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沈江云赵安宁魏氏 本章:第84章

    其他时候都不用早起。

    小的时候谢静姝还因为父亲母亲不要她请安而黯然神伤过,后头过了几年反而放下了这段心事,因为没人管她,她向来喜欢看书看到深夜,一直到许奶娘收了她的书册,逼她去睡觉她才会就寝,

    习惯了晚睡晚起,

    所以当她被许奶娘拉起来的时候,

    只以为今天是大年初一。

    许奶娘真是愁死了,

    连忙提醒道:“大姑娘,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是你出门子的日子,

    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赶紧先洗把脸醒醒神。”

    许奶娘说着,高声让外间伺候的小丫鬟拿铜盆打热水,

    亲自绞了帕子,覆盖在谢静姝的脸上。

    谢静姝其实听到“大喜之日”的时候,就立马清醒了过来,整个人都慌了一下,借着洗脸的空档才镇定下来了一些,所有理智全部回笼。

    她昨晚为了今日,辗转难眠到了深夜,结果刚刚一合眼,就被许奶娘叫了起来,这才迷糊的厉害,现在脑子清明了,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此刻外头一片浓黑,但是谢静姝的小院里已经是灯火通明,谢府大厨房的人也早早起来开始烧热水,准备今日宴席的菜肴。

    随着谢静姝的醒来,刚刚还有些寂静的小院中,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端着铜盆、巾帕、熏香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早就候在外面等候传唤的顾娘子此刻得了命令,拎着自己梳头家伙什的木匣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顾娘子是京城数得上号的巧手梳头娘子,她梳的妆发尤其饱满漂亮,一开始只是贵妇人出席宴席的时候让她来梳头,到后头有喜宴的时候,也会让她帮新娘子梳头。

    新娘子的头最难梳好,毕竟是一个女子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但凡有半点不妥,都会被人鸡蛋里挑骨头,但是顾娘子梳的新娘子头,没有一家说不好的,名声在京城里算是打出来了,有时候若是时间排不开,顾娘子也只能让后来者另请高明了。

    正是因为顾娘子手艺好,名气响,要价也高,梳一个新娘子的头,需要十两银子,一般普通人家根本请不起。

    许奶娘是听过顾娘子的名声的,见到顾娘子,连忙热情地往里让。

    谢静姝已经洗漱好了,穿着家常的衣服,素着一张小脸坐在梳妆台前等候上妆。

    她看着这些婢女仆妇在自己的闺房内进进出出,她的院子里拢共就只有四个小丫鬟并两个粗使婆子,她又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到了她这儿的仆人几乎都和旁人没多少交际,一向是冷冷清清的地儿。

    哪成想今天却是热闹的沸反盈天,她母亲院里的人,她妹妹院里的人,两个嫂子院里的人,府上好几个管事的婆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往她这儿道喜送东西,她看着奶娘迎来送往,脸都要笑麻了,只觉得有些恍惚。

    这般热闹的日子,想来只有这一日了。

    她将离开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小院子,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熟悉到她闭着眼都能找到,她在这里一个人独自生长到如今,二十年里她出门的日子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给她陪伴最多的,就是东厢房里一屋子的书还有就是许奶娘,幸好她求了母亲,书和许奶娘她都可以作为陪嫁带到荣安侯府去。

    她马上就要从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走向一个她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心中不是没有恐惧和忐忑的,但是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前方有可以成为知交好友的沈江霖,古人也云:图南未可料,变化有鲲鹏。

    未来一切之事,无人可以预料,男子尚可以充满雄心壮志,认为“变化有鲲鹏”,而她一个小女子,只能随波逐流、接受命运的安排。

    顾娘子见了谢静姝后,先说了一堆的吉祥话,然后才开始帮谢静姝打散长发,先帮谢静姝梳头。

    “一梳从头梳到尾,夫妻白发齐眉。”

    “二梳从头梳到尾,儿孙满堂绕膝。”

    “三梳从头梳到尾,无病无灾无忧愁。”

    顾娘子吟唱着梳头歌,每梳一次头发,便吟唱一句祝福语,谢静姝默默听着,心里却不由得想着,若是她那个从没见过面的亲娘此刻还在世,是不是会亲自过来帮她梳头,吟唱这些吉祥语?

