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形态的暴食疯狂吞噬着土元素组成的地龙。
地龙的身躯仿佛无限长，因为它的尾部，是几十道光柱在分裂和组合更多的土元素，源源不断地给地龙续上。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领域内的所有房屋，包括房屋下面的深深地基，全部分崩离析，然后重组成地龙的身躯，义无反顾地钻进暴食的深渊巨口中。
脚下的大市场，甚至连废墟都算不上，变成一个干干净净的巨坑。
终于，地龙最后的尾部也被“吃豆人”吞下了。
无限长的地龙终有极限，而无限大的暴食之胃，也有极限……
巨坑中央，泼猴立在孤零零的石柱之上，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他脸上的皱纹都因为过度虚弱的气色而减淡了不少。
泼猴微微一笑，一抹鲜血流出嘴角。
——谷子哥，这一顿吃饱了吗？
将整条地龙吞进去的“黑色口袋”，重新内缩，又变回之前的黑色球体。
但它不再滚动，进入到一种怪异的静止状态。
它的嘴巴张着，浑身开始战栗，它似乎没法再维持这个形态，吞噬太多没有生命的死物让它严重“消化不良”。
“噗噗——噗——”
暴食张开嘴巴，开始“呕吐”。
不断有被消化一半或者根本没能消化的死物从它嘴中的黑色旋涡中飞出来，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坏掉的玩具，在疯狂喷射体内的小零件。
“噗噗——噗——”
它还在呕吐，它不可能真的被食物撑死，泼猴的进攻杀不死二形态的暴食，但这可以争取到时间。
这正是泼猴的目的。
胜负手，并不是他。
“噗噗——噗——噗——”
大约呕吐了半分钟，暴食的身体忽然彻底僵住，像被人点了穴。
“咕噜咕噜——”
黑色球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并在这颤抖中极速膨胀，像一团发酵的黑色面团。
很快，它变成一个巨型黑色气球，缓缓悬浮起来，那画面，甚至有一点滑稽。
泼猴看着眼前的巨大球体升空，什么都没再做，只是静静等待。
终于，黑色球体跟石柱上的泼猴齐平了，它不再颤抖，不再膨胀，颜色却开始变淡，一点点透明。
那一刻，萌羊从暴食体内倾泻出来的海量伤害，将它撑到临界点。
“嘶——”
一缕灰风化为一根毒针，从内部戳破了球体。
“嘶嘶嘶嘶——”
接着，无数的毒针从内向外刺穿了它，很快，这些毒针汇聚在球体上空，组成了一个恐怖的骷髅头，那是格里高的“毒素之风”。
靠着地龙的掩护，格里高没有被第一时间消化，他快速与“毒素之风”建立连结，并从内部发动进攻。
三秒的寂静。
“轰——”
终于，二形态的暴食，这个飘浮在天空的巨大球体，爆炸了。
它吞噬的所有东西，那些消化一半或根本来不及消化的东西，化为大大小小的废墟，从天而降。
暴食领域瓦解，黑白灰的世界重新回来，“废墟之雨”浩浩汤汤地砸向地面，它们像是乱七八糟的废墟积木，重新填满了脚下的巨坑。
在这浩大的废墟之雨中，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茧，仔细看，会发现那是无数硬如钢丝的头发编织而成的防护罩。
“簌簌簌——”
很快，黑发褪去，茧内站着一个男人，正是格里高。
他浑身血肉模糊，显然被暴食的“消化之力”腐蚀得不轻。
他已失去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则稳稳搂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他头上的部分“魔发”还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缠好，那是最安全的襁褓。
“簌簌簌——”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格里高收回所有，怀中出现了昏迷的萌她满脸的泪痕，脸蛋却洁净如初，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剩半条命的格里高，喘着粗气，将萌羊放在地上。
他转身，随手拽出废墟中的一把转椅，一屁股坐下，又从裤袋里摸出染血的烟盒和打火机，掏出一根烟点上。
他吸了一口，烟雾缭绕在他皮开肉绽的脸庞上，他的一只眼睛瞎掉，用力眯着，他挤出一个有点可怕又有点滑稽的笑，又吸了一口烟。
“这个句号……真难写啊。”
……
很快，所有的废墟都已经落地，只剩下漫天的尘土飞扬。
不知何时，离城下起大雨，真正的雨。
灰色的磅礴大雨中，立着一根孤单的石柱，石柱顶端一个老人盘腿而坐，他垂下脑袋，没有了呼吸。
泼猴能量耗尽、气数已尽，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寿终正寝。
他的双手垂放在腿上，手掌向上张开，雨滴打落在他枯槁的手心，短暂停留，然后顺着指缝溜走了。
……
雨天，两兄弟在田地附近的破茅屋下躲雨。
“石子，我昨晚梦到娘给咱们包饺子，还是猪肉白菜馅的，那个香啊，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
“谷子哥，别说了，我都饿了，中午的红薯饭一点都不管饱。”
“石子，我跟爹说了，上完小学我就不上了，去打工赚钱，供你读书。”
“不要……”
“石子，你脑瓜聪明，是读书的料，我不行，我一看课本就打瞌睡。”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有了知识才能改变命运，赚大钱，到时候咱家顿顿都能吃上饺子！好不好？”
“好。”
“行，那咱哥俩就说好了！”
“不过，我还是更爱吃猪肉芹菜馅的饺子。”
“你懂个屁！白菜才是绝配！”
“不！芹菜绝配！”
“白菜！”
“芹菜！”
“白菜！快说！白菜绝配！”
