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能任性地不做选择的时候，她也必须选择初一，初一才能继续平安。
“你上得了，茯苓，你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和战斗力，摘星阁的人也信任你。你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去吧，今日午时之前，第三十三层未被摧毁，被摧毁的就是初一。你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我和你之间的约定，只要有任何人知道了，我都会杀了初一。”
“你也别想躲过我的耳目，此刻整个摘星阁之内，所有的动静已经皆在我的掌握，我在摘星阁的布局绝非你一朝一夕就能粉碎的。”
饶是知道幕后者计划周密，把摘星阁耍的团团转，茯苓也没料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自大，而她只是从中听出了摘星阁现在的处境何等的严峻。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是因为我来了摘星阁，所以你才提前动手吗？”茯苓问。
第三十三层的推衍不会有错，那么摘星阁的危机本该在半年后才到来。
“提前动手？呵，都是按原计划行事罢了，我不是上古大魔紫菀，也根本未料到他会将涅槃放到你手里。”
茯苓心下浮现出一个骇人的想法，如果连第三十三层，也早就被幕后者动了手脚，如果摘星阁在三十三层的推衍结果真的都出现了偏差……
“好，我知道了，我去第三十三层。”她必须去第三十三层确认一下。
“记住，我只给你半日的时间，三个时辰后，第三十三层若是没有毁于你手，初一就会死于我手。”
“我明白。”
茯苓看了一眼外面圆台之上的情况，摘星阁的弟子们都忙着在圆台上排查魔修，而星主们此刻应该也都各自分散去找初一了，摘星阁修士们卜算的本事也被幕后者扰乱，难以推衍出真正的未来。
此刻她要接近第三十三层，还是很有机会的。
从第三十一层到三十三层，距离并不遥远，但是三十三层常年封锁，寻常摘星阁弟子都不得入内，茯苓一个外人，自然也被阵法挡在了外面。
“茯苓，试试去找浮屠尊者，让他带你进去。”星夜的声音响起，给她出了个主意。
“浮屠尊者定会问我原因，我不能向他透露半句，也不想对他说谎，他身为摘星阁的阁主，只怕也不会容许我一个人登上三十三层那种地方。”茯苓哪里敢去找浮屠尊者。
“他会相信你，那是位通透的智者。而茯苓你，又向来正直聪慧，值得相信。整个摘星阁都已经在幕后黑手的监视之下，无论你说什么都会被他听见，关于真相，你什么也不能说。”
“这种时候，不就是信赖和人心发挥作用的时候吗？茯苓，你值得信赖，浮屠尊者不会看不出来这一点。”
星夜虽然是把剑，但是看人的眼光向来极准，茯苓是相信它的。
“好。那就试试。”
茯苓和星夜都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们希望的是浮屠尊者能察觉到背后之人的存在。
茯苓想去第三十三层确认，幕后者有没有对三十三层的法阵动手脚，却不能直接和浮屠尊者说明，因为此刻开始她所说的所有话，所做的所有事，都已经在监视之下。
三十二层，浮屠尊者已经将星主和长老们都安排出去寻找钧天星主的下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转过身，对着墙的方向卸下了强撑出来的好气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浮屠尊者？”偏偏在此时背后传来了声音，有人进来，他竟也没注意到。
此次启动第三十三层阵法尤为困难，令他险些遭到反噬。
“茯苓？你怎么会过来，是涅槃有什么异常吗？”
他这副样子，肯定是不适合让这个孩子看到的，这个孩子的情绪不能被动摇半分，若是让她生出负面情绪来，就是他的错了。
浮屠尊者用灵力重新给自己塑造了面色如常的假象，才转过头面向茯苓。
“尊者可是受了伤？”茯苓早已看到浮屠尊者虚弱的模样，他现在伪装也是无用。
联想到先前浮屠尊者上过第三十三层，茯苓对第三十三层被动了手脚一事更加笃定。
“我无事，就是灵力有些使用过度，休养休养就好。”浮屠尊者道。
“第三十三层，我想上去看看，尊者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茯苓也不继续追问浮屠尊者，浮屠尊者既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体情况，她也没必要揭穿。
