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昭就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凌澈肯定是要给她爸爸面子的。

    只要他听她爸爸的话，就不愁以后不会把心放在她身上。

    “我们两家关系那么好，我爸爸肯定不会跟你计较。”

    她指了指凌澈刚刚看看的那幅画，“这幅画你还记得吗，是我们小时候，你爸爸送给我爸爸的，我爸爸很珍惜这幅画，挂在客厅好多年都舍不得换掉。”

    凌澈看了一眼那画里的松柏，是他爸爸最喜欢的植物。

    “也是很多年没见许伯父了，饭店我已经安排好了，只等许伯父平安落地了。”凌澈轻轻一笑，“你记得涂药，我先走了。”

    见他要走，许昭昭忽然问他，“凌澈，你是在关心我吗？”

    凌澈脚步一顿，转头勾了勾唇，“不是应该的吗？”

    看着他的车开了出去，许昭昭嘴角的笑意渐浓。

    “小姐。”佣人上前笑呵呵地说道，“看来这个凌总是真的很关心你哦，大晚上的来给你送药。”

    “不过，”佣人想了想，又说，“我好像听说他结婚了，真是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许昭昭笑了笑。

    等她爸妈回来，凌澈早晚要离婚的。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药膏，心底高兴得像是吃了蜜，原来凌澈是在乎她受伤的。

    她越委屈，凌澈才会越心疼。

    第539章

    两天后。

    市中心的茶室里，热气在半空中氤氲。

    王妈抬手倒了一杯茶，双手端给对面的女人，“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乔公馆的佣人都已经遣散了，并且多支付了一年的工资。”

    乔如意盯着茶杯里的茶，眸色平静，“王妈，乔公馆里已经没有人了，不用叫我大小姐了。”

    “但您永远是乔家的大小姐。”王妈低着头，布着岁月沟壑的面容上是难掩的愧疚，“大小姐，以前的事真的对不起。”

    以前那些年，她跟丽玲占一条线上，没少给乔如意使绊子，哪怕她长大了，只要她回乔公馆，王妈都是阴阳怪气地损她，就是为了让丽玲高兴一点。丽玲高兴了，他们做佣人的才有好日子过。

    “王妈，已经过去的事就不用提了，我也忘了。”

    乔如意淡笑着看着她，“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小芳准备离开京市，去外地租个小门面卖早餐，外孙女正好需要人带，我就去帮忙带孩子去。”王妈看着乔如意，眼眶湿润，“过两天就走了。”

    乔如意点了点头，“挺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不用了大小姐，您已经帮的够多了，又是帮忙打官司又是给钱的，您的情我们祖孙三代都还不完。”

    王妈说到这里，有些动容，“大小姐，以后您好好照顾自己。”

    她从泛旧的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乔如意，“这是乔公馆里里外外房间的钥匙，大小姐，您有空可以过去看看。”

    ......

    乔如意看着那串钥匙，有些怔然。

    五月初的天气开始炎热，尽管已经是下午，窗外阳光依旧刺眼。

    乔如意将车开到了乔公馆大门外，大门紧闭，透过铁栅门望进去一片寂静苍凉，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

    她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看了许久。

    直到太阳快要西下，她拨了个电话出去，“帮我把乔公馆卖了。”

    有些回忆，无论是温暖还是失望，她都翻篇了。

    她再也没有必要守着这个空房子，就让所有的事情关在这房子的大门里，随它带走。

    刚挂了电话，新的电话又进来了。

    “少夫人，许氏银行的许总和许太太今天回国，凌少已经定好了餐厅，位置发给您了，您准备一下，晚点我去接您。”

    是齐水的声音。

    乔如意淡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

    江城。

    夜晚明月高挂，淡色的月光照亮了一片在市中心的老式居民楼。五楼栏杆处，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指尖的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丝丝青烟飘在上空。

    身后的客厅里放着电视剧的声音，加上汤丽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碎碎念叨的声音，尤其嘈杂。

    方然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栏杆，盯着远方的月色，时不时地抽一口烟。

    汤丽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出现在了方然背后。

    “你弟弟这次骨折花了不少钱，又是手术费又是住院费，后续还要补充营养，也要一大笔钱，要不是因为我跟你爸手头抹不开了，也不会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一趟。”

    方然听着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上次汤丽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为了方志明的赌债，这次打电话，是为了方子安骨折需要钱。

    她早就习以为常。

    汤丽见她不说话，指着紧闭方卧室门，“你看看你弟弟，现在躺在床上哪儿都去不了，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躺三个月才能去学校。”

    方子安今年才十岁，他骨折纯属于是他自己调皮造成的，这点方然很清楚。

    “方然。”

