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岑果第一次学会做番茄炒蛋和煮面条,后来有一次自己试着把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发现意外好吃。
刚结婚那会儿他会的厨艺不多,就想做自己最拿手的给姜泽修吃,但那碗面最后倒在了他的头上,姜泽修一口都没有尝过。
姜泽修也还记得,如今再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他觉得格外香。
“我很长时间不做了,不知道味道还行不行。”岑果把筷子递给他。
姜泽修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碗吃了一口,酸甜咸香,面条劲道。
“很好吃。”他道。
两年多了,这是姜泽修第一次夸岑果做的饭菜好吃。
岑果也浅浅笑了笑,“不够我再去做。”
“这么多够了。”姜泽修的确饿了,一直没吃东西,这会儿也不想说话,大口大口将汤汁都吃得干干净净。
房间里透了这么半天的空气,那些浑浊的气味也消失了。
岑果将门窗关好,冷空气又渐渐摒弃在屋外。
他去将碗筷洗干净,端着两杯热茶重新走出来。
姜泽修手指夹着根香烟,但没有点燃,桌上放着三份离婚协议。
岑果看得眼皮跳了跳,心脏也在快速跳动。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看到岑果过来,姜泽修让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用眼神示意一下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岑果坐过去,将其中的一杯茶放在姜泽修手边,自己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我其实,有点不知所措。”
姜泽修也端过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热茶暖过心田,“怕我反悔?”
岑果沉默了几秒,注视着姜泽修,“我相信你。”
姜泽修表情变了一下,倏地笑出声,“我这么对折磨你两年多,你还相信我?”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从老家来这里,因为性取向我也曾经害怕过,但年少时的喜欢就是喜欢,抹不掉。”
岑果眸光温顺注视着身前的人,只要能离婚,他真的觉得自己什么谎话都能说出口。
姜泽修静静地和岑果对视,那双没怎么变化的清透眸子里多了勾人心魂的风情,少了对他的爱慕。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想到岑果最多的就是当初岑果看自己的眼神。
十六七岁的男孩儿,从小城市来到这里,纯真、腼腆,又时时透露出的懵懂爱慕,像极了刚坠入爱河的小精灵,勾得人心痒难耐。
姜泽修发现了,但又默许了岑果有点放肆的暗恋。
直到高舒怡去世。
他几乎是想立刻就杀了岑果泄愤。
可当时才十八岁的岑果跪在高舒怡的灵堂前不停磕头,泣不成声,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手握利刃的姜泽修在那一刻下不去手。
从那以后,姜泽修没有再见岑果,但一直派人跟踪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高舒怡的父亲中风瘫痪,不到一个月就死亡,岑果的母亲卷走了高家所有的财产,只给儿子留下了十万,出国消失。
而岑果自己则专注地上学、打工,照顾外婆,也很少和别人接触,就连笑容都减少了很多,只有和外婆在一起,才能看到他幸福的笑容。
姜泽修一直等,等了两年,等岑果到了法定结婚年龄,等他顺利毕业的那天,出现在岑果面前,向他求婚。
岑果的惶恐不安终究敌不过姜泽修刻意而为的死缠烂打,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领了结婚证。
而姜泽修的报复也才刚刚开始。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双眼睛里再也看不见他想要的情愫了?
岑果被他注视着,心底有些发毛。
“你还喜欢我吗?”姜泽修又问了一个之前就问过的问题。
岑果抿了抿唇,他不想违心的说喜欢,哪怕是骗人的,也不想说。
因为他现在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他喜欢的是裴域,喜欢这两个字就不会再对别人说。
“泽修,我希望你能幸福,这是我最真心的话。”岑果换了一种说法。
姜泽修倏地笑出声,这还是一如既往不会撒谎,不喜欢连骗他都不愿意了。
他打开离婚协议,“签吧,财产分割我给你现金一千万,市中心一套两百平的房子,一辆四百万的车,你外婆今后跟我无关,你自己去养老院缴费。”
终于走到这一步,岑果吞了吞口水,让自己更加镇定些,继续履行裴域教他的,用戴着戒指的左手将协议推回去,“我没有想要你这些,你照顾我外婆这两年,我真的很谢谢你。”
姜泽修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眼神闪了一秒,无意识用手指转了一下自己的戒指,“别给我废话,签了它!”