    按照大周朝的习俗,女子出嫁当日,母亲会给女儿梳头礼赞,谢静姝没有亲娘,嫡母请了京城最好的梳头娘子来给她梳头,这便已经是嫡母的仁慈了。

    比起那个挣命将她生下的亲娘,想来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婚礼和仪式,在这一刻,她似乎又明白了一些,这是她在用自己的生命托举她的人生,而不是直接将她一起带走,不让她看一眼这个人世间。

    顾娘子给谢静姝通完发后,有些羡慕的感叹道:“新娘子这头发又黑又亮又浓密,宛如上好的锦缎一般,我看等会儿头油也不必多上,假发包有些也可以省了,真是我梳了这么多年头发,难得看到的好发质。”

    顾娘子说的真心实意,哪怕都是京中贵女,有些女子的头发天生就有些发黄干燥,不管是吃芝麻也好,还是用油养护也罢,就是养不出这种像谢静姝一样的好头发,还有些女子的头发,尤其是年纪渐长的,容易掉发脱发,自己的头发不够,便只能用假发包来遮掩,若是卸了发髻,有些人的头发更是少的可怜。

    正是因为顾娘子的手艺能够解决这些“疑难杂症”,所以才能在梳头界名噪一时。

    顾娘子手脚十分麻利,根据谢静姝的脸型,她很快就梳了一个漂亮的新娘发髻,顾娘子除了梳头厉害,上妆也厉害,她仔细端详了谢静姝的五官,发现了她的这双丹凤眼特别明亮有神、顾盼生辉,于是便细细给谢静姝上了妆,修了眉毛,在她的眼皮处淡淡扫了一层胭脂色,这般一来,配合着柳叶眉,这双眼睛就显得格外明眸善睐,让人见之忘俗。

    许奶娘一直站在后面看着,等到顾娘子停住手后,连连惊呼“神了!”

    好像那个顾娘子只是随意又快速地简单上了几笔妆,也不见她如何浓妆艳抹,可是效果却远超旁人,许奶娘一直觉得自己奶大的孩子是好看的,但是平时也不见她如何装扮,和府里的二小姐比,就显得寡淡失色了,没想到这般一装扮起来,竟然也是如此美的。

    “好了,现在天色还早,新娘子得吃点东西,等吃完东西后我再将口脂给新娘子补上,再去穿嫁衣,戴金丝凤冠,等到吉时到了,便可上花轿了!”

    顾娘子对于自己的这番杰作同样也是有些惊喜,初看这位谢家大姑娘容貌不显,不是那等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美人儿,但是等到装扮起来,越看却越耐看,尤其是这位姑娘身上有一种诗书满腹的气质在,人们常说的书卷气、书卷气,顾娘子竟是头一回在一位闺阁小姐身上感觉到,看着就觉得很不同寻常。

    谢静姝轻声道过谢,接受了顾娘子的祝福。

    经过这一番折腾,外头天色已经渐渐开始亮起,许奶娘端来一碗汤团,这是大周朝即将出嫁的女儿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餐早食,吃的便是带有象征意义的汤团,寓意为一家人的团团圆圆。

    一般来说,父亲母亲和家中兄弟姊妹这个时候会陪着一起来吃,不过谢静姝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也没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吃这个汤团有什么不好,往年便是元宵夜吃汤团,亦是她一个人。

    还没吃上一个,外间就有了响动,谢静姝听到毡帘外头传来谢琼的声音,连忙丢下瓷勺站起来去迎,谢琼却自己当先一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呼~今天外头好冷呀!咦,姐姐已经开始吃起来了,那正好我和姐姐一起吃,我还空着肚子没吃呢!”

