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看着孙女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但很快，他便硬下心肠，将心中的不忍压了下去。

    他知道，如今的林氏，已经不再是那个国公府中可以肆意妄为的娇女了，再不狠心管教，英国公府上下百条人命，都会被她给葬送了。

    “别哭了！”

    英国公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林氏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英国公。

    “祖父......”

    英国公看着她形容枯槁的模样，心中一痛，但还是冷着脸厉声道：“你和承业那个孽障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如今，陛下能封你为妃，让你好好待在这咸安宫，已是陛下格外开恩了！”

    “祖父！”

    林氏满眼愤恨，泪水涟涟，“我可是先帝赐婚，是陛下的原配，是陛下的正妻！”

    “我只不过反击刘氏的算计，才害死了她的长子！”

    她本想说是贱人和孽种，但是话到嘴边，看着祖父严厉的眼神，她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陛下他倒好，二话不说就剥夺了我的后位，将康儿和永昌从我身边夺走，将我幽禁在这咸安宫，他怎么如此狠心绝情！”

    林氏越说越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泣不成声。

    第134章

    这些时日，她对着冰冷的佛像，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她认为自己只是反击，完全忘记了当时她同林承业定下的毒计——灭了秦王府后院女人和孩子。

    在她的心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受了算计才反击的受害者。

    英国公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失去理智的孙女，听着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他征战沙场，戎马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和绝望。

    英国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两行清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缓缓流下。

    “孽障啊！孽障啊！”

    英国公颤抖着声音，痛心疾首，“你可知，承业那个孽障，已经被陛下处决了！”

    “便是尸身，陛下都未曾还我英国公府！”

    林氏闻言，如遭雷击，顿时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英国公，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地包裹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祖父......祖父你说什么？”

    林氏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却没有一丝惊闻兄长伏法的悲伤。

    英国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更加失望和悲痛。

    “你害的，可是陛下的长子啊！”

    英国公怒吼道，“残害皇子，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安然脱身！”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林氏彻底慌了。

    她看着英国公满脸的失望和眼中的冰冷，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她一直以来所依仗的家族，她很清楚，都是来自祖父的偏爱，然而在这一刻，她发现祖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

    她这些时日，盼着祖父来救自己，知道祖父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所以她心底才有恃无恐。

    然而如今......

    林氏面色煞白，嘴唇嗫喏，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犯下了什么样的滔天大罪？若你继续执迷不悟，迟早还会闯下大祸，万劫不复！”

    英国公厉声痛斥，眼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慈爱。

    林氏怔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这咸安宫，是因为什么？”

    英国公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慌了神的孙女，心中一阵悲凉。

    “是我用大同的军功，和往日同陛下的情分，换回来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凉和无奈。

    “我老了，已经快打不动仗了，今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立下如此大的军功了。英国公世代相传的铁卷丹书，也已经用掉了，换回了英国公满门的性命！”

    “陛下念及旧情，给英国公府留下了爵位。但是，往日的情分，也都已经耗尽了。”

    “你若今后还是执迷不悟，我也救不了你了。我只能舔着这张老脸，用英国公爵位，求陛下给府里留下一两个苗苗，传承香火！”

    英国公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

    “其他人，包括我，就同你一起，共赴黄泉！”

    林氏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英国公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他深深看了孙女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咸安宫。

    林氏趴在地上，看着门口离去的苍老佝偻的背影，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第135章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裴景珩批阅奏折，神情专注。

    福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陛下，奴才回来了。"

    "英国公和安妃可有说什么？"裴景珩头也不抬，语气平静无波。

    福顺躬身立于一旁，将英国公与林氏的对话一字不落地禀报，末了，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老国公说无颜见陛下，他恳请陛下今后严加看管安妃，并说若安妃再犯过错，他绝不向陛下求情，只求陛下能给英国公府留下香火............”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裴景珩沉默了片刻，眼中怒火才渐渐散去。

