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蓁上前,将前日和两位兄弟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又道:“孙女儿心想,咱们如今门庭眼看着衰落下去,何必押宝在这几十年后呢?我看如今圣上似是对河间郡王也无特别优渥,想来他正值英年,对储君本就只会打压疑忌,我们若是真急着嫁了,在圣上心里,反而和我们越发生分了。今日听祖父一言,才知道原来我们进京至今,皇上对我们是爱之深责之切,既然圣眷犹在,何不谋更多?”
承恩伯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谈蓁,料不到她能有如此野心,谈蓁目光灼灼回视祖父,自从知道失贞就会被病死后,她就对祖父那昔日的温情失去了幻想。从来都只有利益,她如果拿不出足够的利益,河间郡王若是不能为储,祖父也不过是惋惜白白嫁出去一个好筹码,至于自己今后将会如何,谁会在意?
她不得不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让自己这枚筹码更沉重。
承恩伯沉思了一会儿道:“待请安折子回来看皇上如何说。”
祖孙才叙话到一半,忽然外边管家小跑着进来,面有喜色:“伯爷,宫里传来信,皇上今晚微服亲临伯府,和伯爷用家宴。”
承恩伯和谈家兄妹瞬间大喜过望,承恩伯瞬间眼圈居然有些发红,强制压抑下去,声音微微发抖:“快,好生交代厨子,做好鱼,菜单子务必要给我先看过。”
“还有厅堂收拾干净,稍后必有内侍和内卫过来查看驻跸安防,安排好银钱打赏,全力配合。”
承恩伯转过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皇上,果然对母族还是有眷恋的啊!
伯府上下所有人面有喜色,与有荣焉,立刻全飞奔着忙了起来。
果然不多时高信带着侍卫提前过来踩点,布置安防,承恩伯亲自出来迎接:“高统领。”
高信连忙笑着请安,承恩伯牵着高信的手道:“上次我那孙女儿,全靠高统领解救周全,尚未能亲自答谢,今日又要劳烦您亲自过来跑这一次。”
高信笑着道:“不管当这声谢,我只是奉旨办差,且还是昭信侯的功劳。”
承恩伯道:“正要说也要好好感谢昭信侯,只是我这几个孙儿愚钝,年轻未经事,当时阵脚大乱冲撞了昭信侯,如今正心里没底,想和高统领打听打听,我若诚心想请昭信侯原宥,不知当如何做才最好,他可有什么喜好。”
他是皇上母舅,年纪又长,如此说话已分外低声下气,高信笑道:“昭信侯脾气直爽,其实心极软的,稍稍说几句和软话,他脸皮薄,看在皇上面上,必不会当面给您老人家难堪的。”口吻却是仿佛觉得承恩伯给昭信侯做小伏低非常顺理成章一般。
承恩伯心下明白,又叫人拿了厚礼来赏高信,高信很是客气不肯收,承恩伯一再劝说,才勉强收了下来,笑道:“多些伯爷了。”
到了晚间,果然姬冰原穿着身玉色直裰,披着白狐皮裘衣来了,承恩伯带着三个孩子跪迎,姬冰原笑着上前亲自扶了他起身:“舅舅不必多礼,您千里而来,风尘仆仆,本该朕在宫中设宴才对,但想着您年岁已高,宫里规矩多,进宫一次倒劳动您老人家身体不便,您胃还不好,吃了那宫宴怕反而回家不舒服,便亲自过来。反正都不是外人,就当家宴,不必拘礼了。”
承恩伯看姬冰原神采奕奕,容貌和当初幼妹又有几分相像,说话又谦和,还惦记着自己的胃病,一时百感交集,竟然涕泪交加:“老臣多谢皇上惦记……老臣……老臣料不到这辈子还能得皇上如此宽待,实在是惭愧……”
他年老,又才生过病,这一落起泪来,姬冰原也有些心软,只命墨菊上前扶着老伯爷就座,自己也入席,笑道:“舅舅说这话就生分了,当初朕写字学诗,都是舅舅启蒙,朕岂有不念之理。您这一路上京,可顺利?”
