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喜欢是真喜欢,但是由于世俗眼光和肩上责任,所以其实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雎安难不成是这种叶公好龙?
那边韩想容还在为即熙的发言而震惊,愤愤道:“苏小姐也不必拿这种话激我,我是不会相信的。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也一概不信。”
即熙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哪些话?”
“枕着胳膊……同床共枕的那种话……雎安师兄洁身自好,绝不会和您做这种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信的。”
即熙面露怜惜之色看了韩想容一会儿,然后哈哈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不信就对了,那都是我开玩笑的。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也都是逗你玩的,我这人有点毛病,有时候喜欢说点过分的玩笑话,你看我追求前宫主那劲头就该知道我有点儿疯对不对?”
韩想容怔怔地看着即熙,即熙站起身来对她道:“不过这些事儿和你实在是没什么关系,我会看着办的,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罢不管韩想容仍有话想说,即熙打开门把韩想容推了出去。
然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即熙就抱着枕头被子出现在了雎安的房门之外,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她敲响了房门。不一会儿雎安就打开了门,他穿着一件浅蓝色单衣,看来是正准备睡了。
暗黄的灯光温暖地围绕着他,他微微偏头:“是即熙么?”
“是我。”
“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来同你睡觉,污你清白。”
“……”
雎安面露困惑之色,即熙有些赌气地看着他也不解释。没过多久,雎安便浅笑一下侧过身:“小姐之命,莫敢不从。”
雎安住的房间是个很大的通铺,眼下只有雎安一个人住,宽敞得过分。即熙把枕头放在雎安旁边,大大咧咧地盖好被子躺在他床铺旁边,雎安坐在通铺边,说道:“这里床铺很硬,你怕是睡不惯。”
“那你就睡得惯么?”
“我试炼时住过比这更差的。”
“……那我也能睡,你再说我就跑到你被窝里去!”即熙威胁道。
雎安笑着摇摇头,他上床掀开被子躺在即熙身边,侧过身子面对着即熙,揉揉她的脑袋道:“怎么啦?”
即熙想她爱揉别人脑袋这个习惯,绝对是跟雎安学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凑近雎安说道:“雎安,我喜欢谁都是光明正大的,才不会偷偷摸摸,在这里是这样,以后回到星卿宫也是这样。而且我这个人懒得解释,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可能会叫你为难。”
雎安挑挑眉毛,说道:“所以?你要我放弃么?”
“滚犊子吧!我是要你做好心理准备!你要是敢后悔,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即熙拎着雎安的领子前后摇晃。
“哈哈哈哈……”雎安也不反抗地被她摇着,低声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
即熙突然扯着雎安的领子把他拉近,看着他的眼眸说道:“雎安,你就不想同我睡觉吗?”
“你是指……”
“对,就是放荡的那种睡觉。你该不会是叶公好龙吧?”即熙质疑道。
“……”
雎安无奈地笑笑,突然一个翻身压在了即熙身上,他左手垫在即熙脖颈之下,右手撑在她脸侧,慢慢俯身靠近她。
从来都是即熙压制别人,她被人这样压着,莫名有些心慌。
她看着雎安微笑着慢慢靠近她,她从他敞开的领口里看见他白皙精瘦而健壮的胸膛,他的长发从后背滑落至她的脸侧,眼睛里映着灯火,如一片炽热海洋。
即熙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雎安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吻了她的额头。
“明明害怕,干嘛要逞强。”
听见耳边的这句低语,即熙怔了怔,然后就见雎安吹灭了灯火,在一片漆黑里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睡吧。”
管她害不害怕干什么!这时候就要一鼓作气啊!
……算了,同床共枕也行吧。
即熙于是妥协地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好盖住雎安的胳膊,就在他温暖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即熙醒得很早,一睁眼就看见了雎安敞开的衣领里的白皙皮肤,简直被亮迷了眼睛。她抬头看见雎安的睡颜,安静而干净,明亮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睫泛着金色,与眉骨鼻骨一道投下小小的阴影。
美得让人觉得触不可及。
这是她的爱人。
即熙吻了雎安,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雎安于是悠悠转醒。即熙说道:“我要先回房了。”
“你不是要来污我清白的么?”
