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一队的队长在,没问题。”放在边上的手机亮起,有消息提示音,周然拿起看了眼,之后说,“可以提前去收容中心了,你的车借我用用。”
陈济生掏出车钥匙,在交过的前一时间顿了下,略微向后收回,说:“你这不是去出任务的路上,注意时速,珍惜我的分。”
周然拿过钥匙,边戴帽子边说:“我尽量。”
陈济生觉得他这一句尽量就没有什么可信度,选择不再去看,低头给还在其他地方闲晃打发时间的司机发消息,让其去开另一辆车过来。
车钥匙到手,周然走了。
说是要注意时速,实际上雨天开车,车速再高也高不到哪去,从头到尾都充当了一回合法好公民,他直接开进了监察处。
Y市监察处不像A市那样一个单位还要分成两个地方办公,包含的所有部门都在一个地方,占地面积很广,里面基本自成一个世界。
有局长提前开的临时通行证,他能去到里面任何地方,直接驶进A级保密收容中心。
收容中心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他,局长秘书在车停下后就撑着伞走来,帮忙打开车门。
“砰——”
关上车门,周然从车上走下,对秘书道了声谢,抬眼看向站在前面不远处建筑底下躲雨的黄局长。
黄局长抬手打了声招呼。
进到收容中心内部还需要经过好几道安全门,即使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轻易进去,也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时里面的东西轻易出来。
秘书停在了最后一道门之外,最后只有周然和黄局长进入。
防护服已经穿得熟练,周然脱下厚外套摘下帽子口罩,迅速穿上防护服,试图保留住跑了大半的温度。
黄局长不经常来这种地方,有些费劲地穿上防护服后递过已经解锁权限的平板。
周然低头看向平板上的内容。是一份地图,标明什么东西在哪个区域。这里很大,收容的东西不比总部的少,上下好几层,波动等级越高的越在地底深处。
整个收容中心都在地面以下。泥土和岩石是天然的屏障,有时候比费劲建设的厚墙面还要有效,可以有效阻止大部分东西突然越狱后逃往地面。
两个人坐上电梯,径直去了地底最深处。去的地方特殊,电梯还需要虹膜授权后才能启动。
黄局长看着电梯慢慢下降。从建立波动等级体系以来,记录在档案的12级的波动只出现过三次。一次是陆景文,为了解决一个11级的异能物,一次就是一年多前从市区地底下冒出的东西,还有一次就是身边这个人,为了解决地底冒出的东西。
在最底下的就是之前冒出的东西,现在取名为灾。很简单的名字,因为它的出现只能伴随着灾难。
“我想着你回来了,刚好可以来看看。”
电梯在最底层停下,黄局长抬脚走出,顺带说:“我想你应该也想过来看看。”
最底层有且只有灾。从电梯下来后就是没有任何窗口和仪器的只有一个识别装置的房间。黄局长按下指纹,说:“搞个通行许可还挺麻烦。”
这地方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连局长也不行,他这次还是催着加紧处理进度才在今天拿到了许可。
指纹识别通过,两个人穿过房间里唯一一扇门,走进真正的收容空间里。
黑,很黑。
收容空间里没有灯光,所有仪器都没有声音,也没有运行的时候的指示灯,大门关上后四周一片漆黑,只能靠防护服上的夜视镜。
周然拉下夜视镜,转头看向一侧。这边是类似于玻璃的东西,很厚,后面一片黑暗,全是蔓延开的冰层,隐约可以看到一直连接到黑暗深处的装置连接线。
“这边看不清楚,”黄局长指了个方向,说,“往这边走。”
收容空间很大,走路都还带拐弯。拐了个弯,确实更容易看到里面的东西。
之前遮天蔽日的灾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脑袋大小的肉球。在玻璃类似物隔出的空间的正中心,被厚厚几层的冰裹住了,没有丝毫动静。
肉球上长满了眼睛,睁着,瞳孔像是对上四面八方,一直在观察,又像是只是单纯地睁着。
周然看着,情绪没什么波动,说:“它刚从地下冒出的时候还没有眼睛。”
一直潜伏在地底无人唤醒,灾最初出现的时候,身上并没有眼睛,只是在接触到光亮后迅速衍生出了眼睛,在身上任何需要眼睛的地方。
一种具有高自我进化能力以及高代谢能力的东西。比起全是眼睛,一只眼睛的瞳孔已经大过成年人的可移动的巨大肉山,现在这个mini版几乎已经可以称之为可爱。
黄局长说:“之前是想说保留下来做实验,结果风险太高,所以就一直放在这了。”
在每次清剿异能物的时候,要是清剿人员有余力,一般会留下异能物的核心,用来给实验室切割研究,看是否能研究出面对这类异能物的高效解决药物或者其他。
但灾的危险性太高,放出来后会迅速吸取周围一切能吸取的物质,包括空气里的水汽和氧气之类用于自身生长,没有人有信心能在第一时间阻止住这东西,最终只能搁置。
能蹲着就不站着,周然往下一蹲,问:“它有异常吗?”
