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满腹的草稿要讲,但拿不准贺峥可能产生的反应,是惊讶、气恼,或者镇静。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影响贺峥的心情,要先让贺峥吃饱饭再谈。
贺峥今日的话也不多,林向北夹给他多少他就吃多少,直到林向北意识到人的胃口是有限的才不舍地停止了喂食的举动。
两人像往常一样分工合作,一个收拾灶台,一个下楼丢厨余垃圾,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等洗过了澡,贺峥进了书房,林向北独自坐在沙发上发了将近半小时的呆,终于想起来不能再这么拖拉下去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再怎么争分夺秒地珍惜相处的时光,钟摆也不会停止走动。
他先灌了一杯凉水,给躁动的心降温,收效甚微,然而还是忐忑地站到了书房的门口。
奇怪的是,他以为正在加班的贺峥却只是沉静地坐在书桌后,连笔记本都没开,仿若特地在等他。
林向北心口一凛,慢慢地走进去道:“我有话跟你说。”
其实他心里设想的最佳谈话地点是沙发,书房的话,因为是用来学习和办公的地方,总有点太过于冷冰冰的感觉。
他搬过椅子坐下来,端坐在桌对面的贺峥也有点冷冰冰的感觉。
林向北显然准备了一大堆话,但迟迟不开口,拖延的小动作倒是很多。先是把双手架在了桌子上,几秒后,又交叠着放在腹部处,再过了一会儿,相握着卡进了自己的大腿缝,很用力地夹着。
贺峥一直在凝注着他,等待的时间太长,却仿佛窥探到了他内心的折磨,没有催促的意思。
“我......”林向北的嘴巴和他即将要说的话正在进行无声的较量,但措辞的重要性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他终于艰难地开了话匣子,声音很轻,却无异于给平静的土壤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想,我们分开会比较好。”
严谨到没有用分手两个字。
耐心等来这样一句话的贺峥眉心深锁,很轻微地扬起了下颌,深深的一个吐息伴随着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他的表情在介于大失所望和果然如此之间,再睁开眼,锐利的视线直直地射到林向北略显苍白的脸上去。
他近乎冷峭地笑了笑,“所以今晚吃的是散伙饭?”
一顿,给了林向北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是已经决定了来通知我一声,还是跟我商量?”
商量的事情通常都有挽回的余地。贺峥靠着椅背,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是一个很散漫的姿势,然而架在膝盖骨上的指节却悄然地收紧了。
林向北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没有一种是贺峥平静到诡异让他无力招架的。他感觉有一阵阴风吹过他的后脖颈,那里的皮肤霎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可窗户关着,风无处可来,是他的幻觉。
他硬着头皮往下说:“行李我都收拾好了。”
行李不过是体面的说法:几件搬过来的破衣服,贺峥给他买的一件都没有整理。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个理由,他赶在贺峥发问之前自觉地道:“你最近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的眼里流露出浓重的激愤与哀伤,“我也知道是黄敬南搞的鬼,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但我不能装傻充愣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越说越激动,脚踩着地,上半身轻微地往前倾,给出结论,“到了这种时候,我更不可以连累你!”
贺峥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换了一个坐姿,将交叠地腿放了下来。
林向北还有话要说:“我偷偷查过,即使我真的能考上法律事务,我也根本没有资格到律所上班,对吗?”
一直以来他都自欺欺人,像走在薄薄的冰面,以为只要足够谨慎小心就可以到达冰河的尽头,拥抱温暖的春天,但是怀揣着侥幸心理的人总是会被现实冷酷地扇醒。
他在等贺峥的反驳他的话,可既定的事实是没有办法推翻的。
“其实我学得很辛苦,那些条文多到根本就背不住,每一道题目都特别难。”林向北颓丧地垂下了脑袋,“我只是不想你失望,所以我才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句话不全是谎言,真假掺半。
林向北不敢看贺峥的眼睛,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对方,“我想好了,我还是去上班把你借我的钱慢慢还了吧。夏乐在的酒楼正在招人,工资待遇还不错,有他推荐我可以不用应聘直接上岗。”
他又满怀歉意和诚意地道:“对不起,贺峥,我欠了你那么多,我却害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帮你,但是我觉得......”
他的脑袋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两只手紧握成拳,再一次地交代了自己痛苦的决定,“我们分开会比较好。”
空气像是凝固住了,那股不知从而来的阴风更盛,林向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半晌,贺峥突兀的沉声问:“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意外的话让林向北仓惶地抬起了头,坚决否认道:“当然不是!”
