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林向北 本章:第22章

    像某种呆呆的啮齿类动物,肯定不是老鼠,大概是雪地松鼠家族里最讨喜的毛绒绒那只。

    通常来讲,家务都要分担,然而贺峥包揽了所有,且以林向北左手贴着膏药为由不让林向北洗碗,将人打发去洗澡。

    等都洗漱完毕已经将近十点,窝在沙发上各干各的事。

    林向北没心情看屏幕的电影剧情,一闲下来又有点儿犯烟瘾了,口腔里大脑里都痒痒的,像住了一群蚂蚁在来回地跑,舌头不住地舔着嘴唇,几个手指头在贺峥看不到的地方翻花绳似的搅来搅去。

    林向北在心里激励自己,成年人连这点欲望都克制不住的话,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他自以为把焦躁藏得很好,其实在贺峥的观察下,林向北简直坐立不安。

    贺峥当然知道原因,从扼令林向北戒烟的第一天起,林向北就时不时露出这种症状,他看在眼底却不戳破,对林向北一而再地碰这损人不利己的东西有很严重的不满。

    不是喜欢抽烟吗,那就难受去吧。

    他换了个姿势看书。

    林向北心里有鬼,犹如惊弓之鸟地动了下,惹得贺峥侧目,正襟危坐起来。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时不时响起。

    林向北起身去卫生间,贺峥想了想,赶在他关门前挤了进去,“我洗手,你自便。”

    “那你先洗吧。”

    贺峥拦住他,“我不能看吗?”

    这跟能不能有什么关系?

    林向北感到莫名其妙,但确实最狼狈的一面也曾在贺峥面前展现过,所以即使有一点羞赧,还是侧对着贺峥解决了生理需求。

    洗过手,贺峥进了书房,林向北长呼一口气,摔在沙发里来回地咬自己的嘴唇。

    烟瘾这玩意儿因人而异,但因为他没有任何过渡的空间,犯起来格外难熬。

    贺峥折返回来,居高临下以洞悉的目光道:“想抽烟?”

    林向北抿住了嘴,突然回味过来刚才贺峥非要跟他进卫生间的原因,他那么努力地戒烟却还要被怀疑,带有一点气恼地道:“我答应过你不抽就绝对不会再抽了。”

    林向北以前答应过贺峥的事多了去了,哪一件有真的做到?

    贺峥坐下来,相较林向北的激动,他很平静地道:“你不用这么大反应。”

    林向北别过脸,噤声。

    一只手伸过来掰住他的下颌,把他的脸强行地转过来。

    林向北问:“干嘛?”

    贺峥施力捏开他的两颊,让他把嘴巴打开,冷声说:“看看你的牙。”

    ——你能不能把烟戒了?对肺不好,听说抽多了手和牙齿都会变黄。

    林向北条件反射想合上嘴,贺峥蹙了眉头,“别动。”

    用非常专注的甚至是灼人的目光凝视着。

    舌根往下压,确保能够最大限度看清口腔情况。

    林向北头皮微微发麻,因为贺峥不单单观察,还用手指一颗颗的检查。

    他觉得有点羞耻,就像是小时候去诊所打针,要拉下裤子把屁股蛋露出来给陌生人看。

    来回地摸着牙,又刮了下舌面。

    林向北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发出含糊的气音,“别......”

    贺峥充耳不闻,神气认真慢慢靠近了问他,“很痒吗?”

    他下巴发酸,说不出话,“唔......”

    尴尬得面皮微醺,推了贺峥一把,反被压倒在沙发上。

    贺峥俯下身亲他,他熟练地回应,企图借此缓解磨人的烟瘾,用很重的力度,忽然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打开的牙关推了进来。

    味蕾发挥了作用,甜味在满口四下弥漫开——是一颗青苹果味的硬糖。

    林向北被亲懵了,错愕地张着眼睛,跟顶头近在咫尺的贺峥对望,受宠若惊一般,近乎结巴,你了半天没下文。

    贺峥一手撑在他脑侧,一手捧住他的脸,“结账时顺手买的。”

