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四处环视一圈,为他的大戏做准备去了。
秦沐搂着梦安然的腰,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哪怕会场内人声嘈杂,他们压低声音依旧能听清对方说话。
“这场宴会除了我们和陆衡兄弟俩,全是沪圈的人。加上段竟遥刻意提醒,看来段曦不仅仅是想跟我们见个面那么简单。”
“嗯。”梦安然明白秦沐的意思,接上了话:“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了一个舞台。”
秦沐眸色沉下去几分,如果只是为了让梦安然跟陆衡互斗搭建了个舞台,那云端集团为什么也被卷进来了?
就因为他跟梦安然是情侣关系,段曦认为他在场的话,场面会闹得更加难看?
不像。
“感觉......更像调虎离山。”
梦安然怔愣了一瞬,她倒是没想到这方面,“你的意思是,段曦将我们邀请来海市,是为了对我们的集团下手?”
可是怎么想也不太对啊,段曦对陆氏虎视眈眈,如果要调虎离山对陆氏下手的话,干嘛将她和秦沐也调开?
就她跟陆衡那势同水火的关系,还怕她插手帮忙不成?
“不清楚。”秦沐也看不透,只是隐隐有这种预感。
很快,两人的目光捕捉到了宴会厅中央正在与他人攀谈的身影。
女人约摸四十岁出头,穿着一袭纯白挂脖晚礼服,短发烫了精致的弧度,妆容明媚大气,仪态落落大方。
身形纤瘦,露出来的双臂却有明显的肌肉线条,从身材的锻炼痕迹可以判断出此人不仅脑子灵光,而且生活习惯上非常自律。
这样的人,必然是个强劲的对手。
尽管从未见过面,但梦安然很确定对方就是那位神秘的“姑姑”——段曦。
第253章
看见梦安然和秦沐,段曦随意跟面前的人简单几句,朝两位贵客迎了过来。
“安董,秦董,初次见面,我是青禾会的主办人段曦。”段曦声音里刻意营造出几分温柔,好似在欢迎许久没见的老朋友。
梦安然回了个礼貌的笑,秦沐负责开口应酬:“闻名不如见面,段会长今天这场酒会办得挺盛大,不知是这次的慈善募捐是为了资助哪类人群?”
段曦从容介绍道:“青禾会最近成立了一个关爱留守儿童的基金项目,一是改善偏远山区留守儿童的生活条件,二是资建希望小学让孩子们能够接受教育。”
“这些孩子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得不到亲人的关心疼爱,想必除了生活不好过外,心里也容易造成创伤。段会长心善,愿意特意为他们筹划募捐,他们一定会记住段会长的恩情的。”
梦安然依旧是笑,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不知是说留守儿童还是说自己,充斥着浓浓的讽刺。
明明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暗讽,段曦还能面不改色,在她看来梦安然这番话与其说是,不如说是刺探。
梦安然是个聪明人,先前段竟遥的种种所作所为应该让她猜到了真假千金一事是早有预谋,而段竟遥未曾露过面的“姑姑”便会是她最大的怀疑对象。
自己这次只邀请了京市的锐铭、云端和陆氏,又是姓段,不难联想到自己就是段竟遥的姑姑。
梦安然仅仅是猜测,来试探在背后操控整个阴谋的人是否是她,都是些没证据的事,自己不必自乱阵脚。
段曦客气回话:“安董话说重了,青禾会成立至今,完成了不少慈善项目,靠的都是大家的帮助,岂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梦安然抿着唇笑而不语,段曦也不再与他们周旋,道:“酒会快开始了,我先失陪。”
秦沐微微颔首,段曦转身离开。
他瞥了眼身旁的梦安然,去长桌那儿在琳琅满目的酒类中拿了杯放置在最边上的橙汁递给她,自己则是取了杯香槟。
“想要从口头上让她露出破绽,怕是很难。”
梦安然认可地点点头,“之前我试过从段竟遥嘴里套话,完全找不到一丝破绽,比起他,段曦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沐抿了口香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会场内的布置,淡声开口:“为了一个慈善募捐而策划一场这么豪华的酒会,宴会的花费你猜是从筹集的捐款中抽出来,还是青禾会自己掏钱呢?”
