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
张闯自己都想笑。
这事儿严格说起来算是他的错,作为贺游原的发小,他就不该对这狗东西的撩妹水平抱有期待。
这人虽说打小就被人追,
但好像从来不开情窍。早在小学五年级时,
张闯就已经学会在女生面前装深沉,而贺游原只知道扎在男生堆里玩“波波攒”,以及和那群男生较量谁的悠悠球可以睡眠更长的时间。到了初中,
大部分人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青春懵懂的小情侣们热衷于藏在校园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里约会,而贺游原的爱好是装成教导主任路过吓唬他们。
他那张脸漂亮得很混蛋,
像是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有女朋友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上一次和女孩子牵手还是在小学文艺汇演上跳集体舞的时候。
好在,后来他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长相是个多么有杀伤力的武器,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偶像包袱,开始注意外在形象,整个人也显得稳重了不少,至少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人模人样的。
只有张闯他们这些兄弟知道,他本质上还是狗。比如,只是因为他自己很满意的一张色彩作品被画室里的老师评价了一句“你这张画造型不是很好”,他就把自己企鹅号的ID改成了“哥型很好”,以示不服。关键是这事儿都过去两年多了,他还保留着这个昵称,明晃晃地记着仇呢。
对于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他拿出什么高明手段追女孩子吗?
“她只是有点吃惊,又没笑话你,你自己跟自己置什么气啊?而且追求爱情的路上有点磕磕绊绊多正常啊,我当初追郭妍不也追了小半年时间么,我要是你这个心态,早就崩溃八百回了。再说了,你第一次喜欢女孩子,没有经验完全可以理解的。”张闯继续哄道。
好累啊,哄女朋友都没有哄这家伙难。
看来得赶紧帮他追到李葵一,这样以后哄他的人就是她了。
“你放心,你没经验,我有啊,我保证帮你追到她,行吧?但你不能不跟我说话吧,你至少得告诉我,你们俩现在的关系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下,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你不是说她不让你喜欢她么,那她具体是怎么说的?你告诉我呗,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张闯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嘴巴都要说干了,可等了半天没等到贺游原回应,还以为他没听进去,正要叹口气时,书桌那边沙沙的写字声停了下来,又略顿了几秒后,话音才沉闷响起:“她说她不想在高中阶段谈恋爱,也不喜欢我这种类型。”
谢天谢地,这狗东西可算愿意开口了。
张闯故意很夸张地惊讶道:“啊,不会吧?你这种她都不喜欢,难不成她喜欢神仙啊?”
贺游原的语气像个怨夫,颇有忿忿:“她说她喜欢温柔的、成绩好的、身高一米八三以下的。”
听到前两个要求时,张闯还没怀疑什么,甚至觉得这很符合他对李葵一理想型的预期,但听到最后一个时,他猛地从懒人沙发里坐直了。作为一米八七的男人,他向来以身高为荣,并准备死后把这个数字刻在墓碑上,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有人嫌弃这个高度,摆摆手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米八三以下的男的能有什么看头?她这样说太不合常理了,肯定在骗你。”
是吧?贺游原也这么想。
他有猜到她在骗他,而他在意的是,她宁愿找蹩脚的理由骗他,也不愿意继续和他相处,就像上一次,她宁愿骗他她对坚果过敏,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巧克力。
大骗子李葵一。
因为被嫌弃了身高,张闯对李葵一的好感度瞬间降为负数。他本来还挺喜欢她的,也不能说是喜欢,就是“敬重”,毕竟她总能考第一,成绩比祁钰还牛,他这个学渣天然地会对那种超级学霸产生一些仰望感……现在看来,超级学霸又怎样?审美还是不行。
审美不行的话,贺游原这么个大帅哥放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欣赏,那就是暴殄天物了。张闯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眯起眼睛,疑问的话语里难免带了点儿情绪:“那你喜欢她什么啊?”
不料,贺游原极其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张闯:“……”
不是吧,你还没追上人家呢,就和她一条心了?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看样子贺游原的脑子是提前坏掉了。
“我态度怎么了,你这么应激干什么?”张闯干巴巴地否认,又找补道,“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总得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吧,这样我才能给你制定有针对性的策略。”
制定策略需要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她么?