“已经污过了,也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
雎安低声笑起来。
即熙再度抱着她的枕头被子溜回了房间。几乎是同时雎安提着一桶水敲响了她的房门,让她梳洗收拾。
即熙于是就着雎安打来的水开始洗漱,雎安在她的房间里走两步就会踢到东西,即熙刷牙洗脸之余还含糊不清地提醒他地上有什么。
她弄乱屋子的能力还是一样出类拔萃。
雎安吹了一声口哨,阿海的身影很快就降落在即熙窗台上。雎安便开始整理屋子,把散落在地上床上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收拾好,衣服被子一件件叠好,椅子归拢整齐。
即熙洗漱好回头的时候,房间已经焕然一新,跟她住进来的时候别无二致。她吃惊地看着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和衣服,心想相比于雎安她可能更像个瞎子。
雎安拉开所有的窗帘,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屋子,即熙看着阳光下他的脸庞,突然跑过去抱住了雎安的腰。
雎安低头脸转向她的方向。
“小李啊。”她慢悠悠地喊着。
“嗯?”雎安笑意浅浅。
“你教我叠衣服罢,我总也叠不好。”
他的姑娘从小就讨厌叠衣服,总是攒成一团随便乱丢,怎么突然转性了。
“你不喜欢叠衣服的。”
“我想跟你一起叠衣服,叠一辈子也有趣。”
雎安怔了怔,他含笑低下眼眸,说道:“你说的,可记好了别反悔。”
这天白天他们照例跟着韩想容在白帝城中熟悉环境,与各路铸剑师父交谈,到了晚上便趁着夜幕深沉,潜入了郑氏剑坊。
梁州平时总是云雾缭绕,少见日光,这两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家家户户都打开窗户通风晒东西,大街上也都是晒太阳的人。可昨日他们去郑氏剑坊时,从外面看见楼上几乎每一间房间都开了窗户,唯有一间房间窗户紧闭。而且按白帝城房屋的一贯制式,这间房屋所处的位置,应当是一间主屋才对。
即熙和雎安是从窗户进去的,即熙轻车熟路地撬开了窗户,和雎安悄无声息地跳进了这个房间。
这里确实是一间不小的主屋,虽然灯火已经熄灭,但是有个人正坐在桌边,喝着茶水吃糕点。
即熙和雎安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进房间的,可是这个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借着月光即熙看见这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只是脸上有骇人的烧伤疤痕,眼神空寂没有落点。
他居然也是个盲人。
即熙愣了一瞬,心思一动便猜到他是谁。看岁数和伤情,这应该是郑氏剑坊原主人的儿子,据说是和他父亲一起死在火海里了,原来他还活着。
她低声跟雎安说了猜想,见这少年有些慌张地站起来,问道:“是谁?”
“在下天机星雎安走近他拉住他的手腕,额上星图的光亮划破黑暗,少年似乎想要挣扎却一瞬间愣住了。
他应该看见了雎安的元婴内境,那浩瀚星辰。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心魔?”雎安皱皱眉,低声说道。
即熙听闻此言不禁十分诧异,普通人自然是有诸多求而不得,邪念执念,心中煞气郁结,但也就是煞气罢了,若非修士极少有人能有心魔。
黑气从少年的身上渡进雎安的身体里,少年逐渐流露出迷茫的神色,有些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雎安坐在他对面,闭上眼睛静思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星图的光芒黯淡下去,少年立刻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你怎么让他睡了,不问问他吗?”
“不必了,我在他的心魔里看见了。”
雎安神色凝重,对即熙说道:“他曾参与那把邪剑的锻造,准确地说,火灾里死去的所有人都曾经参与过锻造,那场火灾其实是一场杀人灭口。”
“谁让他们造的?”