“为何你要去三十三层？那里只有我们摘星阁的人可以使用的阵法，并没有其他东西。”
浮屠尊者对茯苓提的要求感到颇为意外，对于茯苓一个剑修而言，第三十三层也绝对没有她会觊觎的东西，她根本要去的理由。
茯苓也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自从涅槃附身在她身上，涅槃还未因为她生出负面情绪而长大也足以证明她内心正直。
“我猜测，钧天星主会不会被藏到了第三十三层，其他地方都有各位摘星阁的弟子去找了，唯独第三十三层没有人去细找。”茯苓答道。
当然就算初一真的被藏在三十三层，本也不该由她这个外人上去。
浮屠尊者清楚茯苓的品性，被涅槃附身这么多天，她也未曾出现恶念，始终将涅槃的成长压得死死的，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茯苓的心性。
所以浮屠尊者并不认为茯苓真的会无理取闹，提些不合适的要求。
但既然她提了，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涅槃，你带在身边吗？”浮屠尊者突然问道。
“在，我不敢让它离我太远。”茯苓从袖底拿出了涅槃。
涅槃依旧是一副老实的小鸡仔模样，看不出半点变化。
见此，浮屠尊者微微笑了笑。
“好，我带你上去。”
浮屠尊者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令茯苓愣了愣。
“怎么了，不走吗？”浮屠尊者见茯苓面上浮现意外的表情，便猜到她心中所想。
他虽然是个脾气暴躁的阁主，也常被人说看不懂别人的心思。但怎么说也是活了上千岁的老人家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第三十三层机关众多，待会儿你不要乱走动，跟着我的步子。”浮屠尊者叮嘱道。
茯苓回过神来，对上浮屠尊者和善的目光，心下满是感谢。
正如星夜所说的那样，浮屠尊者选择了相信她，甚至根本都没有多问，只向她确认了一下涅槃的情况就对她不再有任何怀疑。
第三十三层的门是一扇隐藏在空气中的门，入口也根本不在三十三层外的高空处，浮屠尊者带着茯苓在空中绕着摘星阁外转了几圈后，在底下几层外的空气中找到了一扇门。
随着空气荡开层层波纹，门向里打开，浮屠尊者在前面引路，先走了进去。
茯苓赶紧跟上他的步子。
从摘星阁外看，这扇门里是漆黑一片的，但是等踏入其中时，便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圆弧形的穹顶是透明的，底下踩着的地板也是透明的。
向下看去，既可以看到第三十二层的情况，又可以看到摘星阁外底下的景象，下方的一切在这里一览无余。
而抬头望去时，星罗棋布，天空近到，令人不由觉得伸手可摘星辰。
可这般漂亮的景致，茯苓也无暇多去欣赏，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第三十三层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哪里遭到过破坏。
同时，她也必须想办法瞒过暗处的人，假装破坏了第三十三层的阵盘。
“第三十三层处处都是透明的，几乎不可能藏人，所以我确实未曾想过钧天会被藏到三十三层来。当然，这三十三层，除了十二星主和长老们以外，也无人能自己上来。”浮屠尊者一边带路，一边对茯苓道。
“每一处都是透明的吗？没有任何例外的地方？”茯苓问。
就以她目前看到的景象来说，确实这一层所有的墙都是透明的，从这一头可以直接望穿到另一头。
阵法就在这一层的地面上，看起来非常完整，时不时地会闪过温和的光，彰显它的存在。
第四百四十二章
识破
这些墙将第三十三层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区域，虽然墙透明成这样，内部根本藏不了东西，但是目前看来，可能被动了手脚的果然还是墙、地面这些地方。
“可以，墙上并没有布任何阵法，不过是普通的琉璃。这些琉璃墙，是为了更好地区分各个阵脚的位置，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浮屠尊者耐心地解释道。
茯苓伸手碰了碰琉璃，入手是微微的暖意，这令她有些意外，光是看这琉璃的模样，和冰块有几分相似，还以为会是冰凉的手感。
茯苓又对比了一下透过琉璃墙所看到的景象，和不透过琉璃墙直接看的景象，两者并无差别。
“地面，我也可以碰吗？”茯苓又问浮屠尊者。
“自然也是可以的，我们都已经走在地面上了。如果地面是不能触碰的地方，那每一个进入这里的摘星阁修士都要漂浮着移动了。没有哪个阵法师会设计出这么不合理的阵法。”浮屠尊者笑道。
