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林向北 本章:第3章

    他小声地发出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单音,是儿时被孤立只好自言自语营造一点热闹的氛围的延续至今的小习惯。

    “怎么又下雨?”

    取了电瓶,路开一半晴转阴,林向北简直要被变幻莫测的天气气笑,紧赶慢赶在雨下大之前回了住处,和下来倒垃圾的合租室友江杰碰上。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之前另外一个室友搬走,正好让林向北的爸爸住进来。

    当然,林家父子人数多,出两份钱,林向北打算等过完年就换个便宜点的房子,正愁怎么跟江杰开口。

    他两个台阶做一个快步上楼梯,见到林学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男人瘦小驼背,脸色蜡黄蜡黄的像陈年橘皮,皱皱的眼皮耷拉下来,倒八字眉,显得很苦相。

    桌上摆着刚从医院开回来的药,一大袋子,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林向北进房间找干净的衣服准备洗澡,他身上酒味混杂着烟味,闷得有点儿像隔夜的馊菜,开着房门问林学坤复查得怎么样。

    林学坤更老了,也更脓包了,佝偻着身子比老人还像老人,“都好、都好。”

    林向北转而去洗手间,挤了一大坨清洁剂拿着硬刷子清理棕红板砖上的污垢,林学坤唯唯诺诺地走到他身后,“向北,我想,我现在情况好多了,要不我出去找个工作?”

    林向北猛地回过头,“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医生说了做完手术至少休息半年!”

    一见到林学坤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好像过度充气的气球砰地炸开,啪嗒一下将刷子丢在满是刺鼻蓝色液体的地面,“现在我还有办法,但你要是再进手术室,我是一分钱都生不出来了。”

    他重重地关上门,靠在薄薄的门板上大口喘气,吸入太多廉价清洁液的气体,呛得嗓子都有灼烧感,拧开水龙头又蹲下来机械地刷洗地砖。

    林学坤好像在外头敲门,他当作没听见,把水龙头拧得更大用水流盖过耳边其它声音。

    是,他确实跟林学坤没有太多的父子亲情,但林学坤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唯一的亲人。

    归根到底,是林向北太害怕只剩下自己。

    小北(不良少年版):大大的老子讨厌上班,小小的老子不想读书。

    第5章

    深市最繁华的CBD商业高楼林立,精英云集,君平律所事务所总部坐落在商圈中心的摩天大厦,从最高处的云端俯瞰花天锦地的深市,整个城市的脉络仿佛尽在掌心。

    “贺律师,早啊。”

    工位的律师助理跟从走过公共办公区域的贺峥打了声招呼,他略一颔首,走出几步旋身说:“把上周没有沟通的案件和当事人沟通清楚,还有,让你准备的两份起诉状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交给我。”

    得到“好的”的回复后,他拧开办公室的门,开启新一周的工作。

    君平律所凡合伙人及以上级别都有独立办公室,贺峥将百叶窗唰的拉上去,把堆积在桌面和柜台的卷宗简单地进行整理,角落的小木桌因摆放资料太多隐隐有被压垮的迹象,木板微微变了形,贺峥好心地搬出一部分给它减重,粗略估计还能撑段时间再退休。

    他到深市不满三年。

    贺峥是全国法学专业排名第一院校的研究生,此前几年都在北市跟着器重他的恩师学习,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打了个开门红,此后更是一连拿下五城,在新一批的年轻律师里小有名气,前途光明。

    然而就在他的事业步步登高时,他却决心辞别恩师回南方发展。

    他的履历漂亮,又得恩师里捕捉到和他同样独来独往的孤影。

    再后来就是贺峥高考失利的事情。

    生活一再地跟他开些捉弄人的玩笑,竟叫他偏偏在高考如此重要的日子栽了个大跟头。

    复读板上钉钉,巧合的是,算是他无意识看着长大的林向北居然在同一个班级。

    而这时的林向北已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翻身把歌唱,从倍受欺负只敢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孩子成了荔河中学人人避之不及的不良少年。

    真神奇。

    叩叩——

    “贺律师,你在忙吗?”

    贺峥揉揉发酸的眉心,应了一声,助理提醒他当事人正在接待室。

    他深吐一口气,嘱咐助理把所需的资料都捎上,用工作来填补不必要的回忆。

    这桩官司张筱敏也参与其中,一通交谈下来,还算顺利。

    结束后张筱敏边收拾资料边问:“昨晚没睡好?”

