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非常大，是几个省份拼凑一起而成，占地面积广阔，大陆上所有幸存者集中于此，在各自划分出的区域生活，每个区域都有指挥官，方便管理。

    云雾敛所在的区域，正是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外围。

    指挥官可以有许多个，但掌握着绝对技术的宗渊只有一个，他所在的实验室处于整个基地的正中心，是基地重点保护对象。

    他有专门的高速列车，只为他一人提供运行服务，方便他在各个区域和他的团队对防护罩进行检查，毕竟关乎到所有人的安危。

    祁嫣扶着宗渊，有幸登上这辆专属列车，列车又稳又快地向另一个区行驶。

    整个列车被改造成个人休息的宽敞大房子，所需物品一应俱全，整体是米色色调，甚至做了软包设计，即便受到撞击也不会疼。

    她透过车厢的窗户，看到外面深蓝色的海洋和密集的鱼群。

    有一条庞大的变异鲸从防护罩外擦过，鲸身上幽兰色的粉末擦到防护罩上留下带有腐蚀性的泡沫。

    宗渊坐在沙发上休息，他揉着腿根的位置，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的女孩儿。

    自从人类陷入危机之后，他是唯一一个掌握防护技术的人，平日出行，别人生怕他磕碰出事，她倒好，关键时刻拉他出来挡危机。

    自私自利、趋炎附势、攀附权贵、废物花瓶，这在基地里臭名远扬的人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有云指挥官保她，她恐怕早被扔海里喂鱼了。

    忽然，女孩儿似有所感，回过头与他的视线撞了正着。

    她立刻狗腿地朝他跑来，娇俏的面庞满脸关心担忧：“我之前是下意识反应，不是有意的，还疼不疼啊，需要帮你揉揉吗？”

    说着说着，她就要上手。

    宗渊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挥开她：“不用。”

    她眨了眨眼，在沙发旁坐了下来，特意与他保持了礼貌的社交距离，“那个……”她好像有些紧张，不停地捏着衣角：“您想跟我生孩子吗？”

    宗渊上下打量她，不得不说，她很精致，无论是五官还是身体，完美得好似橱窗里精致的娃娃，肌肤莹白如玉，瞳色是很像宝石的琥珀色，盯着人瞧得时候好像有把小钩子挠到人的心上。

    只可惜，脑子不行。

    “不考虑。”他拒绝了她的提议，他不希望下一代蠢蠢的，况且他本人根本没打算参与到生育计划中。

    他只是需要大量的人口而已。

    列车很快到达实验区，下车后，来往都是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祁嫣跟在宗渊身后，实验区的所有建筑都加了层隐私玻璃，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宗渊走了几步后才注意到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回去。”

    “是你把我带上车的啊，副指挥官。”

    “没让你跟着下来。”宗渊皱眉，站在原处，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从那里坐车回去。”

    她眼巴巴看着他：“没钱。”

    如今纸币全面废除，基地的通用货币是靠刷卡，卡里有个人的存储金额，由于基地运作量庞大，提供的岗位也很多，确保人人都有工作，鲜少有人能说出‘没钱’二字。

    宗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忽然，防护罩又一次迎来撞击。

    就在她摇摇晃晃站不稳时，宗渊及时后退一步，任由她摔倒在地，他适应了晃动感后朝实验室走去，不再管她。

    宗渊的工作很多，他要处理各个区域汇报上来的防护罩情况，同时监控实验室里的进展还有各大工厂对于生息碎片的制作。

    他毁掉了世界不代表愿意把自己也毁了。

    宗渊进入实验区后换上白大褂，做好消毒，全心投入到实验中去。

    海底变异生物攻击防护罩是见怪不怪的事，可今日的撞击比较以往严重了许多，宗渊看着助理宋连天递交的最新报告，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拿着文件看出宋连天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声道：“说。”