“没有。”黄局长看一眼里面就觉得冷,说,“但是最大的异常就是没有异常。”
这一团肉球毕竟不是单个的细胞或者单细胞生物,处在这种低温下按理来说会降低代谢,但应该不会完全停止代谢,甚至于一点变化没有。
事实就是无论实验室的人怎么测量,肉球的状态都一直停留在被冰冻的瞬间。
肌肉组织处于爆发状态,所有的眼睛高度紧张,甚至于做感电测试,神经通向疑似大脑的地方的电流都永远停留在那短短的一截神经上,移动距离为0到零点几纳米。零点几纳米不是移动距离,而是测量允许的误差范围。
黄局长说:“它的时间好像完全停住了。”
所有的活动全都止住,一直留在被冻结的瞬间,生命被按下暂停键,像是和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时间。
他笑了下,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冻结了时间。”
一个并没有任何笑点的小笑话。周然回应以无声的一眼。
似乎被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眼,黄局长把脸上的笑收起了,又变成了那个严肃的局长,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递过,说起了其他话题:“造梦者的情况好转了,今天一队的人上门去做了个慰问。”
慰问不能是真慰问,两个字里面估计也只有“问”是真,问不出话就直接上手查,查到了点东西。
周然接过纸条,只扫了眼上面的内容,之后收起了,道声谢。
黄局长说:“患者感谢他们的慰问,你手上的是你之前想要的回礼。”
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这次事情结束后?你的那些人已经在给你报寻人启事了。”
“回来吗。”周然蹲地上,一手支着头,说,“这里没了我好像还是能过得下去。”
第86章
好久不见
黄局长转头,
“什么意思?”
周然撑着地面站起,说:“就是说说。”
“我今天就走,去那边探探情况。”他说,
“医院里的那个记得别放跑了,
他身上背着人命,
死也得死在监察处里。”
造梦者擅长编织梦境,
把人骗进去再杀,
犯案次数超过两位数,这次被逮到移交法院免不了死刑。
不论是否出于主观意愿,
他自杀失败,泄露了总部的位置,
组织那边也不会放过他。消息到手后李淼会直接离开,
少了个人看管,
让别人得手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到他们手上的人,杀也得他们来杀。
黄局长:“都安排好了,没问题。”
他问:“怎么今天就走,
这么急?”
周然转头睁着一双无神眼睛说:“我年假放完了。”
“……”
黄局长终于想起来,这个人现在还在打着另一份工,
不能平白无故离开岗位这么多天。难怪催进度催得这么紧。
在允悲中最后检查了灾的实时数据面板,两个人离开。
周然出去后把车钥匙交给了黄局长,让其帮忙把车还给陈济生,自己打了个车走了。
他这次没回家,直接去的机场,终于不用向司机提多绕会儿路的奇怪要求。
陆教官这次也跟他一起回去,
李淼在知道总部位置后就迅速走了。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回去的时候变两个。在飞机上狂睡,
下飞机后在车上狂睡,
到家后和保安一起短暂休闲小游戏后继续狂睡,他第二天是被自己连设五个的闹钟吵醒的。
“……”
顶着一头乱毛从床上坐起,他睁着一双无神眼睛关掉最后一个闹钟。
A市温度比Y市高,他伤也好了不少,没之前那么冷了。人的健康水平从某种程度上是恒定的,身体健康稍微向好后,心理健康就下降了。
比如身体好转后要上班。
勉强套上衣服,吃了一顿陆教官准备的早餐,他下楼重新回到时隔久远的单位。
久久没有招新人,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忙碌,一如既往地飘着淡淡的死气,同事们一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还有翻动文件的声音,专注到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灰暗的色彩里只有每个桌上的金色小盒子稍微有点色彩。
回位置上放下揣兜里的保安,他顺带看了金色小盒子两眼,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拍了下旁边的摸鱼搭子,问:“这是什么?”
“哦咦!”
后面突然冒出个人,摸鱼搭子被吓了一跳,发出奇怪的声音。一转头,看到站后面的人,眼睛一睁,这才反应过来,说:“你小子终于把年假放完了是吧!”
