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又是说不清楚的口角纠纷,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在劝也没有用。
李老实走到近前,他也不动手,只绕着两个女人转了一圈,这才嘿嘿两声:“我说丁家嫂子,你把我媳妇拉得这样紧是要干啥,你看你,衣服扯开、肚脐眼都露出来了,好大一坨泥!”
哈哈哈!
有人笑骂一句:“李老实,你就没个正经话!那恐怕是丁家嫂子一年没有洗过澡嘛!”
莲花娘是个没什么心的,骂过就骂过的,过几天就不在意,但她还是要脸。
尤其是当着男男女女的面被一个男人公开说肚脐眼有泥,她的脸皮就扛不住了,赶紧松开秦氏去理自己衣服。
一摸身上衣服好好的,没有露肚皮,这才晓得是被李老实给骗了。
李老实一把将秦氏拽到自己身后,依然嬉皮笑脸道:“丁家嫂子,你还是替你女儿女婿留点脸吧!我们村是不许这样吵吵闹闹的,按村规要收拾人!”
莲花娘开始嚎:“你是秦菱的男人,你就帮她说。”
李老实一脸夸张的惊讶:“我帮我堂客多正常,我想帮你,丁大哥恐怕不答应。”
莲花羞红脸,赶紧过来拉自己娘:“你快走吧,快回去!我求你了,别再来给我丢脸。”
从上次生南南办洗三那次,娘家嫂子挨打被撵出村后,娘家就没有再来过。
可从自己又怀孕,娘来了,说要看看自己。
怀孕的人总是多愁善感,娘心疼自己,莲花也就留下住了两天,没想到一住就经常的来,好在没有大闹过,她和徐根庆也没说啥了。
无非就是吃食上做得好点,炒菜多放一坨油。
可今天娘就跟疯了一样,拉着婆婆秦氏说以前的事。
莲花要自己娘赶紧走,有人不乐意了,徐冬娟摇着大腚走过来:“吔!兄弟媳妇,你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自己娘,这可是不孝哦!”
刚才李老实那句“乌梢蛇”,大家都听到的,她自然也听到了。
本来徐冬娟长得黑就不喜欢被人说,现在还被秦氏的野男人说成乌梢蛇,她的气就顶了喉。
不过徐冬娟可是十二岁就会斗心眼的,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这时候看到李老实把秦氏护在身边,她也装着不懂,转身对着徐长明傻傻道:“大爷爷,这人是谁呀?怎么跟我后娘大白天还拉拉扯扯的,都不嫌丢人!”
徐长明想说,这才哪跟哪,李老实跟秦氏成亲一年多走路都黏在一起,大家都看腻了,哪天只看见一个,没看见另一个还要奇怪呢!
可这时候徐冬娟直接问,他这个大爷爷反而不好答了,只能支支吾吾道:“这两人成亲就好着呢!你有事就说,说完该回去就回去!”
徐冬娟皱眉:“大爷爷,我是徐家嫁出门的女,在这里有娘有兄弟的,还不许我回娘家啊!你们要给我做主,不能有刻薄后娘就成这样的。”
以前每次闹事,这些族里老辈子都要帮自己说话。
秦氏一下就跳起来了:“滚,滚,滚!我就刻薄了又怎样。”
不愧是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对手,徐冬娟三言两语就把秦氏挑拨得头脑失智,又成了刻薄不讲理的泼妇。
李老实拍拍即将失控的秦氏,让她安静下来,才嘿嘿一声:“你说我是谁,我就告诉你吧!”
说到这,他突然扯长嗓子,对着徐冬娟一声喊:“我、李老实……是、你、爹!”