梦安然眸色沉了几分,“反正不可能是从段曦的腰包里出来。”
高中时段竟遥虽然从没对外说过姑姑的真实身份,但亲口说过姑姑是沪圈的女企业家。
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他姑姑就是段曦,却没法在网络上找到这个人的任何相关信息,甚至青禾会的创始人也不是段曦的名字。
段曦却说,她是青禾会的主办人。
这女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我一直有个疑问。”秦沐揽住梦安然的腰,微垂着头低声道:“为什么段竟遥会称呼段曦姑姑?”
狸猫换太子的时候,段曦应该才二十岁左右,就算不想当妈,让段竟遥喊她姐姐也是可以的,为什么非是姑姑呢?
很简单的一个称呼,秦沐却觉得这里头也许会有些弯弯绕。
第254章
若按关系来推,段曦是段竟遥的姑姑,那么爸妈......就会是段曦的哥哥嫂嫂或是弟弟弟妹。
梦安然握着玻璃杯,食指在上面轻轻敲着,“打听一下呗,这里全是沪圈的人,生意场上想旁敲侧击打听些八卦不是难事。”
“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里是沪圈,全是段曦认识的人,谁会跟外来人聊熟人的八卦呢?”秦沐手里的香槟碰了碰梦安然的杯子,玻璃发出清脆的叮一声,他脸上挂着笑,眼神明显意有所指。
仅仅是一个眼神,梦安然便懂了他的意思,不自觉地也弯起了唇,“让陆逸牺牲一下美色,这事儿就成了。”
说罢,她目光在会场里搜索陆逸的身影,这家伙刚刚说要去准备一下大戏用的道具,结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没找到陆逸,倒是让她看见了陆衡,还对上了视线。
陆衡面无表情地定定看了她几秒,移开了视线,没过来打招呼。
好像是两个不认识的人恰巧碰上了视线一般。
梦安然勾唇一笑,转过身抬起玻璃杯喝了口橙汁,对身旁的秦沐说道:“好戏要开场了,我们找个角落待着吧,免得被误伤。”
秦沐疑惑,“你又知道了?”
梦安然不多说,挽起他的手臂朝边上走去。
相爱相杀这么多年,陆衡方才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一看就知道陆逸那边已经准备好闪亮登场了,让她回避一下呢。
毕竟,这场戏没有她的戏份,若是牵扯进去接不上戏可怎么办?
两人往旁边走,一路上听见不少人低声议论。
“这就是锐铭跟云端的董事长?两个小毛孩能担得起这么大的集团吗?”
“嘁,谁知道他们京圈的人怎么想的呢,看陆衡不就是,二十几岁接手陆氏产业,陆氏百年基业如今还不是十来年就快被玩垮了?”
“陆氏倒台何止是陆衡的问题,我听说陆家二小子才荒唐呢,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可劲造呗!”
“我看啊,过不了多久锐铭和云端也得跟着倒!倒是锐铭这姑娘,长得还有几分姿色,日后靠男人说不定能有点出息!”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低声笑着,笑声格外讽刺。
京圈和沪圈就跟世仇一样,总是看不惯,争着谁才是国内全有钱的世家大族,无休无止地进行幼稚的争斗。
原本梦安然还打算来这一趟,可以顺便结实些人脉拓宽经营范围的,如今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听了这些话,两人丝毫没有情绪起伏,秦沐还歪着身子垂头凑到梦安然耳旁低声调笑:“大小姐,他夸你长得漂亮。”
梦安然忍俊不禁,“他不是在骂我花瓶?”
“你是花瓶的话,我想做花。”
“秦沐!”
第255章
秦沐揽着梦安然的纤腰,笑意盎然,微微侧身半抱着她,惹急了又开始顺毛:“我错了,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
梦安然幽怨地别他一眼,“谁生气了?我才不跟你生气。”
“那你还是生生气吧。”秦沐低头,唇瓣碰了碰她微凉的耳朵,“大小姐不理我,好过不在意我。”
众目睽睽之下明晃晃地调情,哪怕是人尽皆知的情侣关系,梦安然仍旧觉得不适应,轻轻将他推开了些。
“别闹,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了?”
“记得,来看戏的。”
原本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刺探段曦,二是结识人脉。现在三言两语没法从段曦嘴里套出有用消息,又看不上在场这些人的嘴脸。
所以,安安静静地看场大戏,过了募捐的阶段就可以撤了。
另一边,段曦主动上前去跟陆衡打招呼,今天这场慈善酒会就是为陆衡而设的,她怎么能不和主人公聊上几句呢?