他看清了冷调森白的光线里贺峥的表情,不对,贺峥没有表情。没有笑、没有怒,像是一座漂亮立体的却了无生气的雕塑,然而在他的血管下,有汹涌的情绪在无声的奔腾。
片刻,贺峥双手撑着桌沿缓慢地起身,林向北不得不仰面望着他。
林向北突然很怀疑刚才他说的那一堆话贺峥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贺峥接着问他,“那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要跑呢?”
理由林向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很显然,贺峥只记住了要分开的那句。
林向北也慌张地站了起来,急道:“我不是要跑......”
贺峥动身绕过桌子来抓他,脚步迅速而飞快,他根本没来得及躲,又被摁着肩膀稳稳地坐了回去。
贺峥将椅子调转了方向,让林向北面对着他,把人困住了。因为视角的问题,他俯视着林向北,脸上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的表情,太阳穴处的青筋微微抽动着,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当他义无反顾要陪着林向北走完这段路时,林向北想的却是怎样远离他。
日子是不同的。
这十年来,贺峥的生活被无味枯燥的课业和工作填满,正式得可怕,但因为林向北的来到,所有的感官好像一瞬间活了过来。
他注意到一朵普普通通的花,一棵无人在意的草,甚至被蜜蜂的翅膀震动过的透明空气,潜伏在角落的千万微生物。
他感受一切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包括最寂静深处时那颗在胸膛里跳跃的心脏。
可是林向北说要分开,对他进行很深程度的迫害,要把他再次驱赶回无声无香的世界里,他的恐惧幽灵一般地降临了。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一次,两次。
贺峥轻提了一口气,受不了似的控诉道:“林向北,你真的很有把人逼疯的本领。”
他的眼瞳细碎地闪动着,“为什么遇到一点挫折你想的不是和我一起面对,而是干脆利落地把我放弃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来想来,想走就走吗?”
无论何种博弈,输的人总是比赢的人记得清楚一点,爱情更甚。
林向北心里尖锐地叫起来,不是,不是,不是!
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贺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说得够多了,也该听我讲一讲。”
他慢条斯理地在林向北的面前半蹲下来,随着动作的改变,视角从俯视逐渐变成了平视,等他稳住身形,定格在轻微的仰视。他从下而上地望着林向北白净的脸,两只手牢牢地抓着林向北的臂膀,似乎只要一松手,林向北就会从他掌心逃逸。
“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他注视着林向北无措痛苦的眼神,“不要再用这种眼光看我了,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对你更好一点,又怕对你太好你反倒不懂得珍惜,现在看来我想的一点都没错。”
他说得很轻、很慢,却很清晰,“林向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对你好,不是为了让你来跟我说什么谢谢、还钱、不想连累我、要和我分开这种不中听的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明智?我是为了贺峥好,我才要离开他,对吧,你心里是这个想法?”
林向北连嘴唇都没有了一丝血色,眼睛里有了湿意,错愕地望着失常的贺峥,讲不出话。
“少把你的想法加诸在我身上,我不管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走还是来跟我商量,我都不会同意。”
他停顿了十几秒,好让这句话充分地渗透到林向北的内心深处,让林向北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走不了这个事实。
继而深深地凝视着他道:“我知道你去找过姜寻。”
林向北愕然地一点点把眼睛睁大,感觉到在早已经能独当一面的贺峥跟前成了个一眼就能看透的空气人。他疯狂的心脏、不安的灵魂,笨拙的思想,通通都无所遁形。
世界第八大奇迹出现了:贺律长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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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书房的门敞开着,这扇门却并不是可以离开的通道。
贺峥的双掌移动到办公椅的两侧把手,一点点撑着起身,微弯着腰使得眼睛跟林向北近距离地对视,在两只黑亮的瞳孔里捕捉到自己的身影。
林向北的视野完全被他的身体给占据了,只能看着他。
“姜寻什么都告诉我了。”贺峥的声线平缓,“他前阵子来找过你,你今天去见了他,你们所有的谈话,他都一字不漏地转告。”
林向北一怔,暗骂姜寻是个不靠谱的大漏勺!
他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上下唇瓣擦揉几下,忍痛道:“有件事连姜寻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
贺峥静待他的下文,他先是垂下眼睫,继而才直直地望着贺峥说:“我知道你们交往过。”
这下轮到贺峥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尽管早得知这是事实,林向北心口仍有一点像是被小虫子叮咬过的感觉,发痒而轻微麻痹,让他讲话都变得困难,但他还是执拗地把本该遮掩的东西全部血淋淋给掀开来。
“我看过你们的一周年视频。”
贺峥恍然的表情慢慢褪去,有疑惑浮到面上,“什么一周年视频?”