徐冬娟比秦氏小四岁,也就是比李老实小两岁。
但李老实在徐家村一直没有干重活,跟秦氏成亲一年,更是养得娇气白嫩,比又黑又胖的徐冬娟还年轻。
现在被一个“小男人”直着脖子说是爹,徐冬娟瞬间抓狂:“你、啥意思,你是谁的爹,我不认。”
李老实也不怕丢脸,拍着自己屁股,双脚原地直蹦:“乌梢鞭,我是你爹听清楚没有,秦菱是你娘,我就是你爹。”
徐冬娟尖叫一声冲过来就想挠李老实,秦氏哪里能让她碰到李老实的一根汗毛,立即就扭打在一起。
当着所有人的面,两个人默契之极,瞬间扭在一起,抓挠扯头发,就没有一招是放空的。
当年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六岁,从青春年华就开始打架。
打到各自孩子长大,甚至现在当奶奶,依然谁也不服谁。
秦氏虽然泼辣,可徐冬娟长得又胖又壮,下手又狠,显然秦氏是吃亏的一方。
这两人从小打到大,徐家的人已经习惯了。
因为是跟晚辈抢东西的后娘,秦氏每次都是要被罚。
等到徐冬娟出嫁,又为后娘苛刻继子回来打过几次架,就连徐长明这时候的老辈子也不好使了。
此时说不清是继女打后娘,还是后娘打继女,徐长明只能急得团团转,伸手拿一根长竹竿乱抽,想把两人挑开。
可竹棒打在身上不管用,两边不松手,徐长明也不敢真用力,更不敢当着李老实偏心打秦氏,于是只能装腔作势的吓人。
李老实扑过来拉了这个,又去拉那个。
徐冬娟抽冷子对着李老实就抓,秦氏为了护着李老实,不得已又挨了两爪。
周围的男人都不好拉架。
外来户里那些女人看着徐冬娟跟徐长明亲近,也不知道该帮谁。
桃儿娘想拉却被徐冬娟一脚蹬开,根本不敢靠近。
莲花娘都看呆了,徐冬娟一直说秦氏这个后娘欺负她和弟弟,可现在她才真正看见打架场面。
莲花急得不行,她想上前却被自家娘死死拖住:“你不想要孩子了?随便哪个碰你一下都受不了。”
莲花气得一把推开自己娘:“还不是怪你回去胡乱说,这下好了,你把徐冬娟喊来,庆哥还以为是我不满婆婆,你要害死我!”
莲花娘撇嘴:“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婆婆嫁人这样久你都不给我说,要不是我来还不知道!”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我们旁边那个村里就有四十五岁已经绝红,还生一个老幺儿。
你婆婆还不到四十,她说不生,谁知道以后怎么样,说不定就给你生个小叔子,她的钱你就得不到了。”
莲花欲哭无泪:“娘啊,你这样是害我,你在害我,婆婆要生就生吧,李叔也可以养大的。”
莲花娘恨铁不成钢:“冬娟说你是个傻子,你还真是傻的,要不是她提醒,我还就忘了这一茬。
反正她都改嫁了,你现在赶紧要钱,要是不把在作坊挣的钱全部交出来,以后就不认她!”
打架的、劝架的,简直乱成一锅粥,就在这时候,江枝终于赶到了。
第479章
挑拨离间
这一次,江枝显得有些威风不足。
她的三个得力爱将都不行,一个正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一个在怀孕,一个在抱娃。
王小菊今天回娘家去了,这时候就只有一个看热闹的皮氏。
没有帮手,江枝的村长威严还在,只听她对着扭在一起的两人一声吼:“你们给我松手!”
秦氏最听话,立即就松手。
两人打架谁先松手谁就要吃亏,徐冬娟趁机又掐了一把才松开,还对过来扶人的李老实踹了一脚。
李老实想还手,看一眼江枝就忍住了。
此时的江枝,脸上已经能刮下一层霜,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剐人,谁惹谁倒霉。
没想到第一个被发难的是徐长明,江枝道:“长明伯,你在这都管不住人,也是老了。
既然徐家的脸都丢尽,那就不遮遮掩掩的,还麻烦你把人全部带到学堂去,今天我要好好处理这事!”