    林向北吸了下糖,酸甜的糖浆顺着喉咙往下滑,一路流到心里去。

    他也变得酸酸涨涨。

    “放心,牙齿很好,但再抽下去就不好说了。”贺峥给他分享检查结果,“你别多想,我只是希望你尽快把烟戒掉,你晚上睡不着动来动去影响我的睡眠质量,吵得我白天没法工作。”

    林向北把糖含在腮帮子里,变得有一点鼓,整个人都因此而重返十七岁的稚气,闷闷地说:“你都知道啊。”

    贺峥亲了亲他鼓起来的腮颊,嫌隔着一层肉没尝到甜味似的,又很用力地嘬了下。

    衣服底下怎么留印子都没关系,脸是要见人的,林向北躲着搬出权威人士,“医生说了不能这么亲。”

    “现在知道听医生的话了?”贺峥气笑,“医生让你饭后吃药,你怎么不听,还得我监督?”

    林向北把酸甜的小球从这一边滚到另一边,因为理亏,看着贺峥不说话。

    静静的,彼此的呼吸交缠,唇游移着,似碰非碰地擦揩着。

    贺峥感觉到林向北有一种甜蜜的恐怖在吸引着他,是鸟雀和谷穗、狐狸与野兔,猎豹与羚羊,更甚是饕餮和万物的关系,他心里有一种即使把林向北一口一口吃掉也永远无法填满的饥荒。

    可他还没有原谅林向北,给太多好脸色似乎是对从前自己的背叛。

    他眼神一凛,躲过了林向北献上来的吻,用瞬间抽离的姿态冷脸起身道:“好了,今晚要是还吵我,你就睡客厅吧。”

    还沉浸在贺峥给他买糖的愉快里的林向北目睹眼前人的变脸大法,表情有点迷惘。

    他撑着手坐起来,贺峥已经进了卧室,咔哒关门将他隔在外头,仿佛方才跟他亲密接吻拥抱的并不是他。

    嘴里的糖顿时变了一种滋味,酸的多,甜的少。

    休息不好让贺峥的脾气变得有一点坏,上一秒和风细雨,上一秒就冷冰冰地将他推开,今晚一定不要再吵到贺峥睡觉了,林向北鼓着腮咂巴着糖想。

    每天给自己洗脑的贺律:我不爱他,我没有原谅他,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他^_^

    第39章

    除夕这天上午,贺峥有空,跟林向北去探望了林学坤。

    江杰前两天已经回家过年,因此不会和他撞上。

    如今林向北和贺峥关系微妙,说是朋友,却有旁人怎么见缝插针也挤不进的排外氛围。

    贺峥也不像拜年,着手的年礼反倒像是从回门礼清单扒出来的,五粮液、西洋参、甜柿饼和坚果等礼盒快填满了后备箱。

    林向北愣了好半天才在贺峥的催促下帮忙拎了一箱车厘子,支吾着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贺峥倒是很平淡地瞄他一眼,用一句话堵住他,“你见过谁空手上门拜年的?”

    那也不用这么多啊,林向北在心里小声嘀咕。

    林学坤显然也被一桌子精美的礼盒震慑住,一个劲地说让贺峥破费了,换来贺峥“应该的”的三个字。

    林向北告诉林学坤,贺峥给他介绍的工作过年上班有双倍的工资,让他在家不用担心。

    “是什么工作?”

    谎话说多了,林向北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下意识求助地望向贺峥。

    “助理。”贺峥接收到替他回答,补充,“生活助理。”

    非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林向北有一点窘,怕林学坤问更多细节,赶忙岔开了话题。

    濒行前,贺峥突然停下来问:“向北的室友没给您拜年吗?”

    “你说阿杰?”林学坤说,“他不是本地人,回老家去了。”

    贺峥短促地哦了一声,敛眉道:“他倒是乐得清闲。”

    林学坤一头雾水,不明白贺峥对合租的江杰不满从而何来,只好哈哈干笑两声。

    误会还没有解开,林向北尴尬到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拉着贺峥下楼,等到了巷子口外才说:“阿杰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峥听他居然还为江杰说好话,不等他再往下讲就冷笑着快步甩开他率先坐进了驾驶座。

    林向北追上去拉开门,“贺峥......”