承恩伯擦了泪水,愧道:“皇上见笑了,容皇上惦念着,臣这一路先走的水路,也还平顺,到了津海城转了陆路来京,一路颇为安泰顺当。”
姬冰原看了眼宴上果然热腾腾送上来一道蒸鱼和鱼脍,含笑道:“劳烦舅舅这一路千里奔波,还惦记着我喜欢这银鲈鱼,这大冷天的,送上京想来不易,也太过靡费了些。”
承恩伯道:“皇上教训得是,平日万不敢如此,只是老臣难得进京一次,也没什么稀罕东西给皇上带着,想着只有这自家养的银鲈鱼,从前皇上您最爱吃,因此一路送上京,用炭加温,保着鲜活,只希望皇上能尝到一口爱吃的就好。”
姬冰原道:“舅舅心意,朕十分感激。”
承恩伯道:“说到这鱼,路上遇到周家商队的两位少公子,看到这鱼,还专门找了我来央求,想要出高价购买,老臣想着皇上离了江南这许多年没吃过了,还是没舍得让。”
姬冰原含笑道:“周家商队?可是和晋王有亲那个晋地周氏?”
承恩伯笑道:“不错,闻说晋地周氏富甲天下,果然如此,那两位公子年纪轻轻,却举止有礼,待人接物极为大方,虽说出身商贾,我看差一些的王侯之家,怕都养不出那等气度。”
姬冰原点了点头:“庆阳郡王即为晋地周氏所出,为人也通达伶俐,沉稳老练。”
承恩伯道:“皇上说好,想来必然是好的,他那小少爷,驿站里住在我隔壁,当时我夜半胃寒呼痛,想着驿站寒夜麻烦,未曾叫人。没想到那位小少爷听到起来,过来替我喂药喂水,好言宽慰,还为我施针,我心下十分喜爱,还想着到京以后,再找庆阳郡王打听打听这位小少爷的姓名,到时候也好答谢一番。”
他一眼看到皇上身上穿的狐裘,笑道:“那小少爷还拿了他的狐裘来替我遮盖保暖,后来一看十分昂贵,他就如此不在意拿来送人,小小年纪,体贴细心不说,难得这份豪情,这份义气,实在是气度非凡,那狐裘还留在我这里,正想着查访到后,还他一件才好。”
姬冰原嘴角微微翘起:“这般心善的小少爷,朕也当赏才是。”
第115章
凤举
云祯僵着笑脸坐在上首,看着西宁侯一直在赞不绝口地夸他,罗松鹤已上来敬过几次酒,他身旁的安王则爱惜地携他的手,时不时问他几句话。
其他人敬酒还可以浅浅抿一下,老安王的酒却不敢瞒,云祯老老实实喝了三杯酒下去,老安王看着他的眼神就充满了慈爱。
再问了几句话,老安王笑逐颜开,拉了他的手不肯放了,只拉在身旁,问个不停。
多好的孩子啊!瞧他多乖!见自己都是老老实实的叫安王殿下,问什么答什么,叫喝酒就喝酒,说话又乖巧又嘴甜,还动不动就脸红。
这样乖巧,难怪皇上中意他。皇上那是谁?将祖宗几十年的失地给收回的中兴明君!他既看重,那准错不了,就可惜不是个女娃儿。
云祯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以自己为主客的宴席,他之前守孝,守孝后出来就进了上书房读书,之后又去了西山大营几年,极少出来交际,偶尔自己请个客也都是宴请营里的将领,军中无需这样多应酬。
这跟前敬酒的人就没停过,主人还一直在让自己,陪客还是这样一尊大佛,没几下云祯喝了点急酒,脸就已红晕泛起。
他下首正是姬怀素和姬怀盛,两人今天也被请了来,姬怀盛戳着姬怀素道:“叫他少喝点,他那点酒量,一会儿怕是又要生事。”
姬怀素笑道:“他醉了也只是乖乖躺着,能生什么事,你没看到老安王给他斟的酒,宗令大人斟酒,给你你敢不喝?”
