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小七的人,找到了吗?”
保镖老实地摇头,没有,无论是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是临时征召的向导们,没有一个叫小七的,而且,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字,哪个七字,找起人来,如同大海捞针。
强大的哨兵,被注射了过量的强效镇定剂,能在失去意识前,说出要带小七一起离开,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想让他清楚明了地讲出,到底哪个人才是小七,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算了,有缘的人,总会再见的。”
男人下了定论,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早,护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病房里的那位哨兵,可人去楼空,病房都被打扫干净,连根毛都没剩下。
护工板着个脸,去一楼大厅找昨日的青年,果然,那青年像失了神一般,急匆匆冲向三楼,然后站在病房门口发呆。
柯沉舟不见了。
齐港嚅嗫着嘴唇,一时失了声。
他看见之前给柯沉舟送过药的小护士经过,一把抓住了人家的手臂,哀求着问。
“这个屋子里的人呢?”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瞧他好像眼熟,想起来这人一直在病房外守了两日,之前她还和朋友吐槽,走廊里有个怪人,也不去睡觉也不去吃饭,一直坐在塑料椅上,今日在一见他身上都发臭了,更是觉得人怪,酸嗖嗖的气味难闻死了。
她皱着鼻尖,拿手扇了扇味道。
“夜里就转院走了。”
“走了?去哪了?”
“我哪知道。”护士脸色难看,严重怀疑眼前这个,长得倒是精神的青年,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她挣开齐港的手,快步走开。
齐港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离开W城,回的家,他存折上的钱,一分没动,医院那边以非病人家属的名义,拒绝告诉齐港,柯沉舟的去向,之前他存到柯沉舟医疗卡上的费用,也被全部退了回来。
柯沉舟就这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齐港像失了神志,一路昏昏沉沉地回了家,刚到家,就发起了高烧,人差点没烧死。最后还是,郑深见他许久没有出现,赶去他家抓人,这才意外把人给救了回来。
不然这么烧下去,早晚见阎王。
病好后,他还是精神恹恹,吃不下喝不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来一对手感颇佳大奶子,现在也干瘪下去,脸颊都陷出两道窝。
郑深在老家已经呆了许久,一个月的年假都休得差不多,年也过完了,再不回去上班,领导就该考虑把让他换个工作咯,他无奈只能定好车票,准备第三日启程回C市。
临行前,张婶又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叫上齐港一起吃饭。
席间,齐港给郑村长和张婶敬了满满两杯酒,又和郑深连干三杯,喝得他两眼发直,说话都成了大舌头。
郑深知道他有心事,语重心长地劝到。
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看开了就好了。
齐港眼圈微红,他张了张嘴。
过不去,这段日子以来,他每每入睡,都能梦见柯沉舟那张脸。
两个人相识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可驹光过隙,一眨眼间除了回忆,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他憎恨着男人的狠心,又觉得可笑的是自己,明明早就告诉过他了,这病一旦治好,就再也不会回来,为什么他还要死揪着过去不放手。
郑深看他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小声问他。
“你告诉哥,你是相中哪家的姑娘了?”
“不是姑娘。”
齐港眼里露出难为的神色。
郑深咋舌,他在C市待久了,这男男女女间的情爱也见得不少,不是姑娘,那就是个小子?
“是个男的?”
“嗯。”
郑深只能吸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兄弟活得太苦了,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吧,只要能对他好就行。
“你俩怎么了?分了?”
齐港摇头。
“他走了。”
“去哪了?”
齐港继续摇头,他也不知道柯沉舟去哪了。
“没事,你告诉哥,他家在哪,哥带你去找他。”
齐港还是摇头。
郑深瞪大眼,自己这傻兄弟,不会是被山上的狐狸精迷了心窍吧,这咋一问三不知,难不成真找了个成精的?吸完了精气就回深山老林修炼去了,这才找不见人影了?
“他叫什么?”
