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翊还是会怀疑他的用意。
周承翊看人,
从来不会光听他说了什么,而是更看重他做了什么。
所有事情说起来都是轻巧的,上下两片嘴唇一碰便是,有些昏聩之君听了好话之后心中飘飘然就全然信了,最后便是被人欺瞒被人哄骗,若是落到一个不堪的下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只有真切做了什么事情,
这个行为才更可能是对方的本意。
杨志远做的事,
已经威胁到了杨家最根本的权力了,
就从他举荐唐云翼开始,
他和杨允功的对峙已经是完全撕破脸的行为,
这让周承翊十分的满意,能够让杨家内部分而化之,
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杨允功服侍了三代君王,又是两朝首辅,
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门生故吏无数,权势膨胀到就连周承翊都要避其锋芒三分,最心爱的臣子被送到云南,还要塞个他们杨家人在身边,他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现在,都不用他亲自动手,杨家自己内部先乱了,而且乱的十分彻底。
杨允功年近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也就是作为当朝首辅,荣养的不错,瞧着像是刚刚六十的样子,但是寿数天命在此,他又能活到多少岁?
杨志远显然是杨允功培养的接班人,如今正是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候,却出现了极大的纰漏,他又有何心力能够立马改弦易辙,重新换一个接班人?
周承翊此刻对杨志远是极为满意,他杨允功要鞭打杨志远,那他就要格外抬举杨志远!
周承翊了解到情况之后,立马让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前往杨志远的小院会诊,同时赏赐了许多珍贵药材不说,还有一千两的黄金,三千两的白银以及两柄玉如意,一道赏赐了下去。
当郑氏垂泪照顾杨志远的时候,突然有宫中太监造访,特意来探望杨志远,已经让郑氏觉得杨志远在御前竟是如此受宠,紧接着,等到那个房公公回去之后,又是御医会诊,又是珍贵药材,还有诸多金银一盘盘地端进来,饶是郑氏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也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原本对杨志远的埋怨也一扫而空,转而更加仔细地照顾起杨志远的生活起居起来。
他们当时离开杨府的时候,她的大部分嫁妆都是死物,搬挪不得,只带出来她所有的嫁妆银子,郑氏虽是名门,但是嫁妆银子同样有限,只有一千两银子左右,这些年又花用了一些,手头实在不称手,否则也不会只租这么小一个宅院,自己身边的许多丫鬟嬷嬷陪房等都还是留在杨府,盖因她养不起这么多的人。
光靠杨志远每个月几十两银子的俸禄,根本经不起更多人的花销了。
而现在,有了陛下赐银,就连郑氏都一下子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
周承翊除了以探病的名义赏赐了杨志远许多东西,还特地“好心”地将杨允功召唤入宫,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杨志远是个人才,但是还需要成长空间,杨首辅不要太过于急切,教孙过于严苛,一家人还需要相亲相爱的好。
那一番话,堵的杨允功不上不下,但是帝王劝解他的家务事,多大的荣耀啊,只能磕头感激着领受了。
周承翊这一番十分看重抬举杨志远的行为,让原本几乎要放弃杨志远的杨家人再次掂量了起来。
虽然如今杨志远和杨允功这对爷孙闹的如此之凶,可是很多人心里头还是有自己的思量,这杨志远从小受杨允功悉心栽培,就是杨允功指定的接班人,血浓于水,将心比心的想,等到了最后是要将自己奋斗一辈子的权势给更不成器的子孙还是给隔房的后辈?
说不定还是会交到杨志远手上吧!
再说了,如今杨志远简在帝心,如此受皇帝器重,未来成就说不定不逊于杨允功,依附于杨志远他们或许才有出头之日。
虽然杨志远举荐唐云翼一事,让很多因此利益受损的杨家人颇为恼火,但是如今的杨家根深叶茂、姻亲亲眷遍布京城,有混的好的就也有混的不太好的,渐渐的,有一部分人就开始暗地里站队杨志远。
杨允功还没死,他们就已经想要先讨好下一任家主了。
当杨允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看着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他的脸上不复以往的从容之色,眼神逐渐退去锐利,稍显浑浊之色,口中禁不住喃喃道:“外敌不曾打杀进来,自己大家族内却已经开始躁动起来,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这些人都开始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着唐云翼的到任,唐家人再次进入了中枢官员的视线之内,杨允功忙着整顿自己在吏部的势力,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却在今年户部秋税盘账之际,杜凝章的一道奏折,再次掀起风暴。
杜凝章是户部尚书同样也是内阁阁老之一,权势地位仅次于杨允功,两个人之间这么多年下来,是既有合作又有斗争。
然而杜凝章心中觊觎首辅之位久矣,原本沈江云找上他,说会助他登上首辅之位的时候,杜凝章还暗自嗤笑于他,觉得年轻人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碍于两人曾经有过一点交情,杜凝章给了沈江云面子,没有当场回绝。
可是从杨志远叛出杨家,一直到如今他和杨允功正式决裂,杜凝章看的是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到,这沈江云是这么能整活,居然连杨志远都策反的动!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如今杨允功处于了下风,杜凝章又如何会心慈手软,蛰伏了几个月后,终于在接到河阳县的秋税账目的时候,仰天长笑了起来。
沈氏兄弟,是真正的一门双星啊!