岑果没再说话,拿过离婚协议粗略扫了一遍,写的很简单,一页多就写完了。
夫方已经落上了姜泽修的名字和证件号码。
岑果落笔,在妻方写上自己的信息。
一式三份,婚姻到头。
“你拿一份,明天早上九点婚姻登记处提交申请,过时不候。”姜泽修扔给岑果一份离婚协议,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岑果,还有三十天,你就彻底自由了。”
激动和紧张都在这一刻归为平静。
岑果握着自己的那一份离婚协议,起身对着姜泽修鞠躬,“明天我会准时,泽修,谢谢你。”
姜泽修牵了一下嘴角,却笑不出来,“我们两清了。”
第83章
哪来的脸
站在充满冷空气的院子里,岑果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还是有一口能让他重新开始的空气。
曾经的羞辱和折磨没有打倒他,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事能将他打趴下。
“果果!”姜念穿得像个洋娃娃从自己的玩具房间里跑出来,“小叔叔说你搬出去了,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岑果蹲下来,温柔地摸摸孩子毛绒绒的兔耳朵帽子,“念念,我要在外面工作,这里太远了,所以才不能住在这里。”
他没有告诉孩子实话,也不想让念念难过,更何况,裴域是姜念的亲舅舅,他还是有机会见孩子的。
姜念皱起小脸,“肯定是小叔叔不给你零花钱,他真抠门。”
岑果忍俊不禁,也不愿意破坏姜泽修在孩子心目中的样子,“小叔叔对念念最大方的,想要什么都会买给念念,是不是。”
姜念看着岑果现在越发灿烂的笑容,扑进他怀里,“果果,你笑得好好看呀,你回来住嘛,念念把零花钱都给你。”
小姑娘在他怀里嗅了嗅,果果身上有小舅舅的味道,一样香香的。
岑果抱着她小小的身体,心下有些酸涩,折磨最痛的那些日子,是因为有这个孩子陪伴,才让他撑下来。
“念念乖,就算我不在,你也要每天开开心心的。”他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
姜念被养的天真烂漫,看到岑果的笑容,也露出超甜的笑容,“嗯!果果以后也要每天开心,不要哭鼻子,念念最喜欢看果果笑了,最好看了!”
“好,我答应念念,以后都开开心心。”岑果相信他将来的每一天都会是快乐的。
“好了,外面太冷了,快进房间。”岑果又把孩子抱回房间,揉揉她的头,“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他起身和姜念道别,一转身就见姜峰急匆匆跑过来,头发凌乱,气喘吁吁。
一走近,岑果就闻到了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和烟味。
“哥哥你好臭啊。”小姑娘被浓重的酒气熏的皱起小脸,抱住岑果的大腿,满脸嫌弃,“果果都香香的,哥哥你就是索菲亚说的臭男人。”索菲亚是她同学。
被四岁多的孩子嫌弃,姜峰有点尴尬抬手闻了一下,但他压根没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听说你要和我小叔离婚了是真的吗?”姜峰立即问。
“离婚是什么?”小姑娘还没接触过这个词。
岑果立即蹲下来对姜念道:“念念乖,去自己玩,我和你哥哥单独说会儿话。”
“哦。”姜念很听他的话,仰头看了自己臭臭的堂哥一眼,吐吐舌头跑掉了。
等孩子走了,岑果才站起来,眉头皱起,“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念念那么喜欢你,你真的要离婚?”姜峰面露嘲讽。
岑果觉得可笑,“我就算不是姜泽修的伴侣,我也有资格见念念吧?”
姜峰略显怀疑地盯着他,“什么资格?”
岑果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还要故作镇定,面露悲伤,“姜峰,我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看来是我太看得起我自己。”
姜峰心里一颤,“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都好,以后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岑果浅浅笑了笑,成功转移话题,“还有,离婚不是我提的,是你小叔提的,我希望他能幸福。再见。”
姜峰愕然,怎么可能,小叔不是恨不得能将岑果困死在婚姻中一辈子吗?为什么会舍得离婚了?
他没有再跟着岑果往外走,转身就去找姜泽修。
“小叔!你为什么要和岑果离婚?”姜峰冲进房间,开门见山地问。
姜泽修躺在沙发上,正举着那枚自己没戴几天的结婚戒指在发呆,听见姜峰的质问,他懒洋洋地将戒指戴回手指上,看了一眼没有规矩的侄儿,“滚出去。”
姜峰径直问,“你不恨岑果了?”
“你很期待我继续恨他,把他留在这个家里,好让你有机可乘?”姜泽修坐起身,不客气地讥讽,“如果他对你有兴趣,四年前就不会对我下药,而是对你。噢忘了,四年前你毛都没长齐。”
姜峰脸色铁青,“可你根本不喜欢他!”
“那也不影响他看不上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姜泽修一步步走向姜峰,拍拍他的脸,“连性取向都不敢承认的懦夫。你要不是我亲侄儿,连岑果都不如。”
被自己的亲叔叔看不起,又深知这就是他和岑果之间的问题,姜峰怒从胆边生,“你就不怕他爱上别人吗!”