他一出声,声音没收敛,办公室的其他人看了过来,终于看到消失了好多天的人回来了,脸上终于出现点表情,欢迎他回来继续当牛做马。
话题回到金色小盒子,摸鱼搭子说:“那是陈正给的,他女儿收到国外大学的offer,被提前录取了,给大家沾沾喜气。”
他们平时忙,升学宴在工作日,所以没去,陈正给他们带了一点糖,算是沾喜气。
“你可能不太知道他,”程向说,“你来这里好像还没跟他一起出过外勤吧。”
他就这么开始唠上了,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了边上的水杯开始润喉,看样子是打算打长期战。
没在办公室里唠,在工作和无休止地工作间,两个人选择转战茶水间外的小阳台。
剥了颗从盒子里拿的糖塞嘴里,周然说:“我跟他出过一次任务,第一次出外勤就是和他一起。”
程向有些没印象,但提到第一次出外勤就有印象了。
毕竟第一次出外勤就遇上了异能物,这种事就算是放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后勤部,也可以算得上罕见。
他问:“当时那个是什么,好像是叫影吗?”
周然摸了下下巴,说:“算是。”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略微侧过眼,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说:“之前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
这个人放了几天假,自己就有几天没有跟人一起摸过鱼,现在终于又有人陪聊了,程向感动抹泪。
“……”
周然眉眼一抽,照着人后背来了一下。
挨了一下,程向停下假哭了,收起抹泪的手,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女儿之前躺医院里,他留在这一直工作也是为了他女儿。”
女儿躺在医院里,这种不是值得到处说的事,别人不问他不会主动提起,所以没什么人知道。
陈正胆子还算大,但实际上是个很爱惜自己生命和财产安全的人,要不是为了女儿,他应该早该从这种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什么特殊情况的岗位上离开。
程向还有其他人和他出了几次外勤,因为关系到女儿,他每次都很小心地把重要物品提前放安全的地方,只带工作需要的东西,无一例外。
工作需要的东西损坏了有单位兜底,自己的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因为觉得这举动有些奇怪,他之前一起出外勤的时候于是直接问了,得到的就是这个回答。
周然略微抬起眼。
程向说:“他跟你出外勤的时候没这样?”
“不清楚,”周然说,“那天我情况不太对,出勤的时候迟到了。”
他到单位的时候对方已经准备好,上车就能走。
程向觉得就他这上班的精神状态,每天好像都不太对。
“怎么说,菜鸟也好久没一起聚了,今天下班之后出去玩?”他说,“我尽量找个果盘新鲜的地方。”
“今天晚上吗。”
周然薅了把头发,还没说话,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说:“接个电话。”
行。没有听人接电话的爱好,程向转头去茶水间研究咖啡混搭了。
小阳台只剩下一个人,周然蹲地上看了来电显示。
来电是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但他还记得背后的人是谁。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热情的招呼声。
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周然听对面说着,手指轻叩着栏杆,最后说了声好。
很短的一个电话,等到程向端着两杯自己的特调咖啡回来的时候,短暂的电话已经结束。
递过特调咖啡的时候,他听到人说:“可以。”
很干脆的回答,让程向十分开心,掏出手机就开始看有好吃水果的店。
周然接过特调咖啡,很给面子地喝了口。
“……”
喝一口是尊重,喝第二口是出于对自己味觉的疑惑,喝了两口,他说:“可能速溶对人的生命会比较友好。”
一句好像挺委婉但似乎又很直接的话。
程向浅尝了口手里的特调咖啡,动作停了两秒,之后迅速跑向洗手间。
一次小阳台摸鱼最后以程向喝了自己勾兑的咖啡,被味道毒得趴在办公桌上再起不能结束。
下午下班,一直是卡点下班的表率的摸鱼二人组直接离开办公室。
蔡袅前不久才出差完回来,复工没多久,每天的任务不多,现在也是闲人一个,三个人成功在地铁站碰头。
早在午休时间找好要去的店,他们上了地铁就是开挤。
傍晚的绯红云霞蔓延开,城市被耸起的高架桥一分为二,地铁从大楼间经过,又向下钻进地底。
载满的人的地铁车厢,旁边程向和蔡袅在人潮拥挤里也要努力聊天,周然站在边上,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敲下两个字后收起手机。
地铁到站,一侧车门打开,在车厢内cos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的部分人要下车,又有一大波人想要上车,拥挤的人群开始艰难流动,没有丝毫的反抗的余地。
程向和蔡袅被挤散了,好不容易才重新挤了回来,汇合后又发现另一个人被挤没了。
左看右看真没看到人,程向眼睛一睁,问:“人呢?”
蔡袅高点,基本可以看到车厢内大部分的头顶,于是视线仔细从人群扫过。他在看的时候,地铁到站停留的时间结束,大门关上。
没看到人。他回想了下对方的单薄身形,猛地向前贴玻璃上往外看,说:“他那身板,该不会被挤下去了没上得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