“只有莫子谦知道,没有别人。”他看着她,眉眼低垂。
她原以为今日撕破了脸,她说了那么多忤逆难听的话,他必定要气的直接掐碎她的脖子,或是将她扔出去沉湖。
却从未想到,他低了头。
月瑶心里涨满的憎恨和恼怒,忽然之间,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有些酸涩,并不好受。
他牵住她的手,晃了晃,语气生硬:“我还没喝药。”
第069章
没人敢伤害你
她本想甩开他的手,挣了一下没挣开,低头一看,发现他用左手牵着她,他牵的用力,伤口好似又有些裂开了,纱布上有血色晕染开来。
她依然气闷,动作却顿了顿。
他见她没再挣扎,牵着她的手才稍稍放松了力道,将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掌心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气氛陷入了沉默的僵持里。
她垂着眸子,看到他左手的纱布上的殷红依然在蔓延。
她闷声道:“你伤口扯开了。”
凌骁这才想起来他手臂上还有伤,低头看一眼,还真有点扯开了,这点小伤他往常都懒得管。
但此刻看到她眼里泄露的不忍,牵着她的手又晃了晃:“帮我换药。”
月瑶也不想管他,但那殷红的血色刺的她良心不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这没药。”
他压了压微扬的唇角:“来人。”
赤影立马推门进来:“侯爷。”
“去取药来。”
“是!”赤影一阵风一样的就走了。
月瑶拧着眉:“那你回去自已上药不就行了?”
“我自已怎么上药?”
“你让御医来给你上药。”
“刘御医每天早上来给我换药,这会儿人都睡下了。”
“那你让赤影……”
“他粗手笨脚的,你不怕我手废掉?”
月瑶梗了一梗,瞪着他,他怎么这么矫情?
很快,赤影已经将纱布和金疮药送来了。
凌骁坐在凳子上,等着她给他换药,月瑶深吸一口气,还是走到他跟前,撩起他的衣袖。
他穿着宽袖的袍子,宽大的袖袍遮挡住了大半的伤口,现在一撩上去才发现小臂上的纱布已经被血色浸了一半。
她眉心一蹙,给他拆纱布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了许多。
他看着她微微皱起来的眉心,唇角微扬,她果然还是会心软的。
莫子谦不处置掉,他不放心,拖的越久变数越大,他不想给她留任何后路。
快刀斩乱麻,让莫子谦亲眼目睹,他死了心,月瑶也死了心,从此他也安心了。
这件事总要做的,如今她对他正是愧疚的时候,自然也是最好的时机,她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没法儿怨恨他的。
月瑶给他解开了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纱布还会沾黏上一些血肉。
她动作已经很轻了,但一不小心,还是扯动到了伤口。
她呼吸一滞,慌忙抬眸看他。
他立即回神,收敛了微扬的唇角,声音平静:“怎么了?”
月瑶愣了一下,她刚刚恍惚间,好像看到他笑了?
难不成是她看花眼了?
她问:“疼不疼?”
凌骁点头:“疼。”
月瑶动作又轻了一点,小心翼翼的给他重新上了金疮药,然后包扎。
她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眼前晃悠着,簪子上的珍珠流苏晃来晃去,时不时的扫过她软软的耳朵,看的他心痒痒的。
他低头,忍不住靠近。
月瑶原本在专心的给他包扎,突然感觉到熟悉的鼻息靠近她耳畔。
她猛一抬头,他唇瓣堪堪擦着她的脸颊扫过,眸光已经晦暗。
她脸色微僵,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能发情?!
他盯着她的唇瓣,还想靠近,却忽然对上她面无表情的一张小脸。
方才眼里泄露的些许不忍和愧疚已经荡然无存,反而冰冷的可怕。
他顿了顿。
她利落的给他将纱布打结,便站起身,冷声道:“包扎好了。”
他抬头看她:“还有点疼。”
“疼就忍着。”
“……”
早知道刚就忍忍了。
忽然房门被敲响,剑霜低声道:“侯爷。”
“何事?”
“东宫来人了,请侯爷入东宫议事。”
凌骁眸光微凝,看来是上次银狼的事查出些眉目了。
他这才起身,又去牵她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用左手牵的,她指尖动了动,还是没甩开,不知道的心疼自已刚刚费劲包扎好的作品,还是心疼他的伤。
他压了压微扬的唇角,低声道:“明日酉时来书房给我换药?”
她别开头:“不去。”
“那我来找你,也是一样的。”
她瞪大了眼睛,这个男人的脸皮几乎日与俱增的在刷新她的下限。
“我走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终于匆匆转身离去。
月瑶呆立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骂道:“混蛋!”
次日清晨,月瑶照例去给林氏请安,才得知凌骁昨夜一夜未归。
她想起昨夜他匆匆入宫,连药也没喝,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走出福寿园,月瑶便对春儿道:“你去帮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熙春楼。”
春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
马车备好,月瑶坐车出门,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最终停在了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熙春楼的门前。
“这位客官,您……”店小二热络的迎出来,话头突然顿了顿,惊喜的道:“姜夫人!”
月瑶点点头:“请问莫三公子在吗?”
“在的在的!”小二连忙点头:“夫人里面请,小的这就去请!”
“有劳了。”月瑶走了进去,被小二引到了二楼的雅间里。
她才坐下等了片刻,雅间的门便被推开,莫子谦来了。
经过昨日之事之后,他们之间多了些许尴尬的气氛,让他撞破了那样的丑事,月瑶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