贺游原隐约觉得不对劲,心道张闯不会是想从他身上捞八卦听吧,但没办法,他的恋爱相关经验实在匮乏,病急乱投医,便信了张闯的话。
在兄弟面前说这些还怪羞人的,他脸上微微发烫,耳朵尖儿也有些红了,别别扭扭道:“她……漂亮啊……”
听到这几个字,张闯差点惊掉下巴,他怎么也没想到,贺游原第一个说出来的词居然是“漂亮”——李葵一绝对不是那种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她漂亮的女生,她只会让人觉得她这个人很拽,加上一点轻淡的书卷气,便有种自命不凡的清高感。
明明是很难靠近的感觉。
不过,鉴于某人刚刚“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张闯很快恢复了表面上的淡定,并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提醒道:“追你的女生里,好像有比她漂亮的吧?”
没有,贺游原想。
没有人像她一样,天气热的时候扎起马尾很漂亮,天气冷的时候放下头发很漂亮,就算把刘海儿剪到眉毛上方也很漂亮。她解题时是那种淡然又冷静的漂亮,凶巴巴地说话时是倔强的漂亮,嘴硬起来更是可爱极了。她的头骨很圆润,她的耳朵很白净,她的脖颈很纤长,她的胸锁乳突肌很标致,哪哪儿都漂亮。她穿校服时是板板正正的漂亮,穿白裙子时是清韧纯粹的漂亮,穿松垮的老头背心时是随性自在的漂亮,穿黄白条纹吊带时也漂亮得像一颗菠萝,那样鲜艳明亮。
没有人像她一样,在他心里漂亮得如此具象,拥有热腾腾的生命力。
想到她,他嘴角没能忍住浮起一丝笑意,不过很快收敛了,悠悠地斜张闯一眼,说:“你凭什么质疑美术生的审美?”
张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寻思着,李葵一该不会是对他下什么情蛊了吧?
正在张闯愣神之际,贺游原又说:“她还聪明。”说着,他忽然得意起来,“大概比你聪明一千万倍。”
张闯心口顿时中了一枪。
不是,你夸她就夸她,还踩我一脚干什么?
算了,不想听他说这个了,再说下去,李葵一就要被他捧成宇宙之神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张闯比出个“OK”的手势,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说实话,他从没想过贺游原喜欢一个人时是这个样子的——按道理说,这人虽不至于是个渣男,凭着那张脸,想要恃帅行凶也是可以的,但他怎么表现得像个大情种啊?
张闯又暗自佩服起李葵一来,学霸就是学霸,不光能把学习玩得团团转,蛊惑人心也很有一套。
所以他是不是不该鼓励贺游原勇敢追爱,而是该劝他“情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正想着,贺游原就起身挤到懒人沙发上坐下,抬手摸摸自己的后颈,试探着问:“那你觉得……我要不要继续追她?”
张闯不禁“嘶”一声,在心里左右权衡起来,凝眉作出思考状,说:“你让我想想啊。”
“哦。”贺游原舔舔发干的唇,手指也收紧,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他,好像在一心一意地等他的回答。
张闯这一想就想了很久,久到贺游原差点忍不住开口催促他。终于,他勾起贺游原的肩,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道:“我觉得吧……要不你还是别追了……”
贺游原心下一坠:“为什么?”
“我本来是打算帮你追她的,但她不是跟你说,她不打算在高中阶段谈恋爱么——要是别人说什么高中不谈恋爱,我会觉得是借口,肯定鼓励你继续追,但李葵一说这种话,十有八九是认真的,这就说明你即便追她,也没结果啊,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她会觉得你在打扰她学习。”
张闯说着瞄了贺游原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又续道,“我不是故意要扎你的心啊,我真的觉得你们俩不是一类人。你看,祁钰在我们俩眼里已经算是学习非常刻苦的人了吧,去年我们中考完,一整个暑假他都在上补习班,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了,而你知道李葵一是怎么做的吗?我也是前一阵子听周策说的,估计周策是从他女朋友那里听来的,说李葵一那个暑假里几乎每天都在泡图书馆诶,上午自学高中知识,下午看课外书,晚上刷题。你不觉得她比祁钰还恐怖吗?祁钰好歹还有他爸妈督促着,她可是全靠自觉啊。你觉得这样的人,愿意冒风险跟你谈恋爱的可能有多大?”