    谢琼起了个大早,顶着寒风走到了谢静姝的偏僻小院里来,就是为了陪着谢静姝一起吃这最后一顿早餐。

    江家退亲之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当时谢大伯的判罚下来之后,江家便有了后悔之意,谢琼舅母居然还过来和谢琼暗示了他们家依旧有娶她之意,言及江少连这些时日根本放不下她,时时在家中吵闹不休,整天以泪洗面,她实在看不过去了,想让谢琼去看看她表哥,安慰安慰他。

    谢琼当即就表示了自己与表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虽是表亲,但也实在不适合再私下见面,直接便给回绝了,心里更是被舅母给恶心坏了。

    她再天真也完全看懂了舅母的意图,她是宁死都不会再去吃那回头草了,等送别舅母后,谢琼就回了江氏这个事情,言明舅母再来府上看她,就给回绝了,她实在不耐烦再去周旋。

    江氏当时听到这件事后,同样是被寒碜恶心到了,没多想就同意了下来,自此对娘家人也保留了三分心眼,不再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了。

    正是因为这段插曲,倒是让谢琼一下子从退亲一事的打击中彻底走了出来,谢识玄屹立不倒,并且还单独把她叫过去,让她不必为婚姻大事操心,多留她这个宝贝女儿几年就是,谢家不是养不起她。

    谢琼在家当姑娘的日子很是好过,所有烦恼皆都烟消云散了,今日姐姐大婚,她惦记着谢静姝,早早就过来陪着一起用早食了。

    谢静姝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忙叫许奶娘让厨房再下一碗端上来,谢琼见了谢静姝的笑容,不由得也是一呆:“都说新娘子好看,我今儿个是信了!姐姐还没还没穿上吉服呢,都已经美的很了,姐姐很该经常这样装扮起来!”

    谢琼知道母亲不喜欢谢静姝,所以没叫母亲一起过来,省的谢静姝反而觉得不自在,但是母亲是母亲,她是她,谢琼自从看清楚了自家姐姐的本事,对谢静姝格外另眼相看起来,这段时日姐妹两个的感情与日俱增。

    姐妹两个一人捧了一碗汤团吃了起来,白嫩嫩的汤团皮里面包着甜甜的芝麻馅,每一个吃下去都甜滋滋的、暖呼呼的。

    吃完早食之后,谢琼自告奋勇帮着一起给谢静姝穿上大红四兽朝麒麟通袖袍,又看着顾娘子给她戴上金丝冠,同时插上整幅头面,围髻一圈都是圆润的珍珠作串,一对金镶宝凤簪的凤凰口部衔着长长垂到肩膀下方的珠结,紫翡翠镶嵌珍珠耳饰挂在白嫩的耳朵上,大红色的口脂抿上后,谢琼在一旁看的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谢琼围着谢静姝转了一圈又一圈,有些兴奋地啧啧称叹:“姐姐,你今天真的好美好美啊!原来你穿正红色,戴金簪头面是这么好看,以往你从不这样打扮,竟叫人不知道你的好来!”

    谢静姝被谢琼大夸特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正端详着铜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她听谢琼突然拍了一下手掌,开心道:“一会儿姐夫到了,我们可要好好刁难刁难他,姐姐,你看了那么多书,一定看过什么难题,你赶紧帮我写下来,一会儿我隔着大门去问他!普通的吟诗作赋不行,人家可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来接亲的都是那一帮子翰林,咱们一定要出一些难题怪题!”

    谢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说等会儿谢家族里其他未出门的姐妹都会过来帮她一起堵门,倒是让谢静姝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确实有这么个习俗。

    只不过其他人家都要让新郎官现作一首催妆诗,但是以沈江霖的文采,这些都是雕虫小技,根本难不住他。

    等快到吉时的时候,谢静姝房里各房谢家姊妹都过来了,七八个少女叽叽喳喳,出谋划策,个个兴致勃勃地要难倒状元郎,谢静姝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被众姐妹一笑闹,思绪也都歪到了爪哇国去了。

    沈江霖作为新郎官,没有那么多繁复的上妆流程,但是男方家中的事情也不少,沈江霖天还没亮就被“赶”了出来,钟扶黎带着一干仆妇过来,他们要趁着这个时间再次检查一番沈江霖院子中的布置和新房里有没有缺的东西,沈江霖则是被扫到了一个单独的厢房中去,穿衣吃饭。