“……是他们自己。”
这少年某天从他父亲那里听说,可以锻造一把神剑,助白帝尊上重获灵力重返天庭。他便立刻加入了锻造神剑的阵营,同他父亲还有许多铸剑师父一起,秘密研究如何制成神剑。古蜀国一直有活人祭祀的习俗,储光殿的壁画上也不乏此类记载,有人对他们说可以用符咒凝聚活人祭祀的力量,封于剑上,以至于制成一把威力无穷的剑。
于是除了铸剑师父之外,又有一批人被找了进来,他们负责扮成山贼去屠杀异教之人,他们杀人时随身携带符咒,吸收力量再献给神剑。
最初他心里也怀有不安,但是大家都说异教之人说尽白帝和白帝城人的坏话,原本就该死。时间长了他也觉得这话说的没错。
白帝必定要带着白帝城人的期望和未来,重回天界,继续庇佑白帝城。
一切都是为了白帝的荣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说,虽然现实有白帝城,但是这个白帝城是我杜撰的,和现实的没有啥联系啊。
71、迷局
后来那把集千百人活祭的剑就被奉给了白帝尊上,
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全部闭口不提此事。然而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心魔已生。
一切都是为了白帝的荣光。
为此杀人放火,只是不值一提的牺牲。
在不久前聚会上的火灾里他死里逃生,
昏迷许久才醒来。或许是因为他的家人嫌弃他瞎了眼睛,传出去名声不好。又或许是觉得火灾是外城人刻意为之,
未免他再被加害,
于是隐瞒了他还活着的事情。
加害他的未必是外城之人,但他确实因为这隐瞒保住了性命。
“可是显然这把剑是失败的剑,不能取代不周剑对于魔主的意义,
沦为他试探我的工具。”
即熙和雎安在走回客栈的路上,即熙疑惑道:“魔主想要不周剑,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不周剑极少认主,更何况我还活着。魔主如今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不周剑向他低头,他清楚这一点,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急于拿走不周剑,而是尝试自己造一把剑代替不周。”
雎安分析道,
他微微皱着眉头,
神色郑重:“其实我一直觉得,
不周剑并不只是凶剑这么简单。我曾查过有关于不周剑的古籍,
它并非人为锻造,
而是千年以前从天而降,
直插于不周山上,引得人间大乱,
故而被称作不周剑。”
即熙灵光一闪,
家族流传下来的古老故事突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我们家族……流传着一些古老的传说故事。”即熙一边回忆着她爹按家族惯例要她背的那些句子,一边说道:“混沌初开,万物混生而后分天地。天者神居地者人居,
有路于其间。阴极弑万人,阳极救万人,两极合而天门开,过门可为神。”
“若这故事是真的,这不周剑又是从天而降,它会不会就是阴极?按照故事所言,魔主是不是想要打开去天界的路,他想成神?”
此时遥远的青州,赵元嘉正趴在桌上喝得半醉。他此番从英雄跌落,又明白和傅灯再无可能,心中难过得很,便跑来青州散心,拜访戚风早同他借酒浇愁。
他拿着酒杯低低地笑着,凄苦地说:“果然世事轮回。当年明明是你认出灾星告知于我,只是家里有急事匆忙赶回,我却贪了你的功劳。这么多年来你从未拆穿,我一人享尽荣光,终于是得到了报应。”
他抬起朦胧的醉眼看向酒桌对面的人,有些迷惑地说:“不过今日伯母同我说……你那时并未回家,你去哪里了啊,小戚?”
戚风早一袭黑衣,他有着如夜幕一般深不见底的黑眸,脸色苍白好像受了伤般,有些虚弱。
闻言他沉默了一瞬,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罕见的一个浅浅笑容:“这件事,你可同傅灯说过?”
赵元嘉看见友人露出的笑容愣了愣,继而摇摇头。
“天梁星君呢?旁人呢?”
