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自有分寸。」
容贵妃气得又扬起手掌,但最终还是未落下:「你最好自有分寸。」
临走时她对我道:「你若想活命,就做好你的本分,若再发生今日之事,本宫绝不饶你。」
我只听着,并不言语。
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那人指的是皇后。
皇后在元修走的那日在宫中自缢而亡,宫里乱作一团,所有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宫中。
这一晚,我睡了很久很久。
门被吹开,我看见元修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我。
我知我是梦见他了,我也看着他。
奇怪,梦里的我并不恨他。
春夜的清风吹过,他对我笑了笑,嘴一张一合地说了句话后,转身缓缓走进夜色里。
我的心一阵莫名的刺痛,将我痛得从梦中惊醒。
我赤脚跳下床,打开门跑出去,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如水,没有元修。
他走了。
在我的梦中远去。
他最后在我梦里说了什么呢?
19
和萧元昭大婚的时候,是元修被流放半年后。
早上定晟来送我出嫁,这半年里他长高了不少,已经及我的下巴。
他朗声为我读了祝词,背着我上了十六抬大轿。
落轿后我被扶着走向萧元昭,一切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风吹起我的盖头。
行完礼后,萧元昭再次背起我穿过那长长的宫廊,向寝殿走去。
依旧是紧绷的脊背和脖上清晰的筋脉,心跳也依旧强劲。
伏在他的背上,我有些恍然,好像一切都还在昨日,好像走过这条宫廊后,我就可以见到元修。
可没有元修。
上一次萧元昭是将我扔在床上,摔疼了我的胳膊。
这一次他将我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掀开我的盖头。
他今日没有往日的凌厉,眉宇间柔和了许多。
我们喝了合卺酒,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他看着我,而我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东宫寝殿。
殿还是这座殿,但元修用过的东西已经全部换掉。
我们一起养在窗边的兰花被换成剑架,墙上元修为我画的画像换成了雄鹰展翅图,就连常卧在贵妃榻边那只波斯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虎皮。
都没了。
只剩下我还在这里。
夜渐渐深了。
这一夜,难过又漫长,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刑罚。
最后我飘起来站在床边,我看着床上那洁白娇柔如东吴菱花的姑娘,我原以为她会哭会痛苦,可她却那样地平静。
平静得像是死去。
但又未死去。
她一点点被剥开,被绽放,曝晒在烈日下。
我听见萧元昭沉沉地问她:「你知不知道,我……」
他欲言又止,菱花也没有回应他,他便没有说出那下半句。
天微微亮时,我又飘回那具皮囊,起床梳洗打扮去见皇帝和容贵妃。
雪天路滑,我踉跄了一下。
萧元昭回身拉住我,握着我的手,一直到皇帝的天重殿。
嫔妃们掩嘴轻笑,容贵妃则皱了皱眉。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只不过和元修一样,都要在他们父皇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北周皇帝疑心重,所以让他们这些做太子的儿子娶我这个不能带来任何助力的东吴公主。
皇帝苍老了一些,鬓边有了上次见到时未有的白发。