“陆总。”段曦挂上客套的微笑,伸出纤细白嫩的手,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了,她的手上仍旧不见一丝细纹,“久闻大名,很荣幸能邀请您来参加我们的慈善酒会。”
陆衡礼貌握了握手,纵然是在商业场合,依旧顶着那张面瘫脸,不见笑容,“段会长客气了。青禾会十几年来致力于慈善事业,资建希望小学、敬老院,帮助了不少留守儿童、老人,段会长功不可没。有机会,陆氏集团也想为慈善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段曦掩唇轻笑,“陆总还是太谦虚了,陆氏集团这些年为山区捐款不少,青禾会不过是个小工会,轮贡献,哪里比得上陆氏集团。”
客套话说完,她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疑惑问道:“陆总今天是自己来的?”
“段会长认为我该跟谁来?”陆衡反问。
段曦似乎才注意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听闻陆总一直专注于事业,还以为陆总生活上起码也会有位女性陪伴,调解压力呢。”
三十几岁的男人没谈恋爱没结婚,就算是个事业脑也总会有需求的,况且像陆衡这种身居高位有钱有势的男人,养几个金丝雀不是难事。
像陆忠那样,数不清的情人,睡完就扔。子随其父,段曦认为陆衡在这方面多少会有点遗传基因。
话里的意思陆衡听明白了,他冷冷道:“我为什么要花钱养一个废物?”
很直白,很符合陆衡的个性,却让段曦怔了一下。
看来,陆衡没遗传到陆忠的多情好色,只遗传了冷血无情。多情好色这个基因,全部落在了陆逸身上。
服务生端着几杯酒走过,段曦取了两杯红酒,给陆衡递了一杯,“是我失言了。听闻陆二少爷桀骜不驯,陆总一边管理着集团,一边处理弟弟落下的烂摊子,想来也不容易吧?”
“陆家的家事,就不劳段会长费心了。”陆衡抿了口红酒,话里似是在维护陆家体面,却刻意得仿佛证实了陆家内部不合。
段曦轻笑,看来段竟遥传回来的消息一点儿也没错,陆衡跟陆逸之间存在很大的矛盾,哪怕对外有意隐瞒,但仍旧闹得整个京圈都知道他们兄弟不合。
第256章
所谓的维持体面,不过是欲盖弥彰的无用功罢了。
杯子里的橙汁都快过半了,梦安然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正在攀谈的二人,喃喃道:“陆衡可真厉害,打官腔都能聊这么久。”
换做是她,对自己的仇人多说几句话都嫌浪费表情。
不愧能忍这么多年,半点破绽不露,在暗处里铲除掉陆氏集团里的旁支亲戚,架空集团。陆衡这张面瘫脸有时真是他最好的伪装,叫人看不懂他的想法。
段曦更厉害,能跟这样的陆衡聊这么久都不嫌枯燥,还能厚着脸皮换着话题瞎扯,也不知道能刺探出多少有用消息。
见那两人分开,段曦朝舞台方向走,秦沐将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要开始了,陆逸也该出现了吧?”
梦安然勾了勾唇,“以陆逸的脾性,当然要等酒会进入高潮,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处时,再来拆场子了。”
舞台上的灯光亮起,段曦仪态大方地缓缓走上台,先是一番欢迎致辞,再是介绍这次的慈善项目。
梦安然和秦沐远远地看着段曦演戏,这女人手里没有拿稿子,却字字句句说得滴水不漏,官方且完美,语言逻辑极强。
若说曾经的段竟遥是一条藏在草丛中的毒蛇,那么段曦就是深居在洞穴里的猛虎,藏在黑暗之中不轻易示人,偶尔传出几声低吼闹点小动静,便能让山林颤抖。
身在海市,一手策划却能让千里之外的京圈翻云覆雨,时至今日都未能让人识得她的真面目。
城府深得可怕。
正当两人心不在焉地听着段曦的发言时,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人单手托着一杯香槟走了过来。
很“不小心”撞上了梦安然,秦沐下意识反应将女孩护进怀里,以至于杯子里的香槟尽数撒在了他的西服上。
“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实在是不好意思。”服务生赶紧道歉,眼神里表现出几分着急。
但,他演技确实挺一般的,从不长眼地撞上到此刻的道歉,都给人一种他是故意的感觉。
梦安然瞥过去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看向秦沐,“我没带纸巾,你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
“好,你在这等我。”秦沐用眼神提醒她别瞎走,见她点点头,他才让服务生带他去洗手间。
从侧门离开会场,走到静谧无人的廊道里,秦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服务生也仅仅是兢兢业业地带路。
直到进了男厕,服务生检查过没个隔间都没人后,立即去将门锁上了。
秦沐脱下西服外套,里面的衬衫仍干净整洁,他倚在洗手台边,平静沉着地看着对方,“说吧,你是谁的人。”
第一眼他就认出来,这个服务生就是当时秦华苏醒后负责帮秦华做按摩的护工。
第257章
服务生两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鞠了躬,“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我是段竟遥先生的助手——吴平。”
既然是段竟遥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了,秦沐转身洗了洗手,扯了张纸巾仔细擦着,“特意将我引出来,有什么事?”