    贺峥掉过一对凛冽的黑眸道:“我不想再在你口中听见他的名字。”

    近乎咬牙切齿的,像在法庭上面对十恶不赦的罪犯般严厉的态度,不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你的眼光还真是让人意外,什么烂人都能当成宝,都到这份上了还死心塌地不想分手呢?人家现在说不定正跟女友双宿双飞,哪还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你这些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问候过你半句吗?你爸一个做过手术的病号,他管都不管,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做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我劝你趁早跟他掰了,省得你哪天被卖还得我去把你赎回来。”

    林向北目瞪口呆地看着连珠弹似的贺峥。

    “眼睛睁那么大干什么,我说得有不对吗?”

    “我,其实......”

    接不住招的林向北有苦难言,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气头上的贺峥武断地劫走,“好了,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吵架,把安全带系好。”

    林向北揩了揩鼻尖,被他骂懵了似的慢半拍地哦了下。

    一路上贺峥都不再说话,是拒绝交流的姿态,好几次林向北整理好措辞准备开口,瞥见贺峥郁郁沉沉的侧脸又觉着不是解释的好时机——贺峥一番诋毁江杰的话在前,他后脚就揭发真相,像是故意在拆贺峥的台,那贺峥得多尴尬呀?

    再者,他要如何跟贺峥讲明他当初撒下这个荒唐的谎的原因?

    好像怎么做都不太对,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

    回到家,贺峥着手准备年夜饭,在厨房里发出乒呤乓啷的令人无法忽略的声响。

    闲人林向北如坐针毡,感觉贺峥把砧板上的排骨当成了他,一刀一刀剁得很用力。

    他好像变成了一只没有战斗力的老虎,每听得剁一下虎躯就震一下,老虎也要怕了阴晴不定的山大王。

    林向北思忖着挪过去靠在门上,话讲得好小声,“菜还没择,我来吧。”

    贺峥举起沾了肉沫的刀回过头来,面无表情悠悠地嗯了声。

    他硬着头皮凑过去,边择菜边主动搭话,“螃蟹什么时候蒸?”

    “过一会儿。”

    “用那个锅吗?”

    贺峥把剁好的排骨去除血沫后倒进炖锅里,加了黄豆和苦瓜,眼眸一转,见到了林向北恂恂的神情,心脏像被曲起的拇指和食指拧了下,抿紧的嘴唇稍动,“对,蒸十五钟。”

    林向北把择好的油麦菜给贺峥看,“这样可以吗?”

    检查五花大绑的大闸蟹生死情况的贺峥抛给他一个眼神,语气温和些许,“根部太老了,不要留那么长。”

    两人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边做饭,虽然很平常,但贺峥看着垂着脑袋洗菜的林向北,这种唾手可得感让浮躁了许久的心像润着温泉似的渐渐平和了下来——横插一脚又怎么样,无名份又怎么样,现在跟林向北一起过年的是他。

    没有故事可以从头再来一次,但他可以创造新的故事。

    洗完菜的林向北又被打发出去等待,过了一会儿,分不开身的贺峥让他进来把蒸锅里的大闸蟹解绑,顺便检查生熟程度。

    他拿剪刀把绳子剪开,剥走蟹壳,将蟹身掰成两半。

    “好像没熟。”

    林向北说着把盖子盖了回去,重新开火,站在一旁等了五分钟,再掀盖,见着蟹肚子依旧有些白白的诸如果冻的肉——跟生蟹一个颜色。

    很纳闷,都蒸了二十分钟还没熟透吗?

    见贺峥在舀汤,林向北嘀咕着拿筷子夹起一点透明的物体。

    黏答答的,很奇妙的口感和味道。

    林向北嘴巴都快张不开了,眉头一皱,放下筷子到水槽呸呸两声把东西吐掉,又用手舀了水洗舌头,抬起头道:“这什么鬼东西?”

    把汤盆放好的贺峥折回来见林向北苦着脸,查看一番后,暗笑林向北匮乏的生活常理,告诉他,“这是公蟹,你查一查。”

    林向北找到手机一顿搜,脸色越来越难看,“公蟹的蟹膏是它的......”

