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讲清楚。”宿管阿姨重新托腮，“人类有三样东西：命格、能量、灵魂，或者说命运、躯体、意识，很好理解吧？”

    高阳点头。

    “初代神嗣的灵魂死于一万年前，现在的我，只是初代神嗣的命格。”宿管阿姨歪头一笑：“至于初代神嗣的能量，你也见过了。”

    高阳脱口而出：

    “龙。”

    第1262章

    心之外

    “嗯。”

    宿管阿姨眨眨眼，不急着往下说。

    高阳的眼神失焦于眼前摇曳的烛光，他在快速接受和消化所有信息。

    高阳轻吐一口气，“我以前就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强，虽然排名第一肯定最强，但它跟其他天赋完全不在一个级别，而且连你也无法查探，原来你是故意不说。”

    “是呀，龙的主宰，是继承我能量的主宰。”宿管阿姨握拳放在下巴处，乍一看还以为在卖萌：

    “不瞒你说，我超强的。”

    “见识过了。”高阳说。

    宿管阿姨目光肯定，“你也不赖，你之前继承的可是我的命格。”

    高阳看着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命格没有实体，这形象是你赋予我的，我还挺喜欢。”

    她顿了下，又补充道：“能量也没实体，连人格和意志都没有，它只是一笔遗产，用一点少一点。龙很珍惜这笔遗产，总是将它用在刀刃上，不然他走不到今天。”

    高阳沉吟片刻，问：“那终焉之门究竟是龙打开的，还是你的能量打开的？”

    “有我的功劳，但龙才是决定性因素，是他自己选择成为门。”宿管阿姨收回笑容，柔和的目光变得深刻：

    “高阳，你记住，世上所有珍贵之物都不在心之外。”

    高阳微微点头，记下了。

    沉默了一会，高阳又问：“龙一直以为，我和他是苍道的首尾。”

    宿管阿姨摇摇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你也知道，‘只引导不主导’是苍道的原则。你跟龙确实有被苍道关照，每一届都有被祂关照的人类，充其量不过是老师喜欢叫成绩好的同学回答问题，帮他们巩固一下知识点，提高他们的自信心。”

    “天赋神殿和许愿池也是关照？”高阳恍悟。

    “没错，苍道给每个好学生的关照都不一样。”宿管阿姨再次笑了：“天赋神殿和许愿池是给我的关照，我借你用了，当然，代价你得自己付。”

    高阳眼神黯然。

    “你和龙特别，是因为你们天生特别，无论是苍道的关照，还是初代神嗣命格和能量的加持，都是其次。”

    宿管阿姨再次握拳，做出打气的模样：“高阳，你也超强的，要有信心。”

    “再说说穿越。”高阳继续问。

    “根本没有穿越。”宿管阿姨说。

    高阳确实想过这种可能，但亲口听宿管阿姨说出来，还是相当吃惊。

    “那我的穿越究竟是什么？”高阳问。

    “唔……”宿管阿姨托着下巴，食指和中指轻轻敲打下嘴唇，认真想了想：“应该算是命格融合的副作用。”

    高阳浑身一颤，脸上的火光跳跃。

    “高阳，即便是概率为零的事也不代表不存在。”宿管阿姨伸出手，轻轻放在高阳的手背上。

    “你就是那个无限接近零却永远不会真正为零的概率，这才是你真正的幸运之处。”

    “但这还不够，你依然需要帮助，很多人很多人的帮助，这其中包括我。”

    “你很好奇，我为何会知道这些，因为看过目录的人不止麒麟一个，我比麒麟幸运，我看到的更多，忘掉的更少。”

    “作为初代神嗣，我以灵魂死亡为代价才来到你身边，将我的命格融进你的命格。”

    “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不干涉因果的前提下帮助你，在迷雾世界中，我命即你命，你命即我命。”

    “高阳，你一直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你一直是你，高阳。”

    “你从不是穿越者。”

    “我才是来自一万年前的‘穿越者’，我找到六岁的你，成为你命运的暗面，并在你十八岁那年苏醒。”

    高阳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一恍惚，他又想起那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孤儿院，周围的小孩都在开心玩耍，却没人愿意跟高阳玩，高阳很孤单，很无助，只能站在原地哭泣。