被侄儿媳妇说老了没用,徐长明脸红一阵白一阵,只能讪讪站到一边。
他遇到真事就屁用没有,只配捡狗屎。
徐冬娟站起来,撩着散开的发髻,看着江枝突然装出惊讶:“哎呀,早就听说是江婶子当村长,我还不信,现在看到村里修得这样好,才晓得以前是真的,哎,我们徐家屋里都是能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徐冬娟像唱戏一样,脸上全是笑,全然没有看见江枝此时脸色不对。
在她的印象中,以前这个婶子就从来没有笑过,不跟人套近乎,每天闷头干活,村里其他人也不敢惹,也不知道怎么就当上村长的。
不过能把大爷爷训一顿,把上百个人管得服服帖帖,还是有点本事。
看着徐冬娟对自己谄媚讨好,江枝脸上依然冷冰冰的。
徐冬娟真是谎话连篇。
上次怂恿莲花娘来生事,还挨一巴掌带回去,现在就装着不记得了。
现在装疯卖傻赔笑脸也没有用,江枝没有给她台阶下:“少废话,你自己去学堂。秦菱走,莲花带着你娘也过来!”
莲花娘又做出哭兮兮的样子:“我没有打架,我也不是你徐家村的人,我只是徐根庆的丈母娘!”
江枝盯着莲花娘冷冷回一句:“是不是要我找人请你去?莲花,你该晓得我的脾气,之前已经算放一马了。
你娘不去,以后她就别想再踏进徐家村,你只能自己回娘家。”
莲花脸涨得通红,使劲推她娘:“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再跟徐冬娟来往,你偏不信。
你自己惹出的事,你自己去说,我是不会管你的。”
莲花娘被女儿连番责备,也是心头火起,指着莲花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养你一场还不如养条狗。
我是为你好,你要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莫回来找我哭!”
莲花气道:“之前那么难都过来了,你少来生事我就不会哭!”
刚成亲时婆婆磋磨自己,娘啥忙帮不上,只知道天天跟婆婆吵架,吵完婆婆看见自己更气大。
那时候不懂,只觉得是婆婆脾气不好。
现在婆婆变好了,娘又开始来找事,还要自己想办法不让婆婆生孩子。
莲花娘见女儿不向着自己,她也气:“你别忘了,你嫁给徐根庆还是你冬娟姐保的媒。
现在你过得越好,还越该感谢人家,你要多听她的话,人家总不会害你。”
不管娘俩怎么闹,打架吵架的几个人都被带到徐家学堂。
徐根庆也被人喊回来了,他旷工要被扣钱。
此时,上学的孩子、村里所有人都被学堂里挂的连续铜钟声聚集过来。
江枝坐在学堂的屋檐下,头顶就是章县令写的“青泉学堂”,在她旁边是捧着一捆黄荆条子的马关。
秦氏、徐冬娟、莲花娘全部跪在冰凉的地上。
莲花有孕没有跪,但也站在一边,知道江婶子要动刑,此时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既气自家娘听别人挑拨,又心疼自家娘上门做客也不安分,打着肯定疼死。
江枝要打人,喜欢把道理掰扯清楚,杀人还得诛心。
此时她先对秦氏一板一眼道:“徐家村的规矩不许骂人打架,秦菱,你说你今天在干啥?”
秦氏跪在地上,指着莲花娘道:“我这亲家母在徐家村住了三次,每次来都在问我挣了多少钱,现在又说我一把年纪还嫁人是啥意思。
我嫁人挣钱跟她啥关系,就是徐冬娟挑拨她这个傻瓜来的。”
莲花娘此时又羞又恼,自觉是徐家贵客却跪在地上,听到秦氏说自己,她立即开始抹眼泪反驳:“我只是问一句话,你就瞪起眼睛骂人,可怜我的女儿啊,从嫁进徐家就被这个恶婆婆磋磨!”
秦氏立即瞪眼:“谁磋磨了,你又在胡说!”
跟徐冬娟打架,秦氏是垫底的。
要跟莲花娘这个白莲花斗嘴,秦氏其实又是吃亏的那个。
一文一武,秦氏都被徐冬娟拿捏得死死的。
江枝抽出一根黄荆条敲在旁边桌上:“闭嘴,我问着谁,谁再说话!”