    钟扶黎做事向来风风火火,粗中带细,这次沈江霖大婚,里里外外基本上全部是这个大嫂操持的,竟没有一处不称心的。

    今日沈江云也告了假,帮着一起迎接宾客,沈锐腰伤已经好了,但是因为不情不愿被沈江云夺了权,如今赋闲在家,性子独的很,今日这样的大场合还不愿意露面,结果沈江云发了一通火,只说如果还愿意做这个父亲留在京中的,那就出来走走见见亲戚,若是这都不愿意的,那就干脆回庐州府老家算了,省的在京中丢人现眼,被人笑话。

    庐州府老家哪里有京城荣安侯府条件好,沈锐只是不忿,脑子可没傻,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出来被迫营业,继续扮演着慈父孝子,家庭和乐。

    魏氏倒是有所反思,沈江云后来解了他们禁足后,经常对着沈江霖嘘寒问暖,不过沈江霖对这个嫡母的态度和以前一般无二,既无亲近也没疏远,让魏氏心中七上八下的,越发的看不透这个庶子了。

    像是今日这样的场合,虽然钟扶黎是主要操持的人,但是魏氏到底管家多年,经验更加丰富,很多事情亦是亲力亲为地帮忙,这才让钟扶黎松了一口气。

    徐姨娘则是跟在管事的人后面一一看过去,一旦发现哪里有不妥当的,马上就跑去和钟扶黎讲,生怕错漏了一丝半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看的孙姨娘和叶姨娘艳羡不已。

    沈明冬年初的时候已经嫁了出去,索性殷家也在京城,今日便回了娘家帮忙,在几个女人的整治下,偌大的荣安侯府里里外外焕然一新,一点都不比当年沈江云娶钟扶黎的时候排场小,为了迎娶谢静姝,沈江霖的“清风苑”都重新修葺过一遍,扩建了好几间屋子,加了一排倒座房,以方便新娘子放置她的嫁妆。

    沈江霖是官员之身,今日的吉服是他官员大红圆领吉服,头戴双翅乌纱帽,腰间系着银色革带,因着天气严寒,外罩火红狐裘大氅,更显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眼看着吉时已到,沈江霖辞别家人,身上斜披一段红色锦缎,翻身上了挂红彩的俊逸马匹,身后是八抬大轿,身边跟着的有陆庭风、殷少野、郭宝成以及沈贵明等人,前方是十八名吹打的锣鼓手,此刻已经巳时三刻,又临近年关,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都是出门采买年货的人,老远听到锣鼓之声,纷纷往迎亲队伍的方向看去。

    京城之中达官贵人众多,便是没有官身的,靠着银钱捐出一个闲职官身,好在成亲的时候穿一身官服涨面的都有不少人,所以沈江霖这身吉服制式没有引起多大的惊奇,反而是沈江霖的容貌,引得众人一再惊呼,直言:“好俊俏的新郎官,是要去娶哪家的小姐?”

    还有跟在父母上街不知事的小姑娘,指着沈江霖道:“娘,以后我也要嫁给这样的新郎官!”

    周遭一起去赶集的人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对着那位妇人道:“那可得现在就相看起来了,这样俊俏的新郎官可不好找。”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然大笑,距离沈江霖中状元的时间并不算长,有些曾看过沈江霖出来打马游街的百姓一下子将沈江霖认了出来,大声叫了起来:“嗐,我道是谁,这不就是那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么!”

    众人闻言,更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坠在迎亲队伍后头,不断朝着沈江霖说恭贺,沈江霖亦是面上喜气洋洋,坐在高头大马上对着下方热情的百姓不断道谢,让跟在后头的迎亲队伍撒喜糖,热热闹闹地一路行到了谢府。

    谢府大门敞开,门口同样张灯结彩,站满了仆人,有报信的一看到沈江霖的迎亲队伍来了,连忙飞奔到后院去传递消息,沈江霖则是翻身下马,被引入中堂后,先行拜会岳父岳母,给岳父岳母敬茶,谢识玄和江氏喝了茶后,给了沈江霖见面礼,然后谢识玄又对沈江霖嘱托婚后夫妻二人应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沈江霖躬身行礼答曰:“小婿谨记岳丈大人教诲。”

    等到沈江霖一众迎亲队伍走到了谢静姝的小院门口,只见小院大门紧闭,里头传来几个女郎的声音:“来了来了!”