    贺峥这几天确实是失眠,把这归结于过量的咖啡因,笑了一下,“庭审前综合症。”

    张筱敏才不相信,不过这桩案子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她倒是有些紧张和焦虑地耸了耸肩,说等忙完这阵要跟对象去旅游,她心心念念很久的北海道之行,一直抽不出时间。

    贺峥看着她,“你们和好了?”

    上个星期张筱敏和长跑多年的男友因聚少离多吵架,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格,谁都不肯让着谁,一度闹到要分手的地步。

    那会儿周卓给她出谋划策,说男人最懂男人,不能惯,一惯就要蹬鼻子上脸,让张筱敏千万晾着他,张筱敏连声答应,这才多少天就又如胶似漆计划起旅行。

    张筱敏不大好意思地说:“这么多年吵吵闹闹也过来了,总要有个人先低头吧,他都给我道歉送花,我只好顺着台阶下咯。”

    贺峥给出评价,“有道理,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张筱敏俨然陷入了重新恋爱的甜蜜里,笑容满面抱着一大摞的资料推开门出去。

    贺峥默然地端坐半晌,把助理叫进来,“我有点急事,你帮我把东西收好。”

    他的语气跟他的脚步同频,边说着边迅速往外走,衣角刮起一小阵风,看起来着实到了迫在眉睫、晚一秒钟都不行的地步。

    百叶窗依旧拉着,贺峥站在窗前通电话。

    “是,叫林向北,前几天刚从金沙大饭店离职,麻烦你帮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找出来,越快越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峥又嗯的一声,“最好查一查他还在不在深市,现在在哪里工作,好的,谢谢你了,有空请你吃饭。”

    他结束通话,这几天压在心头的那点烦闷刹时随着从窗口望出去一览无余的风景而消逝,想做就去做而已,既然他有能力和门道获悉林向北的去处,为什么要让故技重施再次不辞而别的林向北如意?

    贺峥不是没有回过荔河,但林向北出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林学坤也无影无踪。

    在他们不曾相遇的日子里,林向北有没有像他一样在不经意间很偶尔地想起他,还是早把他遗忘在岁月的流沙里。

    那短短的一年当真发生许多让贺峥始料未及的事:他和林向北从交往到分手、相依为命的奶奶离世、林向北入狱、他独自离开荔河前往北市求学......每一件事都足以在他人生的履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许所有的第一次对人而言都刻骨铭心:第一次怦然心动、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第一次失恋......

    也许贺峥只是不甘心。

    林向北是高考前半个月跟他提的分手,在那样险要的节点疯狂扼杀他的感情,差点毁了他,然而只是差点,到底没有。

    时间站在他这边,证明他是对的。

    悲愤的劝告在多年的沉寂里演变为无声的质问:时过境迁,林向北有没有过一点点后悔?

    贺律师:请大家放心,我根本就没有再爱,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别管,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第5章

    在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很不容易,但一旦一个人浮出水面有了痕迹,要获取他的动向并不算太大的难事。

    午后,贺峥收到了林向北的联络方式以及工作地址。

    他通过号码查询对方的社交软件,头像是一轮绚烂的落日,应当是自己拍摄的,像素略微模糊,昵称是本名林向北,没有个性签名,仅凭这些单调的信息不能对他的生活有丁点儿判断,贺峥却在页面停留好几分钟,反反复复地点开头像放大了研究,仿佛企图通过背景环境判断地理位置似的。

    他到底不是天眼通,自然一无所获。

    “Muselbar......”

    贺峥在搜索引擎页面输入信息,网页自动弹跳出详细的介绍。

    是一间营业半年,噱头极足的以俊男靓女打着擦边球做营销卖点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高端酒吧。

    贺峥的眉头不禁微微向中心靠拢,唇抿着,露出一点微乎其微的不快,他没想到林向北职业跨度这样大,从踏实的泊车员直接跳转到靡丽的灯红酒绿,转念一想,没什么不可能,高中时期的林向北就常常跟着钟泽锐等人混迹于酒吧和夜总会,甚至是在这种声色场所被捕入狱。

    怎么一点儿也不吸取教训?贺峥感到一点失望,为林向北的迷途不返。

    他想起周卓无心的一句“别跟那种人计较”,在心里诘问自己,难道为了一点所谓的不甘心要再次跟林向北扯上关系?

