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欠他两次。
还有一次是,她没有回他的新年祝福。
李葵一见他不说话,还想跟他继续理论,刚要开口,就有一个新同学踏进了教室,她只好紧急闭了嘴,回过身从书包里掏出新学期要上的课本,预习了起来。
不过三十个座位,在六点半之前,很轻易地就坐满了。
李葵一抬头看了看,果然是文科班,一眼望过去都是女生,零星几个男生夹在中间,目测不超过五个。
也不知道班主任是谁。李葵一希望是刘心照,但又觉得机会渺茫,因为她极有可能会带理科实验班。就算刘心照不是班主任,李葵一也希望她会是她们的语文老师。她喜欢听她讲课,上学期听她讲《离骚》,她几乎落泪,于是找来《离骚》全文,把它整篇背了下来。
其实刘心照不是那种十分严厉的老师,但因为她课讲得好,所以同学们服她。
正想着,一个男老师就走进了教室,矮矮的,胖胖的,笑眯眯的。
李葵一认识他,他之前是一班的政治老师,表面上看起来很随和,发起火来脾气大得很,所以一班的同学私底下都叫他“笑面虎”。
“笑面虎”走上讲台,台下的同学们纷纷抬头看他,他说他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名字叫蒋建宾。
“蒋建宾?”身后的贺游原低声哼笑了下,“GG
Bond?”
李葵一死活没想明白蒋建宾和GG
Bond有什么联系,难道是说他们都矮墩墩、胖乎乎的么?直到她再一次默念了下班主任的名字——蒋建宾,首字母缩写:J-J-B.
哦,这个人……
是该说他反应快呢,还是该说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GG
Bond,不是,蒋建宾没说太多废话,简单地介绍了自己,讲了两句欢迎的词,就开始说一些新学期的注意事项。
这个学期,学校在学习方面和体育锻炼方面都做出了调整。首先,晚自习四节课并不全部拿来自习,而是改成“2+2”的模式,前两节课自习,后两节课上课。这个消息一宣布,同学们就不满地“啊”了一声,占用晚自习时间上课的话,那作业就很难做完了。一中的老师向来很能布置作业,往日,像李葵一这种做作业速度非常快的学生,写完作业,再把当日学过的内容复习一遍,也就到放学时间了。
其次,学校取消了大课间的跑操,改为了课间操。此时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大多是因为不喜欢跑步,愁的人是觉得做课间操很羞耻,又不是小学生,还蹦蹦跳跳地挥舞着手臂,多没面子啊。
说完这些,蒋建宾拿起班级名单,说要选班委、课代表、小组长。不得不说,这位新班主任挺“专制”的,选班干部居然不是竞选,而是直接任命,比如他看了眼表单上排名第一的李葵一,说:“李葵一,你当班长吧。”
“啊?”李葵一措手不及,但也接受了任命,“哦。”
“第二名是张允同学,那你担任学委吧。”蒋建宾快刀斩乱麻一般,点兵点将,“咱们班个子最高的是谁?哦,你叫什么?贺游原是吧,那你就是体委了……”
同学们:“……”
选完班干,分了小组,新的课程表一贴,别的班还在做自我介绍,这个班已经正式宣告成立。
蒋建宾这时才拿出一沓卡片,分发给每一位同学,让大家在卡片上的相应位置写上自己的姓名、学号、理想的大学,写完后就贴在课桌的右上角,时时刻刻作为激励。
李葵一捏着卡片,没有着急去写,而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想起苏见林说想要来学校做宣讲的事。那能不能以此作为契机,联系更多的毕业生,邀请他们来学校做一个分享呢?对于高中生来说,想要明确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并不容易,因为那些大学、那些专业,看起来都只是一个个名词而已,大家对其都没什么了解,即便在卡片上填了一个所谓“目标”,这“目标”也未必能发挥出什么激励作用。而且这个分享会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举办的,刚过完新年,大学生们还都在家。
想到这儿,晚上放学回到家后,她就联系了苏见林,问他有没有更多的同学想要做这件事。
苏见林:我要问过我的队友们。
李葵一:好。
过了很久,苏见林才又来了消息:“他们说愿意做个更大、更正式一点的宣讲。他们可以帮忙联系自己的高中同学,唯一需要确定的是,你能说服你的老师吗?”