    这很坏了。

    贺峥发出了回家后的第一声笑,“去得晚母蟹卖完了,凑合着吃吧。”

    好巧不巧林向北长到这个年纪只吃过蟹黄,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母蟹的价格比公蟹的高——合理的。

    这是林向北离开荔河后正儿八经过的第一个年,事实上,他人生两个像样的年都有贺峥参与。

    往年这个时候,他不是窝在空了的出租屋里刷着手机发呆,就是在外头奔波赚钱,过年团圆对他而言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跟贺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贺峥亲手做的年夜饭。

    晕晕的,暖洋洋的。

    像是成了窗外远处的那一朵最大的烟花,每一簇花火都在叫嚣着开心。

    贺峥不大说话,只给他夹菜,他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山头永远都是伏起的。

    九点多,两人收拾完厨余垃圾洗了碗,像往常一般换着洗澡,电视开着,播放联欢晚会,内容不重要,图一个气氛。

    林向北听见一身清爽的贺峥说:“喝点红酒吧。”

    他从沙发上滑下来,挨着贺峥坐在新铺上的米白色毛绒地毯上。

    红酒醇香浓厚,丝滑地流进了胃部。

    是贺峥提议的喝酒,但大半都倒进了林向北的杯子里,贺峥倒多少他就喝多少,他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要灌醉他没那么容易,但太安心的缘故,放松得有一点醺醺然,像倒在柔软的棉花堆里。

    贺峥一只手抬起来揉他的脑袋,拨开他额前微濡的头发。

    林向北迷离地笑了笑,偏过头亲吻贺峥的干燥的手心,一寸寸地亲,借着酒劲哑声说:“谢谢你有空陪我过年。”

    重逢之后,贺峥听过好多次林向北的道谢,溢于言表的感激,这其中有没有另外的成分?

    他的手挑了挑林向北宽松的衣领,往下,摸在了林向北的左手心上。

    抓住这只手,揉着每一根指节,揉热了,顺着掌心,五指圈住那一截突起的腕骨。

    刺耳的“残疾”两个字凭空地又在心里炸开,比烟花还要崩裂的程度,他的眼神变得有一点沉,想要知道得更多——他们之间有大段的十年的空白要填补进去,然而还未开口,林向北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突然地将手抽出来,继而俯身。

    贺峥眼眸下垂,两条长腿放直了。

    林向北嘴唇在梭巡着什么,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贺峥将两只手微微往后撑,让林向北的动作更方便,再多的话也比不上最直接的肢体接触来得痛快,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最坦诚对面对彼此,不必费劲地猜测他在想什么,身体的反应会告诉你他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林向北十分卖力,发出了一些声音,近乎献祭一样的姿态。

    贺峥呼吸越来越沉,轻攥住他的头发,将他已经微湿的脸抬高了,垂眸注视着,“不是不喜欢吃吗?”

    说的是公蟹。

    林向北有点受不了贺峥过分沉着的眼神,也变成了一只落水螃蟹,还没从锅底爬出来就彻底红温了。

    他抿了抿唇,喉结滚动,大着胆子近乎挑衅地说:“喜欢吃你的,给吃吗?”

    更多不堪入耳的话在不知羞的年少就经历过了,但眼前的林向北已经长成,是浑然不同的体验。

    贺峥很明显地倒吸了一口气,将人摁下去,像是命令,“继续。”

    林向北眼睛往上瞟,见到贺峥敛眉抿唇,表情很隐忍克制,更有让人想扯掉他平静面具的冲动。

    他知道贺峥一定是爽到骨头缝里都在战栗,一个人彻底地臣服于你且任由支配,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对待。

    林向北难得的言行合一,靠在沙发沿咳嗽了会,把嘴巴张给贺峥看,干干净净。

    贺峥的眼瞳深得可怕,遮天蔽日地盖了上来,恨不得搂紧了他压碎了他,他脆得像苏打饼干,酥在了贺峥的掌心。

    仿佛被绑在椅子上,两只温润却有力的钳子将他往两边拉,吊住他,韧带几乎被拉伤,心里却感到别样的摧毁性的幸福——为他还能带给贺峥最原始的快乐。

    左手似乎感觉到转瞬即逝轻柔的吻,有如烙铁的温度,烫得林向北一个激灵。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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