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被背后捅了一刀的毅王哪里忍得住,立马就写了一份检举的名单秘密呈给了周承翊,有了毅王的开的“好头”,再往下则是顺风顺水了。
毅王哪里知道,他新认识的“好兄弟”,不仅仅收了他的银子、拿了他的重礼,给他透露了不少御前可靠的消息,可偏偏这些消息九分真、一分假,最后将毅王弄了个昏头转向。
皇帝招肃王和成王入宫,告知了他们,他准备收拾毅王,若是他们谁敢透露半丝风声,那么就当同罪。
有了皇帝的事先警告,除非是彻底想和皇帝翻脸,谁敢在风头上作案?
结果,毅王就将沈江霖给到的情报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人要害他!
那还得了!
原本的同盟一朝被打破,毅王开始疯狂地检举另外三位亲王,另外三位亲王得到消息后,更是震怒不已,为求自保,只能互相检举,到了最后,几乎将所有人身上的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啊!
第141章
一锅端了
事态从毅王的那份检举名单开始就已经失控了。
肃王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个毅王为何发疯,要这样害他们,将他们都害死了,
他又真的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管他们如何私底下和毅王沟通,
毅王都只是闭门谢客,一幅要与他们死干到底的模样。
毅王其实在提交了检举名单之后,
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是沈江霖一再作保,且之前沈江霖提供的信息都完全是准确无误的,
这让毅王信任的天平倒向了沈江霖一方。
毅王虽然贵为亲王,
但是实际上早就被边缘化了,他的生活可谓是骄奢淫逸,
但是他谨记他父王的教诲,
绝对不沾权力,哪怕和有些朝臣在私底下有所往来,那也只是关于钱财方面的,在权力方面,毅王可谓是无欲无求。
毅王知道,他的大哥才是他父王倾心培养的接班人,
奈何天妒英才,
早早去世,
没办法了才将毅王的爵位留给了他。
正因为他父王在世的时候,
各方面都做的不错,
才让爵位得以传承,否则毅王府传到他这一代可是要降爵的。
老毅王弥留之际,
久久不能合眼,一直到毅王赶了过来,
耳朵凑近他的嘴,听清楚了老毅王交代的最后一句话,他才安心合了眼。
那句话,毅王到现在都记着:认清自己,不碰权柄,守好家财。
毅王虽然不忿他父王对他的看不起,但是他遵从至今,从来没有像其他王爷一般在朝堂后宫安插什么人,弄过什么权。
直到结识了沈江霖,他才知道,什么叫朝中有人好办事。
但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个讯息接着一个讯息,毅王在这场风暴中简直像是被推着走一样。
在得到沈江霖的支持后,那份检举名单被直达天听,然后狂风浪潮也随之席卷而来。
当一份份检举名单最后在朝堂之上直接公布的时候,许多人面上诚惶诚恐地接受了惩罚,降级的降级、罚银的罚银、充公的充公。
只能暗自受了。
毕竟周承翊比起他爹来,还是仁慈了很多,除非情节比较严重的,大部分的人还是在求情之后,网开了一面,大部分只是对他们进行了经济上的惩罚,而非像永嘉帝似的,一怒起来,杀得人头滚滚。
有了对比,就让人对周承翊的做法更能接受了一些。
皇帝没有做的太过分,那就有其他人需要承受这股怒火。
这些人集体将矛头对准了四王。
一时之间,弹劾四王的奏本漫天乱飞,各种切实的证据还是闻风奏事的折子都呈到了周承翊的案头,周承翊特意压了三天,不管底下臣子怎么闹都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这可就让人没办法接受了。
哦,我们这些臣子做了点小动作,就让我们把吃进肚子里的全吐出来,你周承翊自家皇室中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想得美!
在第四天的大朝会上,这件被大家积压在胸口许久的事情,还是爆发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憋着气商讨着国事,可是等到快要下朝了,周承翊依旧没有提出任何惩罚四王的说法后,有个朝臣终于忍不住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卓清的儿子,卓文冰。
卓清被下了牢狱之后,虽然现在已经被捞了回来,但是卓清到底年纪大了,在天牢中担惊受怕了三天,又被各种拿着证据逼问,最后实在身体扛不住了,将自己的一点老本家底全吐露了出去,才被送了回去。
卓家在肃王府下隐匿了一万亩的田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说是非法所得,也算不上,只能说是介于灰色地带,便是挂在自家名下,也是无妨的,只是每年的产出多缴纳一些税入罢了。
说真的,卓清做到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就这点身家来说,不算过分。
甚至卓清一直以廉洁刚正自诩。
可现在倒好,官声尽毁不说,还将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额外收益一朝之间尽数归零充公,这让卓清如何承受得住?