赵元嘉再次摇摇头。
戚风早拿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说:“好,那你死便可以了。”
赵元嘉睁大了眼睛,不明白戚风早在说什么,戚风早淡淡地与他对视,身上慢慢泄露出极为纯粹的煞气,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二人包围在其中。
他这个单纯的朋友赵元嘉,总是不明白。
不明白他为何将荣光拱手让出。
不明白为何惠娘出现的那么及时,帮忙指证。
不明白翡兰城瘟疫死者生者的强大煞气,最终都成为了谁的力量。
“你起初以为自己是英雄,后来以为自己是失误了的英雄。其实都不是,你是我造出来的英雄。”
“如今,英雄也该退场了。”
那煞气源源不断地汇入赵元嘉的体内,他本就是半醉,现如今更是无法挣扎,僵硬地感到自己的元婴被煞气包围,慢慢吞噬。
“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赵元嘉以手臂撑着桌子,勉强地看着戚风早。
他不到十岁就认识了戚风早,在他眼里戚风早一直是脾气冷淡,品行端正的天才。多年来他自以为和戚风早是极好的朋友,以至于发现他与傅灯走近,心下难过却也劝说自己释怀。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戚风早抬起眼帘,淡漠地说:“既然自认为是我的好友,怎么连我什么时候变的,都没有察觉到呢?”
“小戚!小戚……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赵元嘉悲愤地吼道。
戚风早沉默了片刻,他喝了一口酒,慢慢地说:“我这里有两个故事,可以说给你听。”
“第一个故事里,有一个孩子是孤儿,终日在街头与野狗抢食,几乎饿死,有一天有一个路过的修士救了他。那修士将他带回了自家门派,后来又交给当地有名望的大族抚养,那孩子从孤儿摇身一变成了公子。他很有天赋,被誉为不世出的天才,偏偏修士算出来他不祥且早夭,活不过十八岁。他们于是很怜悯这个孩子,以为这个孩子不知道。其实这个孩子什么都知道。”
赵元嘉怔了怔,他说:“这是你?你……活不过十八岁?”
戚风早并未回答他,他接着说下去:“还有第二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有一位修士四处云游,遇险时被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所救。这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对自家尚在襁褓中的长子寄予厚望,便请以神算著称的修士替这个孩子算一卦。谁知修士算出来,这孩子不祥且早夭,活不过十八岁。他诚实地将这不幸告知孩子的父母,便告辞离去。几年后修士故地重游,发现这户人家因为他的预言丢弃了这个不祥的孩子,孩子沦落街头奄奄一息,于是他心中愧疚,便把孩子带回门派,交由名门望族锦衣玉食地抚养。他以为这个孩子不知道,其实这个孩子,什么都知道。”
赵元嘉愣愣地看着戚风早。
戚风早淡淡一笑:“这个孩子刚刚出生,还没来得及做对任何事,也没来得及做错任何事。他的一生就已经被确定,同时也被毁灭,你说这凭什么呢?凭什么人命天定?”
他伸出手去拍拍赵元嘉的肩膀,深黑的瞳孔里没有什么情绪。
“所谓神明,所谓命运,不过是强权罢了,就像我对你做的一样。只要有力量,我也可以成为神明。”
“我要把那些随意摆弄我的神,踩在脚下。”
“再见了,元嘉。”
白帝城储光殿地下,黑暗的地宫里幽暗潮湿,石壁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墙壁上的夜明珠散发出幽暗的光亮,终日如此以至于无法计算时日。
圆形石室里几个人面色惊恐地看着石室中间,那个双手双脚带着镣铐,被绑在架子上无法动弹的家伙。这个被绑着的家伙浑身布满了各种各样被刀砍,烧灼,剑刺的伤口,鲜血顺着架子一滴滴地淌下来,他的胸前还插着一把穿胸而过的剑。只要是个人在这种状况下,就该死透了。
然而这个家伙慢慢地抬起头来,一道鲜血从他的额顶流下,与狼狈的外表相反,他气定神闲地说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你们杀不死我,世上根本就没人能杀我。”
“你……你你!”
那几个大汉发出惊叫,仿佛活见鬼似的。他们这几天用尽了所有办法,可这个家伙无论如何就是死不了,他们已经从惊恐变成绝望。
贺忆城翻了个白眼。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悠闲,他虽然不会死可也会疼,这些天这群家伙变着法儿地折腾他,他疼晕过去好几次,每次醒过来还得接受他们刺耳的尖叫摧残。
好像被刀砍火烧的人不是他而是他们似的。
“各位白帝城乡亲,大爷,祖宗,你们能不能给我个痛快话,你们想干什么?死我是肯定死不了的,别的事儿兴许我们还能商量。”贺忆城歪过头,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