学堂中顿时鸦雀无声,在场人中除去田家小四和妮妮、彩霞,基本上都是见过江村长动刑。
第一次是秦氏,第二次是王小菊和徐根宝,那是真打呀!
当然在村里真打也就打了,挨打算是最轻的。
要是村里不打更麻烦,那就是送官府、被驱逐。
徐长寿和想偷蚊香技术的吴家父子没打,那可差不多直接送到地狱一层。
江枝不管村人的脸色,直接问徐冬娟:“你说,你故意挑拨这两人关系是什么目的?想好了说,我不是傻子,别想编着谎话骗我!骗人是要挨打的。”
徐冬娟已经看见那一捆精挑细选过的黄荆条,可她不怕。
从小到大,秦氏顶着贪吃刻薄的名声,自己随便怎么说都有人信。
最后都要被一句秦氏长辈该让小辈收场,哪怕现在换了村长也一样,反正还是徐家人。
徐冬娟也不跪了,直接坐在自己腿上,拍着手道:“哎呀,这叫什么事啊!我只是回娘家来看看,就被人说成编排坏事。
真是有后娘当家,我们这些前面的孩子就可怜了,以前被欺负,有点东西就抢,现在还要被撵出去。”
周围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以前徐家人都觉得她说得对,外嫁女回娘家看看没毛病,关键是秦氏以前……
外来户们不知道以前,但见过秦氏抢钱挨打,此时对徐冬娟的话自然也是半信半疑。
若不是江枝已经知道秦氏真正的苦痛,也会被她一句句后娘欺负带偏。
江枝敲敲桌子,严肃道:“这样说来,秦菱是你后娘?”
徐冬娟点头:“她就是后娘,身为长辈……”
“那就够了!”
江枝打断她的话,沉声道:“徐冬娟身为晚辈跟后母斗殴撕打,实为不孝!
面对县令老爷题书岔坐地上,举止粗鲁,无礼蔑视,实为不忠!
不忠不孝先罚三鞭,马关,让她自己挑一根刑棍!”
马关捧着那一捆黄荆条,快步走到瞠目结舌的徐冬娟跟前:“你自己选一根,还是我帮你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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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徐冬娟受罚
那些黄荆条都精挑细选过,每根还用牛皮子打磨得油光水亮,是村里送给夏秀才的教鞭。
作为专门教育人明事理的工具,用在此时非常合适。
徐冬娟哪里肯选棍子打自己,眼珠一转,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外走,嘴里还不服气的嚷嚷着:“偏心,偏心,你们都偏心!我就是个没娘疼的,现在又嫁出去了,连在娘家说几句话都要挨打,看你们以后怎么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先走,等回去再教唆莲花娘过来闹就是,秦氏休想过上安稳日子。
她想走也只是她想,江枝可没有答应。
见徐冬娟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江枝对马关道:“把她抓回来,打六下!”
之前是殴打后母,现在还得再加上一条:藐视法庭!
此时徐冬娟脚下生风,一路小跑着就往学堂外面冲,惊得围观的村民和学生纷纷让开,却被李老实拦住:“大女儿,你别急着跑,来都来,还是先听村长把话说完!”
徐冬娟一顿:“滚,谁许你当爹的。”
李老实嘿嘿冷笑:“你年纪不大,怎么记性不好,秦菱是你娘,当然还有爹。”
徐冬娟气得咬牙还想硬冲,已经被追过来的马关抓住手臂往后一抛。
她整个人倒飞着回去,落在江枝面前跌了一个狗啃泥,顿时摔得七荤八素:“哎呀,摔死我了!”
不等徐冬娟回过神,马关手中拇指粗的黄荆条带着呼啸就抽出去,正落在徐冬娟的大腿上……
“啊!”徐冬娟一声惨叫,透骨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巴郡的冬天不是太冷。
这里的人过冬时习惯上身一件厚袄,下身两条薄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