    他不知道,眼下,他有更重要的工作需先处理。

    天逐渐暗下来,下班高峰期让一辆辆本该疾驰的车子在或宽敞或狭窄的道路寸步难行,一点幽黄的光穿过透明玻璃窗户,倒映着办公桌上翻阅卷宗坐得笔直的身影。

    因为常年熬夜看书,贺峥的眼睛有轻微的近视,白天还好,一到夜里视线就变得模糊,此时高耸的鼻梁上戴着一副最寻常的黑灰色半框眼镜,顶头的白炽灯化了形似的停歇在镜片一角,折射出一点锋利的光芒。

    蔡博明在外敲门,得到回声拧开门把,探出半个身体,“贺律师,一起出去吃饭?”

    以周卓为中心的身后站着几位同事,都向贺峥投来询问的眼神。

    贺峥起身道:“我还有些紧急的资料要处理,你们去吧。”

    话是这样说着,等几人离开,贺峥却是心不在焉地在已经摸得书页轻微破损的民法典上随意翻来翻去,看着不是真心在查阅资料,更像是谋杀多余的时间。

    将近十一点,落下重要资料折返律所的同事发现贺峥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刚想上前关切两句,灯啪嗒暗了,拿着公文包的贺峥已然开门出现在了跟前。

    “还没走呐。”同事问候一声。

    贺峥脚步微顿,“就回去了。”

    两人边谈话边下电梯,贺峥的车在地下车库,于一楼与对方道别,很轻微地松一口气。

    在导航输入“Muselbar”时,他有过一刹的迟疑,但踩下油门的那一刻的动作又无比的顺畅。

    林向北不敢见他是有所亏欠,他呢,百无禁忌。

    叮——

    短信提示林向北明天八点前准时抵达约定好的医院体检。

    他熄了屏,一颗颗扣上马甲的纽扣,侧过眼睛看肩头被烫出来的圆圆的焦黄色小洞,拿大拇指用力地蹭了蹭,还未好全的伤口在揉搓下隐隐生疼,他却感觉不到似的,用这股痛感来激活自己麻痹的神经。

    舞池在一楼,相对安静的二楼模糊能听到极具律动感的音乐一波波一阵阵地往上震,人走在连接着天花板被迫共频的地面,像踏在刚经历过地震还有余震的土地,脑子也跟着发晕。

    卡座上是东倒西歪嘻嘻哈哈玩游戏喝酒的男男女女,打个响指,“要两打白啤。”

    清洁吧台的林向北旋身回应,从冰柜里将玻璃瓶一个个取出来放进酒篮里,整整二十四瓶,他抓住酒篮两侧的把手往上提,刚拎起来,难以承受重物的左手即刻感到一阵尖锐的袭击,手一松,险些将酒打翻在地。

    猴急的客人在催,“好了没有?”

    林向北抽过毛巾三两下紧紧地缠住左手的虎口和手腕,用几乎阻断血液流通的束缚缓解疼痛,继而咬牙一提,顺利地将酒水送到卡座的L型的桌面上。

    为了明天体检能顺利过关,他这两天不碰酒,所以尽量地降低存在感,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却拉住他的手,“吹一瓶。”

    林向北不想跟客人起冲突,赔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感冒刚吃了头孢,不能喝酒。”

    “真的假的?”

    男人眯起一对绿豆小眼,将脑袋枕在女人的胸脯上,后者一阵娇笑,攀住肩撒娇,“哎呀,你别为难人家,我陪你喝嘛。”

    林向北认出是女人的Muselbar的陪玩之一,虽然平时没怎么说过话,但很感激对方出手相助,对其笑了笑。

    这种无伤大雅的纠缠一晚上数不胜数,这边正调笑着谁都没注意。

    二楼入口处走进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他是一个人来的,似乎意识到太过正经的穿着打扮与寻欢作乐的场所格格不入,特地将西装外套脱下搁在肘弯处,扯松了灰黑小方格花样的领带,使自己看起来休闲而舒适。

