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铺上了一条地毯坐,倚在马车车轱辘边,闭眼睡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她微微蜷缩了一下,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宋衍路过时,顿住脚步,看向随意而睡的新晋一等丫头,不管在何时何地,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好像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会种田,会写字,回到了马车里,宋衍问,“那人死了?”
“没死。”
宋衍抬眼。
长平道,“应该是如意姑娘手下留情了。”
现在还多了一样,会杀人,只是今天没杀。
宋衍闭眼假寐。
长平退了出去,站在马车边,转头朝后面放东西的马车看过去,如意姑娘就倚在边上睡觉,明明很清凌秀美的一个姑娘,为何越来越像一个专业奸细呢?
那舆图真是她盗走的吗?也不知道简参军调查的怎么样了。
午间宁静。
瑞王夫妇一处休息。
瑞王妃跟丈夫说端王与贵女们相处之事,“看不出他到底喜欢谁家小娘子多一些,爷,你觉得子潜娶谁合适?”
瑞王半躺,手里盘着玩意,闭眼休憩,“子潜今天的心思一直在那个丫头身上。”
瑞王妃嗤鼻,“我找长平打听了,这丫头刚入书房伺候两个月,子潜正在新鲜头上,难免惦记,我跟你说正事呢,谁比较合适?”
瑞王睁眼朝妻子看了眼,“先看着。”
瑞王妃一愣,“难道朝堂上的事定下了?”
“还没。”
瑞王妃皱皱眉,捣了下男人,“那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瑞王轻笑:“只盼子潜找个喜欢的心上人。”
瑞王妃:……她差点没忍住,生于皇家,尔虞我诈,一切都与利益挂钩,竟然说出这种话,撇了撇嘴,冷嗤一声,没办法聊了。
一觉醒来,又元气满满。
沈如意跟在宋衍身后,帮他捡箭,毫无意外,皇三子宋衍拨得头筹,再次成为焦点。
其实,她看出来了,宋衍对这种第一名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要的是跟真正的射击手比,要在战场上击杀对手,这才有意思。
东方闻兰欢喜的直拍小手,一脸崇拜,满眼盛的都是宋衍。
他耐着性子,客气而疏离,明明该长平干的活,都让沈如意来干,不是拿帕子擦手,就是要巾子揩脸,每每与沈如意相对时,目光许许,明明只是简单的立在那里,周身却似笼着十里风华。
怎能不令少女们春心望动。
沈如意耷下眼皮,果然是春天到了,什么都蠢蠢欲动。
东方闻兰那目光恨不得把她杀了,不,也许已经杀过一次了,只是失败了。
沈如意抬眼。
二人目光撞上。
她毫不掩饰厌恶。
沈如意转头看向宋衍。
宋衍也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气的东方闻兰泪水一眼泡,跺脚气乎乎跑了。
“三娘……三娘……”东方家的丫头婆子纷纷追上去。
众小娘子面面相觑,不是说端王端方君子的吗?怎么为了个丫头竟把太师孙女气跑了?不跟太师家联姻了?
射击比完,男子们又比了跑马,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起程回京。
到府里时,已经天黑了。
进到府里,走到回廊,沈如意行礼准备回屋舍休息,“去内书房。”
大哥,玩了一天,你不累吗?
谁让人家是顶头上司呢?沈如意只好打起精神跟他去内院书房。
到了书房,地上捆绑着一人。
宋衍绕过他,坐到了大书案后。
沈如意进了门,站在门口没动。
简宗年上前行礼,“回禀王爷,偷舆图的人抓到了。”
沈如意看向地上捆绑之人,又看了眼宋衍,立在门边不动声色。
郑煊泽成了主审官,“快说,到底谁派你来偷舆图的?”