姬怀盛悄声道:“怪哉,安王平时不爱理人,总是一板一眼,左一个祖宗规矩,右一个想高祖当年……绝了,今儿怎么对云祯这样亲热。”
姬怀素想起那道密旨,微微而笑,想来这位安王,为了那堂堂皇储之位,也少不得低下那清高的头,来讨好皇上近臣了。
只是,年幼皇储,如何面对明年即将到来的北楔铁蹄?
姬怀素泰然自若,反而觉得了一丝爽快,但——他看了眼云祯,如今唯一的威胁,是吉祥儿,他应该会千方百计阻止历史重演,他如果没猜错的话,吉祥儿应该是会自己领兵出征。
但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如今的功绩,都是皇上费心扶持起来的,离能够领兵作战还差太远了,皇上宠他,就更不会舍得放他出去迎战,他有十足把握,皇上一定还会御驾亲征。
他看着喝了酒,脸灿若朝霞,艳如桃李的云祯,心里又酥又软,到时候少不得想些办法慢慢笼回他的心。
却听到安王拉着云祯的手问:“云侯爷可有表字?”
云祯摇头,整个人其实已有些懵,眼睛看人呆呆的,却显得犹为稚气,安王拍着他的手道:“正好,我有一字正好衬你,祯者,祥也。大吉大利,福瑞吉祥,我看侯爷人物飘举超逸,风姿飒然,正好赠你一字凤举,龙凤呈祥,再吉利祥瑞不过了。”
云祯微微张大嘴:“啊?”
西宁侯一拍桌子:“云凤举,好字!我看极好!”
堂内嘉宾已轰然叫好,姬怀素却和姬怀盛面面相觑,只觉得安王这神来一笔实在是有些近乎玄幻。
这赐字,一贯是师长或者亲厚的朋友所赐,安王和昭信侯素无往来,从前定襄长公主掌军,哪个亲王宗室敢结交军中大将呢?如今虽说定襄长公主不在了,但素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往来。
今日安王这等亲厚已是大异寻常,居然还突然赐字。固然他是宗令,皇室长辈,但人人都知道,宗令不过是给皇上当差管管族事,闲散宗室一个,皇上高兴也认认长辈,若是逆了皇上的意思,那可就要议起君臣来了。
安王这么贸然给皇帝宠臣,素日骄狂名声在外的昭信侯赐表字,若是昭信侯不冷不热,或是来一句正等皇上赐字,那这脸可就丢大了。
但众人只看到云祯起身敬酒,感谢安王赐字,脸上嘴唇脸颊到耳根都红得可怜,眼睛都有些茫然了,看着又乖巧又柔顺,更带了几分稚气,一点都看不出平日传闻中那任性恣意,狂妄自大的样子。
姬怀盛悄悄和姬怀素咬耳朵:“怪道皇上疼他,连安王老人家也疼他,看他这一副乖巧样子,谁知道他那样淘气呢。他去冬训,皇上不让他回来,怕路上太冷,结果他硬是悄悄跑回来,看着皇上估计一点儿没责罚他。”
姬怀素道:“皇上教他去津海冬训是为他好,他没领会皇上苦心,你瞧瞧今天这阵仗,他如今可是大热门,人人赶着想要还他的情呢。”
姬怀盛艳羡道:“好威风。”
姬怀素笑了声,心想皇上倒是一心一意替他铺路,上一世皇上也是如此,待他实在是分外好。
只见酒过三巡,安王就起了身只说年纪大了身子不成了,不陪了,略敬了主人便告辞。
西宁侯连忙起身亲自送了安王出去,云祯趁着这个空隙连忙借口要解手起身转到了后头,他已经浑身一身热汗,站在花园廊下,一边大口呼吸着外边清冷的空气,一边解了外袍和衣襟,拿了汗巾擦着汗。
姬怀素和姬怀盛也起了身正好走了出来,姬怀盛道:“仔细热汗风一吹就着凉,你倒是注意些啊。”
云祯转头看向他们,眼睛已有些凝不出焦点,姬怀盛噗嗤笑了下:“瞧这醉猫样儿,少不得等会子又要送你回侯府了。”姬怀素却眼尖,已一眼看到了云祯白皙脖子下一连好几个深红色的痕迹,一连到锁骨下,甚至清晰能看得出是牙痕。
姬怀素瞬间妒火中烧,谁?又是谁?朱绛走了,那胡儿也打发走了,那个戏子?不对那个戏子也不在京里,吉祥儿这又是找了谁?