    然而即使是如此,从他冷凝的目光依稀看出他对这种地方是抱有一丝警戒的、审视的态度,但他将这种情绪收敛得很好,毕竟贺峥这些年为了工作没少出入灰色地带。

    酒吧将他迎到开的卡座上去,双手把酒水单递给他,“先生,有需要请按铃。”

    昏暗的变换的光线里充斥着四处乱窜的笑声,夹杂着几声游戏结束罚酒突然拔高的欢呼,贺峥在位置上静坐了会,来往的男女像轻快的彩色燕影一阵一阵从他眼前掠过,全是陌生的面孔。

    他站起身,缓步地游走于卡座与卡座之间,人很多,一批批地来,一批批地走,喝大了的酒蒙子跌跌撞撞地擦过他的肩膀。

    他错身让开,来到做循环水流装置用马提尼杯固定在桌面堆成半人高的香槟塔前,淡黄色的酒液从顶头的酒瓶形状喷嘴里源源不断小溪似的往下流淌,像一场黄色的雨浇进宽口的杯口、抚过湿润的杯身,于漂泊着朱红玫瑰花瓣的方型底座汇聚,周而复始。

    温柔的霓虹灯光将杯中酒液照射成各种颜色,透过荡漾水波所看到的世界是扭曲的、波浪线的,倒映出不远处一个朦胧的背影。

    贺峥停住脚步,静静地窥伺着。

    在女郎好心的帮助下,林向北得以滴酒不沾的脱身,他往旁一侧,男人的五指却毫无预兆地照着他的屁股捏了一下,继而下流地哈哈大笑起来。

    贺峥可以看到,林向北的背脊霎时僵住,脸上闪过屈辱的缩影,但仅是如此,面对调戏与猥亵他没有再做任何表示,不难想象他一定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况,乃至于习惯地若无其事地端着托盘走开。

    这不对——

    换作少年时期的林向北不可能这么忍气吞声,他一定会奋力挥拳,打得那人连声求饶。

    没有,都没有,林向北已经走到了下一个卡座为客人加冰块。

    无名孽火在贺峥冰冷的神情上沉默而隐形地燃烧着,他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悄悄尾随着林向北,跟着对方的脚步转进了洗手间。

    环境太嘈杂,林向北对此毫无察觉,等他抬起洗得湿漉漉的脸冷不丁在镜子里见到多出的一对眼睛,像是被打了一棍猛地旋过身,身后,是他下定决心远离的贺峥。

    几瞬的慌乱后,林向北用力地抹掉脸上的水珠,他的后腰抵在冰冷的大理石洗水池边沿,那点冷意似乎顺着尾椎一路钻到了心里,开口的声音像吞了沙,“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肩宽腿长,很高挑挺秀,只站着都是焦点,贺峥缓慢上前的动作更是给林向北带来一点难以言喻的压迫性,但两人即将对上时,他错开一步站在了旁边的洗手池上,打开水龙头,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反问:“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明知故问。

    穿着衬衫马甲的林向北脑子很乱,站直了,绷紧的衣料像一双手掐得腰更细,“我在这儿工作。”

    贺峥沉寂一秒,从镜子里对准林向北的眼睛,带着些许拆穿他强装镇定的恶劣,徐徐地说:“你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给人捏屁股吗?”

    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敲锣打鼓般锵锵锵地在林向北耳边奏响,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他似乎没有料到贺峥会如此不留情面地给他难堪,有好几秒脸上的表情是完全懵掉的样子,不过林向北遭遇的轻视多了去了,不差贺峥一个,他能应对,虽然因为对象的特殊而更显艰难。

    他张了张唇,再用力地抿住,继而挤出个笑来,是有点轻浮的笑,仿佛被贺峥说中反倒破罐子破摔起来,“你都看到了?那有什么,都是为了赚钱而已。”

    他满不在乎般轻甩手上的水渍,贺峥却猝然攥住他的左手腕,力度太大,他疼得下意识狠狠甩脱,动作迅速飞快,很嫌弃贺峥的触碰似的。

    贺峥被他的动作掼得微微一晃,再看向林向北时眼里多了些讥讽的意味。

    洗手间跑进来一个客人,哐当推开隔间的门,哇哇呕吐,空气里顿时弥漫着发酵的酸臭气,熏得人直犯恶心。

    有外人的介入不便再谈话,林向北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贺峥,很仓促地咕噜一句“走了”继而快步地留给贺峥一个畏罪潜逃似的背影。