李葵一:大概有80%的可能。我明天就去跟年级主任说这件事,如果说服了他,我们就继续;如果没能说服,我们就及时止损。
苏见林:行。
为了更稳妥些,李葵一连夜写了本策划书。
活动主题、活动背景、活动目的、活动原则……既然是要拿给陈国明看的,李葵一便写得很正式,“高大上”的词汇使劲往里堆叠,极力铺陈活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对于活动的时间、地点、对象、主持人、道具、具体流程,风险把控以及pn
B……她都给出了建议,也只是建议,因为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学校手里。
为了减少涂改,她写得很小心。整份策划书写完,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第二天一早,李葵一带着这份策划书,敲响了陈国明办公室的门。
陈国明:“……”
咳咳,让我且来看看,年级第一她又出什么幺蛾子啦?
第55章
Chap.55
·
分享会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五的下午。
陈国明这个年级主任虽说古板了些,
却也事事肯为学生们着想,但凡是他认为对学习有利的事,他都乐意去尝试,
因此李葵一并未花费多大功夫就说服了他。那日碰巧又是元宵节,学校给学生们发放了餐券,听完分享会,正好可以去食堂吃一顿免费的晚餐,
除了常规的餐食,
还能再领一碗汤圆。
当然,办活动归办活动,学习还是不能耽误——这是陈国明对李葵一说的原话。李葵一自然乖巧答应,她自己心里有数,况且陈国明为了不影响她学习,已经揽去了绝大部分的工作,
她只需要和苏见林那边做好对接就行。
新的一周开始,
分科后的一切都按照既定轨迹平稳运行着。平稳并不意味着没有变化,
如同表面不起浪涛的大海,
底下可能翻涌着暗流。李葵一的感受便是如此,正式上课之后,她的期待到底落了空,
这个班的语文老师不是刘心照,
而是另一位女老师。看见新老师走进教室的那一瞬,她忽然扭过头看向窗外,鼻子一酸,
眼底蓄起一片水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一个成年人产生依赖。
结果还未等她伤感两秒钟,
身后那个人就懒洋洋地对新老师做出了评价:“嚯,好大一块徐福记。”
李葵一回头一看,只见这位语文老师身上穿着件徐福记黑芝麻酥心糖同款配色的长款羽绒服……她还没来得及感慨那人的联想能力,讲台上的“酥心糖”就开了口:“大家好,我姓徐,是你们的语文老师。”
怎么这么巧啊!
“噗——”她眼泪还没干,就被逗笑了。
怎么办啊,李葵一有预感,贺游原坐在她后面,迟早是个“祸害”。
新班级里,除了贺游原和赵石磊之外,还有两位李葵一的熟人:陈璐一和严悠。
陈璐一的数学成绩在班级里仅次于李葵一,所以班主任让她当了数学课代表。后来班主任把所有的班委、课代表都叫出去开了个小会,让大家群策群力,提一提让班级变得更好的建议。数学对文科生来说通常是老大难的问题,陈璐一便提出,可以找几个数学成绩比较好的同学,每天轮流抽出十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给同学们讲题,可以是经典题型,也可以是易错题型,主要是帮大家理清思路,建立数学思维。班主任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采纳了。
李葵一也成为了一名讲题人,负责每周三的讲题时间。每位讲题人侧重的板块有所不同,比如学习委员张允侧重讲易错陷阱题,陈璐一侧重讲基础必考题,而她侧重讲难度拔高题。
每次去找陈璐一商量选题,李葵一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在方知晓面前大吃飞醋的样子。有时就是这样,做一件事时不觉得有什么,但事后回想起来就尴尬得抓心挠肝的。她想,若是这事儿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那么幼稚。
至于严悠,李葵一以前没和她打过交道,只是在那次演讲比赛时为她忿忿不平了一小会儿。班主任考虑到她腿脚不是很方便,就安排她坐到门口的位置,进出都容易些。其实,在那次开小会时,李葵一跟班主任建议,说可以跟学校提出申请,把十七班的教室换到一楼去,这样对严悠同学来说将会是个极大的便利。
但班主任只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她异想天开。
李葵一觉得自己又没说错,集体存在的最终意义,不就是为了让每一个个体的生活更加幸福么?