零。
贺游原耷着眼睫,沉默着说。
他心里难受极了,胸口像是被塞入了大团棉花,一呼一吸都觉得沉闷滞塞。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被追求”的那个,高高在上,恣意张扬,从来不知自卑的酸楚和苦涩,现在他知道了。
那个暑假他在干什么呢?
别说学习了,他连起床都困难。
这不是成绩的问题,也不是态度的问题,而是有一天,若她说她要去更远的地方,他有没有那个能力,跟上她。
步调不一致是很可怕的,他的父母就是最好的证明。
见他半晌不语,张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啊,其实咱们这样的才是正常人,她那种算异类。”
贺游原极浅淡地扯了扯嘴角,笑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喜欢女孩子,就是这样子的结果。
虽说她拒绝他了,但他一直觉得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他曾无赖地想,她不是说她喜欢温柔的、学习成绩好的、身高一米八三以下的男生么,那等他做到这些,看她还能拿出什么理由拒绝他。
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既然她说了,他就愿意改。他有反思过,自己有时确实太凶了,总是对她生气,还喜欢惹她生气。之前他送她回家,每天都会给她带课后小零食,带酸奶和冰淇淋是因为他知道她喜欢吃,但带坚果给她就是在没事找事儿了——他把坚果一颗一颗地喂进她嘴里,还要抬着下巴欠嗖嗖地说一句:“哟,大小姐的过敏症治好啦?”
女孩子不可能喜欢这种的,对吧?
他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会好好地喜欢她的。
她说她不想在高中阶段谈恋爱,他也愿意等到高考后。只是他是美术生,等到来年暑假,他就要去参加美术集训了。画室集训的地方远在北京,他一走就是七、八个月,等校考结束回来,他怕她都不记得他是谁了,更怕她会喜欢上别人。
这让他生出一点小小的紧迫感,所以他才强烈地想要送她回家。放学路上,夏天可以和她一起吃冰棍儿,冬天可以和她一起吃糖炒栗子,等走完这一个秋冬春夏,但愿他能积攒起足够多的底气和勇气,请她等等他,等他集训回来,再一起高考,一起去北京。
一边想要尊重她的意愿,不去打扰她,一边想要多一点和她相处的时间,他纠结极了,真的不知道靠近她的边界在哪里,这才求助于张闯,希望这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能告诉他,他到底要不要继续追她。
张闯告诉他答案了。
可这个答案他一点都不喜欢。
贺游原捞起帽衫上的帽子,胡乱往头上一罩,把眼睛都遮了去,半死不活地躺在懒人沙发里。张闯见状,故意伸长脖子、探着头从帽子缝隙里看他,哧笑两声:“我的儿,你不会哭了吧?”
“滚。”贺游原抓住帽子上的抽绳,一拽,帽子瞬间锁紧,把他整颗脑袋都笼盖住了。
张闯没管他,这种事儿,别人多说无益,就得自己想开了才行。
“你家还有没有新的牙刷,再给我拿一支呗,我不能不刷牙不洗澡就上你的床吧?”