沈江云在京城翻云覆雨、摆弄权势;沈江霖在云南同样创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功绩!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河阳县今年的秋税,居然比夏税又翻了几倍,河阳县的税入正经算起来,居然能和最繁茂的江南各县相媲美了,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壮举啊!
夏税的时候,杜凝章还为了麻痹杨允功,假装压了下去沈江霖的功绩,而这一次,杜凝章是绝对要抓住机会,对着杨允功再来一击!
杜凝章不见得多么喜欢沈江霖,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杨允功要赶走的人,他杜凝章就要多多在陛下面前夸赞他的好处。
更何况,沈江霖确确实实做出了功绩来。
周承翊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真心笑容,他就知道,他从来没有看错沈江霖!
沈江霖给周承翊的回报,不仅仅在于让他在朝堂之上扬眉吐气,更是实打实的金银税入缴入国库。
根据户部统计出来的数字,沈江霖此番在河阳县作出的功绩可谓是亘古未有。
如今的大周朝最为繁华、收税最多的县城是苏州府的吴县和松江府的华亭县,两个县每年夏税和秋税加起来,一年可以上缴入中枢的的税入,折合白银在十万两左右。
而今年的河阳县,统计下来的总税入竟然高达六万两!
要知道,一般的税入并非全部缴纳中枢,是在能够满足当地县衙的开支之后,再抽取一部分缴纳中枢。
过去莫说河阳县这种从来都是要上面接济的县衙,便是很多北直隶的府县都是只能做到自给自足。
河阳县的税入情况一瞬间震惊朝野,以往许多人都搞不清楚河阳县究竟是哪里的一个小县,现如今却成了京城百姓脍炙人口的县城。
对很多京城百姓来讲,河阳县特产各种名贵好用的香皂,而对于那些官员来说,河阳县是沈江霖个人才干和荣誉的展现地。
当年说了给沈江霖三年将功赎过,大家都觉得那是一句不可能达成的废话,而现在,沈江霖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再一次刷新了众人的认知——有他沈江霖在,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沈江霖做出来这么一番功绩,皇帝自然是要赏他,就是这般“正好”,云南临安府知府章文鼎被底下的一众官员联名上书弹劾举报,在任期间多次乱断官司、收受贿赂等罪,直接被革职查办。
对于空出来的位置,周承翊力排众议,升了沈江霖为临安知府。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沈江霖哪怕人不在御前,但是却比他们这些在御前的人更加得宠和得皇帝信任。
杨允功在沈家派系面前一败再败,当知道沈江霖这个知府已经是无法更改之后,他干脆将前往临安府押解章文鼎的人替换成自己人。
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个沈江霖在云南到底做出了什么功绩?!
杨允功并不相信,就这点时间,沈江霖能做出这番功绩,同时,凭借他的政治敏感性,他更确信,那个章文鼎绝对会给到他一些好消息!
第185章
君臣之谊
是夜,
杜知府杜之慧已经熄灯睡下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中间夹杂着几句“坏事了”、“要抓起来”等语。
当官的最听不了这两句话,
当即杜之慧就吓得弹坐起来,
扬声问外头:“是谁在外面说话?”