茯苓原地蹲下，敲了敲透明的地面，地面的手感也和墙面一模一样，虽然坚硬，但是也一样是温暖的。
阵法布置在地面上，因为阵法运行而产生了暖意是正常的，但是墙面上根本没有阵法。
“阁主，这真的只是普通的琉璃吗，为何会这么温暖。”茯苓直接问了浮屠尊者。
浮屠尊者闻言，面露意外之色，他立即伸手摸了摸琉璃墙。
“许是之前我启动阵法的时候，灵力还有所残留。”浮屠尊者看了茯苓一眼，没有直接说出心里话。
他开始明白茯苓向他提出要来第三十三层找钧天的原因了。
茯苓对上浮屠尊者意味深长的目光，也立即明白浮屠尊者说这话，并不是真的没将这点异常放在眼里。
他一定是明白，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了。
既然第三十三层的大阵早就被幕后之人动过手脚，而现在浮屠尊者也已明白这一层的阵法出了问题。那么她现在毁了这里的阵法也没事。
“阁主，第三十三层这么大，不如你我分开找找。若是实在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我们就离开。”茯苓提议道。
浮屠尊者看了她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道：“好。”
茯苓一个人往前走去，浮屠尊者留在了原地。
若是两人不分开，以浮屠尊者的修为，她在浮屠尊者的眼皮底子下破坏阵法是不可能的，即便浮屠尊者早知这阵法已经失了效故意不阻止她，也很容易被幕后之人看穿。
走开一些距离后，茯苓的周身浮现出隐隐的光芒，趁着浮屠尊者没有抬头看过来，她酝酿起了剑意。
第三十三层发出的声响，半点也不会传出去，除非整一层都被炸穿。
更何况这一层不仅有占卜阵法，更是布满了无数的防御阵法，要破坏掉这里的阵法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茯苓作为一名元婴剑修，战斗力本就比其他元婴修士强得多，可饶是如此，她的第一道攻击下去，地面上的阵法毫发无损。
“茯苓，你在干什么！”浮屠尊者十分配合地转头质问。
然而不等茯苓和浮屠尊者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空中就飘来了一道轻笑声。
“看样子不行呢，照你这么炸，怎么可能炸得坏这一层的阵法。你和浮屠尊者想要一起演戏骗过我，可太小看我了。我要是那么没脑子，你觉得摘星阁还有可能被我掌控吗？”
第四百四十三章
威胁
浮屠尊者赶紧看向了茯苓，比起演戏的事情被揭穿，浮屠尊者更担心的还是茯苓的情绪。
被揭穿根本不是件令人惊讶的事，从浮屠尊者料到茯苓背后有人盯着开始，浮屠尊者就知道背后的那个人会察觉出他和茯苓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茯苓的心境却真正牵动着涅槃的成长情况，比起被背后的人发现他们在演戏来，涅槃长大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眼下这种情况，第三十三层大阵被毁坏，钧天下落不明，他又被第三十三层大阵反噬，沉眠于东方大山的那些上古大魔苏醒，他们摘星阁根本无法应对。
哪怕茯苓的心境一直保持稳定，一年时间也很难完成第三十三层大阵的修复，原本重新镇压上古大魔的希望，在此刻又变得渺茫了起来。
“茯苓，你不要怕，此处还有我们摘星阁的众多星主长老在，隐月真人也在，你若是被威胁了，我们也都会保护你。”浮屠尊者开口安抚道。
“她自己大概是真的不怕死，但是她怕钧天死啊。她毁坏不了第三十三层大阵，没完成和我之间的约定，钧天就要死了。”那道声音嘲讽道。
浮屠尊者眉头微微蹙起，早知茯苓肯定是遭到了威胁，原来威胁的手段就是钧天的性命。
此人倒是打得好算盘，钧天本是他们摘星阁的人，要威胁也该是威胁摘星阁，却偏偏找上的是茯苓。
摘星阁里那么多人，要论和钧天关系亲近的人，茯苓怎么也排不上第一。
可是以茯苓的品性，又怎会对钧天的死活置之不理，她身上系着一个涅槃，这幕后之人的目的也就很明显了，那一定是想让上古大魔苏醒的人。
“我已尽力而为，从你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以我的能力破坏不掉第三十三层的阵法。摘星阁最重要的占卜大阵，摘星阁这个门派存在了多久，这个大阵就存在了多久。如此重要的东西，岂是我一介元婴可以撼动的。”
“你提这个要求，也不过是想戏耍我吧，并没有真的想过要放了初一。”茯苓声音平静，显然并没有被动摇。
如果没有涅槃，此刻的她大概也不会如此平静，可现在的她没有愤怒或者焦急的权利，凡事都要淡定地面对。