    宋连天尴尬开口：“副指挥官，那个跟着你来的女人还在实验区外头等着呢。”

    宗渊的目光并无起伏：“她随意。”

    直到现在，他的腿部还隐隐泛疼，忙碌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她拿他挡伤害的场面，对她一点信任也无。

    坠入海底的大陆看不见日光，不分昼夜，为了保障人们的作息，到了晚上十点，基地外的路灯会尽数关闭。

    实验室里的白炽灯亮如白昼，宗渊腿根处的疼痛已经消退，各个区域的数据皆为正常数值，他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助手宋连天正在一旁记录数据，宗渊解开白大褂的扣子，走到长廊处，隔着隐私玻璃看向外面。

    实验区外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灯光，黑暗将所有物体吞没，远眺只能看见发光水母在防护罩外飘荡。

    偶尔有研究人员打着手电筒在外面经过行走。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他看见一个身影盘膝坐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瞧着无助又可怜。

    她居然等了一天？

    “宋连天。”

    助手一激灵，立刻跑出来：“在呢，副指挥官。”

    “给云雾敛打电话，让她来接人。”宗渊收回目光，转身进入实验室。

    宋连天看了看窗外，恍然，“您是说今天跟您一起来的那个？她啊，她进来了啊，现在应该在食堂炫夜宵呢。”

    第377章

    潮汐正曲（14）

    实验区的食堂供应着最丰富的食材，早在大陆下沉之前，颇有远见的人类就保留了尚未变异的动植物养在防护罩内，不至于缺少吃食。

    祁嫣心满意足吃了几串炭烤牛肉，正准备嗦一碗酸辣粉，就看见宗渊迈着长腿走进食堂。

    他睨了她一眼，并未理会，转而去服务台查询。

    “您好，副指挥官。”食堂服务台相当于刷卡结账区，这里的工作人员自然认识宗渊。

    “角落那个。”

    这个时间吃夜宵的科研人员不多，只有寥寥几位，而坐在角落的只有一个女孩儿，很好辨认。

    工作人员立刻心领神会：“刚才见她趴在食堂玻璃外，我瞧她馋得厉害，就自掏腰包请她进来吃点东西。”

    宗渊拿出他的卡，放在柜台上：“刷这个。”

    工作人员露出笑容：“好的，副指挥官。”

    身后响起清亮活跃的女声：“副指挥官，这里，我在这呢。”

    宗渊挺不想理她的，但是她的声音实在太响亮了，留在食堂吃夜宵的几位研究人员全部看了过来。

    他转身要离开，却不料她端着一碗粉跟了上来：“宗副指挥官好，您也要吃夜宵吗？”

    宗渊站定，“食物不能带出食堂。”

    “哦哦好。”她听话地把粉放到一旁，吸溜了三两口，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道：“唔行一的。”

    “什么？”

    她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努力咀嚼咽了下去：“我说，我听你的。”

    宗渊眉间掠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棱角分明的脸颊透着凉薄，“离开。”

    她伸出手，明摆着一副要钱的架势。

    宗渊皱紧眉头，正欲掏卡，忽然，整条走廊灯光变得赤红，上空传来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原本在食堂用餐的研究人员飞速跑了出来，从他们身旁飞奔而过。

    一直跟在宗渊身旁的助理宋连天脸色陡然一变：“糟糕，是线性鱼。”

    “走。”宗渊大步朝着监测室走去。

    祁嫣跟在后面，听着D77对她科普关于线性鱼的知识点。

    线性鱼是末日之后衍生的新物种，它们身体细长，远看宛若一条细线，因此而得名。

    线性鱼没有鱼群，单独生活，它们会利用纤巧的身体钻入缝隙中，释放带有毒性的液体使小鱼小虾中毒，以此捕猎。

    由于这种捕猎方法并不可靠，加上线性鱼本身也会中毒，导致线性鱼的寿命极低，数量也稀少，可对于基地来说，线性鱼是最大的威胁。

    偌大的防护罩是用一块又一块的正五边形拼接而成，哪怕能隔绝海水，却仍有细微的拼接痕迹，线性鱼便可以钻入一半的身子，卡在缝隙中释放毒液。

    毒液不会渗入防护罩内，却可以将防护罩的缝隙扩大，一旦防护罩裂开，哪怕只有一块碎片掉落，大量海水会瞬间吞没大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成为周围鱼群的盘中餐。