很快到了周五。
上完下午的
第一节课,班主任就进了教室,提醒大家该喝水的喝水,该上厕所的上厕所,待会儿进了大礼堂,就不许随意走动、出入了。
闻言,绝大多数的同学都窜出了教室。李葵一也拿起水杯站起身来,准备去楼层的饮水机处接杯热水带着。谁知贺游原长腿一伸,拦住她的去路,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她,拖腔带调道:“帮我也接一杯吧,班长大人。”
他好像有一千种称呼她的方式。
但没一个是她喜欢的。
李葵一本不想帮他,但看在他把座位让给她的份上,还是接过了他的杯子。奇怪得很,他这个人干干净净、人模狗样的,他的杯子上面却沾满了颜料,几乎要看不出底色了。
结果他还是不放她走,又慢条斯理地叮嘱:“不要太凉,也不要太热,冷水和热水的比例最好是2:3,你接的时候注意着点儿。”
你爱喝不喝。
李葵一“啪”地一声把他的保温杯放回他的桌子上,斜睨他一眼,直接跨过他阻拦的腿。
“这就生气了?”贺游原站起身来,两步跟上她,身体挡在她面前,“不是,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李葵一不理他,想从他身侧越过去,不料他突然低下身子,从她手里捞过她的水杯,转身出了教室。她顿时怔住,因为他刚刚猝不及防地凑过来,带来一股好闻的味道,像雨后的冷空气。
贺游原拿着李葵一的杯子刚出教室,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是个面冷的男生。他没有在意,和那个人交错而过,走开两步后才倏尔意识到那张脸是全然陌生的,于是他回过头,轻笑一声:“哎——哥们儿你是不是走错班了?”
那人也回过头,看他一眼,眼底颜色却意味不明。
然后贺游原就看到他走进了教室,径直走向李葵一的座位,弯下腰和她说了些什么。
笑意骤然一收,水杯也在指间一点点握紧。
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贺游原才想起去接水,接完水回来,那人已经不见了。他把水杯放到李葵一面前,她抬头跟他说“谢谢”,他却不走,居高临下地站着看她,声音似是很随意:“那人谁啊?”
李葵一心道他长一副混蛋样儿,没想到还挺八卦的。
“我小叔。”
“你小叔?”贺游原微蹙了下眉,“你小叔那么年轻啊?”
跟他没什么好解释的,李葵一说:“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啊,我可没说不信,贺游原劲劲儿地想,也是,那个人看起来疏离又冷漠,和臭脸菠萝如出一辙,肯定是一家子。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晃着腿哼起歌儿。
等所有同学都回来,李葵一组织大家到教室外排好队,一起前往学校大礼堂。
对于很多高一学生来讲,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学校大礼堂内部。不得不说,这礼堂里面挺漂亮的,是复古风格,墙壁是明亮的黄,木椅是砖色的红,有一种老式电影院的感觉。
大家按照班级顺序落了座。十六班和十七班紧挨着,方知晓千方百计地和别人换位子,终于和李葵一坐到了一起。她大概是全场最兴奋的人了,因为可以见到苏见林。为此,她今天来上学时,特意搽了她妈妈的素颜霜,而且涂了一点粉嘟嘟的唇彩。
分享会开始,主持人上台,是夏乐怡。
李葵一笑了笑,和大家一起鼓掌——看来陈国明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来自北大、清华、浙大、复旦等一系列名校的师兄师姐们开始了他们的分享,从院系介绍,到校园概况,无不有趣详尽,甚至有师兄师姐谈起学校的住宿条件好不好,男女比例容不容易脱单,周边有没有美食……对于高中生来讲,大学就像是暗夜前方的曙光,一切都足够新鲜,也足够让人憧憬。
这些前来分享的学生里不仅有一中的毕业生,还有许多实中的毕业生,如苏见林。这两所学校的学生平时是谁也不服谁,时不时还会在贴吧里吵上一架,但毕业后去到了别的城市,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他们又会凝聚在一起,好得不分你我。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分享会也走向了尾声。大家都觉得获益匪浅,唯一遗憾的是,李葵一她们并没有等到苏见林上台,代表浙大发言的是个去年刚入学的师姐。方知晓嘴巴一瘪,呜呜道:“我的妆……白化了……”
李葵一心想就算苏见林上了台,也看不见你脸上的妆啊。
方知晓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去食堂狠狠吃它一顿,反正今天的晚餐不要钱。
她们挽着手,随着人流涌出大礼堂,没想到的是,苏见林在外面等着呢。方知晓眼睛一亮,抓紧了李葵一的胳膊。