很快,守夜的丫鬟就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禀告道:“回老爷的话,
是姜师爷在外头,说有要事禀告。”
杜之慧立马翻身而起,靸着鞋子下地,
披了一件氅衣就出去了。
看到姜师爷果然在门外毕恭毕敬地等候着,
观其神色镇定无异样,杜之慧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知道这坏事的人不会是自己。
“随我到书房去。”杜之慧带着姜师爷去了府衙的书房,
两人聊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却在到底要不要把此事的风声先透露给沈江霖产生了分歧。
“大人,这次朝廷让您预先去临安府摘印,是首辅大人下的令,而这次前来羁押章文鼎的,据传是首辅大人的亲信柳如松,
这些人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
倒不如就装聋作哑一回,
便是那沈大人不日将要出任临安府知府,
那也最多不过是和大人平起平坐,
应当不会对大人不利的。”
“况且大人,您不是时常感叹自己在朝中无人么?如今正是结交朝中人脉的大好时机,
您完全可以借着当年首辅大人是您座师的名义,就此走上首辅大人的门路,
岂不是就能官运亨通了?”
姜师爷是从杜之慧刚刚进入官场做县官,就开始跟在杜之慧身边的老人了,从七品到如今的正四品,他花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当年他考中进士就算不得年轻了,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之数,又是在云南边境之地任职,杜之慧很多时候都感叹自己这辈子的没有交上太多好运,至今碌碌无为至今,或许这个四品官员就已经是自己的终点了。
他走了十五年才走通的路,而沈江霖只用了两年,甚至于,他的终点,对于沈江霖来说不过是一个起点而已。
这如何不让人心中感慨万千,甚至心生妒意?
之前就有传闻,沈江霖是得罪了首辅大人才会被发配云南之地做知县,现如今面对这般情况,杜之慧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并非传言,而是事实。
首辅大人虽然没有传递一言半语给他,但是但凡在官场上做官的人,就是再愚蠢一些的,也能明白首辅大人的用意了——命他摘印也好,让柳如松押解章文鼎回京也罢,都是想要在章文鼎这个人身上好好做一笔文章。
做文章的针对意图是谁?恐怕是不言而喻的。
首辅大人距离他太遥远,同时也太高高在上,首辅大人应当认为,他给了自己机会,自己就一定会顺杆往上爬。
杜之慧沉吟许久,最终却下定决心道:“摘印一事,明日秉公办理便是,同时你亲去河阳县一趟,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沈江霖。”
姜师爷大为震惊不解:“大人?!”
大人这是何意?竟然是要维护沈江霖,而弃杨首辅?大人这是不想要前途了?
杜之慧同样纠结万分,但是最终他依旧定了定心神,仿佛是在给姜师爷解释,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京城之争太过遥远,我们最好还是少掺和的好。沈江霖以一己之力,能将临安府上上下下官员都打通,能够让他们联名上书反了章文鼎,就可知此人的本事。”
“况且,我虽是个庸人,但是身边惊才绝艳之辈见过如此之多,政治斗争再厉害又怎样?老百姓能够得到一丝半点的好处么?但是沈江霖是不同的,你看看如今的河阳县?你看看临安府拔地而起的各种工坊、酒楼?那都是有沈江霖的信誉在,他说要建什么,那些商人们都跑过去投产了,我现在只盼着沈江霖能将整个澄江府也带起来,让澄江府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好衣,过好日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之慧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他的决心已下,再无更改。
“文涛,我是一个无能的官员,碌碌无为半生,青史不会留我名,但是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无能,就要去让有能为者不能大放光彩,首辅大人显然是想利用章文鼎来对付沈江霖,你过去之后,务必叫他再三小心。”
姜师爷听罢此言,老泪纵横!
他家大人,虽然在功绩上并不显眼,但是他的一生是问心无愧的,大人虽做不到沈江霖这般,但是姜师爷想,世人又有多少能够做到像他家大人那般呢?
沈江霖从姜师爷处知道了此事后,十分恭敬地谢过了姜师爷,又十分客气地给姜师爷看茶,聊了半晌,亲自送姜师爷离开,礼数十分周全。
姜师爷对沈江霖的好感倍增,也能明白为什么自家大人要如此看重沈江霖了——这样一个注定要大放异彩却又十分谦逊知礼的年轻人,又有谁能讨厌起来他呢?