姬怀盛也看到了,笑着叫着他新出炉的字:“云凤举,你这侍妾够劲啊,咬得你这,啧,定然是找了个年长的。”
云祯脸红了,将衣领掩了回来,瞪了姬怀盛一眼,姬怀盛道:“嗨呀前儿还为了一只鱼央着哥哥我去替你讨鱼,现在为了个侍妾瞪我?嘿嘿。”他上前一揽云祯,低声道:“我倒是有正经事和你说,我有个表妹,生得特别好,而且,算账是一把手,说实话我从前打算盘没打过她过!今年十六岁了,我舅舅的意思是想给她找个体贴温柔的,前儿求到我这里。”
“我想着,你门第高,侯夫人是不敢想,但是你收个侍妾还是能做主的吧?我这表妹的确是好,性情好,替你管管帐,管管铺面,你肯定一点儿不用担心下人糊弄你,没人糊弄得了她。你若觉得可以,我和那边说一声,选个吉日就行,那边说了,陪过来的妆奁不会少,如何?周家的家境你是知道的,定然不会亏了你。”
云祯热得厉害,推开他道:“真心疼你表妹,还是赶紧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做正头娘子的吧,何苦来找我,我这克亲的命,没准都活不过二十。”
姬怀盛一怔,云祯醉得厉害,迷迷糊糊倒也知道姬怀盛和自己好,若是随口推了倒是伤了感情,只好又捡了之前那命数来说,他拍了拍姬怀盛:“乖,对你表妹好就别坑她了——我活不过二十的。”
一旁姬怀素脸色铁青,拉了他的手臂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府。”
云祯转头看到姬怀素,嘿嘿嘿笑得更厉害,指着他道:“你问问他看看,我是不是活不过二十?嘿嘿,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嘿嘿嘿。”
姬怀盛苦笑道:“我说这位爷不能喝酒吧?瞧瞧这满口说的什么胡话,连自己都咒上了,他的小厮呢?去叫来送他回府吧,再喝下去,我看明儿皇上要气死,若是知道我们都在宴上,必定又要迁怒我们。”
姬怀素脸色青白,手都在微微发抖,心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半扶半抱着他走出去,和门口知客的说了一声说侯爷醉得厉害,先回去了,姬怀盛道:“用我马车送吧,我也还算顺路,和他小厮们说一声就好。”他招手叫了自己小厮来问:“见到昭信侯跟着的家人没?”
小厮笑道:“适才影影绰绰见到司墨跑到门口去了,我去找找。”
姬怀素抬眼却看到司墨正从门头跑来,叫道:“司墨!还不来扶你主子?”
司墨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行礼道:“多谢两位王爷,我们车辆已备好了,在前头候着呢,两位王爷留步,我伺候我们侯爷回去。”
姬怀素道:“我扶着他。”
司墨笑道:“王爷金尊玉贵的,不敢劳烦王爷。”却转头叫了声,只见从黑暗处停着的高鞍车阴影处快步走出来两位护卫,过来利落扶起云祯,就往马车走去。
姬怀素看那两位护卫十分高大健壮,走路虎虎生风,不由多看了两眼,却看到他们配的刀,却是宫里制式的刀,微微一愣。
这一会功夫,他们已将云祯半扶着上了马车,只见马车帘子掀起,云祯抬起头看向车内,忽然笑了起来,那种笑,是他以前见过的,全心依赖,毫无防备的笑。
车里是谁?