    全基地的人进入紧急戒备，每个区都需要派出射击能力极好的神枪手离开防护罩，在外面攻击线性鱼。

    宗渊脱下白大褂，大步奔向实验区的备战空间，这里群英集结，男女皆有，皆是个顶个的神枪手。

    换上宋连天递上来的战斗服，他检查着身上的装备，余光瞥见那个女孩儿居然也在换战斗服。

    “你干什么？”他一把扣住她的手。

    她抬起头，“不是去打线性鱼吗？”

    “这不是胡闹的时候。”宗渊声音严厉，如寒冬凛冽。

    他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有人一眼就认出了祁嫣。

    “你不是云雾敛指挥官经常护着的那个女人吗？你来这里添乱干嘛？”

    “是啊，我们已经够忙了，没时间照顾你，你别把我们都害死了。”

    “你赶紧出去吧，谁不知道你只会拖累队伍，事关整个基地，你别往上凑了。”

    祁嫣充耳未闻，默默穿好战斗服，将所有卡扣系好，定定看向宗渊：“副指挥官，带我去吧。”

    女孩儿的目光格外认真坚定，没有了以往嬉皮笑脸的姿态。

    “不行。”宗渊计算过，以她的能力百分之九十九会拖垮整个队伍，剩下的百分之一是线性鱼自己撤退。

    她双手环胸：“据我了解，一些角度刁钻的线性鱼是卡在缝隙深处的，无法瞄准，我们总要派出一个人去把它们拔出来再射击吧？毕竟没人能保证百发百中，不会伤害到防护罩。”

    她的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往往派出的那个人都会九死一生，海洋的变异生物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也是好事，有人上赶着送死，倒省了他们临时决断了。

    看着女孩儿明媚的面庞，宗渊对她稍有改观，虽然不知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追随他还是刷存在感，但至少勇气可嘉。

    “准备出发。”

    实验区所有枪手集结，共十三名，分出四队，每队三人，余下的一人便是祁嫣，她作为送死的炮灰单独一队。

    所有人来到地下，同时登入封闭入水舱，祁嫣好奇地观察，这个东西类似潜水艇，空间不大，里面配备了逃生设备和通讯设备。

    其中，宗渊的封闭入水舱要比其他人高级许多，安全等级自然暴涨，他的大脑可事关整个基地的安危，万万不能出事。

    相比之下，祁嫣这个炮灰地封闭入水舱倒是简陋许多，她检查好枪支后小心翼翼走进去，由于还不太熟悉入水舱的楼梯构造，她的动作颇为笨拙。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她这样能行吗？”

    “她该不会是第一次出去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咱们去外围的防护罩蹲蹲，等着看她的笑话，到时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祁嫣进入封闭入水舱，静静等了几秒，舱顶自动闭合，她跌跌撞撞走到最前面的控制舱，舱顶的喇叭传来实验区指挥官的声音——

    “一分钟后推动器会将你们的舱体推出通道入海，记得打开发动机，点亮航行灯，确保同伴知道你们的位置，准度至上，对没有把握击中的线性鱼不要硬打，等辅助人员帮助你们把鱼拔出来再射击。”