姜师爷在这一刻,觉得他家大人做的决定确实是值得的。
但是姜师爷和杜之慧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数日前,沈江霖就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甚至那个时候,朝廷对于章文鼎的判罚都还没有传到云南。
沈江霖这两年离开中枢,但是却没有真正“离开”过皇帝。
在这个封建时代,皇帝即代表着权利的核心,也就是说,沈江霖从未远离权力核心,哪怕他的人是在千里之遥外。
沈江霖通过周承翊的锦衣卫网络,不断的将河阳县和云南一地的各种情况秘密传递给皇帝,当年皇帝交托给沈江霖的玉佩,他可是拿来就用了。
当时给到沈江霖这个联系玉佩,周承翊的本意是让沈江霖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来求助,可是沈江霖却生生将其用作了通讯的工具。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直达圣听的,但沈江霖可以。
沈江霖也不得不这么做。
周承翊哪怕之前再看重他,但是他人不在中枢,天长日久之下,君臣感情淡薄、被他人取而代之,不过是早晚之事,所以沈江霖就需要不停地在周承翊面前刷存在感。
沈江霖做的很有技巧,他初初到任的时候就将在云南之地的所见所闻全都如实记录了下来,并无太多词藻的修饰,只如同之前作为起居郎一般地如实记载。
当周承翊收到沈江霖第一封信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封信,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包裹一般,只是用牛皮纸包裹在一起罢了。
但是等周承翊开始真正读起来的时候,他就再也放不下了。
周承翊贵为一国之君,他是从小作为太子长大的,从未迈出过京城一步,他富有四海的同时,他的“四海”,他的江山,究竟是何面貌,他只能在底下臣子一封封的奏折之中看到。
周承翊能够看到的,很多时候是冷冰冰的总结和一串数字,且大部分都是歌功颂德的内容。
不会有人详细地告诉他入境云南的道路究竟是怎样的坎坷,也没人会告诉他,河阳县的百姓一日只吃两餐,两餐分别能吃到点什么,以及如何烹饪,若是吃不饱他们又会以什么充饥等事情。
但是在沈江霖的信中,仿佛他也经历了沈江霖的一一切,在沈江霖的身上也有他的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这个距离京城极远的边陲之地。
等到看完之后,周承翊甚至还有些恋恋不舍,脑海里想了诸多方案,要如何才能让这个地方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但是想了一圈后,还是只能悠悠地叹口气——这些事,只能让沈江霖去做。
从此以后,读沈江霖的密信,就成了周承翊日常生活的期盼之一。
甚至为了这个事情,周承翊还特地加派了一队锦衣卫人马,就是为了在其中能够快速地传递云南来的信件。
故而,很多事情就成了君臣之间的心照不宣,香皂工坊是周承翊“看着”建起来的,河阳香皂运输入京,周承翊同样给沈家人行了放便,至于成为贡品进行宣传,那更是两人之间早就约定好的。
看似皇帝毫不知情,其实他比谁都知道的详细。
看着河阳县一点一点的变化,包括沈江霖在税入方面进行的试点改革,沈江霖都以极大的篇幅,描述了这样做的必要性,以及会给大周带来的好处。
所以,章文鼎的所作所为,周承翊是早就知道了的,同样也早就想收拾这个人,只是一直在等着沈江霖说的时机罢了。
如今时机已到,还需等什么,像章文鼎这种贪官,便是杀一千次都是应该的!
他不仅仅是贪污,还有多桩冤假错案、拿乞儿顶替原本该入狱的囚犯,将失去土地的灾民驱赶过边境,让他们流落到异国他乡讨生活,放弃大周朝的子民!
为了一举扳倒章文鼎,他下面的人可是没少罗列章文鼎的罪名。
看的周承翊是火冒三丈。
只是他已经和沈江霖商议过,留着这个人还有大用,暂时还不能杀了他解恨。
沈江霖得到了姜师爷官面上的信息,便知道周承翊没有食言,心中知道靴子已经落地,现在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第186章
官职调任
官场之上的变化总是让人瞠目结舌,
云南之地太过遥远,章文鼎说到底并无多少帮衬之人,本身就是下面的人被沈江霖暗中联合到一起来对付他,
自然更没有人会走露了消息。
章文鼎本还做着美梦,
盘算着今年可以在这个香皂工坊上挣多少银子,又盘算着那些河阳县的商人在这里又是建酒楼、又是建客栈的,
这些可都是大肥羊,到时候自己正好可以狠狠宰几刀。
甚至章文鼎觉得沈江霖这个人很会做人,这是他在讨好他的表现,
心里琢磨着,
到时候这里的好处也分他一杯羹。
可谁知道,第二日他就被临安府的知府赶过来摘了印,
关押在了大牢里,
谁都不许探视,说是要等京城里的大人来了,再将他移交京城的刑部和大理寺。
章文鼎整个人都吓傻了,官帽被摘,官印被夺,恍恍如丧家之犬,
口中疾呼自己冤枉,
可这个时候谁还听他的,
杜之慧大手一挥,
就让人堵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