贺游原在沙发上侧了侧身,却还是死鱼一样躺着,帽衫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缩了上去,露出一截冷白劲瘦的腰来。张闯看了两眼他小腹上的肌理分明的线条,心想这李葵一可真是不识货啊。
“是不是在你们家洗脸池上面的柜子里啊?那我自己去拿了啊。”
张闯踢了踢他的腿,就当告知他了,拧开他的卧室门就去洗漱了。刚刷完牙从浴室里出来,就迎面碰上了此时才从外面回来的贺游原的姥姥姥爷和小姨。
“哟!”那三人吓了一跳。
张闯更多的则是尴尬,抓抓头发:“姥姥姥爷好,贺老师好……”
贺老太太这才把人认出来,抚了抚心口:“是大闯啊,吓死姥姥了,我还以为我家那小王子突然长壮实了。”
张闯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两声,贺老太太又道:“刚好姥姥带了一盒子大闸蟹回来,待会儿蒸了一块儿吃,啊。”
“哎,好——谢谢姥姥。”张闯也没客气。他们以前是对门的邻居,互相串门吃饭是常有的事,后来贺家搬走了,来往才不那么密切了。
贺老太太把大闸蟹交给姥爷去蒸,又让小贺女士去叫贺游原出来吃螃蟹。贺秋鸣懒得去,进自己的房间换了家居服,又洗了脸,敷了张面膜出来,说:“他肯定听到我们说话了,自个儿不出来还得叫人去请,娇气得要命,他爱吃不吃。”
等到螃蟹蒸好端上了桌,贺游原也没出来。贺老太太亲自去叫他,他也闷在被子里,说不想吃。
“妈,你别管他了,再不吃螃蟹就要凉了。”贺秋鸣喊道。
贺老太太回到餐桌前,叹了口气,拿起一只螃蟹边拆边跟张闯打听:“他是不是在学校里挨老师批评了?”
还没等张闯答话,贺秋鸣就轻嗤了一声:“他没脸没皮的,哪个老师的批评他往心里去过?”
“你就这么说你侄子啊?”贺老太太瞪女儿一眼,转而又思索道,“那他怎么回事儿,闷闷不乐的,是不是被哪个女孩子甩了,受情伤了啊?”
贺秋鸣摇摇头,笃定地说:“那更不至于了,咱们贺家可没有情种。”
啧,这事儿嘛,还真不好说。
张闯撬开螃蟹壳,乐悠悠地想。
第50章
Chap.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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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座位在月考后进行了调整。蒋建宾仍贯彻他的“专制”之风,
没给学生们选择的自由,直接用投影仪把新的座位表投在了黑板上,大家找到自己的名字后,
就可以换座了。
教室内的桌椅布局也从“七七八八”变成了六排五列。李葵一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三排、第三列,不偏左也不偏右,不靠前也不靠后。同学们打趣说,这绝对是班头故意为之,
把黄金位置留给了第一名。
李葵一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位置,
她还是想坐在窗户底下。她觉得不靠窗的座位都是封闭的,若她学习累了,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只能看到身边的同学们同样疲惫的身影,有种精神无处逃遁的感觉。有窗户就不一样了,她可以看着窗外发一会儿呆,
自由地呼吸片刻。
不过她没有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既然大家都认为这是班主任对她的偏爱,
她再跳出来说自己其实不喜欢的话,
就会显得她这个人很装。
贺游原的座位在第一列,
最后一排,靠近教室后门。巧的是,他前面坐着孟然——十七班的新任班长,
大家便笑称他是“班长后座钉子户”。
孟然前面坐着张允。不过张允似乎对自己的位置不是特别满意,
搬书过去时,她板着一张脸,把厚厚一摞书“啪”地一声摔在了桌子上。后来听别人说,
她是觉得这座位排得不公平,
她好歹也是年级第二名,凭什么要坐得那么偏?第一名是宝贝疙瘩,
第二名就啥也不是了,是吧?
张允大概是憋了一股气儿的,学习起来更加用功,不仅是课间十分钟都被充分利用,她甚至压缩了自己吃午饭和吃晚饭的时间,每天啃两只面包就埋头继续学习。蒋建宾为此找她谈话,跟她说努力是好事,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场谈话收效甚微,张允还是整日苦学。大家多少也能察觉到,张允这股疯狂的劲头是冲着李葵一去的,她不想再当同学们口中的“千年老二”了。
那……贺游原学习的劲头又是冲着谁去的呢?明明是艺术生,但他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学艺术也不能耽误我考北大”的架势。孟然坐在这俩人中间就挺尴尬的,似乎晚自习时抬起头放松一下颈椎都变成了一种罪过。
班里有人过分努力,自然会给其他人带来压力,比如王建波那个嘴坏的,总喜欢去找孟然的座位上找他聊天,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两眼正在做题的贺游原,凉凉道:“学艺术压力那么小,你干嘛这么拼命啊?文化课能过线不就得了,考得再高,那些多出来的分数也没有用武之地。”
贺游原觉得他这人真的挺没劲的,索性连头也不抬:“既然学艺术压力小,你为什么不学?是不想吗?”