    为什么？

    因为高阳才是这个孤儿院的异类，他从来不属于这，他属于迷雾世界的离城，属于那个六口之家。

    “可是……为什么……”高阳思维开始混乱，有些呼吸不过来，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剥离和分解。

    “高阳，回来。”宿管阿姨握紧了高阳的手，她的手指柔软、温暖、传达着某种意志的力量。

    高阳回来了。

    “当我融入你的命格，不管多么隐秘，一定会让你的命格产生错位感，你会强烈地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其实并非如此，是我的命格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你被迫与我一起承受了这种错位感，并将其合理化，这便是‘穿越’。”

    宿管阿姨收回手，骄傲地笑了：“作为神嗣，我是最强的那一个，而你是最真实的那一个。”

    “真实？”高阳抬头，有些迷茫。

    宿管阿姨点头，双手捧起桌前的纸杯蛋糕，烛光在她的眼中点亮高阳，又在高阳的眼中点亮了她：

    “如果人类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那便是真实。”

    高阳沉默。

    “高阳，我们还有最后一段路要走，出发吧。”宿管阿姨说。

    “路在哪里？”高阳问。

    “路在哪里？”宿管阿姨说。

    “我该怎么做？”高阳问。

    “我该怎么做？”宿管阿姨说。

    “我……”

    高阳没再发问，他终于明白：答案不在心之外。

    宿管阿姨欣慰地笑了，她吸上一口气。

    “呼——”

    蜡烛熄灭。

    第1263章

    救兄弟

    星辰大海中的孤儿院，像一只孤独的船。

    十几个人站在前院的樟树下，像是站在桅杆下的甲板上，等候着他们的船长。

    “怎么还没出来？”张伟焦躁不安，他强打起精神，讲了个烂笑话：“不会被仙人跳了吧？”

    无人接话，大家情绪低落，心乱如麻。

    ——高阳死了。

    ——准确说，是他的命格被傲慢杀死了。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没人说得清，但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行。”王子凯站起来，仿佛粗暴地撕掉了自责和痛苦的面具，露出一张冰冷、陌生的脸：“我得跟那女人谈谈。”

    “谈什么？”朱雀问。

    “傲慢杀了高阳的命格，她作为高阳的系统，却有办法让高阳继续活着，说明她替高阳承担了命格的死亡，所以才会离开高阳先到这来。”

    众人皆是一惊，王子凯居然能这么清晰这么快速地想到这一层。

    王子凯平时只是不爱动脑子，并不是真没脑子，他太傲慢了，对绝大多数事情根本不在意，也不屑去思考。

    冷静分析的王子凯跟平常判若两人：“他俩背着我们聊天，肯定是之前做过什么约定，高阳现在估计是要欠债还钱了，我去跟她谈，要拿就拿我的命格，我帮高阳还！”

    “凯哥！你……你先冷静点！”张伟追上去。

    王子凯停下，转头看向张伟，眼神冰冷、傲慢：“张伟，你有什么意见吗？”

    张伟僵在原地，被王子凯的眼神吓到了。

    王子凯又看向其他欲图阻止他的人：“我现在要去救我兄弟，谁阻止我就让谁死，听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除张伟外，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困难，抬不起头，双脚发颤。

    这感觉是如此熟悉，虽不及傲慢，但已具雏形。

    众人不再说话，谁都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子凯又变回死兽。

    “很好。”王子凯转身，拉开孤儿院的门。

    “咔嚓——”

    孤儿院消失了。

    是的，就在王子凯拉门的瞬间，整座孤儿院都不见了，他拉开的仿佛是时光大坝的水闸，汹涌的记忆碎片将他淹没。

    王子凯一恍惚便来到一个宁静祥和的小镇。

    春风怡人的下午，街角立着一家老式糕点店，狭窄的卷闸门面，敷衍的红底黄字店牌，被各种蛋糕甜食塞得满满当当的斜玻璃柜，甜腻浓郁的香味弥漫了半条街。

    店老板是个很有福气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将一个奶油蛋糕装进蛋糕盒。

    一对穿着怀旧的年轻夫妻站在店外，男人怀抱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正跟店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女人在一旁附和。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儿子都六岁啦。”店老板十分感慨，娴熟地在蛋糕盒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是啊，阳阳，过来叫叔叔……”男人一回头，笑容僵住，身后的儿子不见了。

