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了个半死的孙鸧:“……”
实话说,这位孙指挥属实称得上英俊,正经起来真像有忠臣良将那么回事。赵芫也就吓唬吓唬这家伙,现在还是便宜爹大权在握,她怎会明目张胆打杀一个都指挥使。
门外,吴俞听不见房子里的声音,心中有些担忧,武德帝姬与孙指挥谁出了问题,都得出大纰漏。
“大将军想借几匹骏马操练骑射,军营这里的校场十分辽阔,不如就在此操练。”房门打开,可可爱爱装得像个小大人似的武德帝姬背手而行,孙指挥就跟在她身后,姿态放得很低。
吴俞连忙上前,“帝姬!”
“本帝姬与孙指挥已经谈妥,日后随时可来借马,若宫中场地不够用,诸班直也可随我一起来军营玩耍。”武德帝姬笑得很甜,可爱极了。
孙指挥应声,“正是,正是!”
发生了什么?吴俞茫然,闭门一会儿,孙指挥态度就变得亲和许多啊。
武德帝姬不止借到了马,还很有领导视察的风范,在孙指挥的指引下全面参观了一遭天武军营。
天武军营里的马匹依然不及她在城中见到的衙内马匹,若皇宫与禁军中的马都比不上几个纨绔子弟的,那么问题是出在哪一方呢。
她问过孙鸧,然而孙鸧对此也不甚了解,天武军的马都是中枢负责分配,他不管养马的事。
东京城门前,杨符心事重重地等候武德帝姬。
日头即将西斜的时候,城外终于奔回数匹骏马,待看守门将检查完身份,对方骑马进入东京城。
杨符立刻上前拜见。
牵回几匹马的赵芫叫他骑一匹跟在自己身侧,问道:“那些衙内的马,从何而来的?”
“属下旁敲侧击打听出来,似乎是……”杨符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是从牟驼冈买来的!”
“牟驼冈?”
“是皇家马场,我们大宋有自己培育的马种,也从西夏引入,西夏有河套地区,能培养出最好的上等马,而这些马匹种最好都先由皇家挑选,供给皇室。”
所以,一群衙内能从皇家马场买马,买走的还是最上等的马,供给皇室和军队所使用的马品质远远不如私自倒卖出去的,这是烂到根子上了。赵芫冷酷地想。
便宜爹宋徽宗知道这事吗?
或许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与知道没什么分别,因为他手底下比私自倒卖战马更烂更可恶的事多如牛毛!赵佶本人就是大树身体里最烂的那颗树根!
回到宫中,赵芫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如果穿的不是武德帝姬,是赵佶、赵恒,甚至是赵构,再次是个成年帝姬也好啊。有什么比外敌入侵,国破家亡迫在眉睫,而自己只是个奶娃娃的现实更惨的呢。
不处理掉腐烂的根茎与蛀虫,这颗承载着无数生命的大树迟早还会毁于风暴。
烦!很烦!
赵芫挠头!为了解决掉这些占据脑容量的烦恼,她一咕噜从凉席上跳起来,哒哒的跑出宫殿,走廊上守候的侍人们看着武德帝姬一阵风似的刮过。
侍人A:“帝姬往景阳宫去了。”
侍人B:“九郎又要遭殃了。”
赵构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家乘凉也会被揍?今天自己什么也没干啊!十娘真就是个小疯子啊!
赵九郎他委屈!
赵九郎他嘤嘤嘤!
暑期刚过,回到朝堂的赵佶好心情立马被雪花般飞来的弹劾奏折淹没,兵部尚书方琼连同十数位官员一同向赵官家哭诉,自家子侄在外游玩时遭遇了武德帝姬赵芫的残忍殴打,尤其方琼的小儿子方致远的门牙都豁了,手也脱臼一只。
老父亲方琼既怒且悲,哭他都差不多五十岁的老人了,养个如珠似宝的小儿子他容易吗,赵致远前年门牙已换过,现在豁了,那就是一生的残疾啊!谁会尊重一个门牙有豁口的丑陋之人呢。
武德帝姬她不仅殴打朝廷命官之子,她还四处抢劫!东京城里这段时间出门游玩的衙内,就没谁不被她抢的!连人带马,金银珠宝全都搜刮一空啊!
“武德帝姬目无王法、嚣张跋扈、心性残忍,请官家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在兵部尚书的带领下,朝堂里一下子呼啦啦站出了一大片。
赵佶眼晕,好家伙,这么一大帮子,全被武德帝姬给祸害了?
赵佶很生气!
你打人可以理解,小孩爱打闹呗,你抢劫臣子就不对了!皇帝女儿,去打劫!他丢脸呐!