他看到一双手伸出来接住云祯的手,袖子是雪白狐裘风毛,手指修长有力,握住云祯手臂十分稳当。
然而云祯眉头一皱,一弯腰连忙捂嘴就要往外吐,车旁的侍卫显然也见势不妙连忙上前要伺候,却见车内那只手却伸出袖子一兜,竟然毫不嫌弃将他抱了进去,丝毫不嫌弃那吐出来的酒后秽物。
车辆棉帘重重垂下,遮挡了所有人视线,车子立刻就动了,安静而平稳,很快离开了西宁侯府门口。
姬怀素死死盯着那远去的马车,妒火几乎冲晕了他的头脑。
第116章
吃鱼
云祯头晕脑热,尚记得脏污了姬冰原的衣裳,只挣扎着要离开,姬冰原只按着他道:“没事的,好好待着,他们会收拾。”
墨菊在一旁已轻快上来接过姬冰原污脏的裘服卷了递出去给司墨,用铜盆盛了热水过来,姬冰原拿了热毛巾替他擦着,一边笑道:“这是喝了多少?说让你乖你就真的乖乖的全喝了?朕不来接你怕不是都没人照顾你。”
云祯被他拿着滚烫巾子擦了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看墨菊捧了解酒茶来给他漱口,喝茶,终于仿佛好了许多。
一通收拾后,他安安静静缩在姬冰原怀里,眼睛倒是睁着,对着姬冰原只是笑,问他什么都已反应迟缓,笑得倒是比平时还要放松很多。
姬冰原抱着他躺在自己膝上躺平,摸了摸他额头,云祯终于缓慢地反应过来:“皇上您怎么来了。”
姬冰原道:“承恩伯抵京,朕去承恩伯府用了晚膳,顺便来接你。”
云祯哦了一声,脸上也没什么反应,过了好久才又摸着姬冰原的手臂,微微侧身,抱着姬冰原的手臂,安心地不动了。
姬冰原看他这情状,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问他:“给朕讨鱼吃,嗯?没讨着?”
云祯的脑袋已经完全成为一团浆糊,就抱着姬冰原的手臂,忽然眼圈一红:“皇上,我心疼您,”
姬冰原摸了摸他的头发:“朕有你,想到此前种种一切,可能都只是为了遇到我家吉祥儿,一切过去的怨和愤,就都可以放下了。”
云祯摸着他的手臂,又许久以后才努力道:“臣也是。”
“臣修了三世福,才能陪在皇上身边。”
“臣配不上皇上。”
姬冰原被他逗得好笑:“谁说你配不上?朕说你最好。”
云祯却才慢慢冒出下一句:“配不上也不让,谁来都不让。”
姬冰原心软得厉害:“对,谁来都不让。”
云祯只是蹭着姬冰原不说话了,姬冰原腿上是缎面裤,他温热的脸贴在上头十分舒服,便只蹭着。
姬冰原笑了声,将他抱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你再蹭下去,朕怕是要非礼了。”
云祯头靠在姬冰原肩膀,转头看到皇上薄唇也红润得很,睫毛长长,眼睛看着他专注又温柔,登时酒借人胆,色迷心窍,凑了过去,伸出舌尖舔了舔那薄薄的唇。
姬冰原自然不肯放过这送上门的美景,按着他脑后含着他的唇细细品尝研磨了一番。
转眼已进了宫,车行一路进了体仁宫,姬冰原直接将他抱着进了寝殿内,亲手替他脱了衣服换了寝衣,又再次让人熬解酒汤来,转头却看之前在车上动手动脚撩拨得起劲的人躺进熟悉的床里,已经安安静静睡着了,忍不住失笑,爱怜地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自起了身出外批折子去了。
宿醉起来,云祯趴在床上,只觉得痛不欲生,昨夜已经完全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吐在了皇上衣服上。
啊啊啊啊啊啊,他羞耻得恨不得将脸钻进地里,却见姬冰原从外边走进来,笑道:“还头疼吗?多睡一会儿?”
云祯起身满脸通红:“皇上,昨夜臣失礼了。”
姬冰原道:“无事,朕难得服侍酒醉的皇后,予取予求,甚是可爱可口。”
予取予求?我昨晚醉成这样了?怎么什么都没记得?云祯茫然,忍不住探手摸了下自己,姬冰原看他当真,已经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睡得和死猪一样,朕能做什么?”
云祯脸上爆红,瞪了姬冰原一眼,转头起身洗漱去了,姬冰原笑盈盈:“今日不用上朝,朕陪陪你消消酒?”