    恭喜贺律和小北在嘴硬情侣大赛中荣获第一名。

    第7章

    林向北错失过几次靠走捷径发财的机会。

    他长得还看得过去,高瘦白,大眼睛高鼻梁,虽谈不上惊天动地的帅气,但绝对符合现代大部分人的审美。

    在广市一家酒楼当服务生的那两年,他明里暗里收到过不少客人抛出的橄榄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给钱包养他,男的有、女的也有,抠抠搜搜的有、出手阔绰的也有,开出的最高价是一个月十万打底。

    对于一个低学历的月工资顶天破五千的底层年轻人而言,这不是小诱惑。

    还尚存点骨气的林向北通通拒绝,一个子没要,这年头包养讲究你情我愿,他的拒绝没换来多少为难,但转头却答应了附近大学城一个一穷二百的大学生的追求。

    挺帮衬他的白手起家的玻璃厂女老板得知此事笑话他太天真,这个世道,有情可不能饮水饱。

    林向北其实谈不上有多喜欢那大学生,两人相识于他上班常搭乘的公交车上,他见着对方捧着书低头认真默读的神情,竟有种似是故人来的怅然。

    过程他已经记不太清,完全是稀里糊涂就听信对方对他一见钟情的表白并答应交往,尽管他们只见过不到一双手的次数。

    这一年是林向北和贺峥分别的第四年,他二十二岁。

    大学生叫赵峻,单眼皮,眼梢上挑,嘴唇薄,后来林向北偶然看到网上的人分析说这种五官的组合是典型的凤凰男长相,会哄人,也会吃人,事实证明,玄学有时候真有点东西。

    林向北对遥不可及的大学带有盲目的憧憬,跟赵峻交往后,不止一次想让对方带他到大学城逛逛,看看学校的教学楼、宿舍是什么样子,赵峻却总是找借口推脱,三番两次下来,林向北也就大概猜出他消极的态度。

    赵峻是贫困生,一个月生活费不到一千,恋爱以来的消费大多是工资有限的林向北在支出,但不到三个月两人分手,不是因为钱,而是林向北自个儿找时间去逛大学城时撞见赵峻跟个顶漂亮的女孩子手牵手在路上拍拖。

    更可笑的是,稍一打听,赵峻跟对方已经谈了半年的恋爱,真要论起来,林向北才是第三者。

    相比难过,带给林向北更多的是吞了苍蝇似的愤怒和恶心,但他没有当场跟赵峻撕破脸皮,当晚照常抵达约定好的地方吃了饭,下午在校道里跟女友甜甜蜜蜜的赵峻亲亲热热地挨着他,仿佛爱惨了他。

    第二天林向北找了家店把赵峻的照片和名字以及平日发给他的暧昧聊天记录都打印出来,纸张上堆满红色加粗的“死同性恋”四个大字,整整一百张,分批贴在了赵峻上课的教学楼楼道和兼职的教育机构宣传栏。

    桃色绯闻传播速度出奇的飞快,林向北采取了激烈的手段,不仅让赵峻在学校出足风头,还丢了独生富家女的交往对象和收入来源。

    赵峻找上门跟他大吵了一架,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跑。

    “你他妈的只不过是个端盘子的服务员,我愿意陪你玩一玩是给你脸......”

    轻蔑之意溢于言表,最恨别人看不起他的林向北给了赵峻一拳,两人不欢而散。

    当然,被打击报复的赵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林向北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赵峻不知道从哪里查出他前几年坐过牢的事情,在酒楼大肆宣传,还颠倒黑白成是他蓄意勾引。

    林向北没有报警,对于这些地方他有天然的恐惧,且就算报了警,也是林向北枉法在先,占不到太多的理,何况两个男人为了所谓的情爱闹得这么难看,传出去大概只会被当作笑料津津乐谈。

    领班以私生活混乱为由开除林向北,他对此毫无怨言,再说赵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大刺激竟三天两头上门找他闹,神经质地抱着他求复合,他实在很难顶着异样的目光继续待在酒楼,换了地方工作并拉黑赵峻所有联系方式,之后不曾听说过赵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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