宋朝的皇帝对臣子普遍还是很温和地,赵佶也不例外,好声好气地说你们等着啊,我这就派人把那淘气不懂礼貌的女儿带过来,让她给你们赔礼道歉。
遭殃的群臣很不满意,官家的言外之意像想要包庇武德帝姬。这可不行,这回他们必须联手将武德帝姬这个帝姬中的异类,不,败类!打压下去!
旧班守在门口的班直见到校场外来人,小跑回来禀报正在指挥杨符吴俞等其他诸班直跑马对练的赵芫。
听闻来了一队禁军,赵芫扔下手里的大旗,终于来了。
第010章
大战!英雄群臣副本!
时间回到月前,方致远方衙内伙同自己的狐朋狗友一道上街溜达耀武扬威,数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在内城街道上转悠,希冀能再遇到杨符等人,好继续接着的嘲笑。
他们的愿望很快就成真了,心心念念的杨班直今日休沐,穿着身便衣从众衙内眼前经过,方衙内于是很兴奋地主动上前搭话,“杨英才!怎么不骑小马驹而改步行?难道是觉得耻于与熟人相见,连马都不敢骑了吗!”
杨符不回话,方衙内等乌合之众不依不饶骑马追着跟上来,绞尽脑汁讥讽之,“回去我便听说了,原来你现在跟着那位三岁力能举鼎的帝姬。莫不就是上回的小娃娃?怎么样,给一个小娃娃当跟班的感觉舒服吗,素来有本事的杨英才居然沦落到给一位帝姬当狗!哈哈哈!”“会不会还需要杨英才为帝姬洗尿布啊?”“嘿欸,说不定每天追在帝姬后面求着喂奶!”
方衙内几人胡说八道一通后自顾自哈哈大笑,却发现杨符目不斜视,完全视他们为无物,朝外城走去。居然敢无视他,方衙内面子挂不住不由破口大骂。其他人连连附和,对杨符极尽挖苦。
这人骂杨符是个丘八,那人讽刺杨符不过是没落杨氏的无用远房旁系,就这么一路边走边叫嚣一路跟着杨符出了望春门到了外城。
外城与内城多有不同,巡城军士较少,且鱼龙混杂,商户众多,偶尔还能见到不少汉话不甚流利的外邦人。
上半年春闱过去没多久,许多儒生还没离开,包括跟着高丽使者一起入宋的高丽学生,他们参加了今年的大宋科举,其中有四人中了进士。高丽国的官方语言是汉语,有点能力读书的都以会读写汉字为荣。
但半岛高丽这个地方的人吧,总是很拧巴,头生反骨,一边崇拜着大宋又一边存有不可言说的诡谲心思。比如现如今,宋国赵官家是个大大的主战派,早早就邀请高丽联手对付辽国,但高丽它既不拒绝也不同意,跟你玩暧昧拉拉扯扯的拖着。要说没点当渔翁的心思是不能的。
修剪公羊胡的高丽中年使臣与学生在酒楼里吃肉喝酒,眼睛时不时望向窗外繁华的东京盛景,学生感慨:“我才知晓宋国的百姓居然也如此富庶,真想留下来当官了。”
中年使臣:“还须观望啊,现在北边新崛起了个金国,谁知道宋国会如何应对。”他别有深意,“那女真蛮人,可将辽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宋国还剩什么有名的大将吗。
赵芫就坐在这群人隔壁的小摊位上吃豆花,身边跟随着吴俞与另外几名班直。几人都一副便衣装扮,完美融入了周围老百姓中。
直到杨符出现在道路上,吴俞同班直们起身,等待着什么。
终于,喝完最后一口豆花,顺手拿了根油条,赵芫起身一边伸展胳膊踢踢小腿做伸展动作,一边对吴俞说道:“等会儿我把他们打跑了,你们就一拥而上把马给抢了,记住了。”
吴俞还有些犹豫,“帝姬,万一东窗事发,官家怪罪下来……”
“打劫的人是武德帝姬,你怕什么。”赵芫摆手让他赶紧别说话了,前方杨符已经走来,朝她拱手行礼,随即便负手站到路旁。
骑马的数名衙内眼见路被一衣着普通的白胖小孩挡住,傻傻抱着根大油条在啃,杨符就在小孩后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似乎在说‘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方衙内怒斥小孩滚开,竟然纵马不停要直接冲到杨符面前。
路边百姓纷纷慌乱惊叫。
眼看恐怖的马蹄即将踩踏懵懂稚童,人群中一名书生大喊‘快闪开’想冲出救人,却被圆脸少年展臂拦住。
见到吴俞的相貌,书生一愣。殿前司班直挑选的标准极高,杨符吴俞这群少年单从外貌来说就与普通东京城百姓拉开了差距。书生惊疑不定。
就在他犹疑的档口,方衙内的马蹄已经踩到了稚童的头顶,原以为能从小孩身上越过去的方衙内也惊呆了,想不起来勒马。
“不好!”白面书生神色大恸,几乎能看到下一秒稚童惨死马蹄下的画面。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被咬了豁口的油条忽然‘嗖’的飞跃腾空,化作金灿灿的残影,迅如疾风、快如闪电,没等周围人回神,骏马受惊,路中央纵马的方衙内则如突然遭受重击,整个人自马背上向后飞出,重重摔下,脸部牢牢黏了根金灿灿的棍状物体。
“啊!方兄!”追上来的众衙内顿时担忧惊呼,下马查看方衙内伤势,却见方衙内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从面部棍状物下流出嫣红色液体。
方衙内被一根油条谋杀啦!!!少年衙内们不知所措,方致远可是方琼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呢。
“将那小孩抓起来!”有脑袋灵光的立刻大喊。
对,把凶手交给方尚书!