    "罢了，"裴景珩挥了挥手，"传朕旨意，派暗卫日夜严密监视咸安宫，盯紧安妃，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奴才遵旨！"福顺如领命退下，忙去安排暗卫执行命令。

    裴景珩看着福顺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林氏，既然你不知悔改，就在咸安宫老实待着，永世不得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长乐宫主殿内，柔和的烛光映照着满室温馨。

    苏沅轻轻拍着怀中衍儿，柔声哼着摇篮曲。

    裴景珩坐在一旁，抱着乐乐，目光温柔地看着母子二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乐乐和衍儿在两人怀中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困倦不堪。

    苏沅见状，笑着对奶娘使了个眼色。

    奶娘会意，轻手轻脚地上前抱走两个孩子，退了下去。

    "这两个小家伙，今日倒是困得早。"裴景珩起身坐到苏沅身边，语气宠溺。

    "他们今日日间都没怎么睡，夜里可不困得早了吗。"苏沅挪了挪，把自己塞进裴景珩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裴景珩见状，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就爱来闹我。"

    苏沅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这不不是陛下不抱臣妾，臣妾只好自己自觉主动点嘛。"

    裴景珩笑着搂紧苏沅，"好，好，这就抱着你。"

    苏沅扬起脸，"陛下，臣妾想起一件事。"

    "何事？"

    "之前永昌中毒，导致周岁宴都没有办，连带着二皇子也没有抓周，"苏沅顿了顿，"眼下再过些时日，是三皇子周岁了。臣妾想着，不如就三个孩子一起抓周，这样既可以补上永昌和二皇子的抓周也能更热闹些。”

    "嗯，沅沅考虑周到，就依你说的办吧。”裴景珩点头同意。

    苏沅闻言，面上笑意盈盈，"谢陛下。"

    "那......安妃娘娘那边......"苏沅迟疑着开口，"毕竟，她是永昌的生母......还养育过二皇子......"

    裴景珩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淡淡说道：“不必了。”

    苏沅心中虽然好奇，但见裴景珩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她心中暗自猜测，这林氏，莫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惹得裴景珩不快了？

    永昌的抓周，裴景珩都不让她参加。

    明明今天裴景珩还让英国公去看了她。

    自己也正是听说英国公去看了安妃，才提了这么一嘴，想试探下裴景珩对林氏的态度。

    不过，既然裴景珩已经决定了，她自然不会替林氏多言。

    说实话，她并不太想和安妃这个有些疯的女人打交道。

    如今看来，英国公的面子不足以让裴景珩原谅林氏。林氏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从咸安宫里出来，除非英国公再立下什么大功后，以军功换她自由。

    但是如今北疆边境已平，鞑靼无力南下，英国公也没有地方去挣军功。至于北上草原，她不认为裴景珩刚登基，就会有如此大的动作。

    林氏还是老实待在咸安宫，反省她的过错吧。

    既然裴景珩依旧对林氏厌恶，继续将她关在咸安宫里，苏沅就放下了对林氏可能复出的担忧，一心开始准备起三月三上巳节，金鳞池畔祓禊一事。

    此事宫中向来有惯例，由六局一司同内外诸司遵循惯例操办，负责监督一二即可。

    三月三，金鳞池畔，微风熏人醉，衣带随风飘。

    丝竹管弦悦耳悦心，舞姬们舞姿翩跹，花枝招展，腰肢款摆，裙裾飘飞，倒映在湖水之上，美轮美奂。

    裴景珩奉顾太后和两位太妃，携苏沅共上金鳞池祓禊......