    谢琼隔着门,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沈状元要来接亲,需得过了我们姐妹这关尚可,知道你们都是进士大老爷出身,今日不考诗赋,只考杂学,你们还有胆子敢应战?”

    沈江霖还没开口,他身后的“智囊团”就嚷开了:“快出题,快出题,看看还有什么题能难倒我们沈状元的!”

    谢琼她们拿出了一沓纸,上面集思广益的都是她们想了一早上想出来的“怪题”,有关于天象的,有关于地貌的,有关于水文的,甚至还有关于女工的,结果她们说一道,对面就立马答一道,尤其是沈江霖来作答的几道题,几乎没有停顿犹豫的,原本她们以为问到他们刺绣的技法,应该要被问倒了,结果这也被沈江霖答对了,她们这边简直是一路溃败。

    “还有没有题了,吉时快到了,赶紧开门,别耽误了时辰!”

    一行年轻人开始哄闹着拍门,谢琼姊妹几个无奈,只能开门,因为陆庭风站在靠前的位置,门一被打开,便看到一张带着笑意的芙蓉面出现在他眼前。

    只听那个姑娘声音宛如黄鹂,明媚娇憨地回头冲着闺房的方向喊道:“姐姐,姐夫来接你过门了!”

    谢静殊在闺房中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沿上,视线里面一片红色,耳朵却异常灵敏,听着外头的笑闹之声,谢静殊同样嘴角弯起。

    谢静殊被人搀扶着跨过火盆,拜别父母,又被她大哥背着上了花轿。

    等到喜婆高喊一声“起轿——!”

    八台大轿被稳稳地抬起来,谢静殊揪紧手中的红丝绢,心中顿时一空。

    第113章

    洞房花烛

    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对于沈江霖而言,另外两件喜事前世今生都已经体会过了,

    唯有这个洞房花烛夜,

    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沈江霖在这个异世不知不觉已经八年时间,在这八年里,

    他交到了好友,有了真心相对的家人,有视他为亲子的师父师母,

    如今,

    他又在这个世界成了亲,有了妻子,

    或许还会有孩子,

    这一切对沈江霖而言,何尝不也是一种未知?

    翰林院的一众同僚今日都来道贺,连他的上官秦之况都非常给面子地过来了,这些都是应有之意,说明沈江霖在翰林院做事为人不错,就是一向和沈江霖有些不对付的陶临九,

    收到喜帖后,

    不仅仅送了贺礼,

    人也过来喝喜酒了。

    然而,

    让沈锐吃惊的是,

    不仅仅是翰林院的一帮人,已经升任新的兵部侍郎的冯会龙、锦衣卫千户韩兴、吏部侍郎梁尧臣,

    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关系一个比一个硬,

    最后,连宁王也亲自到了,宁王一个闲散王爷到了不算什么,竟然还帮太子殿下送来了贺仪,沈锐整个人都有些麻了,和宁王一起坐在上首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在腾云驾雾一样,端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了,最后还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强镇定下来。

    他这个小儿子,到底在外头结交了多少人脉,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沈锐一直以为沈江云是翅膀硬了,所以才敢和他叫板,但要不是有他亲娘帮忙,就凭他这样的青瓜蛋子,哪里就能真的将他赶下去了?况且将他赶下去了,荣安侯府少了一个四品大员,就有好处了?沈锐心中冷嘲自己的儿子,还想着总有一日儿子有搞不定的事情了,还是会求到他头上来。

    结果如今一看小儿子结交的这些人脉,沈锐哪里还有不知道的?怪不得要如此维护这个弟弟,原来大儿子的底气就是沈江霖给的!