众少年气势汹汹朝罪魁祸首的四岁小女孩冲去。
赵芫把油乎乎的手在身上擦擦干净,伸了个懒腰,无所谓地任由凶神恶煞的衙内们将自己团团包围。
人群中的白面书生目光从吴俞面无表情的隽秀面庞上移到路中央的主角身上,想到了什么,拢起广袖静静观看起来。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大家一起来做、运、动!
挤在百姓中的高丽使者和学生随着众百姓一起惊呼不断,却忽闻阵阵尖叫从围成一团的衙内当中传出,他们登时睁圆眼睛,不敢置信。只见衙内一个接着一个似饺子般从中飞出,四仰八叉地落到躺着不动的方衙内周围,而剩下的衙内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妖怪一样抱着脑袋四散而逃。
然而空出的这片地方似乎有什么结界,他们每每钻入路边百姓中就不知被谁给推了回去。
回头一看,那恐怖的四岁小儿正举起两只魔爪‘嘿嘿嘿’笑着朝他们逼近而来。
“啊!”有衙内直接瘫倒在地,尿了裤子。
当皇城司赶来,原地已只剩浑身上下被抢劫一空、正在哭哭啼啼的衙内们。
——衙内爸爸们震怒!誓要逮捕当街伤人的嚣张凶手。
然而逮着逮着,居然逮到了皇宫大门口!那凶人竟就是当今官家的武德帝姬!一个四岁的帝姬,打劫了一群衙内!
由于没有皇令,皇城司不敢擅自入宫抓人,赵芫便又趁此机会乔装出宫,多次打劫在外招摇横行的衙内。
这个夏天,东京城衙内哀声四起,天怒人怨!
事情便是如此。
朝堂之上,群臣对被带入大殿的武德帝姬怒目而视,在他们眼中,武德帝姬不是粉雕玉琢的稚童,而是个混世魔王。
方琼立即出列:“官家!”
“咳咳!”赵佶清清嗓子,“武德帝姬,你可知犯自己下了大错!”
赵芫神情很无辜,“我不知啊。”
赵佶:“你为何对众臣的子侄行殴打之事呢?众臣现在要求对你依法处置,你有什么话说吗?”
四岁小朋友挠挠头,看看这个瞪她的官员A,看看那个也在瞪她的官员B,很迷茫地说道:“依法处置?我听不懂。”
赵官家对众人露出无奈的神情,瞧,我女儿还是个不识字的孩子啊,你们真的要追究她的责任吗?忍心吗?
群臣脸色难看。大家都是读圣贤书的人,与一个懵懂小儿计较,太丢脸了。但不计较,心中怨气又无法抒发。
方琼忍耐着,竭力温和说道:“官家,恰恰因为武德帝姬懵懂无知,才需要教导她!此回若不加以严惩,日后帝姬必定以作恶为行为常态,到时候受苦的便是东京城的万万百姓,请官家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场来处置帝姬犯法之事吧!”
中书舍人李邦彦亦出列道:“官家宠幸武德帝姬应当有度,不应违背天下礼法,因为她是您的孩子便不予惩戒,否则天下人都会效仿官家,国家迟早会因此而衰弱。”
“臣等复议!”官员们正义凛然地出列附和,“请官家不谓私情,而谓公道!教化武德帝姬!”
朝堂上的声音一时间竟然轰然动地,仿佛天下人都为帝姬所迫害,不惩武德帝姬不足以平民愤一般。.