云祯摇头:“要过年了,有一批囚犯要处置,我要去一下衙门。”
姬冰原道:“好,那先用了早膳吧。”
云祯洗了头脸,过来坐好,看案上有一道鱼,眼珠子微微一转,心里窃笑。
等姬冰原也入座后,开始用膳。自从云祯时时住宫里后,他们用膳便不再留侍膳太监,只如寻常夫妇一般相对而食。
云祯觑着他要夹鱼了,便故意在姬冰原要夹那鱼之前,抢先在他筷落下之前夹了一块鱼肉。
姬冰原筷子微微一滞,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在他夹过的附近又夹了一块鱼。
云祯却筷落如雨,夹了几块以后,飞快地将鱼翻了个身。
然后偷偷笑着,只看姬冰原还吃不吃。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问道:“看来云皇后甚是喜欢这鱼。”
云祯嘻嘻笑着:“是味道不错。”其实他都认不出那是什么鱼,不过是想起君聿白所说,忍不住促狭起来。
姬冰原点头道:“是你路上和别人讨的,没讨着,昨日朕知道了,便替皇后向承恩伯讨了这鱼,果然看来很合皇后口味呢。”
云祯刷的一下脸又已通红,看姬冰原慢悠悠地又夹了一口鱼,笑吟吟:“朕讨来的鱼,皇后虽然爱吃,也还是赏朕一口吧?”
云祯委屈道:“臣是为您讨的。”又做贼心虚问:“承恩伯可说了什么?”
姬冰原笑道:“承恩伯说了,周家这小公子又心善又仗义,豪情好,气度好,一定要找到了让朕好好赏他呢。”
云祯看了他一眼,知道承恩伯和他疏远,绝不可能在他跟前说这些,姬冰原只是打趣罢了,嘀嘀咕咕道:“皇上昨日去承恩伯府用膳了?感觉如何?”
姬冰原道:“吃了几筷子就出来了,没有皇后陪着,朕食之无味,果然今日皇后陪着,这鱼也分外有滋味。”
云祯明知道姬冰原是打趣,不知为何心里却一阵熨帖,他细看了下皇上根本全然没有忌讳自己吃过的地方,回忆起来自己平日里给皇上夹菜可也不少了,没看到皇上有什么忌讳。
所以,皇上是改了那怪癖,还是说是,只对自己这样?
他心里带着小小的雀跃,开心的用了早膳,临走前又趁机在皇上唇上偷了个香,才喜滋滋地出去乘车到了大理年前处置一批犯人也是惯例,等过了年就休衙了,云祯坐在大理寺大堂里,好歹将公务都处置完了,出了衙门,心里想着是回宫呢,还是回候府看看,又或者是找姬怀盛去,昨晚醉了,依稀记得姬怀盛要荐表妹给自己为侧室,姬怀盛是个厚道人,不可搪塞了他,还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才走出衙门,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他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是姬怀素,没好气道:“放手,别蹬鼻子上脸了。”
姬怀素手却握得更紧了:“昨夜,你没有回候府。”
云祯气笑了:“我回不回干卿底事?”
姬怀素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你留在宫里了,是不是?”
云祯道:“留那里都不干你事。”
姬怀素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当初皇上没废我吗?我告诉你。”
第117章
谈判
云祯站住了,脸色冷冷看向他。
姬怀素看他嘴唇微肿,仿佛早晨又被人狠狠蹂==躏过,红而诱人,眼神冷得要割人,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姬怀素口气忽然微微一缓:“附近的远春阁,天字号九号房,我在那里等你。”
他松开手,深深看了眼云祯,转头离开了。
他有十足把握云祯会来。
果然很快云祯到了,包间中央摆着一席酒菜,姬怀素亲手替他斟茶:“你酒量浅,没上酒,都是你爱吃的菜。”
云祯道:“有话便说,不必再做此态。”
姬怀素深吸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和皇上……的?”
云祯起身转身就走,姬怀素冷冷道:“吉祥儿,你要知道,你死后的事情,只有我清楚,皇上为什么失踪,为什么坐视朝中无君,内阁和军机处扶储君即位,他为什么不出来。便是回来了,他为什么没有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