    可是心底再如何翻江倒海,此刻也只能喜气洋洋地接受所有人的恭贺。

    荣安侯府席开二十桌,大花厅内灯火辉煌,来往婢女端盘捧盏,络绎不绝,每一桌底下都放着炭盆,花厅角落里更是每隔十步就是一个炭盆,哪怕花厅大门敞开为了方便上菜,也没人感觉到一丝寒意。

    沈江霖一圈酒敬过来,整个人已经有了些醉意,但是翰林院里的那帮人还不放过他,一个又一个跑过来给他敬酒,说是今天不能让新郎官清醒着走进新房,惹得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沈江霖叫苦不迭,最后只能装醉,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沈江云心疼弟弟,连忙帮着沈江霖挡酒:“诸位诸位,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别耽误人家新婚夫妻了,赶快将人送进新房,我继续陪着大家吃好喝好。”

    沈江云都如此说了,又看沈江霖整个人趴在桌上,起都起不来,众人才笑闹着放过了沈江霖。

    之前沈江霖和谢静姝的成亲仪式已经办过了,挑过盖头也结过头发,此刻谢静姝一个人在一间不熟悉的房间内,她也不敢随意乱走动,只拿眼睛去瞧。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红彤彤的,拔步床上的帐幔是红色锦缎,床上的大红被子上绣着鸳鸯戏水,床上洒满了花生、红枣、桂圆和莲子,象征着早生贵子,这张拔步床也是她的嫁妆之一,早早被抬了进来布置,上面的大红绣被也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更显的亲切了一些,除了这张拔步床外,还挑了六个樟木箱笼过来,里头装的都是她平日里要用的衣物和妆奁,剩下的嫁妆要等到明天她敬完公婆茶后才来收拾,现都堆在廊庑下的过道里。

    除开箱笼和拔步床,这间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是她不熟悉的,四面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其中也有沈江霖的亲笔题字,八宝阁架上摆满了书籍,有几样小巧摆件,也看不出是古董还是现做的,总之是她不曾见过的,有一个五彩玻璃碗,在灯烛下闪着流光溢彩,仿若有霞光万道四散出来,又有一个红碧玺的剔透鼻烟壶,做成了小巧粉色桃子的形状,十分可爱喜人,当然,最吸引谢静姝的还是那些摆的整整齐齐的书册,但是谢静姝只敢在近边观望书册的名字,不敢随意拿出来翻看。

    沈江霖的书册都很有特色,每一本竖立着排列,书脊上贴上字条写上名字,这样一来,无需一本本抽出来,便能知道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谢静姝暗暗赞叹这个妙招,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将她的书籍也这般整理摆放,以后自己再要找书,启不方便?

    正当谢静姝围着这些书册看的认真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头有动静传来,她心漏跳了一拍,连忙像个小兔子似的逃回床塌边,整理了一下喜服的裙摆,端坐在床沿上,仿佛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动作似的。

    沈江霖进了婚房后,等送他的人走了,关上房门后,沈江霖就站直了身体,哪里还有一点醉酒之态。

    谢静姝被沈江霖这一变故弄的一愣,刚刚看沈江霖伏在桌上想走过来看一看他如何,结果现在他却自己神色清明地站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看了一眼,俱都一震。

    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两人俱都穿着家常便服,定亲之时两人更没有直接说过两句话,刚刚拜堂成亲,同样也是盖着红盖头,用称杆挑起红盖头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起哄的人,谢静姝更是害羞地一直低着头,沈江霖没怎么看清她的面容,如今双方都是盛装,屋内红烛高照,两个人面对面看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都觉得对方大有不同,沈江霖被谢静姝今日的打扮惊艳了一下,谢静姝则是一向知道沈江霖容貌鼎盛,今日再见,只觉得天下间再无男子可以将红色穿的如此好看了。

    谢静姝脸上绯若红霞,不禁低下了头来,不敢再仰头去看,沈江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刚刚饮了许多酒,浑身都是酒气,我先去洗漱一番。”

    谢静姝呆呆地“哦”了一声,她确实闻到了一股酒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沈江霖身上散发出来,却没有那么恼人。

    沈江霖见谢静姝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长眉扬了一扬,有些困惑道:“借过?”