    第136章

    金鳞池畔，微风拂过，柳枝轻垂，水面波光粼粼，映照着晴朗的天空。

    众人皆手持柳枝，蘸取清澈的湖水，相互轻洒，以祓除过去一年中的污渍与秽气，祈求好运福气。

    湖面上，柳枝轻舞，水珠飞溅，伴随着阵阵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

    裴景珩今日一身玄色龙袍，腰间佩玉，更显得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他手持柳枝，蘸取清澈的湖水，轻轻转向身旁的苏沅。

    苏沅今日穿了一袭妃色宫装，长发挽成随云髻，只在发间簪了金丝凤尾珠翠步摇，眉心点着花钿，肤如凝脂，愈发明艳动人。

    “愿沅沅身体安康，万事如意，福气与好运常伴。”裴景珩边给苏沅洒水，边温柔道。

    湖水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裴景珩看着苏沅的眼神，温柔而真挚。

    苏沅亦拿着柳枝，也蘸取湖水，沾取清水，轻轻地洒在裴景珩的身上，柔声道：“愿陛下龙体安康，国泰民安，大周朝繁荣昌盛，万事兴旺。”

    两人目光相接，不由得相视而笑。

    不远处，顾太后和两位太妃坐在凉亭中，看着裴景珩和苏沅恩爱的样子，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哀家瞧着，陛下和珍贵妃是越发恩爱了。”顾太后笑道。

    这些日子看下来，她发现珩儿对贵妃真是上了心，贵妃也是个好的，孩子也养得好。珩儿不愿选秀立后，她也懒得逼他了，随他心意去了。

    珩儿，还年轻，今后不论是他想立贵妃为后，还是同贵妃情淡了，选秀立后，都是可以的。

    她老人家如今，就养着永昌，每日见见其他的孩子，享享天伦之乐即可。

    “可不是嘛，贵妃娘娘温柔贤惠，陛下对她自然是宠爱有加。”陈太妃笑着附和道。

    “是啊，贵妃娘娘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曲太妃也跟着说道。

    这些日子，她养着四皇子，珍贵妃对她和四皇子十分上心，照顾有加。

    二人看着裴景珩和苏沅，心中都充满了感慨。

    她们都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来，天子对贵妃是真心的喜欢和爱护。

    而贵妃呢，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女子，她对天子也是情意绵绵，一心的爱慕。

    湖边，王元若看着皇上和贵妃恩爱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羡慕。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夫人，却见她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高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王元若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声，看来，想要让自家夫人像贵妃那样温柔体贴，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家夫人虽然性格泼辣了些，但她心地善良，对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想到这里，王元若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拉了拉她的手，笑着说道：“夫人，你看那些舞姬跳得多好看啊！”

    王夫人这才注意到王元若的目光，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人家做什么？人家又不会对你笑！”

    王元若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他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我不看她们，我只看你，行了吧？”

    王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兴致勃勃地看起了歌舞表演。

    王元若看着自家夫人，无语失笑，心中盘算着，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没有机会和贵妃娘娘搭话，同她请教一下经营之道。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今日贵妃娘娘怕是没空搭理他。

    金鳞池畔，三三两两聚着不少盛装打扮的贵女。

    衣袂飘飘，各有千秋。

    第137章

    她们花枝招展，宛若春日里争奇斗艳的花朵，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只是，这些贵女们，看似在欣赏歌舞，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飘向天子。

    那含羞带怯的眼神，分明是想借机引起陛下的注意。

    王元若心中顿时了然，那些劝说陛下选秀立后的大臣勋贵们，这是想曲线救国啊！

    他们想趁着今日祓禊的机会，将自家女儿、孙女送到陛下面前，希望能被陛下瞧中，礼聘入宫。

    姜氏身旁，苏芸看着那群不断朝天子暗送秋波的贵女，气得牙痒痒。

    “娘，您瞧瞧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盯着陛下看，也不知羞。懒蛤蟆想吃天鹅肉，陛下才不会看上她们呢！”

    姜氏轻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慎言。

    “慎言，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会给你姐姐惹来是非来。”

    苏芸不服气地嘟囔：“本来就是嘛，陛下眼里只有姐姐，旁人哪入得了他的眼。”

    苏衡听了妹妹这“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比喻，忍不住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你这丫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那些都是高门贵女，怎么能如此形容？”

    苏芸撇了撇嘴，没有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