姜泽修嗤笑一声,“我跟他要离婚了,将来他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
姜峰嘴角狰狞了一瞬,“如果他现在就已经跟别人暗渡陈仓了呢。”
姜泽修后退半步,上下一打量,“姜峰,你爸给你取名峰是希望你能成为巍峨山峰,而不是卑劣小人。当初我恨岑果,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过是我折磨他的一个借口。”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认为岑果会勾引那些人吧?”
岑果偶尔不设防的行为的确像在引诱人犯罪,但姜泽修认识他至今,从客观上讲,那不是岑果故意的。
他真要诱惑谁,根本不是懵懵懂懂的状态。
姜泽修只见过一次那样的岑果。
监视他的那两年,曾经有个大学学长疯狂追求岑果,但得不到回应后,企图用强迫的手段逼岑果就范。
岑果不仅没有后退害怕,反而主动靠近。
那一刻懵懂纯真的人就像是换了个灵魂,笑容媚惑,举手投足间就让人欲罢不能。
那是明知道是个火坑,也会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那个学长被耍的团团转,不仅没有碰到岑果半分,反而被岑果设计,因为嫖娼被开除。
到离开时,那个男人都不知道那是岑果的杰作,甚至怪自己没有定力,没有资格再和岑果在一起。
姜泽修到现在都还记得岑果看对方的最后一个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恶心至极的垃圾。
第84章
现在也不晚
姜泽修恍惚了一下,他对岑果的事都太记忆犹新。
不过,那是岑果唯一的一次主动引诱。
在那之后,姜泽修也没有见过岑果再对别人有这样。
纯真善良、阳光灿烂,在感情上懵懵懂懂,这是岑果的常态。
他真要故意勾引谁,只怕没人顶得住。
所以从结婚开始,姜泽修就不碰岑果,随时都在警惕岑果的亲近,他绝不会像那个学长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他曾经折磨岑果纯粹是为了报复,什么出轨勾引都不过是羞辱的借口。
如今姜峰还说这些,姜泽修根本不信,岑果做不出婚内出轨的事。
看着自己小叔对岑果展露出的信任,姜峰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给岑果足够的信任,他就是觉得岑果在外面有人了。
就算不是裴域,也肯定有别人!
可他没有证据。
“你别后悔。”姜峰色厉内荏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姜泽修嗤笑,后悔?
他放岑果自由,也是放过自己。
姜泽修拿出手机,又给岑果发了条信息,再三叮嘱他明天带好证件,随后就收拾好自己,出去追自己的“真爱”去了。
岑果从出租车上下来,刚好看到姜泽修发的信息,第一次发现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烦。
他走进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很快找到了裴域的那辆车。
岑果开心地拉开副驾驶坐上去,献宝一样将离婚协议递给裴域,“裴先生你看,离婚协议,我真的拿到了,姜泽修还再三叮嘱我明天不能忘记去申请离婚。”
裴域眉眼噙着笑接过仔细看了看,没有陷阱,只是财产分配太少。
“这么抠门,才一千万加一套房子一辆车。”裴少爷捏捏岑果的脸蛋,“我让你以退为进,是多要点,你没跟他要?”
“我才不想要。”岑果挽住他胳膊,“我跟他之间隔着舒怡姐的仇恨,这样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裴域摸摸他柔软的发丝,想了想,说了自己之前就怀疑的事,“你妈妈为什么出国也不带你和你外婆走?”
按照岑果以往的讲述,岑妈妈不是一个会抛弃孩子的女人,十几年的困难都没有恋爱再婚,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儿子。
可奇怪的,在高家出事以后,那个女人卷走所有财产,消失的无影无踪。
岑果垂下眼睑露出失望,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问过外婆,外婆说妈妈有自己的打算,可我不知道她在打算什么,为什么会连我和外婆都不要了。”
他对自己当年做的事很后悔,高叔叔和舒怡姐对他都很好,可他恩将仇报了。
但岑果更不理解的是母亲的做法。
拿走所有财产,一走就是四年多,毫无音讯。
“或许某一天你妈妈就回来了。”裴域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别难过,等明天的申请下来,你就可以去把外婆接回家了。”
其实,裴域很想见见这位岑母,他有很多的疑问想要问她。
但他在国外的朋友也完全没有这个女人的下落。
岑果一想到很快他就能和外婆住在一起,就开心起来。
但他又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外婆回来,我们就不能在家里那个了。”
初尝情欲的滋味,如果不是屁股不允许,岑果是想天天都做一回。
他的裴先生很厉害!
“你可以来我家。”裴域将座椅后移,让岑果跨坐在自己身上。
他这辆沃尔沃空间还可以,两个人坐在一起也不会显得特别拥挤。
裴域将自家的密码告诉岑果,又打开程序,让岑果输入指纹,“我会通知管家给你做登记,以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