    祁嫣知道自己就是那位辅助人员，她在舱体里换上潜水服，认真检查氧气瓶和其他装备。

    她心跳如鼓，紧张得要命，能不能刷宗渊的好感度就看这一战了。

    哐当，舱体推出。

    所有在地下特造空间内等待的封闭入水舱缓慢进入海洋。

    同一时间，整个基地都传开一件事——云雾敛指挥官一直保护的废物入舱出海了。

    此时议论纷纷的人们还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将会看到这辈子终生难忘的震撼画面。

    第378章

    潮汐正曲（15）

    ——基地聊天（9）群——

    [真的假的，哪个区的指挥官能同意那个废物入海啊，不怕连累所有枪手吗？]

    [听说是作为辅助人员入海的，不需要射击。]

    [我朋友也在备战空间来着，听他吐槽，是那个人自己向副指挥官自荐的。]

    [脸真大啊，为了抢风头命都不要了。]

    聊天群里的消息层层刷屏。

    失去了娱乐时代的世界，八卦和寻找乐子是人们最大的爱好，有在实验区附近生活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操控起一架飞行摄影机冲向上空搜寻祁嫣的身影，他打算开一场娱乐直播，让大家看看笑话。

    由于实验区位于基地的最中心，他们所负责的防护罩区域位于最上方，摄像机早早架好，在网络上开启了线上直播。

    以往的战斗也会有专门录像，记录下来这些英雄与海洋怪兽战斗的场面，这些镜头固然受人敬仰，但远不及娱乐视频有意思。

    拍摄上空的个人直播刚一开通，瞬间涌入五千人在线观看，连账号拥有者都吓了一跳。

    ……

    A1议事厅。

    云雾敛召开紧急会议，他们区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能派出的神枪手不多，现如今连秋京墨都入海了。

    会议的议题是针对性培养高素质枪手，讲着讲着，云雾敛发现有人一直在低头看通讯设备。

    “专心点行不行，外面的人还在战斗，你们在这里等死啊？”云雾敛踹了一脚凳子，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令众人一激灵。

    被点名的人举起手，弱弱道：“指挥官，有人在网上开直播。”

    “那关你们什么事啊，战斗直播不是天天开吗？！”

    “是关于祁嫣的。”

    一听祁嫣这个名字，云雾敛立刻冲上前，把那人的通讯器夺过来，看到屏幕显示里的画面。

    海底没有阳光，天空一丝微弱的光芒也透不过来，黑暗中游动着各种各样的生物，隐约有庞大的暗影掠过，深沉压抑，无数条线性鱼在五边形的防护罩板块中拼命摇尾挤着，一口一口吐着毒液。

    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排封闭入水艇，所有舱体整齐而快速地朝着四面八方驶去，航行艇尾飞速转动，宛若出鞘利剑。

    在气势汹汹的入水艇中，有一个十分显眼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架入水艇的驾驶员操作过于生疏，导致整个舱体颤颤巍巍，晃晃悠悠，好像混入年轻人群体中的八十岁老太太。

    云雾敛表情复杂。

    不难猜出，这架入水艇的驾驶人就是祁嫣，她对系统属于摸索阶段，能无师自通让入水艇顺利上升已经很不容易了。

    弹幕纷纷刷出嘲笑。

    [来啦，来看乐子人！]

    [好好笑，不难猜出祁嫣在哪个舱里哈哈哈。]

    [这什么操作啊，看得我心惊胆战，她如果驾驶失误让入水舱撞击防护罩，我真的要骂死她的。]

    [笑死了，这个操作水平还不如小学生。]

    ……

    海洋、封闭式入水艇内。

    祁嫣终于弄明白怎么保持艇体平衡了，上方喇叭传出总指挥的声音——

    “各个枪手准备射击，辅助人员速速出艇，如遇危险打亮身体警示灯，佩戴防水通讯器以便听从指令。”

    祁嫣在潜水服上找到警示灯的位置，她试着用手指拨动开启，果然发出很亮的红光。

    她来到舱室，打开注水口，让海水涌入舱室内，她隐约能听见很沉闷的枪声，那是基地研发的海底作战枪，可在水下射击，将水阻力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