地上之人,沈如意认识,是内书房的粗使小厮,像倒夜香、倒洗漱水等,都是他跟另一个小厮轮流当值。
为何查到他,因为昨天他通过进书房拎茶炉子倒残渣的机会盗走了宋衍书房的舆图。
男子年纪不大,个头也不高,瘦瘦的瘫在地上,蜷成一团,看起来很可怜。
郑煊泽见他不开口,加重语气,“告诉你,你拿到的舆图是假的。”
小个子一愣,蓦然抬头,突然反咬:“我目不识丁,什么都不认识,都是她让我偷的。”
他指着沈如意。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被攀咬了,沈如意也不慌,淡定的上前一步,行礼道,“禀王爷,我没有偷,也不可能偷。”
第36章
去东山1
宋衍眸微紧,盯着面前丫头,没有被人污陷的慌乱,也没有被人当面揭穿的不安。
她淡淡然然地立在那里,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联。房间内寂静无声,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地分辨出来,四周的光线昏暗,墙壁上的阴影仿佛在悄悄移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突然,宋衍胳膊搭在案桌上,手节骨轻轻击着桌面,响起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打破了这片沉寂,“嗯。”
一个淡然,只为自己辨了一句。
一个相信了,淡淡的只回了一字。
沈如意抬眼,望向宋衍。
坐在大书案后,沉稳睿知,神色清冷,眸底深深,让人窥不出深浅。
既然他都相信了,沈如意便也不客气,福了一礼,“那如意就先退下了。”
表哥怎么回事,就这样相信她不是奸细了?
郑煊泽不干,“王爷,你什么都没查,就听她说一句不是就不是了?”
表哥啊,玩了一天,是不是昏头了?可怎么看表哥都不是这样的人哪,那表哥什么意思?
刚要走人的沈如意朝郑煊泽也行了一礼,“不是我干的,就算怎么查,那也不是我干的。”说完,转身,淡定从容的离开了。
郑煊泽:……
简宗年也望向自家主子,眸光闪了闪,“卑职先把他带下去。”
“嗯。”宋衍望向缩在地上的粗使小厮,院中又揪出一奸细,“好好查,一个都不要漏。”
“是,王爷。”
简宗年让人把奸细绑下去。
郑煊泽贴到表哥身侧,“表哥,你到底是真相信老姑娘不是奸细,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简宗年从门外回来,他也想知道王爷什么意思。
宋衍扫了二人一眼,“都是你们经手的,还要来问我?”
“目前确实没查到她什么,可是刚才这厮都攀咬上老姑娘了,表哥你为何不趁机把她抓到地牢里严刑拷打逼问出来?”
白天,简宗年一边抓奸细,一边暗自调动人手护卫自家主子,什么事都经过他,所以他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沈如意是练家子。
越往下查,这个女人越不简单。
也许,王爷的考量是对的,此刻确实不宜打草惊蛇。
累了一天,回到小屋,沈如意发现屋内的东西又被动过了。
若是以前,她还有几分顾虑,现在嘛,既然宋衍等人都知道她能读会写,屋中的书笔也不怕被人发现。
看了一遍,没少也没多,心中大致有数了。
点火生灶,烧了热水洗了把澡,舒舒服服躺进被窝里,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上值,沈如意当值,见到宋衍等人,跟昨天晚上从没发生过什么似的,该怎么当差就怎么当差。
天作监说有雨,过了几日,还真下起了雨,而且一下就没个停。
沈如意也发现端王宋衍非常忙碌,很多时候并不在府中,她倒是落得清静,回到偏房去给菜地挖排水沟。
穿上蓑衣,扛上锄头,一畦一畦的挖排水沟,幸好屋后不远处是池塘,所以排起来挺方便。
她身上穿的这件蓑衣是从方小哥手中买的,南方多生蒲草,所以南陈国的蓑衣基本上都是蒲蓑衣。
蓑衣由领口往下展开呈扇形,蓑衣内侧一个个菱形结排列整齐,松紧有度,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在古代,农事劳作繁重,需要在田里长时间劳动,拥有一件蓑衣真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雨中劳中,沈如意一点也没感觉到苦与累,甚至有一种阳光风雨我都尝过的乐趣。
一直到傍晚,屋子前前后后的排水沟都疏理好,看到各种蔬菜迎着风雨拨节往上长,颇有成就感,恨不得拿小凳子坐在菜畦边,看它们往上长的样子。
要是能养几只鸡、鸭、鹅,那感觉是不是更美妙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山村野外,这里是端王府,想太多了。
沈如意傻笑笑,再次看了眼一片绿油油的菜畦,非常有成就感,回到屋中,关上门,重新点燃冬日用的火塘,暖身子,烧热水洗澡。
等澡洗好了,火塘架子上的杂粮粥也好了,今天的粥比以往多了枣子、莲子,又加了一点点糖。
红枣的甜香和莲子的清香在粥中交织,每一口都带着淡淡的甘甜。端起一碗,喝着稀稠正好的八宝粥,米粒在口中轻轻爆裂,枣子的软糯和莲子的脆爽相得益彰,又加了一点点糖,让整个口感更加丰富。
一口下肚,直慰到心,真是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