王建波悻悻然。不过即便被回怼了,他还是经常有事没事就凑过来,幽灵一样,不声不响地看着贺游原学习。
今年的天气真是古怪得很,转眼间到了十月末,气温还没降下来,保持在三十度左右,大家仍穿得单薄,上课时手里摇着试卷扇凉。地理老师说,这是因为目前赤道太平洋东部和中部已经形成一次厄尔尼诺事件,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知识点,来,我们复习一下厄尔尼诺现象对我国气候的影响。
“贺游原,你来说说看。”老师点名。
贺游原站起身来,回答得很流畅:“第一,当厄尔尼诺现象发生时,我国出现暖冬的几率较大;第二,厄尔尼诺年的夏季,我国主要雨带出现在长江以南地区,北方则会持续高温少雨天气……”
柳芫市的第一场秋雨,便直到十一月初才落下。
那天是周六,周考结束后,李葵一留在教室里边做题边等方知晓。她想问她今晚去不去租书屋逛一逛,然后租几本一起回家看。自从方知晓谈恋爱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了。
方知晓和周策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还没习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和对方相处,羞于整天腻在一块儿。彼时,李葵一还故意揶揄方知晓,问她怎么不去找自己的男朋友,结果,仅两个星期过后,那二人的关系就变得如胶似漆了。近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方知晓身边的空间就被周策霸占了,都快没有李葵一的立足之地了。
爱情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啊,李葵一生气地想。
她写完一道数学题,恨恨地在数字末尾戳了一个点儿,差点儿把作业纸戳烂了。正在这时,她听见方知晓在外面叫她:“李葵——”
她瞬间消了气,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来,回一声“来了”,边收拾东西边扭头看向教室窗外。方知晓从窗子里探了个脑袋进来,笑嘻嘻道:“我今晚要去看电影,不和你一块儿走了哦。”
李葵一手下一顿,呆楞地看向窗外,周策也从方知晓身边闪进窗子里,妖娆地冲她挥手,说了声“嗨”。
嗨你个头!
不是,凭什么啊?
周策将身子半探进十七班的窗子里,往教室后面扫了一眼,撅起嘴“嘬嘬”唤了两声,唤小狗似的。李葵一偏过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贺游原还没走,张允也在,都埋头学着呢。
不过贺游原懒懒地掀起眼皮儿,从桌子上摸起一块橡皮,一掷,精准地砸中了周策的脑袋。
周策骂骂咧咧,方知晓却回头看了看教学楼外的雨帘儿,问李葵一:“李葵你带伞了没啊?我和周策都带伞了,要是你没带可以借你一把。”
借一把伞给我,你们俩就能一块儿撑了,是吧?
李葵一垂下眼睛,声音很小但语气很计较:“我自己带了。”
“行,那我们走了啊,电影快开始了。”方知晓挥挥手和她再见,周策也对贺游原说了句“下次再跟你算账”,然后两人就一块儿走了。窗户外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可以听见外面嘀嘀嗒嗒的雨声。
李葵一在座位上闷坐了会儿。
明明方知晓说自己恋爱了的时候,她还在为她高兴。可她没有想到,男朋友这个东西会挤占她的存在。挤占她的存在没关系,她能理解,也可以为他退让一定的空间,但她不希望在方知晓心里,周策的地位会超过她。
就像之前,她吃陈璐一的醋,不是因为她不允许方知晓有其他的好朋友,她只是害怕她不再是她最好的朋友。
降雨使得天气变凉了些,李葵一坐着坐着,一股夹杂着湿气的风从门窗灌进来,她身上还穿着校服短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儿,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来,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又从书包侧兜里掏出雨伞,准备回家。张允好像还没有回去的打算,她便只简单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我回去啦。”
“嗯。”张允抬眼冲她笑笑。
李葵一用余光看到,贺游原的座位上空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