    汤丽忽然挨着她，谄笑着问，“我听说你在京市买房了？贵不贵？京市的房价可不便宜啊，你买了多少平的，花了多少钱？”

    说到这些，汤丽那常年被儿子老公磨得失去了光彩的眼神又亮了起来，“这些年你是不是攒了不少钱？说给妈妈听听。”

    方然看向她的双眼，那眼睛里的明亮，是对她财产的算计。

    “听谁说的？”她声音淡漠地问。

    “你大伯母啊，她说你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勤工俭学，大学几年做了不少兼职，毕业后的工资也不低，说你在京市定居了，还买了房子。”

    说到这些的时候，汤丽的眼神里是止不住地高兴。

    她掰着手指盘算着，“京市是咱们华国的首都，房价只会高不会低，再等个十来年，你弟弟刚好二十来岁要成家立业，到那个时候这房子仍然值钱，到时候给他当婚房，说出去也有面子......”

    汤丽后面的话方然不打算听，熄了手里的烟就往屋里走。

    汤丽见她连话都不听自己说完，又开始念叨，“你看看你，这几年怎么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咱邻居还以为咱们家两个儿子，还张罗着给你介绍女朋友。”

    她说着，嫌弃地看了一眼方然的头发和穿着，“这头发长不长，短不短的，这衣服也是，宽宽松松的一点也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你已经二十六了，这样子怎么找得到对象怎么嫁得出去？”

    “前面那栋楼的刘叔，她女儿就命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找了个有钱的小老板，听说是做批发生意的，虽然比她大了十来岁，但是人家日子舒坦啊，嫁过去都是保姆伺候着，往娘家补贴了不少钱，刘叔他们一家有这个有钱的女婿，什么都不用愁了......”

    汤丽在碎碎念念着，方然一个字都没听。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条短信。

    是欧子麟。

    方然看了一眼，汤丽的话还在耳边。

    她刚想回信息的手又收了回去，按熄了手机放进了口袋。

    第540章

    “谁啊？”汤丽问，“大晚上还给你发信息？”

    “老板。”方然说，“他要我回去上班，我明天早上就走。”

    见她态度冷淡，汤丽拉着她的手臂有些面色不悦，“方然，妈妈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

    她两根手指捏起方然宽大的卫衣袖子，掂了掂，“这种衣服以后不要穿了，穿点女孩家家的衣服——”

    “你不是喜欢男孩儿吗？”

    汤丽的话未说完，就被方然冷言打断。

    方然淡漠地看着她，“你不是从小就怪我是个女孩把我当男孩养吗，怎么，现在这样你又不满意了？”

    “我.......”汤丽一时哑口。

    方然将衣服从她手中抽走，“我怎么样是我的选择，跟你没关系。”

    听到她这话，汤丽也火了，“你是我女儿，是我生的，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你女儿？”方然冷冷地看向她，“早在十二年前你跟方志明卷款跑路的时候，你女儿就死在了江城。”

    汤丽的脸顿时煞白，好半天才理出一句，“你胡说什么呢，这话不要让你爸听见，要不然他会打你的！”

    是不是胡说方然已经懒得跟她争辩。

    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方子安的医疗费我已经缴清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她转身往外走，汤丽扯着嗓子问，“你去哪儿？又去住酒店？”

    方然没有回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出门背影，汤丽拧着眉头念叨，“天天住酒店，多浪费钱，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省着这点钱给你弟弟买点营养品不好吗？”

    ......

    电话在寂静的小巷里响起，手机屏幕泛着的光照亮那张秀气精致又带着帅气的脸。

    “如意？”

    方然接起电话，语气温和。

    电话那边传来乔如意温柔的询问，“方然，听西岚说你回老家了，还好吗？”

    “嗯，没什么事。”方然一手揣进卫衣口袋，一手拿着手机往前走，“明天就回去了。你呢，生病好点了吗？”

    “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乔如意轻轻笑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别自己扛着。”

    “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客气过。”方然笑着，“等回去了一起吃饭。”

    “好。”乔如意答应得轻快。

    听着电话那边时不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方然问，“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吗？”

    乔如意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将车开到了目的地，“有个饭局，这会儿过来吃饭了。”

    “行，那你先去吧。”

    两人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乔如意将车停在饭店门口，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饭店，这是凌澈专门为了许昭昭的爸妈定的饭店，特意给他们接风洗尘的。

    ......