    “孩子呢？”女人问。

    “奇怪，刚还站我身后啊？”男人也有点慌了。

    “该不会……”女人脸色发白，没敢说下去。

    “哥哥不见了！”男人怀中的小女孩也着急起来。

    “不怕啊，我们马上找到哥哥。”男人一边哄着女儿，一边安抚妻子：“你别瞎想，咱这小地方街坊邻居都认识，不可能有人贩子。”

    “是啊，估计跑哪玩去了。”店老板也说，“去对面那家玩具店找找，一般孩子都在那里扎堆。”

    女人提着蛋糕，男人抱着女儿，快步走向王子凯。

    “高叔，林姨，欣欣……”王子凯眼眶通红，刚抬起手，三人穿过王子凯的身体。

    王子凯一愣，他早该明白，这并非真实，只是一段记忆。

    王子凯想要转身跟上三人，四周却立刻变了样。

    王子凯站在一个很小的街心公园，这里有一个喷泉，一些简陋的儿童娱乐设施，还有几个小吃车。

    王子凯正对着一辆蓝白色棉花糖小推车，老板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穿浅色碎花裙子，发尾扎起搭在一边的肩上，眼眸清澈，笑容温婉。

    王子凯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高阳的“系统”么！

    “来，粉色棉花糖是哪位小朋友的？”年轻女孩举着棉花糖，朝簇拥在推车旁的小朋友喊道。

    “我的！我的棉花糖！”一个小朋友举着零钱大喊大叫。

    王子凯上前几步，忽然一愣。

    他身旁正站着一个黑发小男孩，一双黑色瞳仁睁得大大的，呆呆看着棉花糖推车，他神色恍惚，像是丢了魂。

    “高阳！”

    王子凯一眼认出这是六岁的高阳，明知只是一段记忆，还是入戏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你爸妈正到处找你呢！”王子凯朝高阳伸出手，却捞了个空。

    “小朋友，要吃棉花糖么？”

    王子凯一抬头，发现推车前的小朋友们都散去了，年轻女孩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细汗，朝高阳笑了。

    高阳的目光从棉花糖推车上转移到年轻女孩的脸上，还是不说话。

    年轻女孩有点担心，她犹豫了下，还是走到高阳身旁，缓缓蹲下，温柔地问道：“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高阳一脸茫然，呆呆重复：“爸爸……妈妈……”

    “对，你的爸爸妈妈在哪？”

    “爸爸……妈妈……在哪……”高阳继续重复。

    年轻女孩察觉到小孩的古怪，她抓住他的手：“小朋友你在姐姐这待一会儿，等你爸爸妈妈来找你好不好？”

    如果天黑了还没父母找来，就送他去警察局，年轻女孩这样决定。

    高阳似懂非懂，恍惚地点头。

    年轻女孩把高阳带到推车后的小板凳前，让他坐下。

    年轻女孩怕高阳会无聊，但又得照顾生意，于是将绘本递给高阳，这是上午一个小朋友买棉花糖后忘在这的。

    “小朋友，你先看看书。”

    高阳接过绘本，绘本名叫“向日葵孤儿院”。

    讲的是一个温柔善良的阿姨和一群可爱朝气的小孩生活在孤儿院的故事。

    高阳恍恍惚惚翻了几页，视线定格在一副插画上：破旧的宿舍里，阿姨和小朋友给其中一个小男孩过生日，桌上只有一个纸杯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

    烛光前的小男孩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下愿望：“我希望能找到爸爸妈妈。”

    高阳抬起头，睁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快速记录下了这个信息。

    年轻女孩回头一看，发现高阳没看绘本，正在发呆，她笑着问：“书不好看？那要不要吃棉花糖？”

    高阳的注意力还很滞后，他张了张嘴：“蛋……糕……”

    “不吃棉花糖，想吃蛋糕？是饿了吗？”年轻女孩不太明白。

    “蛋糕……”高阳重复。

    “姐姐这里不卖蛋糕哦。”年轻女孩眼睛一亮，“对了，你要不要吃午餐肉？”

    第1264章

    穿越

    “午……餐……肉……”

    高阳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他像一个生锈的玩具，努力很长时间，发条才能艰难地转动一下。

    “很好吃，我有时候来不及吃饭，就会先吃一片午餐肉垫一垫。”

    高阳看着年轻女孩，似乎还在努力接受和理解这个信息。

    年轻女孩觉得这小孩好像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但并不陌生，似乎只是在“激活”，总之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