“不！芹菜！芹菜好吃哈哈、哈哈哈……别挠了，白菜，白菜绝配……”
第1188章
诈骗
凌晨，苹果岛。
九寒、陈萤、骏马、安禾歌从一辆小货车上下来，走入平坦开阔的荒地，脚下是湿润的褐色泥土和随处可见的低矮杂草。
头顶的白月幽寂地注视着大地，世界褪色，只剩下白黑灰。
苹果岛深处有一抹模糊的红光，那是一个古老且诡异的红椅，四周悬浮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竖眼，眼珠不知疲惫地转动着，好像生怕错过任何事。
四人一眼便确定，这是他们在找的贪婪的王座。
靠近敌人的一路上，陈萤和九寒发动天赋仔细侦查，提防埋伏和陷阱。
骏马也通过观察战场的布局。
很快，他得出结论：“不太对。”
“哪里不对？”九寒沉声问。
骏马皱眉：“这里太空了。”
“这很明显。”安禾歌说。
“我不是指空间。”骏马解释：“这里不聚气，不积运，没有重点，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能不能……再通俗点？”陈萤说。
“我只能感觉到这一层。”骏马想了下：“非让我解读的话，我们的战斗可能会是一场徒劳。”
陈萤脸上的担忧之色加重了几分：“有应对方法吗？”
骏马沉默两秒，如实回答：“改运不太可能，一般的应对方法就是尽量远离，避开就行。”
此话一出，气氛愈发凝重。
四人都深知，自己没有逃离的选项，他们必须找到并杀死贪婪，在苍劫三时辰内。
“不过我算得不一定准。”骏马又补了一句，试图稳定士气，但效果有些苍白。
“按计划进行。”九寒沉声说道。
四人又前行了一会。
九寒忽然停下脚步，迅速抬手，身后的三人立刻警觉。
前方十米处，出现了一只硬币大小的红色竖眼，静静看着他们。
四人顿时感到一种轻微的不适感，仿佛内心深处的隐秘面纱，正被某种不怀好意的力量一层层拨开。
“咻——”
骏马的手指尖汇聚一道光能量脉冲，射向那只眼睛。
它脆弱无比，瞬间爆开成一团血雾，消散不见。
四人心中轻微的不适感缓缓消退了。
陈萤皱眉：“贪婪的眼睛，果然有很大问题。队长猜的没错，如果我们被这些眼睛注视太久，命运就会被它窥探，然后就是占有。”
九寒点点头：“绝不能给贪婪机会。”
“不管有多少眼睛，只要它们敢靠近，我都能立刻解决。”骏马很自信，他的“万丈光芒”非常克制数量庞大且分散的目标。
九寒并非不信任骏马，但贪婪过于狡诈，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他决定按计划来：“合体。”
陈萤、安禾歌、骏马走向九寒，将手放在九寒的肩上。
九寒发动7级，身体立刻炸出一道金光，金光扩散成一道光柱，将身边的三人一起吞没。
三秒后，光柱消失。
四人变成一人。
这个人有两米多高，高大健美的中性形态，八条手臂中有六条手臂长在背部，头只有一个，脸也只有一张，五官和谐，仔细看，又能找到四个人的特征。
四人虽然合为一体，但依然各司其职，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几分钟后，合体后的“九寒”靠近了贪婪的王座。
王座上坐着李某人——被贪婪操控的尸体，她似乎猜到骏马会第一时间破坏所有眼睛，此刻王座四周的眼睛都消失不见，就连李某人眉心的竖眼也闭上，只睁着一双灰白冰冷的死人之眼。
李某人缓缓站起来，动作带着尸体特有的僵硬，浑身都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她灰白的躯体上缠绕着层次复杂的黑雾，仿佛一件复古礼服。
很快，无数细小的眼缝出现在李某人的脸部和颈部，控制着她的表情、喉咙和声带。
“我的对手，就是你们？”贪婪的声音湿滑而阴森，像是来自阴间的毒蛇。
“是。”四人的组合体回答。
“神嗣不可能傻到就派你们四个来送死。”贪婪说。
“九寒”不语，两秒后，他背后炸出一道金光。
“刷——”
骏马脱离“九寒”的身体，回到独立状态。
他冷冷一笑：“既然被你发现了，也没必要藏了。”
“队长，小心点。”组合体神色严肃。
“嗯。”骏马点头：“你们也是。”
贪婪微微一惊：
——骏马是高阳假扮的？
念头刚生，又立刻掐断。
四人踏入贪婪的领地后，就被她的眼睛观测到，虽然时间极短，但贪婪很确定四人的命运都可以窥探，这说明他们当中没有龙和高阳。
忽然，她感受到了作用在本体上的微弱伤害。
李某人僵硬地笑了：“原来，是。”
“看来成功了。”骏马冷笑。
“可惜时间太短，对我的伤害忽略不计。”李某人上前一步，“小把戏到此为止，你们没有丝毫胜算。”
“贪婪，你未免太高估自己，杀你，我们四个足够了。”骏马已经脱离九寒，短时间无法再合体，不过他也没打算这样做。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是高阳教他的道理。
李某人不再理会骏马的话，以免又被他。
她张开双臂，刚要发动能力，忽然一怔，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
李某人微微侧目，在自己的左侧，一辆小型货车正缓缓开过来，诡异的是，驾驶位上没有驾驶员，车内也没藏有觉醒者。
正因如此，即便货车悄悄进入苹果岛，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直到足够靠近才发现。
李某人发现小货车后，小货车立刻加速，开向众人。
“上！”
“九寒”一声令下。
属于安禾歌的一只手朝李某人掷出了无数把乌金暗器。
属于陈萤的那双手，一手摁下一个远程遥控，一手发动了天赋。
同一时间，骏马全力一跃，化为一发炮直冲夜空消失不见。
李某人被敌人这乱七八糟的行动迷惑住了，完全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过她还是本能操控体外的黑雾，挡下眼花缭乱的暗器。
忽然，她发现“九寒”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