    谢静姝这才发现自己堵住了沈江霖的去路,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来,沈江霖低声道了一声谢,然后绕过谢静姝,往屏风后头去了。

    沈江霖的婚房便是以前沈江霖住的卧室,现今另外扩建过,里面卧室的格局没有大变,但是用一道屏风隔出来专门用来洗漱的地方,沈江霖之前给周端出的主意,弄出来的保温瓶,如今已经早就风靡整个京城了,沈江霖洗漱房内也放了几个保温瓶,方便冬日随时取用热水,沈江霖简单的漱了口,洗了脸,然后才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一些。

    谢静姝听到里头的水声,想到自己和沈江霖正在共处一室,哪怕没看到人影,心跳止不住地快速跳动起来,等到沈江霖出来后,他首先询问谢静姝刚刚有没有吃过了。

    沈江霖在外头吃酒的时候,让厨房也送了一桌席面到新房里来,现在见杯盘皆无,不知道是谢静姝吃过了,还是下人忘了送过来。

    谢静姝慌忙点了点头:“我已经吃过了。”

    这话说完之后,新婚夫妻二人对坐在圆桌两面,一时之间,再次陷入了相顾无言的沉默状态之中。

    沈江霖想了想,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从最里面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雕文刻镂的精致木匣子出来,推到了谢静姝的面前:“侯府内目前哥哥嫂嫂当家,我们每个月的月例,我这边是五十两一个月,你这边是二十两一个月,以后这些都你收着,你带过来的陪房,明日再报给大嫂,让她登记造册,方便她以后按照等级发月例。大嫂精明能干、为人豪爽,你若碰上什么事,在后宅内找大嫂便是,至于“清风苑”中,全按你的喜好来办就是,只我的书房,还请不要帮我随意改动了。”

    沈江霖给的木匣子里,除了他这些年的月例,还有五千两的家用银子,他想着女孩儿家总有喜欢的胭脂首饰,他出手一向大方,这些年来虽然靠着《求仙记》一书挣了近十万两银子的钱,但是挥洒出去的也不知道凡几,后来他大哥见他这般没有成算实在不像话,逼着他买了一些田地宅院,后来等到这本书写完之后,每年就没有那么多的进项了,一年拢共也就大几千的银子。

    但是若只是养个家,这也很够了。

    谢静姝打开这个木匣子的时候,原本以为这个匣子就和她在谢府做姑娘的时候放月例的匣子里头差不多,左不过是几锭整银和一些散碎银两。

    大家族里的月例发放都是有定例的,别看沈江霖如今说的月银不少,但这应该是他们成婚之后才有的数额,一般如果是没有当官没有成家的话,一个月也不过是三五两的银子。

    谢静姝是个“月光族”,一拿到月银就全贡献给书店的掌柜了,她这次带到沈家来的嫁妆里,除了这张拔步床外,还有一些是围屏、摆件、箱笼、柜子,其余小件便是布匹绸缎、首饰头面,谢家庶女是三千两嫁妆的例,这些都是折算成物件的,真正的现银,不过是放在托盘上摆给亲戚朋友看的那一些,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两银子。

    谢静姝出嫁前夕,谢识玄把她单独叫到书房,另外给了她两千两的银票,作为她的添妆银,让她自己压箱底存放好,谢静姝不知道这是不是父亲对她的一点补偿,总之最后她受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有这些银子傍身,谢静姝也觉得自己似乎更加有底气了一些。

    可是等到打开沈江霖给的这个木匣子,里头竟没有几两碎银子,都是厚厚一叠的银票,而且最上面一张的面额竟是百两的,谢静姝被吓了一跳,“啪”地一声合拢上去,慌忙推拒。

    “我,我在家中,从来没有学过管家,我担不得这样的重任。”

    谢静姝越说声音越低,头颅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和那日谈到她感兴趣书籍时候的侃侃而谈不同,管家理事这种东西,照理来说名门闺秀都是要学的,毕竟打理中馈是每个正头娘子都要会的事情,但是谢静姝从来无人教导,本来刚刚听到沈江霖说家中一切有大嫂掌家,谢静姝还松了一口气,如今见沈江霖一口气给她这么多银票,她哪里敢接。

    沈江霖知道谢静姝在谢家的处境,谢静姝的长相合该大气明媚,方能显出她的美来,这般的瑟缩自卑,便是十分的美貌也只剩下了三分了,沈江霖见不得谢静姝的美被破坏,他起身凑近了谢静姝,将木匣子放在谢静姝的手中:“只不过是花银子而已,不需要你做旁的什么,若是没了,再和我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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