看起来仿佛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件事。
林向北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装糊涂,烦躁地提醒道:“就在你给我笔记本电脑文件夹里,你和姜寻交往一周年拍摄的纪念日录像。”
他有点哽,“你对他笑,还说要陪他吃晚饭。”
贺峥后知后觉是有这么回事,然而时隔近三年,记忆实在太模糊了,甚至仔细回想都没能把画面从脑海深处调动出来。
他隐约记得姜寻是在他笔记本里存过东西,他没有删不代表是怀念。那台电脑的网盘他都多久没打开过了,谁记得里头有什么?
林向北接着低迷地道:“我猜姜寻到你工作的地方,他来找我,跟我说那些话,是想和你复合。”
尽管他已经决定告别,但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在他心中发酵有一段时日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近乎质问了,“如果你对他没有同样的想法,为什么要和我谎称他是同事呢?”
贺峥松开手,彻底站直了身子,这个动作落在林向北眼里成了默认的意思。
林向北一下子就占据了情感高点,他也起立,变得有点没礼貌的咄咄逼人,“你们交往了一年不止,他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又不是冷血动物,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
他甚至语无伦次了,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而且你们都是律师,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他又那么喜欢你,可以帮到你很多忙,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肯定也很快乐吧。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根本就很合适啊!”
林向北胸膛起伏着,呼吸凌乱,眼圈像是被泼了红墨水的纸,一点点地晕红了。
他意识到自己言之过多过激,唇还张着,翕动了几回,再没有声音跑出来。
贺峥明显也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在他一连串没有逻辑的话语里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微垂着眼道:“合适?你觉得我跟他很合适吗?”
林向北喉咙被不知名的物质封住了,一丝风也钻不进去。
“是,你说得对,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贺峥笑了一下,林向北的脸却被冰冻结住了,前者追问:“那在你眼里,我跟你的适配度有多少?百分之九十,百分之五十,还是百分之三十,或者更低?”
林向北答不出来,本质上贺峥也没打算让他开口,神情陡然变得冷然,“可是如果感情可以用合适来衡量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应该走到一起。”
林向北被他震慑住了,连吐息都凝滞住。
贺峥抓到他话里的漏洞,“你都单方面决定要跟我分开了,那你在介意什么?”
林向北心里绵绵的痛涌出来,“我.......”
“你非要掰扯得这么清楚,好啊,那我就把我和姜寻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林向北恐惧地退后两步,贺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残忍地道:“怎么,那么会说却不敢听了?”
他甩开贺峥的手,逃避地想往书房的门冲去。贺峥一个跨步挡住了他的去路,反手哐当将门给砸上了,他只能被迫听贺峥开了口。
“在北市实习没多久,我就遇到了姜寻,他追求我。”
不要说了!
“大半年后,我答应他试一试。”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他家世好,听我的话,从来不闹脾气。”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告诉自己,凭什么你干脆利落地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过不去。是你先不要我的,那我也不会再找你、不会再想你,不会想知道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我要彻彻底底地把你忘了。”
林向北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
他带着一种报复的赌气的性质,“我不要再被你的阴霾笼罩,不想再可笑到找你的影子,答应姜寻,正因为他跟你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我以为这样总该可以忘记你,可以尝试着进入一段新的感情。不就是恋爱嘛,分分合合很正常,想开一点,认真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过不下去。可是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
贺峥一把抓住了逃避的林向北的双肩,无可奈何一般,“你那样对我,我那么努力地想跟你翻篇,你却依旧阴魂不散地住在我的脑子里。林向北,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如果你不能保证永远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要在我的世界里出现?”
林向北四肢僵直,大脑像是坏掉的机器,发出一阵阵哔哔哔的长鸣。
“那天在金沙见到你,你躲我,我警告自己,不要再跟你有联系,但是我没想到人能贱成这样。”贺峥说着说着,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居然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见你,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留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疯了还是病了。”
林向北感觉到眼眶涌上温热的液体,什么都看不清。
贺峥的表情变得有一点狰狞,话音却很轻,像是认命,“虽然还是很恨你,但是想到如果再一次抓不住你,你就会离我而去,以前的是非对错突然就都不要紧了。”
林向北听见自己急促倒吸气的声音,控制不住地肩膀一耸一耸地往上顶。
“你会介意姜寻,你敢说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贺峥诘问他,“因为你觉得他比你更合适,你就要大方到把我让出去?我究竟算什么呢?林向北,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贺峥陷入了痛不可忍的状态,不满林向北的沉默,逼问道:“你说话!”