再加上周承翊下旨斥责、让他闭门思过、官职连降三级,更是将卓清弄得又气又上火,接完旨意就“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血,当即就昏迷了过去,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
卓文冰是卓清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如今任正四品太仆寺少卿,亦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他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接就开门见山,提了自己的几封弹劾奏折,将四位王爷每一个人都弹劾了过去。
其中就有提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不处置这四位王爷?难道他们比律法还高贵?”
卓文冰言辞激烈、目光阴沉,看向四位王爷的时候整个人都隐忍着怒意,一幅不将他们放倒誓不罢休的样子。
卓文冰甚至手头还有证据:“禀陛下,这是微臣搜集的一些额外的证据,还望陛下明鉴。”
卓文冰一步一步上前,走到丹陛之下,双膝跪地,将奏折呈上。
四王实在没想到,这个人如此难缠,明明皇帝都已经不准备追究此事了,他们是又吐了一次血的,但那也是对皇帝的,只要皇帝不动他们,谁敢动他们?
说到底,他们和皇帝,才是一家人!
陈德忠将卓文冰手中的奏折取走,交给了周承翊。
成王的双眸死死盯着卓文冰,在他起身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卓文冰正好和成王的双眸对上了——
一时之间,火化四溅。
成王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这个声音很小,小到卓文冰都有些恍惚,但是他知道成王在骂他。
家财被充公、父亲落下毛病生命垂危,整个卓家都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可这个成王居然还如此出言不逊!
卓文冰的额角在跳动,是可忍孰不可忍!
卓文冰的脑袋里的一根神经突然就断了,他握紧了拳头,直接一手拉住成王的发冠,一手左右开弓,在成王脸上“啪啪”就是两巴掌!
卓文冰虽然只是文臣,但是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成王则是年近五十,被这抡圆的两巴掌扇的头昏脑涨,但是下一瞬,等成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彻底怒了!
猛地一把推开卓文冰,卓文冰被冷不丁地推开后,身子止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摔了一跤,成王抓到了机会,一屁股坐在卓文冰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挥到了卓文冰的面上:“我让你打本王!我让你打!反了天了,就你也敢打本王!”
成王何曾受此大辱,恨不能直接打死了卓文冰了事。
所有人都看呆了!
早朝之上,陛下面前,这两个人居然就这样打了起来,简直,简直是旷古烁今之事!
早朝一向是文人纠集场所,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在早朝上也是如此,不管大家吵得再如何凶,也从来没有动过手啊!
君子动口不动手,早就已经刻入了大家的脑海里了。
然而今天,卓文冰和成王刷新了大家的认知。
但是一旦动了手,然后成王又离开其他三王又近,他们顿时就一拥而上去“拉架”了,其他朝臣一看这架势,卓文冰是要输啊!
顿时,他们也将官袍的宽袖撩了上去,加入了拉偏架的行列,你推我一下胸膛,他打我一下黑拳,他朝堂上瞬间混乱成了一片,二三十个中年男子混战在一起,平日里又都是士大夫的做派,哪里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打架经验,打起来和集市上的大公鸡互啄也没什么区别。
还是陈德忠大喊了一声“护驾”,御前侍卫纷纷带刀入内,将这些朝臣团团围住,才将打在一起的双方人马,彻底分了开来。
御前动手,周承翊若是一怒之下,可以下令将这些人斩立决!?
看着周承翊满脸的黑色,有些脑子清醒过来的人开始后怕起来,杨允功连忙跪下,请求皇帝息怒。
其他人纷纷一同跪下,尤其是动手的那几个,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最终,周承翊一言不发地沉着脸退朝,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起来,而最后的惩罚,以四王被查抄尽所有家产、降爵三等,收回封邑,每年只给五千石粮食为终局,而对于卓文冰的处罚,则是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
卓文冰的处罚,约等于无。
文官集团们大获全胜,实在是欢欣鼓舞,纷纷扬眉吐气了一回!?
虽然这次他们的付出也是惨烈的,但是至少对方更惨不是吗?
也就是陛下仁慈了,看在宗亲的份上,没有将他们贬为庶民,还给他们每年五千石的粮食,否则这样的国之虫蠹,早就好扫地出门了。
周承翊将四位亲王的家产全部吃进不说,还将他们隐匿官员的土地也全部收归了国有,这一下子,周承翊暴富!
这是周承翊当皇帝以来,第一次觉着自己有钱了。
全部的田产加查抄出来的财产算下来,竟然足足有近一千万两银子!这还不算上第二次肃王他们交出来的两百万两银票!