这回脸色难看的轮到赵官家了,事实上,今日朝会,他本欲推出一件大事。林灵素为他卜算,斩钉截铁他赵佶就是昊天上帝之子、神霄帝君下凡,天生神异的武德帝姬便是佐证,乃神霄之女下凡护持父亲来的。.
他正兴冲冲想颁布诏令,昭告天下为自己册封为道君教主皇帝,群臣这么一搞,要求惩戒作恶的武德帝姬,他还怎么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册封呢!
见官家犹在犹豫,群臣再次高呼,请官家以朝堂稳定、天下兴亡为重,明明赵官家昏庸享乐任用奸佞时,这群人谁都不敢说话,甚至还加入其中,一道霍霍大宋。现在却好像不处理武德帝姬的事情,大宋朝就要完蛋了一样。.
“知道了,”赵佶叹惋,这次册封道君皇帝的事姑且不提十娘显圣罢,“就先将武德帝姬押下……来人啊。”
门外侍卫禁军入内。
孤零零站在殿中央的四岁帝姬似乎终于害怕了,她眼泪汪汪,从禁军手臂下钻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跑到台上赵佶身边,抱住老父亲不放,“父亲不要抓我!我都是和他们学的!”
赵佶惊异十娘竟如此亲近自己,想到她是自己在天上当神仙时的女儿,心中顿时怜爱更甚,根本不想惩戒。
“他们?”群臣立刻发现了华点,脑子里立即转了十道八道弯弯绕绕,心想难道帝姬只是推出来的挡箭牌,其实背后之人的目的是党争!这问题就更大!
李邦彦问:“武德帝姬所言‘他们’是谁?”
年幼的帝姬委委屈屈的:“就是李衙内、方衙内、王衙内他们呀。”
……被耍了,武德帝姬说的不就是他们的受害者子侄吗!群臣震怒,立刻又要‘死谏’官家。
然而不等他们说话,武德帝姬下意识搅动手指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出宫玩耍时,见到一个叫李衙内的人吃东西不给钱,还打了店小二店老板。一个叫方衙内的人摸路边漂亮姐姐的手,说要抢她回家。还有一个王衙内……”
随着奶声奶气的话慢慢数着某某衙内的恶行,大殿渐渐安静如鸡,其中子侄没有被赵芫打劫的大臣们纷纷用异样目光看向站出来的大臣。
“我就是跟他们学的打劫,如果我做错了,那衙内们也错了吗。”
“胡说八道!”“荒谬!”“岂有此理!”方琼等大臣涨红脸,怒斥武德帝姬都是污蔑!
“武德帝姬为何只抢衙内呢?”大臣中忽然传出一道年轻的声音。
方琼等人连忙点头:“正是,帝姬若所言属实,是与衙内们学来的恶行,为何打劫的不是百姓,反而是衙内。官家明察,这些话恐怕是武德帝姬为自己开脱所编造的谎言!”
依旧是那年轻的声音:“武德帝姬才四岁,如何编造没见过的恶行,恐怕确实在宫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方琼等人顿时脸黑,凛冽目光射向大臣中,你特么的到底站哪边!
须臾,一名身姿挺拔气质斐然的绿衣年轻官员缓缓出列,正是当日外城目睹赵芫打劫始末的白面书生,此人名为韩离素,正七品国子博士,举手笏向上方一脸无辜的武德帝姬温和道:“请问帝姬,为何只抢衙内,而不学他们抢夺百姓呢?”
好问!是神队友!赵芫大眼睛闪烁亮晶晶的光芒,终于说出今日最精华的一句话:“衙内比我有钱,比父亲还有钱!他们有很多很多的钱,能买到比父亲还强壮高大的骏马,父亲骑不到好马,所以我想抢回来孝敬给父亲骑呀。”
“他们那么有钱,分一点给我父亲,难道不可以吗?”赵芫又天真无邪地总结。
朝堂瞬间安静,又瞬间哗然!!
第011章
杨符之罪
天下怎会有人比大宋官家还有钱?若有,那便不是有钱,而是有罪。你比皇帝还富有,钱从何来?肯定是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贪污而来啊!.
即使你的金钱不比官家多,可你哪里来的顶级骏马?只有两个途径,非法走私和倒卖战马!想不到区区四岁的武德帝姬打劫衙内案,竟然牵扯出了朝堂阴私!
原本老神在在温文尔雅的公相蔡京睁开半垂的眼帘,别有深意地扫视了眼看起来懵懵懂懂傻乎乎的武德帝姬。侵吞国有资产最多的属他蔡京一派的党羽。武德帝姬这回是误打误撞?还是,有幕后高人指点?
