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茶放在桌上,刚要默默退开,范安临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识字吗?」
我说:「奴婢不识。」
识字的婢女可不安全,别人赠的妾亦然。
只要我还想离开,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范安临看不出喜怒,只说:「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我也不想看到他一脸高深莫测,喜怒莫辨,轻轻退了出去。
范安临在书房里看了一下午书,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书房。
中间甚至还有几个官员过来和他谈事,其中一个人虽然穿着便服,可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竟然是禁卫军统领楼适!
楼适此人一向立场中立,和当初的我也是泛泛之交,没想到会和范安临私下来往。
也对,禁军护卫皇家和京畿治安,想要兵不血刃地发动宫变,他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从前我拥立楚慎登基,虽然用了不少手段,可还是名正言顺,得到了先皇的认同。
而范安临是想要当乱臣贼子,千古罪人?
我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那个曾对我说「敢以微躯,自今为许国之始」的少年如同天上一抹闲云,早已消散得不知去向。
就这样,直到范安临连晚膳都用过了,我才明白他是要在归云阁过夜。
28
入夜后,院子里掌了灯。
范安临的随从给他打了水,服侍他在卧房里洗漱更衣,我渐渐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吴三娘见我坐在前厅一动不动,靠过来吐气如兰地说:「哎,你不是余家送来的妾吗?还不过去?」
说实话我还没想过这一节。
范安临是要留宿,应该,可能,还需要我陪着。
可我并不想让把他「欺师灭祖」这件事坐实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还不如坦白,但看他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里,我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这时范忠从里间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姑娘不进去吗?」
三娘冷笑了一声,扭扭腰回房了。
我对范忠点了点头,慢慢踏进了房门。
房里已经遣退了其他人,只有范安临坐在床边,手执一卷书,颇有魏晋遗风的潇洒之态。
他脸上没有表情,可修长的手指却把书卷握得紧,手背上青筋暴露。
我能隐约看到他单薄的衣领下隐约可见的胸口,皮肤透着淡淡的健康的光泽。
范安临看了看我,指了指身边的床,说:「来安置吧。」
见我不动,他微微歪着头说:「余大人送你来,就是让你杵在那看着我?」
我说:「我想说……」
可话还没说完,范安临突然走过来,一把把我打横抱了起来,然后不轻不重地扔在了床上。
我浑身一震,语言功能暂时失效,而他整个人贴了上来。
「你要……」
我还没说完,范安临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身躯温暖而有力量,独特的男性的味道,像是淡淡的青竹传到我的鼻端。
「别说话。」他命令我。
随后,他用手抚摸我的头发,声音低哑的喊了句:「云儿……」
29
是夜,范安临并没有「欺师灭祖」。
他什么都没做,只抱着我睡了一晚。
我能感受到他没有一丝情欲的冲动,似乎只是想透过我去找寻些许安慰。
夜半时分,我听到他的痛苦压抑的呓语声,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看来他也如同我一样睡不好,一样困在梦魇中苦苦挣扎。
原来我死之后,他过得并不好。
楚慎是不是后悔了?
我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些残忍。
接下来的日子,范安临隔三岔五地便跑到归云阁来,忙的时候只吃个饭,不忙的时候就睡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