苏见林看到她们,上前一步,对李葵一说:“分享会的事谢谢你了,明天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李葵一想说不用那么客气,但是方知晓暗中掐她的胳膊,她只好答应:“好啊。”想了想,续道,“那个……这位是我朋友,她……她想考浙大,有些不太了解的地方还想问问你,她能不能一起去啊?不用你请客,我们可以AA的。”
苏见林看了方知晓一眼,顿了顿,说:“可以,一起来吧。”
说完他就跟她们说了再见,和自己的同学一起走了。方知晓转头看向李葵一,神情像是被天降的馅儿饼砸中了脑袋,捂住嘴巴无声尖叫起来。
吃完晚饭回到教室里,李葵一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拿着一瓶方知晓买给她的养乐多,趴在窗户边儿欣赏了一下圆圆的月亮。她想起元旦前一天贺游原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得觉得慰藉——她没有错过今天的满月啊。
正沉思着,身边的推拉窗就被人推了一下,她的身子瞬间被挤在小小的空间里,一道得意的声音随之响起:“砰——斩头!”
李葵一回过头,看到贺游原在得意地笑。
哼,幼稚死了。
她从窗户里缩回来,一口气喝掉养乐多,离开座位要把瓶子扔去教室后方的垃圾桶。
贺游原见状,拉开了他桌侧粘着的一只垃圾袋。
看吧,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大部分时间挺狗的,但有时也干点人事儿。李葵一没有客气,把养乐多瓶子扔进了他的垃圾袋里。
“你知道下周三是什么日子吗?”他看着她,没头没脑地问道。
下周三,阳历二月十九,阴历正月二十,是什么特殊日子吗?李葵一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后,她偷偷拿出手机,打开日历查了一下。
手机是她今天特意带过来的。因为分享会的事,她要和苏见林联系。
下周三……
李葵一忽地抬起头:“那天是雨水。”
贺游原:“……”
“是我生日!”他没好气地瞥她。
“噢——”李葵一恍然大悟,她还奇怪呢,贺游原怎么会关注“雨水”这样的日子,原来是他生日啊,“预祝你生日快乐。”
贺游原神情别扭,哼哼了两声,才说:“谢了。”
放学后,李葵一收拾完书包就要回家,结果贺游原又伸出腿拦住她的去路。
“干嘛?”她觉得莫名其妙。
他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班里的同学都走光了,他才把腿收回去,靠在身后的桌子上:“那个……明天晚上,我准备请几个同学玩一玩……”
李葵一理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明晚要办生日会,邀请她呢。
可是……
“对不起啊,我明天晚上有事,去不了。”
他好像没有想过她会拒绝,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你有什么事?”
“私事。”李葵一不想跟他说太多。
“什么私事?”他不依不饶。
李葵一有点无奈:“你知道什么叫做’私事‘么?就是我个人的事,不想告诉你的事。”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李葵一觉得他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你看什么看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就算我是故意的又能怎样,去不去你的生日会是我的自由吧?”
贺游原突然站起身,从垃圾袋里翻出她的养乐多瓶子,重重地放在她桌子上:“你不要把垃圾扔在我这儿!”说完,他把书包往背上一甩,自己走了。
李葵一:“……”
贺游原,你凭什么说我爱生气?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你更爱生气。
第55章
Chap.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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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游原想不明白,
为什么李葵一可以参加祁钰的生日会,却不参加他的。
她说她有事,他不是不能理解;她不想告诉他具体是什么事,
他也能接受。原本他自己都要把自己哄好了,并且想问她周日有没有时间,结果她偏要说什么去不去他的生日会是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