吴平一五一十地转述:“宴会厅里安装了信号阻隔器,收取不了任何网络消息。段曦绑架了白郁金,意图让安董的父母定罪,逼锐铭入局。”
秦沐眉心一蹙,“已经绑了?”
“是的,段先生只收到白郁金被绑架的消息,并不清楚人被送到了哪里。据陆家来信,有人将造假的信件送到了陆家给陆忠,直指梦家夫妇。”
知道白郁金被绑架后,陆忠立刻赶回了家里,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人来送信,根本不给管家拦截的机会。
信里提及真假千金一事,抱怨梦家将陆家女儿当做亲生女般呵护着长大,而陆家却让梦安然失去童年、受尽苦楚,势必要让陆家受点教训。
全篇不曾表明身份,却是以梦家夫妇的口吻写的,明显是栽赃陷害。
特意策划一场慈善酒会,给锐铭、云端、陆氏递邀请函,引他们离开京市来到海市。屏蔽信号让他们无法收到京市的消息,趁这个机会绑架白郁金、栽赃梦荣和苏宛曼。
等他们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事情怕是已成定局,陆氏集团早就向梦家宣战了。
到时,就算梦安然不想敌对陆家,也会被逼着出手反击。
呵,段曦这场戏做得真是好看。
费尽心思想要整死陆家,陆忠是挖了段家祖坟吗?
“知道了,替我谢谢段竟遥。”秦沐抓起西服外套,拉开卫生间的门离开了。
会场内。
段曦站在台上侃侃而谈,“此次青禾会向广大社会人士发起募捐,为偏远山区的留守儿童征集善款,让他们也能过一个暖冬......”
她话音刚落,场内突然响起一阵电鸣声。
像是麦克风对准音响时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段曦连忙关闭麦克风,声音却并没有消失,她着急朝台边的工作人员吩咐:“快去把所有音响都关了!”
“已经关了!”工作人员也遭不住这种声音,会场内的音响早就关掉了,但声音还是没停下来。
那就证明,是酒店的功放广播里传出来的,这个必须要到控制室才能关掉。
“联系酒店服务员啊!”段曦捂着耳朵,刺耳的声音仿佛要穿破她的耳膜,难忍的生理不适令她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从容得体,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有人试图离开会场,却发现侧门和正门都被锁上了,无法离开。
电鸣声越来越大,宾客手上的、桌上的玻璃杯乒铃乓啷地破掉,场内顿时一团乱,不少人受了惊吓,纷纷惊恐慌乱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试图隔绝这极具破坏力的声响。
场面乱成一锅粥。
梦安然戴着陆逸早早递给她的耳塞,散漫地倚在墙边冷漠地看着场内的人痛苦哀嚎。
陆逸这小子做得够绝啊,通知陆衡提前离场了,反倒将她留在了这里,一点义气都不讲。
目光悠悠地落在台上的段曦身上,只见她跟其他宾客并没什么不同,那张平和的脸上如今痛苦得面目狰狞,额角的青筋凸起,整张脸涨成猪血色。
要不是手机在秦沐身上,她真想拍几张做成表情包发。
长时间承受这种高强度的蜂鸣声,别说玻璃了,耳膜都得震破。
第258章
噪音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停下的时候所有人仍旧进入了短时间的失聪状态。
梦安然带着隔音耳塞,感受不到多大变化,秦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拉着她从侧门离开,她才知道闹剧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