郑深皱着眉毛问。
“柯沉舟。”
还行,好歹还知道个名,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真名还是假名。
郑深劝说了一晚上,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说歹说,劝着齐港答应和他一起去C市,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就能忘了那狐狸精。
不管怎么样,都比他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等着那不知道有没有良心的男人强。
第二日,郑深又做郑国强和张婶的思想工作,老两口也松口,答应一起和儿子去城里享福,主要是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儿子一面,实在是想得紧。
第三日,四个人一起,踏向前往C市的旅程。
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是深冬,那天温度寒冷冻人,满山林的树枝都压着薄薄的雪被,鸟兽寂静,齐港的屋子,坐落在山林脚下,院子里空荡荡的,菜园里的菜早都被冻蔫死了,软趴趴地伏在地面,雪水交杂,冻成了冰渣。
地窖里没剩任何粮食,早些日子藏着的半扇野猪肉,也被他送给了相熟的村民,家里仅有的几件好衣服,连同炕头柜子底下藏着的,存折户口本,被他一齐装进背包,带走了,其余的杂碎物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如今硬木的大门紧闭,屋子却里落了一层灰,四周很安静,只剩桌子上的塑料水瓶,被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倒,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着。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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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沉,又东升,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一转眼,春天到了,鸟兽蛰伏了一冬,终于又到了万物活跃的季节。
安静的小院,今天迎来了久未出现的客人。
高大的男人推开尘封许久的院门,屋门外挂着的锁,被他轻而易举的扯断。一室寂静,除了洒进来的阳光与灰尘外,什么都没有。
像是许久没人住过,男人嗅着空间中淡淡的泥土味,知道这里已经被遗弃。
他坐到炕上,打开衣柜,从前,青年给他买的那些衣服,不知道被收到哪去了,现在里面干净一片,连块布头都没有。
他一个人在空屋子里住了三天,在接到一串电话后,终是起身离开,将一切恢复成了原样。
有些人,生来不是一路,能够相伴度过一段时光,已经是不易,没必要再去强求。
他站在院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身后仿佛响起,青年愉悦的声音。
“阿大。”
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他的幻听。
一年时节过去。
恰逢初夏,齐港背着老旧的双肩包,一个人坐上前往A的火车,他半长的头发被理短,只剩一层短茬贴在头皮上,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跨栏背心,外面套着宽大的衬衫,结实的胸膛就藏在背心后面,蜜色的大奶将那撑鼓一块,瘦削的脸颊也养出了不少肉,看着也不再是一副神情恹恹的病样了。
郑国强和郑深来车站送他,张婶没来,听说齐港要走,张婶在家伤心,舍不得他,怕自己在车站哭出来丢人,不肯来。
“小七,哥安排了朋友去车站接你,你下了车就给他打电话,别乱跑啊。”
郑深还是不放心他,自己这个兄弟,人实诚的很,真怕他一不小心,就被人拐了去挖黑煤矿挖煤。
齐港呲着大牙乐。
“二楞哥,你放心,我都26了!在老家,我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哪26啊,这生日还没过呢,虚着一岁呢。”
郑国强接话,他也不乐意让齐港走,但是架不住这孩子心野,非要去那最大的城市看一看,说是反正都出来了,总要四处去闯荡闯荡。
“叔,再有不到四个月我就过生日了,离26差不了多少。”
“行了爹,在墨迹一会,就该误了登车时间,齐港,你先过安检进站吧。”
郑深又叮嘱了他几句,告诉他钱包一定要揣好,在外面可不比在家,车上人多手杂,不能睡死过去,到地方记得给他们报平安。
齐港都应了下来,走之前,抱了抱郑国强父子二人。
他进了站,坐在候车大厅,找到登车站台,跟着人流检票,验票,上车,找位置。
C市到A市有两千公里,他买的是绿皮火车的卧铺票,比高铁动车便宜了一半的价钱,虽然时间也慢了不止一倍,不过对他而言,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时间。
本来想买硬座的,怕郑深知道会逼着他退票改签,狠了狠心,还是买了张卧铺,最开始他说要去A城,郑深非要给他订机票陪他一起,他不干,说想自己试试一个人出远门,他总不能一辈子跟着郑深他们过,让郑深帮他代劳所有事情吧。
郑深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再加上,他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忙,硬请假陪齐港去A市也不太方便。他只能等齐港自己买好了票后,厚着脸皮给在A市的大学同学打了电话,拜托人家帮忙接一下自己的弟弟,还发了个大红包,把路费油钱住宿费都一块给人家打过去。
大学同学收了郑深的钱,尽心尽责地订好了酒店,一大早就等在火车出站口接人。
绿皮火车慢悠悠在路上晃荡了二十多个小时,将近两天一夜,在上午九点,终于驶入了这座国家的首府,国内最大的城市,A市。
齐港在车上简单洗漱了一下,在洗手间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简单修理了下巴上生着青色的胡茬,还没下车,就接到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声称自己是郑深的朋友,来接他,在哪个出站口等他。
齐港连声感谢,说好好好。
可一下车他就傻了眼,这里太大了,一条条地下走廊通道相互交错,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分了好多区域,每个区域光是出站口都有足足好几个,他随着人群涌动,一个个路口找过去,找了二十分钟,才找到电话里说的H区出站口。
姓王的男人一眼就瞧见了傻愣的青年,跟郑深发的照片简直一摸一样,身高不低,体型强健,往那一站就挺明显,而且眼神贼亮,看着人的时候,特别认真,一看就知道很好骗。
王权迎上去打了招呼,想帮齐港拿一下行李,可青年浑身上下就背了一个包,那是他的全部身家,他只好尴尬地拍了拍青年的肩。
“兄弟长得不错啊!”真心实意地夸赞。
齐港傻笑,乖乖地喊王哥,跟着他走。
王权把他带到酒店,登记好身份信息,帮他办理好了入住,就带着他出门吃饭了,A市是国家政治中心,地理位置优越,这里聚集着各地的人民,热闹非凡,各地人生活习惯,饮食口味都不同,人一多,饭店菜馆开得也多,久而久之,各色各省的特色菜肴,在A市都能吃得到。
齐港一口一个哥,一句感谢,叫得王权眉开眼笑,大手一挥,自掏腰包,找了一家本地人常来的土菜馆,带齐港尝了鲜。
齐港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人好养得很,王权给他倒了一杯酒,两个人意思了意思,他知道齐港不能多喝,这是郑深特意叮嘱过的。
酒足饭饱,又尽地主之谊,带齐港在附近转了转。
齐港认认真真地记路,状似随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