为什么当时周承翊隐忍不发了好几天,正是因为沈江霖再次透露给了毅王他们,可花钱保地的消息,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心痛,但是那个时候的局面如此危急,互相拆台到了这个份上,只能花银子买平安了。
可到底,这个平安没买着,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有周承翊,是赚了个盆满钵满,甚至有了一种穷人乍富的快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杜凝章再次上奏,言说赈灾银两和赈灾米粮不够的时候,周承翊大手一挥,再次拨款了十万两白银,筹措了三万石粮食,派人押送了过去。
之前扣扣索索,只能算个刚刚好,如今有钱了,自然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水灾之苦。
而对沈江云来说,这一批新来的赈灾物资,简直就是及时雨,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第142章
动我兄弟
肃王一夜之间彻底老去了。
以前他虽垂垂老矣,
但那只是他的保护色,真正的肃王哪怕年事已高,但是他吃得下、睡得着,
精神头不比年轻人差。
可是如今,
肃王府积攒的一辈子的家财全部清零,肃王感觉有一只大手就这样掐住了他的咽喉,
如何都是呼吸不畅。
肃王是真的病了,而且一病不起。
肃王府门庭一下子寥落了起来,往日里登门者络绎不绝,
上个月办周岁宴的时候,
还高朋满座,而现在,
只剩下空空落落的大宅子,
就连仆妇下人都裁撤了一大半。
没有办法,树挪死、人挪活,家财全部被抄了之后,每年能够得到的粮食有限,偌大的肃王府,仆妇成群,
都要吃饭要穿衣,
养着这么多的下人,
亦是巨额开销,
如今只能一切从简。
肃王病重,
他大儿子在跟前伺候汤药,嘴里说着近日府里的变化,
肃王只是耷拉着脸,一声不吭,
药喝了半碗,就推了出去,怎么都不要再喝了。
“父王,是儿子不孝,给父王找了麻烦,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办那场周岁宴就好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肃王作为宗亲,虽然朝堂之上要仰仗那些官员,但是后宫之中却有不少老熟人,总有恻隐之心的人传递出来了消息,让肃王死也做个明白鬼,也算是老友相送一场吧。
若是以往,肃王知道这个原因,早就对儿子破口大骂了,但是如今他整个人毫无生气,便是他大儿子如此说了,他也没有回应一个字。
哀默,大于心死。
他曾经警告过儿子,做事要收敛,不要太张扬,陛下虽然年轻,但依旧不是一个好糊弄的皇帝。
但是他儿子说,只是在家办一办,热闹热闹,碍不着谁。
而如今,却是碍着陛下的眼了!
肃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帐幔上的吉祥云纹,不管底下人说了什么,他只是不理不睬。
这可把肃王的孝子贤孙给吓坏了,轮流伺候着,私下里都说,老王爷大限将至啊!
更可怕的是,他不肯闭眼,后面更是不吃不喝,就这么耗着。
一直熬了五日,肃王终于嘴巴颤抖着动了起来,但是肃王许久不讲话,声若蚊吟,肃王长子立即扑上前去,附耳上来,然后他只听到了一句话:
“害人者,是起居郎啊!”
肃王闭眼了,也停止了心跳。
随着肃王的闭眼,肃王的爵位直接被收回,肃王府一夜丢爵,再无任何荣耀傍身,成了京中的破落户,无人再愿与他们来往。
其他二王知道了肃王的死讯后,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意,纷纷大门紧闭,不再掺和任何事情,虽然被皇帝查抄了家产,但是皇帝只抄了现银,对他们尚且还算仁慈,家中女眷的衣服首饰布匹摆设都还在,虽然日子肯定及不上以前了,但是只要安分老实,尚能度日。
只有毅王,他最不甘心。
明明沈江霖答应过他,会保全他的,这就是他保全他的方式?
将他的一切恨不得都夺了去!
事到如今,他还如何不明白是沈江霖从中作梗?
自己并非被其他三王背刺了,是被沈江霖给害了呀!
可怜他错信奸人,一步错、步步错,从此以后就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了!
毅王犹自不甘心,趁着沈江霖下值的时候,在宫门口堵他,可是尚且没有靠近沈江霖,就被他身边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毅王气急败坏,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他用手指指着沈江霖质问道:“说,你说!是不是你害本王的,是你传了假消息,是你骗了本王,对不对?!”
沈江霖依旧一身青袍交领官服,头戴乌纱帽,腰间系革带,再普通不过的打扮,但是在他身上便是如此的丰神俊朗、飘逸出尘。
沈江霖并没有被毅王的态度而激怒,反而挥了挥手,让自己手底下的护卫散开,然后走近了毅王,唇角含笑道:“王爷,缘何恼怒,下官难道没有保下您的性命?”
说到“性命”二字的时候,沈江霖加重了声音。
毅王呆滞了片刻,肚子里琢磨着沈江霖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