果然听闻大臣衙内骑的马竟然比自己的还好,赵佶的某根神经被狠狠刺激到了,从来只有他吸天下人的血,还没有人可以从他身上吸血的!
赵佶的怒火刚起,韩离素又说:“不仅如此,臣曾于坊间听到传闻,只要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前往牟驼冈便能随意借到马匹,供官员私邸使用。若人人如此,一旦发生大型战事,定然会因为战马储备不足而影响国家兴亡!”
是的,没错!这群蛀虫窃取他赵佶的财富和战马就会导致国家衰败!!赵佶面露怒色,拂袖而起:“国子博士所言是否属实!!你们一个个将朕的东西贪昧走了!今日是战马,明日是不是要将国库搬空!”
“朕原以为朝廷之内必定皆为清圣良臣,为国为民,想不到其中还混入了这样的大奸大蠹!”
眼见徽宗怒极,被指控的大臣将原先准备好的陈词咽下,谁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被官家注意到。
“连衙内的马匹都盖过了御马,你们还有什么恶行是朕所不知道的!”赵佶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被奸臣蒙蔽,立刻就要下旨将这群大臣中为首的方琼和李邦彦逮捕关押。
“官家息怒,事情还未查清,尚未定论。”蔡京终于出场,他说话节奏不急不缓,令人不由自主认真倾听,看着真真像个清清白白的肱骨之臣,“不如将此案交予皇城司、刑部联手稽查,若武德帝姬、国子博士所言为真,再依法处置不迟。”
嗯,刑部里也都是他蔡京的党羽。
李邦彦等人大喜,老大出马一个顶俩!他们要绝地翻盘了!到时候就将罪名转而扣到敌对官员的头上,比如可恶的国子博士韩离素,还有殿中御史李纲等时不时跳反的恶贼!
有老大撑腰,李邦彦的腰板又支楞起来,再次出列铿锵有力正义凛然:“我那子侄骑的劣马,怎能与官家之坐骑相比肩呢,帝姬年幼,见识难免有些短缺,定是看错了。若依武德帝姬所言,这么多战马流出,在京中流窜,御史台怎会一无所知,从未上表弹劾?”
“依照国子博士的话说,不仅我们,连官家的御史台也都是群尸位素餐的奸佞之人,如此难道整个大宋朝廷都成了奸佞巢穴。官家,国子博士他不是在弹劾臣等,而是在讽刺官家您啊!”
蔡党顿时纷纷附和,一时间,朝堂的声音全是喊冤委屈。
“……这,”赵佶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又不是昏君,当然不可能任命的全是奸臣,或许,真的冤枉了方琼李邦彦?
眼看都不用刑部调查,赵佶自己就要给奸臣翻案,暗中蛰伏的忠臣们心中嘤嘤哭泣,心说果然如此,他们早就猜到,还好没站出来。
正当局势即将扭转时,武德帝姬那特有的奶声奶气声音突然插入,小朋友哒哒跑下去,对着惊诧看着她的李邦彦脚背猛踩:“你胡说!我抢来的马匹都在皇宫,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比父亲的马高大健壮,你信不信我立刻叫杨符把马牵出来给父亲看!”
李邦彦只觉得从脚掌上传出爆炸一样的痛意,立刻痛的眼泪汪汪说不出话来。
武德帝姬小朋友继续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父亲,这个人是坏蛋!他一定把你当成了大傻子!!”
‘大傻子’三个字中气十足、荡气回肠,在整个垂拱殿悠悠回荡,绵延不绝。
赵佶老脸黑如锅碳,久久不能言语。
于是现在的问题很严重,他赵佶到底是昏君,还是傻子?二选一!
半晌,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赵官家终于开口,第一道命令叫身边大押班赶紧将武德帝姬送回后宫呆着,第二道命令派殿前司诸班直前往校场牵马。
赵佶已经后悔让武德帝姬出来说话了,她不说话,他就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有可能被人当作了傻子玩弄!
至于昏君?昏君是不可能昏君的,他赵佶可是文武大治的好皇帝!看看这太平人间、繁华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边关战事连捷,都是他当皇帝的丰功伟绩!
武德帝姬乖巧地跟在内侍官身后,回到自己的住所。后续之事作为小朋友她管不着了,反正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
按照蔡京等人的政治思维思考,以为幕后之人揭发战马倒卖肯定是为了掀起更大的党争,却完全不知赵芫根本没想扳倒什么A党B党。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震慑群臣使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倒卖战马,而那些良马会因此送往各军装备,实际上提升骑兵的作战水平。
追根究底,在朝堂这些人的眼中,倒卖战马委实算不上大事,甚至还比不上弄丢一块管家喜欢的花岗石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