愤怒焦急也无用，摘星阁此刻的这一幕，并不是一时半会儿造成的，是幕后那群人长期布局的结果，要推翻这样的布局，首先就得耐得住性子。
所幸此事也并不需要她一个人面对，正如浮屠尊者所言，还有整个摘星阁在，隐月真人也在，他们总能有办法的。
“你戏耍了我，现在开心了吗？”茯苓问。
“你怎么不问问钧天现在怎么样了？”
那道声音里没有笑意，显然他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我问了，即便你回答我，我也听不出你说的是真是假，所以不问了。”茯苓答。
“你不担心他？你若是担心，就算不认为能问出真相来，也不可能不问。”
这话挑拨离间的意味未免过重，茯苓自然是担心出初一的，但是若真的继续追问初一的情况，只会掉入圈套。
“阁主在这里，他尚且没问，我又何必冒失地开口？”茯苓反问。
浮屠尊者颇为赞赏地看了茯苓一眼，茯苓的年纪让人不免为她捏一把冷汗，但她想得再清楚不过了，没给幕后之人半分空隙钻。
“初一的安危，对于我们摘星阁而言确实是重中之重，但是当下茯苓对于我们摘星阁而言，才是最要保护的人。你想谈条件就同我谈，若是不想谈就罢了。”浮屠尊者当然也忧心初一的安危，但和身上系着整个修真界安危的茯苓相比，重的是哪一端自不必说。
第四百四十四章
星辰落
“同你谈？可以，你若自废丹田，我便将钧天还给你们。”幕后之人抛出一个条件。
浮屠尊者原本没抱希望，以为幕后之人冲着茯苓来，那无论他愿意代替茯苓付出什么代价，幕后之人都不会接受。
却未料到，此人如此轻易地就向他提出了要求。
茯苓转头看向浮屠尊者脸上的神色，她不好出言干预浮屠尊者的决断。
一边是初一，一边是浮屠尊者，她自然希望两个人都平安，所以劝浮屠尊者别答应也不好开口。
但是这幕后之人如此轻易地改变了自己的针对目标，令她感觉到了一股违和。
“钧天生死不知，我若是废了丹田，剩下还能开启第三十三层大阵的人不足三数，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浮屠尊者显然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改变主意的原因。
茯苓觉得脑海中的猜想一下子就被串了起来，这场看似针对摘星阁的阴谋，从她在来摘星阁的路上，遇见紫菀开始就已经正式拉开序幕。
一切都在为上古大魔们的苏醒做铺垫。
“你知道又如何，事到如今，摘星阁已落入我的掌中，不论是你死还是钧天死，能开启第三十三层大阵的人都会只剩下一个。仅凭一人，能连续开启第三十三层大阵几次呢？”
答案连茯苓都知道，短期内只能开一次。开一次都需得星主以上才能做得到，还不是每个星主都有那个能力，而每次开启，都会折损启阵人的阳寿。
而浮屠尊者已经开过一次，他要短期内再开第二次，付出的代价必定是极大的。
这一局里，无论浮屠尊者作何选择，摘星阁都已经输了。
“摘星阁的每一任阁主，都不得善终，星主也没好到哪里去。无论是钧天还是老夫，从选择成为星主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能活到寿元尽的时候。我是活够本了，就是钧天还很年轻，算他倒霉。”
“你应该不是上古大魔吧？上古大魔和摘星阁交过手，早知道拿命威胁没用，根本不会来这一招。”
“你看茯苓身上带着的这只小鸡，这才是上古大魔的手笔，他们不会杀谁，最擅长的是玩弄人心。”
浮屠尊者既已确认幕后之人的目的，已然放弃和此人做交换。
钧天生死不知，此时他再废了自己的丹田，那是对整个摘星，对天下的不负责任。
他这样选，并非对钧天毫无同门之宜，只是因为正确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茯苓，我们下去吧。”浮屠尊者转头对茯苓道。
茯苓对上浮屠尊者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
眼下要解决的问题一大堆，且不说初一，第三十三层的大阵分明出了问题，而他们还没有找到问题所在，此时下去真的好吗？
茯苓的目光里是带着疑问的。
“老夫去召集阁中所有弟子，事已至此，摘星阁便再无退路，只能尽全力守住所有还在摘星阁内的修士。”浮屠尊者解释道。
浮屠尊者有未尽之语，就如先前浮屠尊者看懂了茯苓的意思一样，此刻茯苓也一样看懂了浮屠尊者的意思。
“好。”茯苓郑重地点头。
不论浮屠尊者的未尽之语是什么，此刻摘星阁的处境确实由不得一派掌门在此地耽搁。
摘星阁要承担起的，不仅有联手天下修士对付上古大魔的职责，此刻更重要的还是从困局中寻找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