林向北周身一震,表情呆呆的,“没有姜寻,也会有别人......”
会有比他更合适的、更能助力贺峥的,不让贺峥陷入流言蜚语的,以及......
“没有别人!”贺峥多年磨练出来的涵养功夫全抛弃了,“我他妈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你满意了吧,你很得意吧?”
这是这么多年来林向北第一次听见贺峥飙脏话,震惊得无以复加,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贺峥双目猩红,哪里还有平日沉稳的模样?
林向北像是真的把他逼疯了,要他搜肠刮肚地讲出所有心里话,“你以为只有你会说谎吗?你骗我有男朋友,我骗你有炮友,大家扯平了。我思考过的,再遇到你的时候,如果我和其他人还在交往,我会怎么做,你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林向北屏住了呼吸,两只冰冷的手攥紧。
“以为你有男朋友时我尚且可以假装不在意,那么同样的情况调转过来,我也一定会是一个辜负别人感情搞外遇的败类。”
贺峥又一次受到良心谴责,感到自我厌恶,但他坚决地往下说,“你已经把我变成心理不正常的恶人,现在倒自己要充起好来了,哪有这样的美事?”
贺峥曾在这个道德问题上经历了一次激烈的思想斗争,结果是后天对林向北的爱战胜了他天生的谦恭,他已经毫无底线可言了。
林向北的表情已然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两只眼睛最大限度地瞪大,像看诞妄不经的主角一样看着贺峥。
“你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帮我的忙呢?”贺峥靠近他,把人重新摁回椅子坐下,神色阴沉,“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对你发脾气,但是不是真的要把你关起来你才不会跑?”
一连迭的话像夏季绵延不绝落在屋顶的大雨,林向北听了这么多,已经忘记自己最初走进书房的目的。
贺峥用一种无法理解的口吻,“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悚然一惊,“林向北,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感情得不到美满的结果,无非是爱得不足够。
假如林向北真的深爱他,怎么会一而再地不要他?
林向北大口大口呼吸都无法缓解胸腔里的痛,“我......”
“算了,你不要回答。”贺峥似乎怕听到不满意的答案,俯身亲吻一下他的额头。
声音像是来自一口长满了潮湿碧绿苔藓的深井,往上扑的时候,有一种冷冷的执迷不悟的气息,“你帮帮我,留下来吧。”
他光明正大地从林向北的裤袋里顺走手机,“在事情解决之前,我暂时替你保管,这段时间你也别出门了。”
林向北好半天没说话,学习成果却不合时宜地显效了,“你这是......”
“非法拘禁是吧?对,我就是知法犯法,你大可以想办法报警。”
贺峥偏执地道:“我管他是黄敬南还是王敬南,我不信这个有理有法的社会他能颠倒黑白只手遮天,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律师。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到时候正如你所愿,大家同样都在牢里走过一趟,最合适不过了。再不济,我跟你远走高飞去北市发展,一切从头来过,但你想走,不可能。”
他像是束手无策了,几乎已经把心掏出来林向北看,什么自尊什么骄傲,全部都不要了。说完,深深看了林向北半晌,身心俱疲地向门口走去。
林向北从冗长的激烈的剖白里回过神,猛然站了起来喊住他,“贺峥!”
贺峥没有回头,但因为感受到了贺峥浓烈的情感,林向北也终于敢小心翼翼地对着那道背影涩然带着哭腔道:“我没有不爱你......”
林向北说了太多次谎话,积累起来摧毁掉了他仅存的一点信誉,这一回好不容易真心实意,不掺杂任何水分,贺峥却不敢面对了,尽管他等这句心声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他走至门口,握住门把往内拉。
在林向北看不到的阴暗面,贺峥的眉心拢紧,唇角牵出一丝阴郁奇特的笑,是一个分不清是喜是悲的古怪表情。
然而喉咙里却藏着最轻微的一丝兴奋,“可是怎么办呢林向北?我想,我好像是真的有点恨你了。”
人都喜欢落日烟花,因为那是会消逝的一瞬间的美好,而想追求永恒的爱的人必然遍体鳞伤——归根结底,贺峥只是因为太爱林向北,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林向北不爱他,但感情向来是一场疯狂的冒险,他无惧赔上所有身家筹码。
终于写到这里因为不能剧透真的把我憋坏了憋得跟爆发的贺律一样辛苦,很喜欢看一些高道德感的人为爱毫无底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