    此时的饭店包房里，热闹非凡。

    偌大的红木水晶圆桌旁，坐满了一圈人。

    凌古坐在主位，左侧是许天成罗清涵夫妇，以及许昭昭，右侧则是凌澈。

    许天成和罗清涵刚下飞机，就被凌澈安排车辆接到了饭店，二人对他的用心和重视甚是满意。

    许昭昭身穿高奢套裙，妆容和头发都打理得精致。这个饭店是L.S集团旗下的六星级饭店，一般都是用来接待国家大人物和商界重要级宾客。凌澈今天能为了她爸妈，把饭局安排在这里，可见他对她爸妈多么尊重。

    许昭昭嘴角合不拢，她想想也是，凭着凌家和许家的关系，又有凌爷爷在场，凌澈无论如何都不会怠慢他们一家人。

    “好久不见了，伯父，您还是跟当年一样精神矍铄。”

    许天成举着茶杯，笑眯眯地看向凌古，把话说得漂亮。

    “老了老了。”凌古也心情不错，呵呵笑着，“早就不比当年了，这些年，你们移居国外，过得可还顺心？”

    “一切都好，本来打算一直待在国外养老了，谁知道我们家这丫头不省心，非要回国。”许天成说着，看向凌澈，“也不知道她是为谁回来的。”

    凌澈听着这话，笑而不语，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见他没有接话，凌古笑着圆场，“昭昭这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可不是嘛。”一旁的罗清涵接话，“这么大了也不想着谈婚论嫁，非要回国说锻炼自己的工作能力。”

    说罢，她看向凌澈，“凌澈，昭昭在你公司学习，没有给你造成不便吧？”

    “当然没有，伯母说的哪里话。”凌澈客气地扬着笑，“昭昭能力优秀，在公司帮我分担了不少。”

    他的视线移向许昭昭，“我反倒还怕怠慢了昭昭，应该没有吧？”

    他的笑意温柔，语气亲昵，让许昭昭有些恍神。

    凌澈刚刚叫她......昭昭？

    这是第一次他叫得这么亲昵。

    “当然没有！”许昭昭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她连忙挽着罗清涵的手臂，眼睛确实看着凌澈，“凌澈对我可好了，在公司处处让着我，还让我担任了副总裁一职。”

    听她这么说，罗清涵就放心了，“那你也不能仗着凌澈对你的好，就不好好工作。既然是决定去锻炼学习的，就跟着凌澈好好学。”

    说罢，她看向凌澈，眼神里尽是欣赏，“我记得上一次见凌澈还是他小时候，才几岁，一晃都二十几年过去了，现在长的是又高又帅，能力还优秀。”

    听到罗清涵夸凌澈，许昭昭觉得自己的眼光真的很不错，不愧是她小时候就看中的男人。

    “说到凌澈，还得是正卿教得好。”许天成接话，看向凌古，“正卿去世得早，还好留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凌氏集团在他的管理下越来越好，正卿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提到凌正卿，凌古的神色惆怅。

    许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这里，而他们凌家，只剩他跟凌澈祖孙两人。

    凌古叹了口气，“他福气薄，看不到阿澈现在这般优秀的样子。”

    “以前的事还提什么。”凌澈看向许天成，扬了扬下巴，“今天的菜色都是根据伯父伯母的口味定的，二位长辈尝尝。”

    “凌澈真是有心了。”罗清涵赞许地点点头。

    “诶？”许天成看了一眼饭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是啊。”许昭昭看向凌澈，“如意怎么没来？”

    这么一说，罗清涵反应过来，“哦，是凌澈的太太，是吧？”

    第541章

    这么重要的饭局，乔如意还没有来。

    凌古转头问凌澈，“你没告诉她今天要跟你许伯父一家人吃饭吗？”

    “她向来不守规矩，不用管她。”凌澈语气平静，似乎很不在意乔如意一般，看着许天成笑道，“许伯父，我们先吃。”

    “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罗清涵放下了筷子，脸上有些不悦，“长辈都到了，她还没有来，是不给我们面子，还是不屑跟我们吃饭？”

    见罗清涵不高兴了，许昭昭生怕她把气撒在凌澈身上，连忙说，“妈，可能是因为如意心情不好。”

    她说着问凌澈，“凌澈，是不是你们前两天吵架，如意还没消气？”

    不等凌澈回答，凌古问，“吵架？怎么吵起来了？”

    “凌爷爷，这事不怪如意，说起来也怪我。”许昭昭满脸愧疚，不经意地露出了裸露在外的大腿，上面烫伤起的水泡已经破了，留下显眼的伤痕。

    “呀！”罗清涵看见惊呼一声，“昭昭，你这腿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许昭昭连忙将裙子往下拉，佯装想遮住伤痕不被她看见。

    “给妈妈看看！”罗清涵拿掉她的手，看了一眼她被烫伤的大腿，眉头拧成一团，“老许，你看看你女儿怎么伤成这样了？”

    “爸，妈......”许昭昭欲言又止，“是我不小心自己烫的。”

    “你自己烫的？”罗清涵显然不信，“你自己能把自己烫成这样？”

    许昭昭看了一眼凌澈，脸上显出委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